241.交谈之日
夕阳如火，燃烧整个东京。
习惯了的乐器声中，突然响起一记清脆的声音，是金属球棒打中了棒球。
“你、你说什么？”『小泉青奈』慌乱地回应了一句。
“渡边去哪了？”
“你说什么呀？怎么……”
“回答我。”清野凛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一些，稍稍加重了语气。
那张背光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小青奈』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喉咙干涩，她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四月初依旧寒冷的风，吹过五楼的架空走廊，舞动清野凛的长发，微微掀起她的裙摆，灌进她的领口和袖子。
但她没理会被掀起的裙子，灌进衣服里的风也不能让她更冷，她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渡边，渡边彻，去哪了？”清野凛往前踏出一步，走进社团大楼的阴影。
失去了光，『小泉青奈』终于看清眼前少女的脸色。
冰冷，惨白，手紧紧拽着书包的肩带。
愤怒，惊讶，害怕。
『小泉青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样的她。
虽然只相处了今天一天，但清野凛沉着冷静、对人冷淡的印象，已经深深刻在她心里。
这样的清野凛，此时却露出……那仿佛走丢了父母的孩子般的表情。
『小泉青奈』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小时候奶奶养了一只猫，奶奶死后，不喜欢猫的父亲准备把它遗弃。
父亲骑着自行车，抱着纸箱的她坐在自行车后座，纸箱里，就是那只即将被遗弃的猫。
一直走了很远，对当时她来说，简直就像来到另外一个国家那么远，猫和纸箱一起，被丢在不知名的路边。
父亲带着她回去时，猫一直在后面追。
父亲拼命地骑，猫拼命想追。
终于，父亲累了，停下自行车，一边抱起猫，一边说：“回去吧。”
这件事发生在她三岁快四岁的时候，明明早就忘了，现在却突然、且十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眼前的清野凛，让她想起当时拼命追赶自行车的猫。
“回去吧。”父亲当时和猫抱在一起说的话，再次回想在她耳边。
『小泉青奈』做出了和自己父亲同样的选择，她说：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但他一定还存在，没有离开你。我是早上第一节课，就是物理课上说‘这不是梦’的时候，才来到这具身体。”
听了她的话，眼前的美少女似乎稍稍安下心，随后又蹙起眉头，那动作好看到让人心疼。
『小泉青奈』甚至想走过去，伸手帮她抚平。
“你是谁？”清野凛再次问。
“我叫小泉青奈，十六岁，似乎是从过去来的。”『小泉青奈』用不太肯定的声音回答。
“小泉青奈？”
“嗯。”『小泉青奈』点了下头，“和渡边彻的英语老师长得很像，她的两个朋友，藤木晃子和宫崎美雪，也是我现在的同学，但关系并不好。”
“从过去来到现在，占据的身体还是……”
走廊里，书法部的几个人正拎着水桶走出来。
听他们嘴里的聊天，似乎是招新的时候，有一年级把墨水洒在地上了，他们准备清理干净再回去。
清野凛从他们几个身上收回视线，下意识给了『渡边彻』一个眼神，示意去校外继续聊。
随后，她又想起来了。
眼前，只有名为『渡边彻』的男人的身体，那个能读懂她眼神的人，已经不在了。
就像眼前的夕阳，橙红如火光，却没有一点温度。
“走吧。”她低声说了一句，朝教学楼走去。
“哦，好。”『小泉青奈』连忙跟上。
到了鞋柜处，『小泉青奈』尴尬地看着清野凛。
“这个。”清野凛指着渡边彻的鞋柜。
“谢谢清野同学！”
『小泉青奈』连忙打开柜子，里面哗啦一下，像潮水涌出来一般掉出一堆信件。
“这是什么？”『小泉青奈』手忙脚乱，原以为肯定接不住，谁知道那么一大堆，居然一封没掉在地上。
“情书。”清野凛穿好鞋，“还有，从现在开始不准笑。”
“不准笑？为什么？”
“这就是原因。”清野凛指着那一大堆情书。
从前，渡边彻只会在早上的时候，收到几位狂热粉丝每天寄来的情书。
今天，因为『小泉青奈』笑了很多次，让不少女生控制不住自己倾诉爱意的冲动。
换好鞋，离开神川，清野凛带着『小泉青奈』来到自己的公寓。
『小泉青奈』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了清野凛。
关于《对着镜子亲嘴》、《一小时更衣室》肯定不会说出来，而且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从你说的，再加上今天物理课之前的确是渡边彻本人，大概可以得出结论：只要你那边睡着，就会进入渡边的身体。”
“嗯嗯。”『小泉青奈』点头。
“但是，”清野凛右手食指贴着下嘴唇，“渡边应该第一时间久发现自己的情况，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似乎在自言自语，所以『小泉青奈』决定不插话。
过了一会儿，清野凛再次对她说：
“我有事和渡边说，能麻烦你睡觉一觉吗？也就是你从‘过去’醒过来。”
“我不知道能不能办到。”
“试试吧。”
“好……等一下！”
“什么事？”清野凛微微皱眉。
眼前这个『渡边彻』，尽管外表没有任何改变，但一举一动，甚至说话时嘴唇开合的幅度，都让她心理极度不适。
这和『小泉青奈』本人没有关系。
她讨厌的，仅仅只是‘有人用渡边彻的身体’这件事。
“那个，”『小泉青奈』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所以想看一下彩票、赌马，还有两年后的考试题。”
“彩票和赌马自己用手机搜，我去给你拿题目。”清野凛往书房走去。
『小泉青奈』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得特别好，复杂的数字，那么多东西考题，她一会儿就全背下来了。
“我怎么这么厉害！”她忍不住自我夸耀。
“快点开始吧。”清野凛大概能猜到原因，但她此时没有解释的心情，只想快点重新见到那个人。
『小泉青奈』得到自己想要的，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准备让这具身体“睡”过去，让自己醒过来。
这个过程大概用了十分钟，一段漫长、但又不算失眠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清野凛面无表情，眉目低垂，看起来很沉稳。
但她从『小泉青奈』躺在沙发上开始，双手抱着手肘、背靠墙壁的动作，便一点也没改变，直到渡边彻睁开眼。
“可能，”渡边彻躺在沙发上没动，“需要膝枕才能睡着。”
“起来！”清野凛语气冰冷地训斥道。
装傻失败，渡边彻坐起身，嘴上笑着说：
“永井荷风说的果然没错，易变的不仅限于秋日的天空，朝廷的政事，还有女人的心。”
刚才他不在，清野凛紧张、不安；他这一回来，沙发都不给躺——这不就是易变的女人心吗？
清野凛冷着脸，没搭理他那得意的神情：“怎么回事？”
“我还想知道回事呢。”渡边彻叹气道，“那天，哦，也就是昨天，放学回去的时候，小泉老师——学校里那个——问我出路调查表准备写什么，然后聊到“东京帅哥”。她问我到底什么是“东京帅哥”，我就想把我的生活给她说一遍，结果下一秒，十六岁的『小泉青奈』霸占了我的身体。”
“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事？”
“不挺好的嘛。”渡边彻说。
“好？”清野凛看着他，冷笑着讽刺：“你是喜欢小泉青奈，还是喜欢被少女进入身体？”
“和那些没有关系。”渡边彻笑着说，“你瞧，你能看穿谎言，我沟通过去，我们两个都不正常。”
不等清野凛说话，渡边彻继续说：
“这种感觉，就像去冬季旅行的第一天，上体验学习课。”
“体验学习课？”
“当时四个班的学生全在，大家聊人工呼吸的事，我们两个偷偷用手机发消息。”
百盟书
清野凛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微笑一笑：“你发给我的第一句，就是盼望我出事。”
“你肯定记错了，我还给你朗诵过诗，怎么可能盼望你出事？”
“念的什么诗？”清野凛明知故问。
“《万叶集》的一句短歌，“美少年啊，你不在了，少女想你；等你回来了，她又嫌弃你”。”
“《万叶集》里没有这句。”清野凛淡淡地说。
“有的。”渡边彻一本正经，“我把《万叶集》全背下来了，信我。”
““殊知八年来”的下一句是什么？”
““吾已窃窃渡””
““乌芋为君拾”的前一句？”清野凛继续问。
““山田浮沼边””渡边彻回答。
““火爇自衷唯叹息”的下一句？”
““犹冀悲思或得彻””
“渡边彻……同学，你还要坚持《万叶集》里有你说的那句吗？”
“你瞧，我没骗你吧，我的确把《万叶集》背下来了，信我总没错。”渡边彻语气一派轻松。
清野凛手抵额头，缓缓叹了口气。
客厅静谧，充满安心的气息。
“清野同学……”
“又怎么了？别说你看的《万叶集》和我看的不一样。”
“和《万叶集》没有关系，她又要……”话没说话，渡边彻睡了过去。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眼。
“你怎么回来了？”清野凛脸色冷下来。
“我那边凌晨，太困了。”『小泉青奈』说，“怎么样？讨论那么久，你和渡边彻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
清野凛眨了一下眼睛，神色稍稍缓和：“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不过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什么原因？快说快说！”
“是现在的你，想了解“东京帅哥”的日常生活，所以你穿越过来，进入渡边的身体，体验他的生活。”
““东京帅哥”？是不是那种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脚踏好几条船，生活奢侈的渣男？”
听完她这一番话，清野凛笑了一下。
这还是『小泉青奈』第一次看她笑，比东京夜景还要迷人，不，搞不好这才是真正的东京夜景。
“每个人对“东京帅哥”的理解不同。”清野凛说。
“那渡边彻的理解是什么？”
清野凛想起去年五月初，自己站在办公室门口，听渡边彻第一次说起《东京帅哥》这件事的场景。
“1.长得足够帅；2.永远对别人保留30%的神秘感；3.做自己该做的事；4.要有干成任何事的自信；5.做好随时被捅的心理准备。”
『小泉青奈』愣愣地听完：“这都是些什么啊？到底哪里是“东京帅哥”啦？”
清野凛看着面前的『渡边彻』，如果是本人的话，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从很久以前开始，清野凛就觉得渡边彻不正常。
喜悦之类的心情姑且不说，但几乎没看到他害怕过。
哪怕表面看起来唯唯诺诺，一副顺从的样子，但能看穿谎言的她，清晰地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害怕。
没有。
哪怕是面对九条美姬。
这也是她在宇治川，说渡边彻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瞧不起所有人的原因。
“比起“东京帅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清野凛说。
“什么事？”『小泉青奈』下意识问。
“不要被人发现你的秘密。”
“难道有邪恶的科学家，准备把我抓去做研究？其实我们是超能力者？”
“邪恶，但不是科学家。”清野凛对『小泉青奈』跳脱思维没任何兴趣，“你需要注意的是一个叫“九条美姬”的女人。”
“美姬？美丽的公主？她和“东京帅哥”不会是一对吧？”
清野凛表情冷下来，随后又扬起没有一点温度的笑容：“没错，他们两个是一对。”
清野凛这副表情的压迫感毋庸置疑，『小泉青奈』偷瞄着她，小心翼翼地说：“你吃醋了？”
“你现在用的是渡边彻的大脑，记忆力应该比鸡出色，我刚才说的‘有更重要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
“姐姐大人，您说！”
果然是吃醋了。
“以九条美姬的性格，一旦知道你占据了她男朋友的身体，绝对会立马杀掉现在的你。”
“杀人？不可能吧？”
“那个人性格十分恶劣，还特别喜欢吃醋，占有欲也很强。根据你刚才说的，你用渡边彻的身体上过厕所，换过衣服，该看的都看了，你说你的下场会怎么样？”
“……”
何止是看。
『小泉青奈』再次下定决心，把《一小时换衣间》永久封锁。
“为了未来的你，接下来你必须全部听我的。”清野凛不容拒绝地说。
“那我第一步该怎么做？”
“九条美姬出现，你立马醒过来，换成渡边彻。”
『小泉青奈』想了想：“也行，那两人一般什么时候见面？”
“她就坐在你后面。”
“……那怎么可能啊？！我总不能一直不睡觉吧？”
“这是最保险的方法。”清野凛说。
“不行不行，就算我不喜欢学习，也不能白天睡觉，而且谁知道白天睡觉会不会来这边？”
清野凛沉吟片刻：“的确。”
“是吧？！”
“那只有一个办法，你必须扮演好渡边彻，而且能不和九条美姬说话，就尽量不要和她说话。”
“有这么夸张吗？”『小泉青奈』不信。
“以你的智商，最多三句话就会被她怀疑，十句话就会被监禁。”说完，清野凛补充一句，“抱歉，我这个人只说实话，并不是骂你。”
……实话比骂人还让人难过。
242.上课之日
笨不笨先不说。
“你说吧。”『小泉青奈』坐在沙发上，脚掌互抵，准备听故事似的望着清野凛。
清野凛看了眼她玩弄『渡边彻』脚趾的无意识动作。
“首先，你对九条美姬的称呼。”
“小美？”
“美姬，还有K桑。”
“哦。”『小泉青奈』点点头。
“对其他人，会用‘我家美姬’、‘我家K桑’的称呼，特别是在拒绝女孩子的时候。”
“挺专一嘛，不愧是我的学生！哈哈哈！”
清野凛瞅了她一眼，依靠在墙壁，用澄静的声音继续说：
“渡边彻还有一位情人。”
“.......”『小泉青奈』愣住，过了两秒才确认道：“情人？”
“安心吧。”清野凛不在意地说，“明日麻衣喜欢渡边彻到无可救药，只要渡边彻出来和她说一声，你的事她根本不会在意。”
“这样啊，那我就......不对不对！情人到底是怎么会是啊？！”
“情人，等同于恋人或情侣，却无法予以正式名分或承诺的人——渡边彻偶尔也会这样说话，这两天你要多看书。”
『小泉青奈』挠挠后颈，为难道：“你说这么多，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清野凛想了想：“那就从头说起，我把渡边彻来东京后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告诉你。”
『小泉青奈』不乐意的“诶——”了声。
“我想出去玩，我们边玩边说怎么样？”
她望向客厅大大的玻璃墙。
墙壁外，太阳已经落山，亮起的街灯、飞驰的汽车，如血管里的血液般在东京都内涌动。
“你成绩很差吧？”清野凛用肯定的语气说。
“和成绩有什么关系？而且也没很差，比平均值稍微多了一点点呢！”
“乡下公立学校的平均值，有什么值得骄傲？”
“我未来可是考上了早稻田大学！”
清野凛手抵下巴，沉吟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吧！”『小泉青奈』叉腰得意道，“成绩不好，是因为我没认真，只要我认真，就没有什么办不到！”
“听说你是高二才开始努力用功，应该是来到未来，我教导的功劳。”
“......那个，”『小泉青奈』举起手，“姐姐大人，有没有说过您很自恋？”
“我全国第二。”
“我没问题了。”『小泉青奈』放下手。
清野凛放下手，走向沙发。
『小泉青奈』挪挪屁股，拍拍腾出的位置，示意清野凛坐那。
清野凛没理她，坐在单人沙发上，向十六岁的『小泉青奈』说起渡边彻的事。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大概是在四月，春意转浓的某一天，我当时在写给文艺部的投稿，渡边彻走进来......”
『小泉青奈』有一句每一句地听着，不太感兴趣，但后来却越听越认真。
她屈膝坐在沙发上，搂着抱枕，下巴搭在上面。
听到人类观察部因为给文艺部投稿，被她自己——未来的小泉青奈，叫到办公室训的时候，她哈哈大笑。
渡边彻的双脚，被她踢打得很欢快。
“太有意思了！”她喘着气，用掌心擦去眼角的泪花，“你们两个没有被文艺部追杀吗？还有，我最喜欢的学生居然是这个渣男？什么眼光？”
过了没一会儿，她又气愤道：
“那个玉藻好美是碧池吧！渡边明明那么好心帮她，她居然还说他坏话！”
等清野凛说到御茶之水，『小泉青奈』紧张得搂住抱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和九条美姬的事，我是在冬季露营知道的，当时，某次上厕所的时候，我们两个偶尔遇见。”
“他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回答：‘关于为什么美貌如我也要上厕所这件事，我认为你不需要知道答案。’。”
“你们两个都好有趣啊。”『小泉青奈』发了一条弹幕。
顿了顿，清野凛看向客厅的挂钟，对『小泉青奈』说：
“今天到这里吧。”
『小泉青奈』不满、意犹未尽地“诶——”了一声：
“停在这里吗？你们在厕所到底说了什么啊？还有后面呢？渡边彻到底怎么让那个杀人狂九条美姬喜欢上他的？两人又怎么成为情侣的？”
“你不用上学吗？”清野凛问。
“差点忘了！”
“回去吧。”
“好的，姐姐大人。”『小泉青奈』放下抱枕，脚踩地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可以直接在这里睡，让渡边自己回去。”
“不用不用，我还想试试东京的夜间出租车呢。”
“......随你。”
『小泉青奈』拿起书包，转身走向玄关，中途突然回头：
“我花了渡边彻好多钱，他不会找现在的我还吧？”
“没关系，他最喜欢的老师就是你，这点钱不算什么。”
“很好很好。”『小泉青奈』拍拍“自己”的脑袋，“好孩子，老师没有白疼你。”
清野凛头疼地揉起太阳穴。
真的能在一周内，把这样的『小泉青奈』调教成渡边彻的性格吗？
与其指望她，不如让渡边彻出来，跪着给九条美姬舔鞋子，这样的效果说不定会更好。
◇
四月四日，清晨。
窗帘合拢，室内昏暗，小泉青奈睁开眼。
‘咦？梦还会继续？’、‘不对，这不是梦！’、‘这当然不是梦，渡边同学。’、‘这什么呀？变态！’、‘姐姐大人！’；
夕阳下的清野凛、情人的明日麻衣、御茶之水的九条美姬。
吃早饭的时候，小泉青奈看着晃子和宫崎美雪，不经意地说：
“说起来，我们变得要好是在这个时候吧？”
“嗯——”宫崎美雪露出回忆的神情，最后确认地点点头，“差不多这个时候。”
晃子往嘴里丢了一根小香肠：“说起来，那个时候还是青奈你主动找我们。”
说完，她看向宫崎美雪：
“美雪，你还记得当时青奈对你说的话吗？”
“嗯。她突然找到我，对我说：‘宫崎同学，将来跟我一起去东京吧’，然后又把我带到你面前，搂着我们两个，说什么‘从今天开始，让我们三个成为挚友吧’的蠢话。”
“没错，当时把我吓了一跳！”
“毕竟那个时候，我们三个完全不熟。”
小泉青奈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高二往事，她听过很多遍，却没有实际记忆。
只记得，等她迷迷糊糊回过神，高二已经过去一个月，晃子和美雪也自然而然走在她身边。
三人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一起用功读书、一起来东京，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吃完早饭，三人洗漱化妆完毕，开车来到学校。
小泉青奈坐在办公室里，检查今天的课表。
昨天四班没有英语课，今天的第四节是。
“青奈，怎么了？”晃子担心地问，“早上开始就一直走神，感冒了？”
小泉青奈回过神，笑着说：“没事，在想班会的事，我先去教室了。”
“好。”
她抱着文件，离开教师办公室。
走在走廊上，教室里不断传来学生清晨活泼的声音，很快到了高二四班。
“大家坐回去。”边说，她边走向讲台。
“是——”学生应答着坐回自己的座位。
小泉青奈看了眼教室东南角，渡边彻一如往常，刚才在和斋藤惠介几个人打闹。
根据昨天的梦，“自己”会在第一节课的时候，进入他的身体。
她又看了眼清野凛，清野凛刚放下书，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小泉青奈想起她在夕阳下，仿佛被人遗弃的表情，还有：姐姐大人！
“嗯哼。”她清了清喉咙，低下头看教案，“开学已经两天，今天晚班会的时候，要选出我们班的班级委员，如果有想尝试的职务，可以提前准备。”
“还有出路调查，大家抓紧时间，现在只有七个人交上来。”
◇
第一节，化学课。
“一木，你来回答一下，检验酒精中是否含水的方法。”
“无水，CuSO4变蓝......”
『小泉青奈』一睁开眼，就听到一木葵那咬词清晰的女声。
抬眼看向讲台，黑板写满化学公式，戴着眼镜、上了年纪的化学老师，低头看着讲台上的书，竖着耳朵听一木葵的回答。
“嗯，坐下吧。”化学老师头也没抬地说，“学号28，合成氨的条件。”
坐四组最前面的男生站起来：“用铁做催化剂，控制反应温度在......”
课堂抽抽抽抽抽抽背？
『小泉青奈』，紧张了。
“4号，有机物难溶于水的有哪些？”
眼镜男站起来，从容地回答：“各类烃、卤代烃、硝基化合物、酯、绝大多数......”
一个也听不懂！
为什么要这个时间点来啊！
『小泉青奈』紧张到手发麻，脚趾抓紧地面。
明明白天已经上了一天的课，晚上居然还要上课！文部省能不能管一管啊！
一个接一个，没被叫到的人越来越少，『小泉青奈』每一次都感觉下一个就是自己。
“39号。”
来了！
『小泉青奈』昨晚看过渡边彻的学生手册，知道他的学号。
能不能立马睡过去啊！
渡边彻，你这家伙快出来！老娘绝对不会给你代打！
“混合物分离和提纯的步骤。”化学老师说出题目。
她缓慢又扭捏地站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花的时间较长，一直低头看教案的化学老师，抬头看向这边。
“老师......”『小泉青奈』低着头，准备主动承认自己不会。
“哦，是渡边啊，坐下吧。14号，你来回答。”
“......”
发生了什么？算了，但只要不回答问题就好！
万岁！
『小泉青奈』的心情瞬间明媚了。
下课后，她想立马找清野凛，继续听故事。
刚站起来，清野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又坐了回去。
对了，说好了要扮演渡边彻，怎么能在教室让姐姐大人给她说渡边彻的事情呢。
她又看了看后桌，桌面崭新，椅子塞在桌底下，空无一人。
这就是九条杀人魔的座位啊，以后自己要一直坐在她的前面吗？太危险了吧！
也不知道能不能换座位。
第二节是现代文，没有抽背！
第三节，体育课。
为了不和男生一起换衣服，『小泉青奈』拿着渡边彻那个看起来很精致、像是自己做的包，去男厕所换了衣服。
“今年的球技大会是篮球，所以从今天开始，大家开始练习篮球。”
“是！”
教学时间结束，开始分组对抗赛。
『小泉青奈』和昨天几个男生一起，坐在体育馆边缘。
那奢华、打了蜡的篮球场地上，一班和四班的女生在比赛，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内野樱同学打得不错啊。”眼镜男推着眼镜说。
“不，不，不。”斋藤惠介拿腔作调，“柚月同学才是真的高手。”
“一木是我们班最强的！”国井修肯定道。
“我觉得是遥同学。”『小泉青奈』附和道。
“记忆力出色”的她，已经记下四班所有人的名字。
名叫平村遥的女生，大腿又长又健硕，跳得很高，而且在打球的时候，还一直指挥队友。
和她一组的女生，都很听她的命令。
可能是女子篮球部的成员，『小泉青奈』在心里猜测。
“我说的是屁股。”眼睛男说。
“胸部。”斋藤惠介说。
“一木同学的短发也超适合。”国井修说。
“......”『小泉青奈』。
三人看向他：“渡边？”
“遥同学...遥同学...嗯，大腿上的肌肉真不错呢。”
“不愧是你，腿控渡边。”三人一副十分认同的表情。
“......”
这都是些什么变态啊！
『小泉青奈』抬头，看向体育馆的观众席，穿运动服的清野凛拿了一本书坐在那里。
场地那么吵闹，她却神情专注地看着书。
不愧是全国第二，每时每刻都在学习，不像她，看到书就犯困。
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口哨，女子组比赛结束，轮到男生了。
『小泉青奈』跟着男生们一起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向场地。
“渡边！”一个男生把球传给她。
“不要给我啊！”『小泉青奈』只会原地拍皮球。
看着如狼似虎的一班男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冲啊！青奈！
背粘滑步、臀下的背后运球、顺步、交叉步，刺步+撤步！
一班的五个人，眼花缭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篮球进框、落地的声音。
“啊——渡边君！”
“我爱你！渡边君！”
两个班的女生成了应援团。
『小泉青奈』松手，身体从篮筐上落下来。
她用右手拇指摸摸鼻梁——篮球，很简单嘛。
体育课结束，一班被打得落花流水，女生们的嗓子都快喊哑了了。
“可以啊，渡边，以前没看出你篮球这么强。”
“寒假参加什么魔鬼特训了？”
“那个超远距离三分太夸张了！爆强！”
“一班的岩田，体育课前还被老师叫上去演示，吹什么神川流川枫，还不是被渡边你盖帽！”
“这次的球技大会就拜托你了！”
“放在我身上！”『小泉青奈』飘飘然已经不认识自己。
洗完脸和手，换好衣服，午休时间前还要最后一节课——英语。
243.过去、未来，交汇之日（上）
上午第四节课开始的时间是11:25。
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围在身边的男生都回了自己的座位，『小泉青奈』打开桌边的窗户。
吹进来的微风，夹杂着樱花的气息。
天空万里无云，让人想睡觉。
‘自己的课，睡一觉应该没问题吧？’『小泉青奈』对自己格外宽容。
回顾生活，如果评选宽以待己的代表，她有入选的自信。
但下一刻，她想起来了：在这边（未来）睡着，代表着那边（过去）半夜醒过来。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怎么了？”坐在右手的一木葵整理好下节课需要的英文课本，好奇地看过来。
“晚上都在学习，好累啊，小葵。”『小泉青奈』保持脸贴桌边，侧过脸和一木葵对视。
“小、小葵？”一木葵的脸，开始慢慢变红，非常有趣。
余光中，右后方射来清野凛寒冷的视线，『小泉青奈』一下子清醒了。
“抱歉抱歉，我缺少睡眠，脑袋糊涂了。”
“没关系没关系。”一木葵连忙摆手，“渡边君就叫我小葵好了。”
“呃——”『小泉青奈』征求意见似的看向清野凛。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不行，但要怎么拒绝一木葵呢。
就在『小泉青奈』纠结时，小泉青奈走进来，缓解了她的尴尬。
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小泉青奈』松了口气。
“上课前，先进行一次单词测验，大家把书收起来。”小泉青奈把测验卷发给每组的第一位学生。
“.”『小泉青奈』幽怨地盯着小泉青奈。
‘你怎么了，青奈！为什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在心里发出控诉，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清野凛。
“我不会。”她做出这句话的口型。
成绩只比乡下学校平均值高一点点的她，平时单词测验，都是提前一天背，最后很勉强的通过。
清野凛看了她一眼，然后，没了.没了？
前面的同学回头，把两张测验卷放『小泉青奈』桌上，她拿起一张，转身放结城美姬的桌上。
于此同时，她小声对清野凛说：
“我·不·会！”
清野凛从一木葵手里拿过测验卷，写名字和学号了。
‘姐姐大人居然无视我！’
『小泉青奈』拿起笔，慢吞吞地填上渡边澈的名字和学号。
第一题：尴尬的（）
不会。
第二题：小心（）
这个会，cation。
是这样的写的吗？总感觉看着怪怪的，难道是cantion？
不管了，下一题！
第三题：实现（）（）
两个？英文君，拜托给我严谨一点啊！
不会！
『小泉青奈』看了眼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的“自己”，找了一个角度，手撑下巴，假装思考，实则闭上眼，准备换人。
但是，睡不着，完全睡不着！
怎么办，怎么办？
渡边澈，你快出来啊！
自己的测验，为什么要作弊？为什么要让别人帮你考？
出来啊！再不出来，督导我要生气了！
“渡边。”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泉青奈』睁开眼，抬头看向十年后的自己。
漂亮的鹅蛋脸，从下巴到脖颈的曲线相当优美，白皙，没有一丝赘肉。
身材凹凸有致，教师的套裙穿在身上，非常好看。
“身体不舒服吗？”小泉青奈眼睛对准渡边澈，但视线却在测验卷上。
除了班级学号，只添了一个空，而且还写错了。
寄居在眼前渡边澈身体里的，真的是自己的灵魂吗？
小泉青奈目光闪烁。
“有一点。”『小泉青奈』立马装作身体不舒服，“督导，我能去一趟医务室吗？”
“清野同学，”小泉青奈转身，“你能带渡边去医务室吗？你不用参加测验也可以。”
『小泉青奈』在小泉青奈身后，拼命地朝姐姐大人使眼色。
清野凛叹了口气，放下笔：“好的，督导。”
“拜托你了。”小泉青奈笑着说。
目送两人从后门走出教室，她环顾一圈教室，确认学生都在认真答题，她把手伸进渡边澈的抽屉。
根据梦里的记忆摸索两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本笔记本。
翻了两页，看到熟悉的文字。
那是自己在现实世界绝对没看过，只在梦里出现的文字：
“女声优一番脚投票”
“丰崎爱生：2票”
“小仓唯：1票”
◇
午休时间，小泉青奈把渡边澈叫过去，理由是指导进路调查表的填写。
这是一间单独的会议室，大小只有普通教室的四分之一。
沙发、饮水机、会议桌，墙角有绿植。
“有想好自己将来打算做什么吗？”小泉青奈问。
“东京帅哥。”『小泉青奈』抛出预设好的答案。
按照她的想法，把自己的事告诉未来的自己也没什么，但刚才在医务室，清野凛提醒她，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而且，对未来的她保密，也是在保护她。
“一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督导，人是很难改变的。”『小泉青奈』很佩服清野凛，对话完全猜到了。
“也不一定哦。”小泉青奈笑着说，“督导在私塾的时候，就彻底改变了自己。”
“为什么？是经历了什么吗？”『小泉青奈』好奇道。
小泉青奈看着『小泉青奈』的眼睛，一言不发。
被未来的自己这样盯着，『小泉青奈』眼神中的好奇逐渐消失，最后不得不避开眼神。
她拿起桌上的纸杯，看着墙角的绿植喝了一口。
“你的动作好像变秀气了。”小泉青奈打量『渡边澈』的一举一动。
“这个，没有人会一成不变嘛。”
“‘人是很难改变的’，‘没有人会一成不变’。”小泉青奈点点头，重复这两句话。
『小泉青奈』继续喝水。
“你是从过去来的我吧？”小泉青奈突然说。
“咳咳咳！”『小泉青奈』用袖子擦着从嘴里喷出来的水。
“准确的说，是十年前、刚上私塾的我。”小泉青奈这次的语气，格外肯定。
会议室陷入安静，墙壁上的钟表传来滴答声。
就在这时，饮水机响起嗡嗡嗡的声音，开始烧热水。
“你，已经发现了？”『小泉青奈』惊讶地瞪圆眼睛，“怎么发现的？”
“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事。”尽管早已确认，但小泉青奈还是发出不可思议的呢喃。
她抬起头，看着十年前的自己：
“从四月二日晚上开始，我会做梦。”
“做梦？”
“嗯，做梦，梦到”小泉青奈想起『小泉青奈』干的事，不由停下来。
“梦到什么啊？快说啊！”『小泉青奈』着急地追问。
“梦到你用渡边身体做的事。”小泉青奈瞥开眼神，看着墙角的绿植，拿起纸杯喝了一口。
“.全部？”
“不清楚。”
“试衣间？”『小泉青奈』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说你啊！”小泉青奈放下纸杯，连耳朵都红了，“我知道你在对异性好奇的年纪，但也不能做那种那种事！”
“什么啊！”『小泉青奈』耳朵也红了，“明明是你十年前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会议室再次陷入安静，两人同时端起纸杯喝了一口，又同时陷入尴尬。
“啪嗒”一声，饮水机热水烧好了。
“你刚才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不是很清楚吗？”『小泉青奈』用因为害羞而发脾气的语气问道。
和她相比，十年后的小泉青奈冷静了很多。
“你做的事，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所有事情都很模糊、暧昧，所以不能确定自己记住的是不是全部。”
“那你倒是把试衣间的事忘掉啊。”『小泉青奈』小声埋怨道。
“不止试衣间的事！”小泉青奈脸又红了，“你怎么可以乱花别人的钱呢？还买那么贵的东西。”
“我以为是梦，谁知道是十年后的平行世界啊！还有，你混得也太逊了，明明那么好看，为什么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小泉青奈脸更红了，说不好是害羞，还是被气的。
“你以为靠我们的聪明程度，什么都不牺牲就能考上早稻田吗？我可是连吃饭都在看书！你也是，长得那么可爱，为什么一个男朋友没有？”
『小泉青奈』脸也红了。
“我是不想找！还有，我将来绝对会过得比你好！”
“靠赌马彩票，还有背下的东京高等学府考题？”小泉青奈语气稍稍平静。
“没错！”
“别那样做。”
『小泉青奈』看着小泉青奈严肃的表情，有些胆怯又倔强地问：“干嘛？”
“对不起。”小泉青奈整理了一下情绪，语气变成平时的温柔。
她温柔地看着年轻的自己，一个处于花季的少女。
“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督导这份工作，和晃子美雪的友谊，就算要花十年时间，三个人合买才能买下现在住的公寓，但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变得幸福的感觉。”
『小泉青奈』不说话，看着别处。
“你我叫你小奈吧，小奈，答应我好吗？拜托了。”小泉青奈请求道。
『小泉青奈』看了她一眼：“我很想答应你，但我可考不上早稻田高等学府。”
“我们是一个人，我能考上，你肯定能考上！”
“你能下定决心努力，我可不行，而且这是平行世界吧？就算我做了什么，也影响不到你。”『小泉青奈』说。
说完，她好奇地问：“话说回来，那个世界的我在未来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变的那么厉害？”
“我也不知道。”
“也许在你所在的平行世界，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一定。”
“不清楚，我完全没有那一个月的记忆。”小泉青奈揉着眉心。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抬头问『小泉青奈』：
“小奈，你有没有找过晃子和美雪，说将来一起去东京，以后成为挚友的话？”
“你怎么知道？”『小泉青奈』惊讶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啊，不对，我那边的今天白天。”
小泉青奈双眼失神，但仔细看她的神情，分明又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小泉青奈』问。
“.小奈，这也许不是什么平行世界。”
“不是平行世界？”
“这里，就是未来。”
钟表滴答滴答，饮水机再次嗡嗡嗡地开始烧热水。
会议室外，能听到隔壁会议室开门的声音。
“不可能！”『小泉青奈』的声音茫然无措，“我明明已经记下了赌马和彩票，而且准备放假就去城里买！”
“你对晃子和美雪说的话，和我那时对她们说的话一模一样。”
“但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我不记得，但她们记得，这是她们今天早上和我说的。”
“你的意思，我最后没有买彩票，也没有去东京高等学府，而是变得很努力，靠自己去了早稻田？”
小泉青奈茫然地点点头，她也弄不清楚了。
这种事，不在她们的理解范围内。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那么所谓历史，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小泉青奈』不能相信，“我十年后一定会成为督导，一定会在这里和十年前的我相遇？”
小泉青奈握紧双手，没说话。
任谁知道，所谓命运是真实存在，历史早在遥远的过去就已经决定，都会被吓一跳吧？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什么都不用做，反正绝对会考上早稻田。”『小泉青奈』一脸茫然和无措。
“我想，”小泉青奈说，“在这之后的一个月，一定经历了什么事，让你.让我们，变得努力。”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这两天做的事。关于开学的第一个月，我什么也不记得，但脑袋里一直有声音告诉我：要努力，要去东京。”
“是谁删掉了我们的记忆？维护历史的时空管理者？”『小泉青奈』猜测道。
小泉青奈感到怀念，原来自己也有这样爱幻想的年纪。
“不一定是维护历史。”她小声说。
“那为什么要删掉我们的记忆？”『小泉青奈』疑惑道。
“假设，历史是一定的，无论我们决定努不努力，最后一定会发生什么让我们变的努力，将来，你一定会坐在我的位置，和十年前的自己对话，那这个删掉我们历史的人，会不会在保护我们呢？”
“保护？”
“嗯。”小泉青奈点头，“因为未来是确定的，为了不让我们没有任何期待地度过这十年。”
两人陷入沉思，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饮水机再次寂静，加热灯熄灭，保温灯亮起。
良久，小泉青奈自语道：“那你来未来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是什么人想让我们做什么吗？”
“啊！这个我知道！”
“嗯？”小泉青奈惊讶地看向过去的自己。
“你没梦到吗？还是忘了？就是因为你好奇“东京帅哥”是什么，我才霸占了渡边澈身体的啊！”
小泉青奈想起来了。
『小泉青奈』做的事，对她来说只是一场梦，所以记忆并不深刻.还是说，25岁的她，记忆力已经开始衰退，比不上以前的自己了？
这都无所谓了，关键是，这一系列的事，全部是因为她造成的？
“对了。”小泉青奈想起一件非常非常在意的事。
她压低声音，严肃地问过去的自己：“渡边，知道你做的事吗？”
“.应该，不知道？”
“啊——”短暂的安静后，两人同时叫出声。
一个温柔又害羞，一个愤怒又害羞。
246.见闻、思考之日
『小泉青奈』很想找渡边彻麻烦，但英语课接近尾声，没有时间给她“睡觉”。
神川高中的课间，很少听到声音，大多数人在认真做题，还有少数人在补觉。
偶尔交流，也是围绕试卷或者习题集，大概是在讨论题目的解法。
『小泉青奈』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
她所知道的课间，是追逐打闹，是大声喧哗，是各自玩各自的手机。
环顾四周，只有清野凛和她一样无所事事，在看一本叫《超越爱因斯坦和超空间》的书。
『小泉青奈』干脆趴在桌上，向右侧着脸，无聊地盯着一木葵挂在桌边的书包。
书包上，系着乐器的挂件，看起来很可爱。
没有任何意义地看了一分钟，她把脸埋在手臂上。
校服的面料很舒适，这具身体没有香味，也没有异味。
但是，把脸埋在一个男生的手臂，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心里有些怪异的情绪：
明明很害羞，但想着不会有人发现，就算发现了，那又怎么样？
这具身体现在是她在使用，长时间贴在一起也是没办法，不止这些，就算是上厕所，用手固定某个地方，这种事她也做过！
这么说起来，自己替渡边彻这家伙上厕所擦屁股，别说是他老师，说是老妈也不过分吧？
下次就用这个取笑他好了！
想到得意处，『小泉青奈』忍不住笑出声，为了不让周围的发现，她赶紧把脸埋得更深。
非常期待下一次“信件交流”，必须向那个嚣张的家伙报仇！
接下来的三、四节课，『小泉青奈』不敢睡觉。
那个数学老师一看就超级凶，眉毛都吊着。
第四节一下课，『小泉青奈』还没来得及放松，一木葵和几位吹奏部的女生，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教室。
目送她们从后门出去，她伸了一个懒腰。
校服袖口微微滑落，露出来的手腕肤色白皙，骨头很性感。
『小泉青奈』张开五指，正反、左右，全都打量一遍。
这家伙还真是帅得没有瑕疵啊。
“看什么？手出事了？”
“日常自恋？”
“好像是有手控的说法，据说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手。”
“我觉得女生单纯喜欢好看的，你脚踝好看，她都喜欢。”
“喜欢脚？那不成了渡边嘛？”
“哈哈哈哈！”
寸头男国井、瘦子斋藤、还有眼镜男，三人走过来。
『小泉青奈』起身离座，和他们一起往食堂走去。
清野凛走在他们前面，但方向相反，去了社团大楼。
“刚才最后一题我没怎么听懂，你们再跟我说一下。”斋藤惠介说。
“实数P的取值范围？”眼镜男确认道。
“对。”
“这题涉及了恒成立、函数的单调性、换元法、基本不等式，首先……函数为减函数，得P>1，函数为增函数，得P<3。”
“前提条件t一定大于等于2，我算增函数的时候，下意识写成t<2！”国井修一脸不甘心。
“这虽然是正确的解法，但课上老师不是说，为了节省时间，最好的方法是考虑x=y的特殊情况吗？”眼镜男说。
“那个我完全没想过，在这题上浪费好多时间，结果还没做对，感觉自己还差得好远。”斋藤惠介后悔道。
说完，他侧过脸，问一脸淡然的『小泉青奈』：
“渡边，你有没有想到x=y、采取特殊值的方法？”
“……”从刚才开始，『小泉青奈』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根本没做什么数学题。
难道是由渡边彻完成的家庭作业？
“渡边肯定能想到啊，他想不到，谁还能想到？”眼镜男比『小泉青奈』还要自信地回答。
“就算是全国第一，也不可能知道每一题的所有解法吧？”国井修看着渡边彻说，也在好奇本人的回答。
“我不太记得了，”『小泉青奈』挠挠后劲，“等我问问昨天的我，再告诉你们吧。”
“问问昨天的我？”眼镜男一推眼镜，“唯物辩证法，代表人物赫拉克利特，他主张万物皆动、万物皆流，还提出……”
你在说什么？
什么克拉？
万物皆流是什么意思？
好在，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不止『小泉青奈』一个人。
“别扯哲学了。”斋藤惠介打断眼镜男，“话说回来，你们最近有没有玩《妹妹之日》？”
“你一推荐，我就立马试了试，黄油部分不错。”国井修点评道。
“不止是黄油，剧情也很棒！而且正因为剧情棒，黄油部分才有意思，懂吗？”
去餐厅的路上，斋藤惠介都在宣扬他“剧情大于黄油”、“出色的剧情培养出色的黄油”的理论。
『小泉青奈』根本不想听。
她望着走廊的窗户外。
各种各样的花盛开在中庭，高大的榉树下，长了各种各样的枝条。
细微的春风，暖洋洋的太阳，斑驳的树荫，花坛边的长椅，坐在树荫下吃饭的朋友、情侣。
远处架空走廊，传来乐器悠扬的曲调。
不知道渡边彻那个人、让音大特招的家伙，平时是不是也会在中午练习？
他的音乐，听起来又是怎么样的呢？
到了学校餐厅，排队点餐的时候，『小泉青奈』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决定不用渡边彻的钱。
怎么办好呢？
虽然暂时借他的用也没关系，过后还给他就好，但刚说了不用，又立马借，少女的自尊心、老师的威严，就会荡然无存！
这是怎么也不行的事。
就在她纠结时，正好看到吃完饭、朝餐厅外走的“自己”。
『小泉青奈』差点笑起来，还好最后忍住了。
她走过去，拉住正和晃子、美雪聊天的小泉青奈。
“给我钱。”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了点撒娇似的凶巴巴。
『小泉青奈』对小泉青奈，心里抱着的想法是：
这个人，无论如何自己怎么样，她也会迁就自己，而自己，对她抱有超越自己的信赖。
“……”小泉青奈愣在那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被索要钱财，差点以为遇上了勒索。
晃子、宫崎美雪，还有因为『渡边彻』突然离队，看向这边的三人组，这些人被『渡边彻』的行为惊呆了。
十六岁的『小泉青奈』没察觉，她拉住“自己”的手臂，说：
“我没钱吃饭，快点。”
“要多少？”小泉青奈回过神，拿出钱包。
“先给一万円，用完了再找你要。”
“给，节省点哦。”小泉青奈递了一张崭新的万元钞过去。
“知道啦，知道啦。”『小泉青奈』喜滋滋地收下。
她还没拿到过这么多钱呢。
在乡下，老妈给的一个月生活费只有2000円！
『小泉青奈』走回去两步，又回过头，忍住笑地对小泉青奈说：
“对了，这个，记得找本人还。”
看着过去的自己，小泉青奈笑起来。
她温柔、无奈、又好笑地说：“知道了，本人会还钱的。”
『小泉青奈』想调皮地笑着回应，但这具身体太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一回到队伍，她立马被围攻。
“你这家伙胆子太大了吧，居然敢找老师借钱！”斋藤惠介不可思议道。
“明明都是老师的学生！”国井修咬牙切齿。
“老师也是女人啊。”眼镜男发出感慨。
‘老师也是女人’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看上了渡边彻？绝对不可能！
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当时是这么想的。
另外一边，25岁的小泉青奈，同样受到了朋友的质问。
她努力解释，但因为语言苍白，越解释越被误会。
花一万円的是自己，吃掉东西的也是自己——这种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会被嘲笑一辈子的，用学生的身体......更何况还做了那种事。
如果暴露，小泉青奈已经能想象‘晃子强搂着她的肩膀问生活细节、美雪从医生的专业角度逼问身体细节’的场景。
吃完午饭，『小泉青奈』不太想和男生待在一块了。
国井修大谈特谈什么甲子园梦想，‘进不了决赛就对全校土下座’这句话说了十遍；
斋藤惠介说了自己在神川学长群里，被一位从事游戏行业的庆应大学学长看重，准备黄金周去公司参观学习；
眼镜男，动不动就扯哲学；
除此之外，大部分是在聊女生、聊游戏。
受够了。
她决定去人类观察部。
直接从二楼的架空走廊来到社团大楼，上了三楼。
三楼的乐器声格外清晰，她突然想去音乐教室看看。
说去就去，不需要顾忌太多。
转身，离开楼梯，拐进一条长廊。
长廊的左侧是窗户，窗户边，坐着不少女生。
她们坐在椅子上，身前放了谱架，用各种各样的乐器，对着窗外练习各种各样的曲谱。
『小泉青奈』从这些人的身后走过。
她看到有人在放松发麻的嘴唇；
有人在清理乐器里的积水（那是长时间练习才会出现的冷凝水）；
有人在早就写满的乐谱上，写下新的感悟。
她心里忍不住想：
如果自己也能在神川读书，一定要和一木葵一起，在第三节课结束吃午饭，试试看吹奏部充实又辛苦的生活。
可惜自己是在乡下公立就读，成绩超过平均值就沾沾自喜。
音乐教室前有崭新的水池，两个女生在那里清洗乐器的零件，百褶裙下，露出少女充满活力的大腿。
这个水池，据说直到去年还没有，吹奏部要想清洗乐器，只能去远处的厕所。
但因为拿到了全国金，所以校长特意让人春假期间修建。
实力至上主义，勤奋的结果，让人有一点点羡慕。
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一件让人主动修建水池般认可的事情。
中断自己三分钟勤奋的想法，『小泉青奈』推开音乐教室厚重的门。
看了一圈，在教室的窗边看到一木葵。
她和一大群人一起，围着一位女性。
白色的窗帘边，被围着的女性没穿校服，胸前挂着临时参观的牌子，是一位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
『小泉青奈』本想找一木葵，聊聊吹奏部的历史，看见这样的情景，决定先离开。
“渡边。”身后传来呼唤这具身体的声音。
『小泉青奈』回过头，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正在人群中看着他。
“渡边君？你怎么来了？快过来！”一木葵热情地招呼道。
“哦，好。”『小泉青奈』犹豫了一下，走上去。
围在明日麻衣身边的众人让开位置，等她走进去后，又像流水般恢复原样，把那条路堵上。
四周都是女孩子，少数几位男生，也被挤到很远的角落。
窗户开着，窗帘随着吹进来的风微微摇曳。
『小泉青奈』能听到操场上，运动社团不明意义的呐喊声。
“学姐今天下午没有课，中午来看我们！”一木葵激动地说。
“麻衣学姐在东大也加入吹奏部了，我就算拿到其他学校的推荐，也要去东大，和学姐一起继续吹奏！”一位三年级的学姐说。
“明日学姐说了好多东大吹奏部的事情，快来听！”另一位女生说。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刚才的事。
看来这位分不清明日学姐，还是麻衣学姐的人，很受吹奏部的欢迎，『小泉青奈』心里想。
嗯？
明日...麻衣...明日麻衣？
这不是渡边彻的情人嘛！
『小泉青奈』再次打量这位学姐。
秀美的头发搭在肩头，双睛清澈，嘴唇没有血色到近乎透明，看上去十分柔软。
虽然没有像清野凛那样，只要有爱美之心就会喜欢上的程度，但也是一位非常漂亮的人。
清野凛、眼前的明日麻衣，还有只看过照片的“美丽的公主”......
“渡边，”明日麻衣说，“我来请教双簧管了。”
声音淡淡的，非常好听。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泉青奈』不管众人的反应，挤出人群，逃离音乐教室。
好险，好险！
双簧管是什么她都不知道，怎么教别人啊！
还是去找姐姐大人继续听故事吧。
『小泉青奈』踩着欢快的脚步，三步并两步地上了五楼，来到楼道的尽头。
手搭在人类观察部推门上的一瞬间，她突然楞在那里。
刚才逃走，真的是因为不会双簧管吗？
她又想起那封“信”；
想起自己刚来，对着镜子里的渡边彻不停地亲；
想起第一次上厕所时，又害羞又生气又好奇；
想起把脸埋在手臂上，想起清野凛嘴上说的每一个故事。
在看见明日麻衣之前，明明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点讨厌，现在怎么......
有点在意起这个叫渡边的男孩了呢。
244.过去、未来，交汇之日（下）
换衣室的那一个小时。
渡边，自己的学生，自己最喜欢的学生，男学生，对他的身体做了那种事......
害羞到想离职！
“等一下！”『小泉青奈』停下哀嚎，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她严肃着脸，对十年后的自己说：
“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证明他知道！我认为，我们应该......”
“问问他？”小泉青奈补充道。
“杀了他。”这是『小泉青奈』实际想说的。
“......”
小泉青奈叹了一口气，右手贴在额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温度比平时高。
是害羞，还是春季感冒？
“总之，先问清楚，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再说吧。”她声音憔悴。
“知道呢？”
“......”
“我听姐姐大人说，你最喜欢的学生就是渡边彻，你心软了？”『小泉青奈』说。
“麻烦你，不要喊清野同学‘姐姐大人’好吗？！”眼前十六岁的自己，真的每时每刻都在挑战小泉青奈的羞耻度。
『小泉青奈』脸一红，僵硬地把话题转移回来：
“现在在讨论渡边彻的事，被知道也无所谓吗？”
“那也不能杀人啊。”
“杀人只是开玩笑，怎么可能杀人啊？我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小泉青奈问。
『小泉青奈』不怀好意地一笑，边掏出手机，边站起身。
小泉青奈疑惑地看着她，就在这时，『小泉青奈』绕开桌子，走到她身边，接着......隔着教师套装，在她浑圆饱满的胸部上摸了一下。
“咔嚓！”拍照的声音。
饮水机嗡嗡作响。
“你在干什么啊？！”小泉青奈后知后觉，难以置信地躲开。
『小泉青奈』操纵手机，用line把照片发给小泉青奈，抬头看到未来的自己满脸绯红，双手使劲护着胸部，委屈地紧缩身体。
她毫不在意地说：
“干嘛这么害羞，自己摸自己而已。只要有了这张照片，就算他知道，也不敢说一个字！”
“可是，万一，渡边不但能看到，还能感觉到呢？你想过这件事吗？”小泉青奈声音颤抖。
“没关系没关系。”『小泉青奈』更不在意了，“反正被摸的又不是我。”
小泉青奈：“......”
隐隐约约能听到乐器声。
『小泉青奈』想起利用第三节课和第四节课间10分钟吃午饭的一木葵，还有其他吹奏部的成员。
提前一节课吃好午饭，只是为了午休有更多的练习时间。
她所在公立学校，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大家恨不得上课时间都用来玩，哪怕是无所事事的发呆。
她出神的时间，小泉青奈收拾好被‘自己的灵魂、学生的身体’袭胸的怪异情绪。
“渡边的事暂时先放一边，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事。”小泉青奈脸严肃起来。
“接下来的事？”
“九条美姬同学。”
『小泉青奈』反应过来，她为难地挠挠后颈：“话说，你真的相信有随便杀人的女子高中生吗？”
“我也没接触过上流社会，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作为一名老师，我相信九条美姬同学，相信她不熟那样的人。”
『小泉青奈』摸着下巴，打量未来的自己：“青奈，你成了一个好女人呢。”
声音是渡边彻的声音，身体是渡边彻的身体，小泉青奈又害羞，又生气，又有点莫名的情绪，耳朵再次红了。
“别乱说！”她训斥一句，随后立马转移话题：“但清野同学不是说了嘛，这件事是渡边亲口说的，所以就算我愿意相信，但应该是真的。”
“你还真是喜欢渡边彻诶。”『小泉青奈』语气诡异地说。
“也、也没有。”小泉青奈好不容易冷下来的脸，再次红起来。
“看上他的脸了吗？的确很帅。”
“和脸没关系，而且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而已，和你对着镜子......不是一回事。”
“我以为那是梦，才不是那样的人！青奈你个笨蛋！”『小泉青奈』害羞到骂人。
小泉青奈怀念又慈祥地看着恼羞成怒的自己，十六岁的自己，原来是这样啊。
但仔细看，因为是渡边彻的身体，所以有些怪怪的。
“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我们不能把希望交给‘可能’，在确认九条同学真的会杀人之前，我们就假设她会杀人好了。”小泉青奈说。
“我知道，也在努力接受姐......清野同学的指导。对了，你可不可以把我换到其他位置？”
“班级里的座位，我一向是尊重学生自己的意见，抽签，然后自由调换。而且，你不在坐在九条同学前面，她可能反而更加关注你。”
“说的也有道理。”『小泉青奈』不得不承认，“对了，以后上课不要叫我回答问题！”
这么学生式的要求，让小泉青奈笑起来。
“你别笑啊！”『小泉青奈』不满道，“这所学校怎么回事？上课的内容太超前了！”
“当然啦，高二其实已经开始复习了，该上的课早就上完了。”
“怪不得我跟不上，那其他科老师叫到我怎么办？我完全不会。”
“课堂回答问题的话，我想你不用太担心。”小泉青奈安慰道，“没有人老师会刻意叫渡边回答。”
“为什么？”『小泉青奈』问。
“渡边成绩很好，而且很自律，不管上什么课，老师讲多么浅显的知识，都会认真听，大家对他都很放心。”
“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是个好学生。”『小泉青奈』不甘心地说。
“你对他有什么偏见吗？”
“你没有吗？！”
“没有啊。”小泉青奈对『小泉青奈』的态度感到疑惑，“渡边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他有女朋友的情况，还和一个叫明日麻衣的学姐来往，这是什么好孩子啊？还是说，东京人都这样？”
“这件事啊，其实也没......”话到这里，小泉青奈突然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已经习惯了。
“怎么了？话说一半？”『小泉青奈』疑惑地看过来。
“其实，清野同学本人，也是渡边的情人。”
“姐姐大人？！”
『小泉青奈』不能相信，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清野凛，那样的高岭之花，居然会做别人的情人？
小泉青奈紧抿嘴唇，肯定地点点头：
“去年假期合宿的时候，他跑女生寝室来和清野同学约会了呢，对了，当时明日同学好像也在一个房间。”
“那会不会是去明日麻衣的？”
“但清野同学亲口告诉我，是她主动用腿勾引渡边。”
“姐姐大人......”『小泉青奈』脸埋在双手里，对清野凛的向往和仰慕，轰然倒塌。
预备铃响了，乐器声断断续续消失。
“我先回去上课了。”『小泉青奈』手扶着墙壁，失去信仰般地走回高二四班。
下午的课上，她总是忍不住回头去看清野凛。
黝黑华丽的长发，挺得笔直的背，清丽绝美的脸蛋，冰冷坚毅的眼神，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居然......
再也不相信东京了。
一直被盯着看，清野凛习以为常，但那是渡边彻的身体，所以她看了过来。
注意到『小泉青奈』失去生气的视线，她微微蹙眉。
一想到是一个女生在用渡边彻的身体，她心里就不舒服，虽然......她好像没什么立场去不舒服。
至于『小泉青奈』为什么失去生气，她完全不在意。
3：30，第七节课结束。
『小泉青奈』拖着步子，跟在清野凛后面，两人一起往音乐教室走去。
上楼时，清野凛回头，对着台阶下的『小泉青奈』说：
“你这样的走路方式，别说九条美姬那个女人，这所学校所有人，都能发现你不正常。”
『小泉青奈』振作精神似的挺直背，她看着台阶上的清野凛，张张嘴。
注意她的动嘴，清野凛说：
“有话直接说好了。”
“那个......”『小泉青奈』挠挠后颈。
“这个动作也改掉。”清野凛毫不客气地说，“渡边彻没有任何习惯性过的动作，除了，和我单独相处时，喜欢故意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的腿。”
说完，她问：“你想说什么？”
“没事了。”
还需要问吗？
单独相处！色眯眯！腿！
还有昨天黄昏在架空走廊上，清野凛担忧害怕的表情，早就说明了一切！
『小泉青奈』一副肯定有事的表情，但清野凛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身继续朝三楼走去。
她对其他人的事不感兴趣。
吹奏部的招新持续一周，今天依然有很多人来参观。
“前辈！渡边前辈！”人偶少女·堀北真衣小跑着过来。
『小泉青奈』笑着打招呼：“下午好，小真衣。”
“......”
当时吹奏部的气氛，怎么说好呢......总之，之后『小泉青奈』被清野凛用十分尖锐的语言，骂了好久好久。
笑容引发的骚乱过去后，部长早见熏走过来。
“清野同学，”她汇报道，“上低音萨克斯已经招到人了，而且还是通过吹奏部推荐入学的方式进入神川，初中的时候拿过关东大赛的废金。”
『小泉青奈』小声问清野凛：“‘废金’是什么？”
“吹奏比赛有金、银、铜，拿到金奖，但没拿到出赛名额的金奖，叫废金。”
“既然拿到金奖了，为什么没拿到出赛名额？”
“能拿到金奖的学校占总数三成，能晋级的只有三所。”清野凛简单地解释道。
“哦。”『小泉青奈』明白了似的点点头。
清野凛看向眼神奇怪的早见熏：“大号和上低音号呢？”
早见熏从『渡边彻』身上收回视线，回答：
“这两种乐器相对不受欢迎，人数本就少，再加上神川的入学考试很难，暂时还没有有经验的新生。”
“招不到有经验的新人，就从部员较多的声部，选几个人去学。”
两人说话的时候，『小泉青奈』仔细打量音乐教室。
昨天只顾着看姐姐大人，不，已经没有姐姐大人了，只顾着看清野同学的侧脸，没来得及好好注意这间教室的布局。
这一看，『小泉青奈』发现了贫富差距。
虽然岛国对学校要求一致，从营养餐到标准泳池，哪怕再乡下、人数再少的学校，也会要求配齐，但那只是公立学校。
眼前神川私立的音乐教室，豪华得让人难以想象。
相比之下，『小泉青奈』那所公立学校的音乐教室，简直就像普通教室里放了一台最便宜的钢琴——事实上也是如此。
在音乐室的墙上，光秃秃地贴了一张奖状和照片。
奖状，是全国大赛金奖的证书；
照片，是当时吹奏部的合影，正中央的清野凛穿着西装，长长的黑发绑成团子盘在了脑后。
‘好帅！简直和渡边彻一样帅！’『小泉青奈』感觉自己又要喜欢上清野凛了。
在清野凛左边，一位笑得很开心、眼角还有泪花的女生捧着奖杯；右边，一位面无表情、身材高挑优美、眼神清澈的女生拿着奖状。
照片的角落，渡边彻和身边两位男生互相搭在肩膀，笑得很开心。
看到这里，『小泉青奈』突然明白，为什么清野凛不让她笑，为什么小泉青奈最喜欢渡边彻。
这是一种充满神奇色彩的笑容，让人愉悦，让人着迷。
它不可思议，无可理喻，就像你喜欢的人，对你表现出不可抗拒的偏爱。
傻愣愣地看了好久，『小泉青奈』回过神，后怕地拍着胸脯。
‘不好，不好，差点喜欢上渣男。’
为了转移视线，她可以避开渡边彻所在的角落，去看照片其他地方。
女生手挽着手，男生压着前面男生的肩膀，她们、他们，笑得露出好的、坏的牙齿，大家都好开心。
『小泉青奈』突然羡慕起来。
如果几十个人一起努力，朝着一个目标前进，这样的辛苦，她是否愿意去忍受呢？
早见熏和清野凛说完话，见『渡边彻』一直盯着墙壁看，以为他好奇为什么只剩一张。
她解释道：
“以前的照片，大家投票后拿掉了。”
“为什么？”『小泉青奈』问。
“这个......”早见熏不太好意思张口。
“我知道我知道！前辈！渡边前辈！”堀北真衣举手，希望『渡边彻』能让她回答。
“堀北同学，请说！”『小泉青奈』摆出小泉青奈的架势。
“我也是昨天听吹奏部的前辈说的，以前这里虽然贴满了，但都是铜奖，根本谈不上荣耀，说好听点是青春，难听一点是不知羞耻。”
『小泉青奈』不太理解这样干的想法，她问：“把毕业生的奖状撤掉，会不会太过分了？那些都是前辈。”
“神川就是这样，实力决定一切。”早见熏语气里带着无奈。
对于性格和善的她而言，神川的实力至上主义有点格格不入。
“实力决定一切，听起来感觉好可怕。”『小泉青奈』忍不住说。
“前辈，你怕什么呀？你成绩出色，不管是文化祭还是体育祭，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堀北真衣说，“对了，我还有《岩手县到东京，400公里》录像，有空就会拿出看，前辈，你的演技太好了，简直可以直接出道！”
“我这么优秀？”
“当然啦！渡边前辈可是公认的全岛国第一高中生！”
“全岛国第一高中生？！”『小泉青奈』难以置信地重复这个难以置信的词。
“嘿嘿~”堀北真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就是嘛，哪里有全岛国第一高中生的说法。”
“但前辈成绩全国第一，参加吹奏乐大赛，立马被音乐大学邀请入学，还长得全世界第一帅，说是全岛国第一高中生也完全没问题！”堀北真衣崇拜道。
『小泉青奈』咔咔咔转动脖子，看向清野凛。
这扮演难度也太大了！
“别听她胡说。”清野凛安慰道。
“嗯？”『小泉青奈』脖子变得灵活。
“只是因为看到的所有人里，没你比你帅的，就说是全世界第一帅，这是不严谨的说法。就算是我，也不能说是全世界第一可爱。”
『小泉青奈』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渡边彻会和清野凛有一腿。244
245.渡边与“青奈”之日
离开音乐教室，来到人类观察部。
一进门，『小泉青奈』还没坐下，清野凛指着渡边彻以前的位置：
“坐这里。”
『小泉青奈』看了一眼清野凛手指的位置，那是距离她最远的座位。
“我被讨厌了？”『小泉青奈』问。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她不会说这样的话，但现在用的是渡边彻的身体，时间是十年后，她没了顾忌，做事不会去考虑太多。
“渡边一直坐那里。”清野凛简单解释。
“这样。”『小泉青奈』豁然开朗似的点点头。
她在那个位置坐下，把书包放桌边：“你们两个关系明明很好，为什么坐那么远呢？”
“嘴上说什么，距离多远，这些东西重要吗？”
不等『小泉青奈』开口，清野凛又说：“开始吧。”
“太好啦！”『小泉青奈』期待道，“我白天上课的时候，都在想后面的剧情。”
清野凛稍稍梳理思绪，继续说起渡边彻的故事。
【体育馆斗殴事件】
“好惨啊。”『小泉青奈』一脸不忍心，“清野同学，你为什么不帮帮他？”
“那个时候，我和他关系不好。”
“哦。”
『小泉青奈』稍稍清楚清野凛的为人了，极度冷淡，对人漠不关心！
但这样的人，却因为渡边彻的离去，害怕到露出那样的表情，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叫渡边彻的男孩，除了长得帅，还有其他魅力吗？
清野凛又说了【文艺部的复仇，成绩第一决定一切的期中考试】。
虽然渡边彻很可怜，但『小泉青奈』感觉好好玩，要是当时在场就好了。
“后来呢？渡边拿到了第一，然后让九条美姬做女朋友，你做情人？”她问。
清野凛看了她一眼：“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接下来还有其他训练。”
“为什么总是在精彩的时候断掉啊！”
“精彩？”
“非常精彩！”『小泉青奈』肯定道，“一男二女的社团，社团名字还那么诡异，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件，简直就像漫画一样！”
清野凛是事件的当事人，是迫害渡边彻的“施害者”之一，当时没感觉哪里精彩或者不一样。
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很有意思。
不止是这些，还有后面好多好多事，就连年假期间，四人坐在枯黄的芒草里，争论“能不能让渡边彻正坐”，或者打年糕的空隙去摘柿子，现在想起来，都非常有意思。
“清野同学，你笑起来好好看，平时为什么不笑呢？”
清野凛收起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
“闲聊到此为止，接下来，你要学渡边说话。”
“说话也要学？”
清野凛不理『小泉青奈』惊讶不解的表情，她看了眼窗台，那里有一个随处可见的宝特瓶。
宝特瓶里，是渡边彻早上放在活动教室的红玫瑰。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着这朵红玫瑰，说：
“这朵红玫瑰，是我让渡边放在这里，这时，九条美姬对你说：‘玫瑰花很好看嘛’，你怎么回答？”
“嗯——”『小泉青奈』抱着手臂思考起来。
两秒后，清野凛打断她的思考：“太慢了，渡边除了故意装傻，要不然不会思考这么长的时间。”
“我又不是全国第一。”
“这不仅是智商的问题......”清野凛话说到一半，叹了一口气，“算了，渡边奸诈狡猾，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程度。”
“奸诈狡猾？”
“靠帅气、温柔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一开始就会被九条美姬处理掉，而渡边彻，不但能和那个女人整天混在一起，还能让她顺从，靠的就是奸诈狡猾。”
顿了顿，清野凛问：
“对于我刚才说的话，渡边彻会怎么回答？”
“诶？”『小泉青奈』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讨论他是不是奸诈狡猾吗？”
“他会说：‘机智的说法因人而异，难道你对我有偏见？爱我？喜欢我？舍不得离开我？’”
『小泉青奈』忍不住说：“奸诈狡猾明明是贬义词，为什么是‘爱、喜欢、舍不得离开’？”
“这就是渡边彻。”
『小泉青奈』醒悟了。
“他不要脸？”她问。
“非常。”清野凛回答。
◇
第二天，也就是四月五日的清晨。
在春天的樱花快要凋零的上学路，渡边彻对清野凛说：
“奸诈狡猾、非常不要脸，请问我有哪里得罪你吗，清野小姐？”
“啊啦，今天不叫我姐姐大人了吗？”清野凛露出一抹嘲讽的浅笑。
“少装傻！你知道那不是我！”
“但的确是你喊的。”
“这个......算是吧。”渡边彻不得不认可这个事实。
“姐姐大人。”清野凛重复这个词，感叹道，“没想到小泉老师年轻时候性格会是这样。”
“一直保持十六岁的性格，那才不正常。还有，像清野神您这样的人，女生会崇拜仰慕你，不，应该说，只要是人都会向往你，不分年龄，不分性别。”
“你也是？”清野凛扭头看向渡边彻。
明明是一样的脸，现在的他却让她感觉亲近，顺眼很多。
“我有更大胆的想法。”渡边彻扭头和她对视，“想听吗？
“说说看。”清野凛重新看向前方。
陡坡依然是高一开学时的陡坡，就连樱花凋零的时间、花瓣堆积的位置，这些都没有改变。
但一年前的今天，四月五日，她在干什么呢？
还没习惯这漫长的上坡路，气喘吁吁地迈着每一步。
那个时候的渡边彻，大概在四周三五成群的男生里，嬉笑打骂着从她身边走过。
根据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对话，他从她身边走过时，大概是漠不关心吧，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偷看她。
而她自己，不管男生，还是女生，只要是人类，都不在她的视线里。
一年后的今天，两人走在一起，上坡路渐渐习惯，不再漫长。
“当然是把你当神供起来。”耳边传来渡边彻的声音。
“你实际的大胆想法，不是这个吧？”清野凛笃定道。
“那你说我的大胆想法是什么？”
“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
快到校门口，清野凛说：“谎言。”
周三第一节是现代文，『小泉青奈』成功刚来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清野凛看着『渡边彻』的头一点一点，过了没一会儿，重新抬起头，假装扭脖子回头，朝她眨了一下右眼——这个时候，已经是渡边彻了。
对于渡边彻的眉眼，清野凛眼睛不眨，冷漠地看着。
等渡边彻自讨没趣，回过头去后，她低头记笔记，微微笑起来。
这大概，就是那些期待和某人分在一个班，所幻想发生的事吧。
挨了清野凛一发“我也超喜欢你”（自认为）的冷眼，渡边彻拿起刚买的自动铅笔，在笔记本写东西。
......
『小泉青奈』嘀嘀咕咕醒过来。
这边白天睡着，那边半夜醒过来，这样的生活到底闹哪样？
稍稍振作精神，她抬头看了眼黑板，又低头看了眼课桌。
“嗯？”
笔记上，多了一段给她的话。
【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同学：】
【欢迎来到未来。】
渡边彻的信？
『小泉青奈』往下读。
【被人夺走身体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不过，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展现出我的不同，与冰冷、不温柔、还喜欢挑刺的清野同学成为同类，我反而要感谢你。】
肆无忌惮地展现出不同？难道这个人本来就哪里有问题？
还有，你说清野凛冰冷、不温柔、喜欢挑刺，清野凛说你不要脸、奸诈狡猾，你们两个在表演什么夫妻相声啊！
【这么一来，被占据身体这件事，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但实不相瞒，就算再怎么偏爱，我家K桑的脾气也很难说得上好。】
【不过她超级可爱哦，看起来纤细，抱起来却很舒服，每天，每一天，我都想拥抱她三次。】
看起来很爱女朋友的样子......那你倒是专一一点啊！
还有，一天抱几次这种话，不用写出来也可以！
【说回正事。】
请只说正事。
【我的美姬，她争强好胜（对清野），有控制别人占有欲（主要是我）。】
【所以，为了未来的你、二十五岁的小泉青奈、我最喜欢的小泉老师，关于你使用我的身体，有几点小要求。】
要求？『小泉青奈』继续往下看。
【一，除了清野凛、九条美姬、明日麻衣，不能对其他人笑；】
同意，已经见到威力了。
【二，别碰男的，更别碰女的；】
我可不想碰男的，女生也不会碰——未来的自己除外。
【三，别帮我洗澡；】
谁要帮你洗啊！自己来，小屁孩！
【四，体育运动适可而止。】
为什么？心脏病？还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虽说是小要求，但还请尽量满足。】
【只要能做到一、二、三，就算被美姬知道，我也有办法解决，一定不会让她伤害小小泉老师您，虽然过程可能痛苦又煎熬。】
谁痛苦？谁煎熬？麻烦说清楚一点。
【最后，难得来到东京，来到未来，请尽情玩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周一到周五，体验东京名门私立的学校生活。】
【遇到麻烦事，找清野凛，实在不行，你就睡一觉，让我来。】
同上。
【不过，敢在神川找我麻烦的人，不是本人夸耀什么，实在没有值得一提的人物。】
这么厉害？
【除了清野，除了美姬，除了小泉老师。】
清野凛和九条美姬就算了，把我并列在这里，会引起误会的！
『小泉青奈』有点怀疑未来的自己了。
口口声声说只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难道在隐瞒什么？不会也是情人之一吧？
青奈，你未来可不能成为这样的女人啊！
干脆避开东京吧。
【晚上，可以去东京各个地方，吃各种东西。】
【到了周六周日，和未来的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好主意！而且可以花自己的钱！
【去箱根，泡在温泉里，看双子山顶往来的云彩；】
【去千叶县，玩转东京迪士尼——看完就撕掉，要不然千叶县的县民可能会游行示威，我将来还打算做首相呢。】
哈？首相？
【不知道现在的你，梦想是什么？嗯——好像也没什么用，因为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女教师。】
......我是不会屈服命运的！
【还有其他各种地方，镰仓、伊豆、轻井泽......】
【你来的季节不好，五月六月去镰仓看球绣花和蔷薇，七月八月可以去轻井泽避暑，只有四月，除了哪里都有的樱花，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将来的你、现在的小泉青奈，每周都和朋友一起开车出去购物和短途旅游，一年四季的东京圈都玩遍了。】
好羡慕我自己。
【请珍惜你剩余两年的乡下生活。】
不用珍惜也可以，请快点过去吧。
【我的钱尽管用，对了，记得用看起来怪怪的那张卡。】
不，我会用我自己的钱。
【很高兴见到你的渡边彻】
见到？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
直到下课前，『小泉青奈』一遍又一遍地看信。
以物理上的距离，两人比谁都亲近，当这是三天来，她第一次收到这个叫渡边的男孩的信息。
她从遣词造句，到句子表达的情绪，推测渡边彻的“模样”。
看起来很友好的一个人，而且似乎和未来的自己关系很亲密。
第二节是英语课，用欣赏的目光盯着上课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她拿出笔，决定给渡边彻“回信”。
【渡边同学：】
【您好，我是十六岁的小泉青奈，感谢您的‘来信’。】
【首先向您道歉，擅自使用了您的身体和钱，但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场梦，虽然它很真实。】
【不过请不用担心，我以后会用自己的钱。】
【至于身体，根据未来的我只失去一个月的记忆推测，我占据您身体这种状况，可能持续到四月底就会结束。】
【我看您写的‘你来的季节不太好’这句话，难道您知道这件事的某些内幕吗？】
【可以的话，请告诉我。】
【并不是很想见到您的十六岁小泉青奈】
『小泉青奈』不好意思直接问对方，是否能看到自己看到的、感受到自己感受到的，所以用了“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场梦”，含蓄地告诉对方不要纠缠这些小事！
写好信，她找了一个好的姿势，开始睡觉。
至于讲台上的自己，完全不用担心。
她在过去看准时间，过了十分钟，重新入睡。
睁开眼，笔记翻到新的一页。
【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同学：】
【关于这件事，我知道很多。】
【不受待见的渡边彻】
搞什么！知道倒是说出来啊！
『小泉青奈』拿起笔，把笔记往后翻了一页。
【搞什么！知道倒是说来啊！——是不是想说这句话？】
这个家伙！敢戏耍老师！
“咔嚓！”『小泉青奈』手上用力，渡边彻刚从涩谷买的自动铅笔，开学没到四天，就迎来了终结之日。
247.恋爱与猫之日
活动教室的门被打开，清野凛抬头看一眼，『小泉青奈』垂头丧气地走进来。
她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小泉青奈』一屁股坐在钢管椅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对面的冰箱发呆。
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内，人类观察部只有清野凛翻动书页的声音。
隔了窗户，乐器声、运动部的呐喊声，仿佛是从海底传来的一般。
“清野同学。”『小泉青奈』犹豫着开口。
“什么事？”清野凛头也没抬地应道。
“刚才，我在音乐教室看见明日麻衣了。”
“是嘛。”清野凛语气漠不关心。
“好漂亮啊。”
这次，清野凛连话也不说了。
“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愿意做渡边彻的情人，还有清野同学你......”
『小泉青奈』越说，心里越是烦躁。
她干脆趴在榉木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教室门。
“你喜欢上渡边了？”清野凛说。
“啊？”『小泉青奈』吓了一跳，坐直身体，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连话都没有和他说过！”
清野凛不置可否，清冷的眸子看着手里的书：
“话没说过却喜欢渡边的人，这所学校哪里都有，当然，我也是一样。”
“你喜欢他我知道啊。”
清野凛抬眼瞅着『小泉青奈』：“我的意思是，喜欢我的人同样哪里都有。”
“这个意思啊，抱歉。”
“所以，你不用因为喜欢上渡边而产生心理负担。”说完，清野凛再次看向手里的书。
“我真没喜欢上他啊！”『小泉青奈』加强语气，强调道。
担心清野凛不信，她又补充道：
“而且清野同学你想想看，我可是知道他有情人的事，怎么可能喜欢上这样的人？”
“是吗？”清野凛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嗯嗯。”『小泉青奈』使劲点头。
“喜欢上一个人的瞬间，人真的会意识到吗？”
“什么？”
“这个世界有看见一个人，立马眼神放光，爱上对方的情况，但也有相处很久，在某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对方的事情。”
“不太懂。”
“比如说，你和某个人一起，为了明天的文化祭忙了一整夜。”
“一整夜？”
“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那就好。”
“聊了电影的进度、台风的成因、哪家便利店的便当好吃，就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早上，那个人走了，你在浴室洗澡，想着文化祭的事，热水流过身体，大脑放松的瞬间，你突然意识到：啊，我可能喜欢这个人。”
清野凛视线依然看着书，但看她的神情，分明在想着其他什么。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水嫩的肌肤上，让她身体周围带上一圈白色的光晕。
她就是天国的少女，用天国少女般的声音，说着普通的故事。
『小泉青奈』分不清，自己是被清野凛的语言引起思考，还是被她的美丽震撼，或者两者都有，她傻傻地楞在那里好长时间。
“所以，”光重新回到清野凛的双眸，“你不用因为害羞，强烈地去否认自己喜欢上渡边的事实。”
『小泉青奈』也回过神，再次强调：
“真的只是有一点点在意而已！他可是我学生！”
脸上好热，怎么回事？盯着姐姐大人看久了吗？
清野凛不再说话。
当一个人说了谎，除非有正事，其他情况下，她还愿意继续聊下去的人，只有渡边彻一个人——九条美姬那是吵架。
能和『小泉青奈』交流这么多，已经是看在渡边彻的情分上。
人类观察部重回静谧，但这次，『小泉青奈』再也不能长时间盯着某个地方一直看了，生怕清野凛误会自己在单相思。
想离开，但逃走的话，不也说明自己在乎吗？
直到预备铃响，煎熬的『小泉青奈』总算长出一口气。
清野凛合上书，优雅地起身，凛然的长发摇曳，一举一动都让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向往。
饭团探书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班级走去。
路上，『小泉青奈』稍稍留意四周，遇见的女孩子看“自己”的表情，果然不对劲。
“自己”看过去时，她们会害羞地避开眼神。
渡边彻这家伙还真是受欢迎啊。
“那个，清野同学。”她对着前方的背影说。
“什么事？”
“那么多人喜欢渡边彻，你不在乎吗？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生气。”『小泉青奈』好奇地问。
同样作为女生，她大概忍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太受欢迎，不过……不受欢迎好像也不行。
真是令人烦恼。
“如果因为受人喜欢就要生气的话，渡边同学大概已经疯了。”
『小泉青奈』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似乎发现她的疑惑，清野凛停住脚步，侧过脸说：
“渡边只受女生欢迎，而所有人都喜欢我。”
那张半侧的脸，让『小泉青奈』想起家里最喜欢的地方——午后的阳光，回廊上晃动的梅树树影。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幕，却是家的味道，是她心里最美好的时光。
清野凛有着这样让人珍惜向往的脸，对此，『小泉青奈』只能说：
“......我大概理解了。”
因为喜欢清野凛的人更多，如果要生气，也是渡边彻生更多的气。
而且他还有两个超级可爱的女朋友，每个都生气……果然要疯。
两人继续朝高二四班的教室走去。
下午的课，『小泉青奈』一直想着这件事。
虽然清野凛认定自己喜欢渡边彻，但『小泉青奈』并不这么认为，她真的只是有一点点在意......毕竟长得那么帅，自己还一直接触他的身体。
话说回来，她明明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现在连扶着那里撒尿的事都做了。
如果渡边彻是单身，自己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可以怂恿未来的自己对他出手。
但他不仅是渣男，还有三个女朋友，关键每个人都那么漂亮……
就算渡边彻长得再怎么帅，她也不会想着和他怎么样！
放学后，『小泉青奈』跟在清野凛后面，两人前往人类观察部。
今天继续讲故事，渡边彻和九条美姬的第一次约会，地点是品川水族馆。
“我有点害怕这个九条美姬了，只是碰了一下就要杀人。”听完故事，『小泉青奈』说，“这个九条美姬简直是魔女，渡边彻到底怎么收服她的呀？”
“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成问题。”这句话是一只猫说的。
它怡然自得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清野凛和『小泉青奈』进来都没发现。
“猫、猫讲话了？！”『小泉青奈』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清野凛目光闪烁，手指扶着下巴：“渡边同学？”
猫从沙发上轻盈地跳下来，优雅地走到清野凛跟前，在她面前蹲下。
“是我。”变成猫的渡边彻说。
“你、你、你，怎么可能？”『小泉青奈』话都说不完整。
“这件事说起来就长了，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野同学？”鞋底挡在猫脸的前面。
“看够了吗？”清野凛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看到什么？能不能请你先拿开脚？这样我不好说话。”
清野凛压低脚的高度，室内鞋的鞋底几乎要贴到猫的脸上。
“对不起，我错了。”猫低下头。
清野凛拿开脚：“到桌上来说……”
她拿开脚的一瞬间，猫又抬起脸：“虽然有一点点的失望，但对于清野同学坚持穿安全裤，我个人百分百赞成。”
清野凛一言不发，冰冷着脸，手指着榉木桌。
猫轻轻一跃，跳到桌上。
退到书架那边的『小泉青奈』，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又躲到清野凛身后。
“清野同学，你不害怕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清野凛没理她，对变成猫的渡边彻说：“怎么回事？”
“在一个不能动、不能说话、看不见东西的地方待了三天，想哭的我戴上了猫的面具。”渡边猫有着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
“谎言。”
渡边猫眨眼，意思是‘待会儿给你解释’。
清野凛点了下头，意思是‘允许你待会儿解释’。
『小泉青奈』来回打量一人一猫，怀疑未来世界动物是不是本来就会说话，要不然为什么清野凛一点也不害怕？
“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清野凛笑起来，带着一丝愉快。
渡边彻是人，还是猫，这些怎么都无所谓。
两人能再次聊天，再次用眼神交流，感受到彼此的存在，比什么都重要。
她差不多已经开始厌倦没有渡边彻的校园生活，只期待每天早上的那段时间。
“你现在能说什么？”清野凛问。
“我对清野同学的思念。”渡边猫嘴角微微弯起，迷人得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简直就像院子里的落樱，厚厚的一大叠。”
“已经被清扫掉了。”清野凛细细打量渡边猫。
纯白的毛发、纤细修长的体型、漂亮的胡须、透明的大眼珠子，全部可爱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明明早上还在……算了，清野同学你有多可爱，我就有多想你好了。”
清野凛伸手捏了捏猫耳朵：“我们不是朋友吗？这么思念我可以吗？”
“桃花潭水深千尺，说的也是友谊。”
“你耳朵摸起来很舒服。”
“谢谢，你摸得我也很舒服。”
『小泉青奈』渐渐放松下来，猫和人之间你一句我一句，看着很协调，很温馨，应该不是什么诡异事件。
“你真的是渡边彻？”她从清野凛后面走出来，好奇地问。
“并不是很想见到我的十六岁小泉青奈同学，欢迎来到未来，我是人工智能小彻，因为清野神的思念而诞生，目的是给她……清野同学，你在干什么？这样我不好说话。”
清野凛松手，让被扳开的渡边猫嘴巴合拢：“看来有好好刷牙。”
“当然。”渡边猫挺起毛茸茸的胸脯，“想哭的我就算变成猫，依然保留了人类的习惯。”
“比如说刚才蹲在我面前，偷看我的裙底？”
“没有的事，因为没做过猫，所以我坐下来才意识到，那样可以看到你白色的打底裤，啊，可爱的打底裤。”
“真话。”清野凛点点头，“你发现以后，选择面不改色地继续看下去？”
“打底裤太可爱了嘛。”
清野凛食指和拇指捏住渡边猫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放到和自己视线一样的位置。
“我听说，猫就算从高楼上掉下去也不会死。”清野凛和渡边猫对视。
后颈被拎着，惨兮兮的渡边猫说：“喵~”
他舔舔爪子。
“渡边彻的灵魂回去了？”
渡边猫冲她点点头，一脸诚恳。
清野凛把他放下来：“你模仿猫叫的技术差到令人绝望。”
“我故意的。”
清野凛揉着猫脑袋，对完成插不上话的小泉青奈说：“身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小泉青奈』活动了一下，回答道：“没有，一切正常。”
清野凛点点头，对被揉得很舒服的渡边猫说：“你是吃猫粮，还是正常食物？”
“不吃。”
“不需要进食和排泄？”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你有点高兴？”渡边猫问。
“人类养猫、爱猫，却又把它绝育，你说是为了什么？”
“降低罹患疾病的概率。”
“为了养的方便。”清野凛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愧是对人不抱期待的清野小姐，很符合你风格的答案。我明白你为什么高兴了，少女，你打算成为我的master吗？”
“恩。”清野凛点头，“养一只变成人类的猫，是从未有过的人类观察。”
“补魔也拜托你了？”
“你说什么？”虽然不懂，但能察觉到其中的不怀好意。
“我说，很抱歉，虽然非常非常想和你签订契约，让你成为魔法少女，但我不能离开本体太远的距离。”
“本体是指我吗？”『小泉青奈』指着自己。
清野凛脸冷下来，就连窗边的玫瑰花，都知道它的主人现在很不愉快。
渡边猫伸出猫爪子，安慰似的拍拍她放在自己猫脑袋上的手：“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猫。”
“我想她不是喜欢猫，是喜欢你。”『小泉青奈』说。
“是吗？！”猫脸震惊。
“这一看就能看出来啊，清野同学她舍不得你，想把你带回家。”
“原来如此。”渡边猫抱着手臂，颇以为然地点头，“不愧是小小泉老师，懂得就是多。”
“……你在耍我？”『小泉青奈』可不傻。
248.吃醋之日
下课铃响，到了放学时间。
“你要怎么办？躲进书包？”清野凛问。
“不用那么麻烦。”话一说完，渡边猫跃起，扑向『小泉青奈』。
“啊！”『小泉青奈』吓了一跳，双臂下意识挡住脸。
在清野凛的视线，渡边猫靠近『小泉青奈』的瞬间，分解成类似萤火虫的白色光点，一个接一个地回到他原来的身体。
『小泉青奈』放下手臂，一边找猫去哪了，一边询问状况。
“灵魂吗？”清野凛低语一句，没回答『小泉青奈』的问题。
两人收拾好书包，锁上社团教室门。
走在去校门的路上，棒球部依然在黄昏中练习。
“梆——”清脆的击打声，一个球落在两人不远处。
“喂——”国井修站在很远的地方，朝这边挥手。
那是渡边彻以前扔球的落地点。
“扔回去。”清野凛提醒『小泉青奈』。
“我？我不会棒球。”
“这不是打棒球，扔回去就可以。”
“好吧。”
『小泉青奈』走过去，捡起脏兮兮的球，往棒球场看去，国井修远得连脸都看不清。
“看来得使出全力才行。”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相当外门的姿势，把棒球扔了出去。
看到她摆姿势，国井修还把手举过头顶，做出接球的动作。
等球出手，他长大嘴巴，站在那里不动了。
“球呢？”
这是包括『小泉青奈』本人在内，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的疑惑。
满头大汗的棒球教练，右手压着帽檐，朝这边望过来。
『小泉青奈』还在愣神，清野凛径直走向校门。
“清野同学，你看到球去哪了吗？”『小泉青奈』快走两步跟上。
“待会儿问问渡边。”
“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知道，就没有人知道。”清野凛简短地回答。
绕开越来越茂盛的橡树，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校门。
校门口，一只猫蹲在高高的红砖围墙上，许许多多的女生围在下面，像新闻记者似的用手机对准猫。
猫对人类女子高中生、对手机毫不在意，安静地蹲坐在高高的墙头，曲线优美极了。
那比天鹅毛还要柔顺的毛发，就算在这无风的傍晚，似乎也在轻轻摇曳。
再加上太阳用茜色的光线，给猫披上一层华丽的金衣，看起来气质高贵。
“这是什么猫？布偶吗？”
“毛茸茸的，这么好看，有点像西伯利亚森林猫！”
“看它的脸，天真可爱，一定是金吉拉猫啦！”
“眼型又大又圆！啊！好可爱！好想抱回家！”
“这谁的？有主人吗？”
女子高中生一边拍照，一边用白天吃剩下的零食，试图引诱猫下来，一边寻找猫的主人。
看起来，一旦确定没有主人，她们有直接把猫带走的打算。
『小泉青奈』瞪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猫。
猫那双闪闪发光、就像镶嵌了两颗透明玻璃珠的瞳孔，也正看着她们。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她忍不住对清野凛说。
清野凛没回答她，径直走过去。
她的气势，宛如坚不可摧的破冰船，就算围墙下那些女生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给她让出路来。
“下来。”清野凛对着夕阳下的猫说。
猫轻轻一跃，轻盈地落在她脚边。
换做清野凛来之前，猫要是敢这么落在地上，大概会被女子高中生淹没。
但他跟在清野凛的脚边，那些女子高生们，只能用留恋不舍地目送他远去。
那样好看的猫，跟在那样好看的清野凛脚边，让所有人觉得理所当然。
离开校门，两人一猫依然不断吸引周围的视线。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开口。
猫好看得超乎寻常，如果再开口说话，恐怕会成为《都市传说系列》之一。
他们徒步来到新宿一家会员制的甜品店。
据说熟人才可以进的高级店，清野凛刚买下学校附近的公寓，就有人把会员卡送过来。
那种卡，清野凛不会带在身上，但她本人来了，一切都不成问题。
店里有一只由女大学生和高中生组成的乐队，唱着自编的歌曲。
两人一猫坐进角落里的包间。
『小泉青奈』打量四周，这么高端的地方，她连电视上都没见过。
那些负责剧本的编剧，可能也想象不出这里发生的故事。
“清野同学，”她说，“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刚才经理恭敬的样子，带给她相当深刻的印象。
“这家店是九条美姬亲戚之一的私人产业。”清野凛解释。
渡边猫想起回岩手县前，他陪九条美姬参加会议，那个主动帮他搬凳子的人。
他三角形的猫嘴松开吸管：“九条伸介？”
“大概，记不清了。”清野凛记忆力再好，一个很久之前、又不想去记的人名，自然模糊了。
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问：
“你怎么出现在校门口？我还以为你变成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
“当时我的确回到了身体里。”渡边猫吸了一口五颜六色的饮料，“但我可以随机选择本体方圆一百米的地方显形。”
“你能看到外面？”『小泉青奈』盯着猫问。
“显形的那一刻可以，如果可以一直看到，我也不会因为太闷，被清野神变成猫了。”
“这样啊。”
看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渡边猫怀疑地打量她：
“尊敬的十六岁小小泉老师，你用我的身体做了犯法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
“可疑。”渡边猫重新去含吸管，但习惯滑向一边，他用爪子扶住。
一只猫做出这样的动作，让原本看着『小泉青奈』的清野凛都看过来。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盯着那张照片，沉吟一会儿，设置成桌面壁纸。
这段时间里，『小泉青奈』转移话题，问起刚才棒球的事。
“什么棒球？”渡边猫咕噜咕噜喝着饮料，圆滚滚的小脸非常可爱。
『小泉青奈』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软乎乎又暖乎乎。
渡边彻用爪子拨开她的手：“老师，我问你什么棒球？”
“是这样......”『小泉青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棒球最后去哪了？”
“谁知道呢，也许去了京都，掉进宇治川；也许飞到天上，打中从北海道飞往上海的飞机。”
“哪有那么夸张。”『小泉青奈』不满道，认为渡边猫在耍她。
的确没有那么夸张，但渡边猫还是决定留意一下最近的新闻，希望别砸到人。
接下来的时间，清野凛又接着【品川水族馆约会事件】往下说。
“.....于是，渡边彻就在考试期间，在中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九条美姬告白。”
“然后呢？然后呢？”『小泉青奈』迫不及待地问。
她好像已经没有把九条美姬当成魔女了，完全在听爱情故事。
清野凛瞥了眼大字型躺在桌上的渡边猫：“那些话你自己来说吧。”
『小泉青奈』立马看过来。
渡边猫打了一个哈欠，挠挠肚子，用敷衍、没有感情的声音说：
“一年二班的九条美姬同学，我喜欢你。我对着神川高中，对着四谷站，对着所有人发誓，美姬，我最最最喜欢你了，请跟我交往吧。”
被他这样念台词似的说完，『小泉青奈』完全没有得到满足。
不过她自己能想象当时的场景。
一个俊美的少年，站起五月的中庭，对着某间教室里的少女告白。
“太浪漫了，将来我也希望有男孩子这样对我告白。”『小泉青奈』激动地说。
“不可能，没希望，死心吧。”渡边猫伸直腿脚，咕噜咕噜滚来滚去。
难得成为猫，自然要好好体验一番。
『小泉青奈』刚想反驳，又想起自己的未来早就已经确定，只好不甘心地猛喝饮料。
嗡嗡嗡的震动声，『小泉青奈』拿出渡边彻的手机。
“喂。”
“渡边？”是小泉青奈的声音。
“不是。”
“是小奈？你去哪了？”
“在和清野同学吃东西。”
“晚饭还吃吗？”
『小泉青奈』看向做单手倒立的渡边猫，渡边猫摇了摇尾巴。
“不吃了。”她对电话对面的小泉青奈说。
“好。”
清野凛一边给渡边猫拍照，嘴上随意地问：
“你和小泉老师关系不错嘛，还会叫你去吃饭。”
“我和小泉老师......”渡边猫开始做仰卧起坐，“可是纯洁的师生关系。”
听到这话，『小泉青奈』心里没由来一阵不舒服。
“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拿起书包，离开座位。
走出去两步，她又回头问渡边猫：“你走不走？”
“你走，我能不走嘛。”渡边猫语气无奈，随后轻轻一跃，在空中变成光粒子。
看着光点围绕自己，一个接一个进入身体，『小泉青奈』嘴角似乎笑了一下，但又立马克制住了。
“清野同学，再见，我和渡边先回家了。”她说。
清野凛纤细白皙的手指滑动手机屏幕，欣赏刚才拍的渡边猫。
“小泉同学，”她依然看着照片，“喜欢渡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如果因为使用了他的身体，就产生你们两个之间是特别的心理，是一件大错特错的事。”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那么想？”
清野凛放大一张照片，查看渡边猫的瞳孔：
“渡边这个人，对其他女生很冷漠，几乎不和她们来往，但你是小泉青奈，是老师，他有时候会把握不好距离，显得过于亲密。”
她稍显满足的关掉手机，放回包里，拿起书包。
“清野同学，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他。”小泉青奈语气充满无奈。
清野凛走到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神，外表和渡边彻本人一模一样，但那里面的光，所带的情感，却完全不同。
她说：
“如果是25岁的小泉老师，面对渡边的亲近，很清楚那是什么，自己该在怎么做，但十六岁的你，能分清吗？”
“哎呀，清野同学！”小泉青奈长叹一口气。
清野凛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没有说清楚，我已经错过一些事，所以，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
“完全——”小泉青奈加重语气，“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来扮演这样的角色，可能不太合适，去找你自己商量商量，也许更容易让你接受。”
清野凛说完最后一句，直接离开了。
“东京人真是自以为是，到底懂我什么啊？说了对他只是有一点在意了。”小泉青奈把书包背在肩上。
回到“信浓町”公寓，她直接趴在超级大床上，幸福地滚了滚。
她仰躺在床上，试着问：“渡边彻？”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回应她。
她把枕头抱在怀里，侧弓着身体：“看来真的看不到外面。”
就在这时，一只猫从客厅走进来。
“小泉老师，你抱着我的枕头做什么？”
“啊！”『小泉青奈』吓得把枕头丢了过来。
渡边猫轻轻扭头，躲开袭击。
“你吓死我了！”不等渡边猫开口，『小泉青奈』略有恼火地继续说，“你知道一个人的房间，突然出现声音多吓人嘛！”
“这倒也是。”渡边猫双手抱胸，自我反思道，“是我考虑不够全面。”
“你突然出来干什么？”『小泉青奈』坐起来问。
“今天是周三。”
“然后呢？”
“是我和麻衣学姐约好一起吃饭的日子。”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的要求？不对，拒绝未来的我的邀请。”
“差不多吧。”渡边猫说，“可以你麻烦回去了吗，十六岁的小小泉老师？”
“不要。”『小泉青奈』重新躺下。
“理由？”
“睡懒觉，不想早起。”
“那我的约会怎么办？”
“下周吧，下周我争取早起一天，把身体还给你。”
“可是，待会儿麻衣学姐会来这里。”渡边猫说。
“对了，正好看她能不能分辨你改变了怎么样？如果这我麻衣学姐不像清野同学那么爱你，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渡边猫不解地问。
“考验爱情啊？你不想看看她有多爱你吗？”
“经得住考验的爱情，的确伟大，但爱情不是用来考验的，而且，我相信麻衣学姐。”
“既然相信，为什么不试试？”
“正因为相信，所以不做这种事。爱情可以接受考验，但主动去考验爱情的人，到底是多么无聊的人？我不会做。”
“你就这么相信她？”
“当然。”渡边猫即答。
“那个九条美姬也是？”
“美姬？”说到这个名字，渡边猫挺起胸膛，“虽然爱情之路坎坷，性格恶劣，但美姬绝对在看到你的一瞬间，就会怀疑你。”
“她比清野凛和明日麻衣还要爱你？”
“或许，之所以怀疑，大概还是因为她本身就喜欢怀疑。”
“什么嘛。”『小泉青奈』重新趴下，“我睡了，不要打扰我。”
这时，咔嚓的开门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渡边？”冷淡中带着温柔的声音，还有随之接近的脚步声。
没来得及睡着的『小泉青奈』弹起来，慌乱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渡边彻。
249.她与她之日
“学姐。”渡边猫应了一声。
“......彻？”
穿着家居服的明日麻衣，径直走进卧室，她在这里睡过多次了。
穿淡粉色V领春季薄毛衣，露出少许诱人的锁骨，胸部仅仅只是看着，就给人柔软和饱满的感觉。
下身是白色的长裙，裙腰在毛衣里，整个人闲适又宁静。
大学开学不过一周，她已经变得成熟了许多，从美少女变成了漂亮的女人。
其实除了校服换成私服，明日麻衣本人并没有主动做出改变。
就连能最快改变自己的外观上，比如说染发、换发型，她都没做。
要说发生变化的原因，恐怕是和渡边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或许还有和父母断绝关系，有爱人、存款、房子，富裕而快乐的生活。
明日麻衣看着眼前的渡边彻，微微歪着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小泉青奈』镇定下来，抢在还在欣赏学姐的渡边猫之前开口。
“学姐。”她的声音和渡边猫一模一样。
明日麻衣清秀的眉目，突然一皱，就像轻微犯呕。
“怎么了，学姐？”『小泉青奈』赶紧下了床，关心地走过去。
渡边猫已经陷入震惊，脑袋嗡嗡作响。
这个症状，难道，有了？
明日麻衣脸色越来越苍白，渡边猫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正准备开口关心，眼前两人却出了状况。
先是明日麻衣，一动不动地盯着『小泉青奈』。
那双清澈如夏日泉水的双眸，此时带着淡淡的诱惑，还有深深的距离感。
被这样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小泉青奈』原先想扶明日麻衣的手，悬在空中，进退不得。
两个人如同一副画，静止在那里。
“笑一下。”明日麻衣突然说。
“啊？”『小泉青奈』微微发楞。
“笑一下。”明日麻衣重复道。
“哦，好。”『小泉青奈』回过神，露出一个微笑。
看着这笑容，明日麻衣终于微微低下头，黑发随之摇曳，遮掩了她的双目。
“不对，明明中午的时候，还很正常。”她低语，似乎在询问自己。
“学姐，你到底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医生？”『小泉青奈』关心道。
渡边猫悠哉地坐在床上，大脑聪明的他，已经明白了情况——直到中午，他依然在自己身体里。
不是有了！
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和九条美姬生孩子，但这仅仅只是想法，明日麻衣先有也一样。
明日麻衣抬起脸，黑发左右散开，那双眸子再次看向『小泉青奈』。
如海底深处般看不出感情。
如同在看陌生人。
这样的眼神，『小泉青奈』心里猛然生出不安，心虚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学、学姐？”她试探地问。
“渡边......我好像......”明日麻衣声音没有任何感情，“不爱你了。”
“......”
“喂喂，稍等一下。”还以为明日麻衣认出眼前的人不自己，渡边猫想看『小泉青奈』的热闹，结果自己受到了伤害。
明日麻衣听到声音，看了过来。
一人一猫对视。
对于这只突然张开说话的猫，她没有一点害怕。
那双泉水般的眸子，就像电影倒放，从没有感情，逐渐升起疑惑，最后又变回刚走进卧室时，冷漠中带有温柔的样子。
她走过来，静静地看了渡边猫一会儿，随后突然把他扑倒。
“彻...彻...”她把脸埋在猫肚子上，脸色绯红，剧烈喘息，手伸进自己的裙子里。
“等等等等！”渡边猫赶紧跳开。
“彻...彻...”呢喃着，渴望着，明日麻衣爬上床。
她双手撑着床面，跪着一步一步逼近。
此时此刻，反倒是她像一只猫，躲在床头的的渡边彻成了老鼠。
洁白柔软的床单，留下她手掌的“足迹”。
“学姐！”渡边猫竖起猫爪子，抵住明日麻衣光洁的额头。
“彻？”明日麻衣双眼疑惑。
渡边猫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
该疑惑的到底是谁啊？
只要是他，就算是猫也可以吗？！
“学姐，你先冷静一下，等小小泉老师回去，我就可以变回来了。”
“小小泉老师？”明日麻衣保持猫的姿势，回头看捂着脸的『小泉青奈』。
“您、您好，我是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小泉青奈』手指分开，看着床上的一人一猫。
“嗯？”明日麻衣疑惑地歪头，背上的黑发，如流水般滑落。
十分钟后。
『小泉青奈』坐在床尾，解释自己从哪来，为什么来，什么时候回去。
在她对面，明日麻衣背靠床头，屈膝坐在那里。
她把脸埋在渡边猫肚子上，一下接一下，安逸地蹭着。
『小泉青奈』说一句，看明日麻衣一眼，看两眼其他地方；又说一句，又看她两眼，如此循环往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嗯，我知道了。”明日麻衣脸埋在猫毛里。
‘你根本没在听！’
『小泉青奈』总算知道，当初清野凛说的‘明日麻衣喜欢渡边彻到无可救药’、‘你的事她根本不会在意’的意思了。
“小小泉老师，”不知道该说是被折磨，还是在享受的渡边猫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小泉青奈』狠狠瞪了一人一猫一眼，跳下床，去客厅沙发睡觉了。
渡边彻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上！
一想到自己现在睡着，醒来又是去上学，『小泉青奈』心里就更加生气。
再也不想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明日麻衣怀里的猫分解成光点，随后，渡边彻从客厅走进来。
“学姐，晚饭做什么给我吃？我今天想吃麻婆豆......”
明日麻衣已经在解裙子的扣子了。
......
半夜。
渡边彻去拿了外卖，明日麻衣给什么也没有的身体套上毛衣。
毛衣修长宽松，勉强挡住需要挡住的部位。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床，出卧室时，渡边彻正把外卖一盒一盒地拿到餐桌上。
等她走到左边，正好可以开吃。
渡边彻拿起一根金黄的鸡腿，因为饿，没有沾任何酱就咬了一口。
炸得酥脆的表皮，发出咵咵的清脆响声，里面的肉却又十分香嫩。
“学姐，说好你做饭给我吃的呢？结果还是吃了外卖。”他把鸡腿沾了点甜辣酱，又是一口。
明日麻衣口渴，先喝一小半杯水。
她放下水杯，拿起已经撒了调料的鸡翅，柔软的小嘴咬了一小口。
“明天做给彻吃。”她也饿了，吃起来很香。
“我不报任何期待地期待着。”
明日麻衣的自我控制力，两人十分清楚。
明日麻衣自己也不否认，甜甜一笑，腾出手，给吃完鸡腿的渡边彻拿了一根烤排骨。
渡边彻接过排骨：“小泉老师的事，学姐有什么看法吗？”
“什么？”
“你刚才没听？”
“嗯，彻再说给我听。”
“就是十年前......等一下！”渡边彻用牙齿把肉从排骨撕下来，边咀嚼，边盯着明日麻衣看。
明日麻衣坐姿端正，是双手拿起鸡翅送到嘴边，而不是低头去凑近鸡翅。
她就这样，一边小口吃着鸡翅，一边眼睛回望渡边彻。
两人一面对视，一面吃排骨和鸡翅，这样过了好一会儿。
“麻衣学姐，你又在骗我？”渡边彻故意带上一点点不满。
明日麻衣眼睛弯成月牙，十分开心地点头。
窗外夜色朦胧，东京点点灯光连成一片火海。
大大的公寓套间，只有餐桌这里亮着灯。
微弱又坚定的灯光里，两人说笑着。
◇
四月六日，凌晨四点，小泉青奈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久久没动，细细回忆梦里发生过的一件件事。
【现代文，『小泉青奈』睡着，结果又在过去醒过来，气得把自己头埋在被子里；】
【英语课，两人通过笔记交流，『小泉青奈』被渡边彻气得把笔捏断。】
她又是好笑，又和『小泉青奈』同仇敌忾。
虽然是十六岁的自己，但毕竟是老师，渡边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过渡边彻从以前就是这样，在办公室你说喜欢她，害她被校长警告。
平时也会说她身体好香什么，一点也不像学生。
【到了中午，在食堂向自己要钱】
那一幕真是太好笑了，凌晨四点，昏暗的卧室，小泉青奈发出哧哧地笑声。
这时，晃子和美雪白天说的话，再次回忆起来。
‘不要轻易被自己小的男生骗！’
‘我承认渡边那小子有点神秘感，但太危险了！’
‘青奈，以前没发现，原来你喜欢的是刺激性恋爱？’
刺激性恋爱是友人打趣的说法，难听一点就是做小三、偷情。
还有。
“青奈，你就是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才会被骗！那小子一看就很擅长说花言巧语！”
“你必须保证，帮忙可以，但绝对不能花钱养他！”
当时自己只能再三保证，把‘那不就是渡边啊，是我自己’的话憋在心里。
想着想着，小泉青奈想到一个假设：
如果真是渡边彻本人跑来问自己要钱，自己会给吗？
嗯......中间应该会问很多，但最后肯定会给。
不会吧，难道自己真的有轻易上当受骗？供养男人的趋势？
小泉青奈把脸埋在枕头里，二十五岁女青年的鹅蛋脸脸，都要没地方放了。
【吃完饭，『小泉青奈』看着努力的神川学生，心里生出‘如果我也在神川，一定要和她们一起努力’的想法。】
过去的我啊，就算不在神川，也可以努力哦。
不过没关系，等过了这一个月，你就可以和晃子、美雪一起，每天学习到深夜，痛痛快快地努力两年。
【接着，『小泉青奈』在音乐教室看见来访的明日麻衣，她逃走了。】
作为十年后的小泉青奈，她立马看出，当时十六岁的她是吃醋了。
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心里，有一个没有明确但一直存在的潜意识——自己从十年前的过去，来到这具身体，代表着她和渡边彻之间是特殊的。
这个意识，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有的呢？还是从她看到渡边彻长相，才有的？
十六岁的少女，正是爱做梦的年纪。
然后，这样的梦，接二连三地被打碎。
有女朋友，还有一个姐姐大人般存在的情人，最后，还有一位叫明日麻衣的学姐情人。
前两位美得让她没有任何比较心理，直到看见明日麻衣，她才意识到：
渡边彻的三位女朋友，长得都比十六岁的她好看。
自己和这具身体，根本不特殊，只是偶然——这样的想法，让她逃离了音乐教室。
小泉青奈再次把脸埋在枕头里，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害羞。
【人类观察部，清野凛关于恋爱的观点，品川水族馆约会。】
清野凛的成熟，九条美姬的凶狠。
小泉青奈从梦里得知了很多关于渡边彻的事，懊悔自己居然不知道，他原来遭遇了那么多事。
燃文
想起九条美姬刚入部那会儿，清野和九条闹矛盾，自己还把事情全部推给渡边彻。
渡边彻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催她走，说自己能解决。
当时自己如果没走，以她不偏不倚的性格，大概会站在清野那边。
九条美姬会不会因为生气，顺手处理掉她呢？或者让学校开除她？
那么危险的处境，全让渡边为自己抗了。
就算他已经成长为了不起的男子汉，但自己那样做也是不对的。
好几次，她都想去找渡边道歉，但又害怕让他知道‘自己能梦到十六岁自己白天做的一切事情’。
辗转反侧，小泉青奈抱着被子，继续回忆。
【渡边彻变成猫】
真是吓一跳。
是这个世界神奇？还是渡边本人神奇呢？
不过渡边变成的猫好可爱，自己也想像清野凛那样，捏耳朵，随便地掰开嘴巴，打量他的牙齿。
【放学后，棒球、校门口、高端甜品店】
两人一猫最后分开前，清野凛说的那几句话，小泉青奈简直感觉像是对自己说的一样。
辜负了清野凛的信任，自己似乎也快要分不清师生的界限了。
【最后，明日麻衣】
小泉青奈为十六岁的自己感到难过，想安慰她；
又为渡边感到高兴，爱他的人，都非常爱他，就算身体被拿走了，她们依然能认出他；
还有，就在隔壁，两个人居然做那种事！
自己活了二十五岁，等6月9日就快二十六岁，连男生的手都还没牵过呢！
小泉青奈又想起《试衣间一小时》。
越想，脸越热，手指情不自禁地按住滚烫的嘴唇，双腿夹紧被子。
一个月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快点到五月吧，要不然......
250.赌气之日
四月往五月迈出一小步，绿叶便要从树枝中涌出一大片。
万物生长，犹如电影按下快进。
“樱花落光了。”
通往神川高中的陡坡，清野凛望着樱树光秃秃的褐色枝丫。
“马上就会长出新绿的叶子。”渡边彻顿了顿，“这两句连起来，算不算俳句？“樱花落光了，马上就会长出新绿的叶子”。”
“《俳谐大要》背了吗？”清野凛委婉地指出他狗屁不通，什么也不懂。
“学俳句不如学和歌，我《万叶集》全背了，不过还是汉诗最好，我个人偏爱这个。”渡边彻回答。
在除中国以外的地方，用汉语作的诗歌叫做汉诗。
岛国以前的一些文学家，在学俳句时，还要学怎么作汉诗。现代课本里，不但有杜甫的《春望》，还有庄子的《逍遥游》。
“那为什么没去文科？”清野凛问。
“理科容易找工作。汉诗是兴趣，就算不在学校，也可以自己学。”
“容易找工作？”
“让父母放心，可以的话，他们肯定还是希望我能靠自己挣钱养家。”
“但你已经决定做花花公子了不是吗？”
“花花公子？”渡边彻不解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清野凛。
他说：
“我只是不上班，在家带孩子的家庭主夫，怎么就成了花花公子？R桑，你对我的偏见太深了，我怀疑我要是发生意外，你很有可能殉情。”
“等你真的发生意外，我会认真考虑再做决定。”清野凛敷衍道。
上了陡坡，今天值班的老师是晃子。
“你，站住。”她对渡边彻说。
渡边彻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吗，晃子老师？”
“叫我藤木老师！”
“藤木老师？”渡边彻一愣，“藤木是谁？”
躲开藤木晃子恼羞成怒的直拳，渡边彻背紧书包，溜进校门，三两步追上清野凛。
绕过橡树，走进校舍，在鞋柜处和她分开，他独自去了活动教室，把今天的蓝色玫瑰插进窗台的宝特瓶。
回到教室，清野凛已经手捧一本硬皮精装本，坐在那看书。
等这个月过去，一定要在课间骚扰她，让她不能学习——渡边彻这样想着，从她身后走过。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清野同学，你真的不会读心？”
“视线邪恶，脸上藏不住的恶意，看穿你根本用不上读心。”清野凛的视线一列一列地阅读着书上的内容。
她语气轻蔑，用词恶毒，态度高高在上。
欺人太甚！
渡边彻手掌在距离她后脑勺二十厘米的位置扇过，用精神胜利法自我满足了一下。
风呼啸而过，就连美姬同学座位边的白色窗帘，也被吹得微微晃动。
清野凛那如铅粉般黑亮的长发迎风飘曳，美得像是春日里登场的轻小说女主角。
“啪嗒。”她放在桌上的笔，滚到了地上。
那支笔明明滚得很慢，清野凛却没有伸手去挽留。
等笔伤心地躺在地面，她才用那双冰冷的眼瞳，没有任何情绪地瞥了渡边彻一眼。
“对不起。”渡边彻弯腰捡起笔，双手乖乖把它放回原位。
刚才那个课间骚扰的提议，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渡边彻坐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作业，把书包挂在课桌远离走道的一侧。
做完这些，他掏出手机，放在九条美姬的课桌里。
清野凛看了过来。
‘待会儿偷偷玩。’渡边彻得意地眨眼。
做完预备工作，渡边彻又和斋藤惠介三人，外加一木葵，聊了会儿游戏。
上完早班会，第一节古文课。
“课堂测试。”老教师一走进教室，立马开始发书卷。
“啊——”就算习以为常，但大家还是忍不住哀嚎。
“二十五分钟做题，二十分钟讲解。”
渡边彻拿到测试卷，看了一眼，试题选取的是《续资治通鉴长编》里的一段原文。
文言文、汉字，辛苦岛国普通高中生们了。
渡边彻通读文章一遍，便立马开始解题。
但是，刚写了两个字，『小泉青奈』来了。
清野凛原本在认真做题，注意到情况，看向九条美姬的座位。
渡边猫出现在课桌肚子里。
蜷缩身体，用猫尾巴滑动手机，似乎在看新闻。
偶尔看视频，猫尾巴便无事可做，像钓鱼似的垂桌边——古文老师不喜欢巡视，一直坐在讲台上喝茶。
清野凛很想拿出手机，对着课堂上偷玩手机的渡边猫拍一张，但岛国拍照不能静音的法律，限制了她的想法。
这周去买台国外的手机，她心里做出决定，继续对付古文。
等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完，才过去八分钟。她略显惬意地右手托着下巴，向左侧脸，准备好好欣赏猫咪。
刚才还在玩手机的渡边猫，已经睡着了。
他像人一样仰躺，猫脑袋掉到桌外，让人担心整只猫会不会滑下来，脑袋会不会充血。
而在他前面——渡边彻自己的座位，『小泉青奈』满脸焦虑。
她一会儿偷瞄一木葵的试卷，一会儿用求助的眼神看清野凛。
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小泉青奈』放弃了，她趴在桌上，准备在十年前的夜晚，上演‘刚睡着就立马醒过来’的戏码。
那种情况睡得着吗？清野凛抱有疑问。
五分钟后，正好在古文老师合上茶杯盖，准备开口说话时，清野凛看见渡边猫在睡梦中消失了。
“渡边同学，你把文章给大家读一遍。”古文老师说。
“......”
“渡边君，渡边君，老师叫你。”一木葵轻呼渡边彻的名字。
渡边彻淡定地睁开眼，淡定地拿着测试卷站起来。
““丈人不若未为相为善，相则誉望损矣”的意思是......”
说了很多，很准确。
卷子空白；刚睡醒；故意读一遍题目拖延时间，让大脑更清醒......清野凛对渡边彻这样的表现还算满意。
但是......
“渡边同学，”古文老师有点怀疑自己，语气没什么把握地说，“我应该是让你读一遍课文，不是答题。”
“.......”渡边彻表情依旧淡定，开始读课文，““王元之之子嘉祐为馆职，平时若愚呆......””
还没读完，教室里爆出一阵大笑。
斋藤惠介在拍桌；第一组的国井修身体朝着这边，捂着肚子大笑；班长推推眼睛。
一木葵咯咯直笑；其他女生前后交流，笑嘻嘻地看着渡边彻。
不等渡边彻读完，古文老师说：
“你先站一会儿吧。”
“是。”稍显郁闷的应答，渡边彻放下卷子。
笑声更大了。
连清野凛也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个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惹出闹剧。
直到下课，『小泉青奈』也没回来。
“老师靠不住啊。”渡边彻站了半节课，刚一坐下，就扭头对清野凛抱怨。
“是你自己猜错了老师的问题。”清野凛以落井下石的愉快口吻说。
“刚开学一周，我哪知道新古文老师的习惯。”
嘴里说着，同时用眼神传递‘况且我一节都没上’的意思。
“渡边君一年级的古文老师是森井吧？”一木葵转过身，和渡边彻面对面，笑着问。
“嗯，是他。”
“森井一年级也教我们班，习惯就是让学生直接回答问题。渡边君只是输给了经验，反应已经很快了。”
“不敢当，反应快这点还多亏了清野同学。”渡边彻谦虚道。
“你什么意思？”清野凛质问。
“对不起，我态度有问题。”
清野凛勉强满意似的撇了他一眼。
渡边彻视线转向一木葵：“看见了吗？在清野神生气之前道歉，就是靠这个练出来的反应。”
“哈哈，渡边君，你今天太有趣了，和前几天的你完全不一样。”一木葵咯咯笑起来。
“渡边同学。”清野凛拂去肩上落发。
“我错了，我向您道歉，对不......”
『小泉青奈』上线。
她看看在笑的一木葵，又看看冷着一张清丽小脸的清野凛。
“这是......”她用询问状况的眼神看向清野凛。
“渡边同学，”清野凛拿出精装书，“下周社团招新结束，请做好指导木管组的准备。”
说完，她看起书来，身边竖起一堵无形的墙，告诉所有人不要来打扰她。
“渡边君，清野同学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一木葵担忧地低声问。
“她怎么了？”『小泉青奈』一脸困惑。
“都怪你调戏她。”
“我？”『小泉青奈』指着自己。
“对啊。”
“这家伙......不对呀，以‘我’和清野同学的关系，怎么可能因为调戏生气呢？”
“哈~~”一木葵手指着渡边彻，一副终于逮到你的表情，“你承认和清野同学那个了？”
“这个.....哈哈。”『小泉青奈』尴尬地挠挠后颈。
“不过你胆子真大啊，等九条同学上学，你可是被两个人同时盯着。”一木葵语气带着期待。
对于这件事，『小泉青奈』同样很困扰。
渡边彻说不用担心，保证不会让九条美姬伤害未来的她，但在清野凛的故事里，九条美姬宛如恶魔。
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出手。
就算不出手，万一让学校开除未来的自己呢？
这种程度的报复，渡边彻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吗？
另外，『小泉青奈』隐隐有一个想法，或者说赌气——她一定要演得让九条美姬看不穿！
一天，不，或许从中途就开始怀疑，清野凛认定她不是渡边彻；
仅仅是第二次见面，明日麻衣虽然不知道她不是渡边彻，但说出‘我不爱你了’的话，等渡边猫出现，却立马扑上去；
仔细想一下，渡边彻的女友们好像个个都不太对劲，这么想，能占据他身体的自己，不也......
这个想法到此为止！
『小泉青奈』绝不做情人！
九条美姬，渡边彻的正牌女友，至少坚持一周不被她识破！
为此，必须认真模仿渡边彻才行。
午休时间，『小泉青奈』没去人类观察部，去教师办公室找自己。
刚走进去，晃子扑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自己躲开了。
晃子“哎呦”一声，撅着老师的屁股扑倒在摔地。
“晃子，你在干什么？”『小泉青奈』对女教师的屁股没有任何兴趣。
“你这个小子，晃子是你叫的吗？”晃子一脸痛苦地揉着腰站起来。
“没事吧？”小泉青奈又好笑又担忧，扶着晃子坐下。
晃子摆摆手，似乎一时半会儿疼得不想说话。
“她干嘛？”『小泉青奈』问小泉青奈。
“没事。”小泉青奈苦笑道。
“没事？有事！”晃子不满地瞪着小泉青奈，“你忘记冬季露营的时候，这小子躲在被炉下的事了？青奈，我绝对不允许你和这小子在一起......除非他和九条清野分手。”
“这是办公室，你说什么呀！”小泉青奈心虚地打量四周，低声羞恼道。
中午的办公室没几个人，少数几人在做自己的事。
晃子揉着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渡边，找我有什么事吗？”小泉青奈看向过去的自己。
“去会议室吧。”『小泉青奈』建议。
“好。”
两人离开教师办公室。
“青奈，别再被他骗了！”晃子在身后喊。
“知道啦。”小泉青奈无奈地应道。
找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小泉青奈倒了两杯水。
“怎么了？”她问。
『小泉青奈』抿嘴，稍稍犹豫：
“你是渡边的一年级班主任，我想知道他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泉青奈看着十六岁的自己，过去的她的眼神里，带着少女的不甘心和任性。
想起早上的事，小泉青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反正过了这个月，“她”会忘记所有事，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第一次见到渡边，”小泉青奈开口，“是在入学考试的面试上。”
地点是神川教学楼二楼的某间教室。
以渡边彻全年第三的入学成绩，那场面试可有可无，只是一个确认的过程，不管他回答的怎么样，学校都会录取他。
“因此，面试他时，作为面试老师的我们显得很随意。”
“你当时问了什么？”『小泉青奈』好奇道。
“我问的是：渡边同学，请说一下你的志愿理由。”
“好无聊的问题。”
“毕竟是正式面试。”小泉青奈温柔地笑道。
“那他的回答呢？”『小泉青奈』问。
“也很普通。”小泉青奈想起那个下午。
俊美清秀的乡下少年，穿着初中制服，淡定地坐在对面。
“成绩优秀，当然要上最好的学校，和最优秀的一群人在一起。”这是当时他的回答。
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
等一下……一年前还是初中生，自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251.试探之日
下午连着两节的家庭课。
教室在一间稍显偏僻的大教室，四班和一班合上。
『小泉青奈』跟着斋藤惠介三人来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的视线快速扫过。
因为缝纫机等碍事的工具存在，就算乌云盖顶、天光被遮蔽也藏不住自身光芒的姐姐大人，让她花了五六秒才找着。
“我和清野同学一组。”她对国井修他们说。
三人幸灾乐祸地取笑她，让她小心九条美姬，别被柴刀割掉了脑袋。
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大概知道是关于“出轨”之类的话。
“只是有问题问她。”『小泉青奈』解释一句，不等三人开口，径直走向第四组中间位置。
一面走，一面看着那里。
一个靠窗的位置，纯黑色的缝纫机上，晃动阳光和榉树树叶的影子。
她顺着光柱朝窗外看去，榉树繁茂，绿色浓郁得像是要把春天挤进这间家庭教室。
“我能坐这里吗？”她问春光中的清野凛。
清野凛单手撑侧脸，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小泉青奈』。
“如果是渡边彻，他不会坐在我这里。”她说。
『小泉青奈』疑惑地看着清野凛。
两人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坐在一起？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渡边彻这个男人。”清野凛保持手托侧脸的姿势，视线看向窗外。
『小泉青奈』在她前面的缝纫机坐下，回头问：
“直到昨天，我才和他正式说上话，能和我说说吗？”
清野凛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开口：
“昨天校门口，猫落在地上，没落在我怀里或肩上；今天白天，猫没有躲进我的书包，没有突然出现在我的课桌里。”
“这些，说明什么？”『小泉青奈』不明白。
“换成九条美姬，猫会顺着她的裤袜往上爬。”
“呃——，你的意思......渡边彻更喜欢九条美姬？”『小泉青奈』试探道。
清野凛视线依然看着窗外的榉树，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冷漠：
“等一个月后，你足够了解他，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更喜欢你？”『小泉青奈』又问。
“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清野凛放下手，纤细的身体坐直。
她看着『小泉青奈』说：
“有的人眼里，渡边彻不正经，小孩子气，花言巧语；有些人眼里，他负责任，认真努力，聪明机智；还有些人里，他温柔善良；另外一些人眼里，他没有心。”
清野凛看了眼走进来的家庭课老师，对『小泉青奈』说了最后一句：
“他最喜欢谁，我有我的看法，但是不是这样？你把这当成了解渡边彻的课题之一，去得出自己的答案。”
这周的家庭课是缝制帽子。
『小泉青奈』得了A。
尽管不爱学习，但在家庭课上，缝纫东西啦，料理啦，熨烫和叠放衣服之类上，她似乎天生有着天赋，简简单单地去做，总是能得到周围的表扬。
不够她本人很懒，操作缝纫机时很开心，一旦离开，又不乐意花时间在这上面。
从未来的小泉青奈那里，『小泉青奈』得知自己将来的确没在这方面花心思。
在男学生眼里，未来的她是一位外貌出众、教学水平优秀的美女教师。
穿套裙、拿着教科书的样子，高不可攀。
这样一位早稻田的毕业生，私立名校的教师，25岁收入突破千万円的人，私底下却是宁愿吃外卖，也不远自己做饭的懒女人。
不过，听说从渡边彻搬来隔壁后，开始坚持每天做料理了。
这两个人真的没什么？
『小泉青奈』又想起清野凛说的话......
说不定，渡边彻最喜欢的是小泉青奈呢？
只是因为师生关系不得不控制自己，但又不甘心，所以故意和九条美姬、清野凛、明日麻衣交往，看她会不会吃醋，试探她呢？
『小泉青奈』拍拍脑门。
就算自己是十六岁的少女，这样的妄想也过头了。
不对，如果是妄想，这点程度完全不算什么，只是稍稍有些扭曲。
下课铃响，晚上的班会结束。
『小泉青奈』结束妄想，收拾好课本，走出教室。
打开人类观察部的教室门，清野凛一如既往地坐在窗边看书。
『小泉青奈』来了好几天，没见过清野凛和别人交谈的画面。
在教室也是，总是坐在座位上，独自一人默默地看书。
没见过她和别人交谈的画面。
似乎没有朋友，『小泉青奈』心想。
连一个也没有——渡边彻比起朋友，更像是爱人。
除了清野凛，渡边彻猫也在。
她背靠沙发，像人一样伸直两条猫腿，犹如一个婴儿在那看童话本。
看的当然不会是童话本。
没见过的语言，一整页就是一段，是『小泉青奈』怎么也不会去看的书。
有点麻烦呢，『小泉青奈』心里嘀咕一句，坐在榉木桌边的钢管椅上。
从未来的自己那得知了很多关于渡边彻的事，然后还有清野凛说的故事，『小泉青奈』有一种尝试的欲望。
她想和那位九条美姬视频！
现在的她，不是刚来把这里当成梦的她，再加上对渡边彻已经有了初步了解，隔着手机，瞒过九条美姬的可能性很大。
习惯了手机，等她回来，自己应该不会被立马识破了吧？
但是，怎么把渡边猫赶走呢。
不管别人怎么喜欢这只猫，这只猫只能跟着自己——明明昨天还为此感到高兴，今天却为此烦恼起来。
有了，灵光在『小泉青奈』的脑海里闪过。
“我去买饮料！”她站起来，“清野同学，你要喝什么？”
“不用。”清野凛视线依然落在书上。
“我要可乐。”渡边猫说。
“猫能喝可乐吗？”『小泉青奈』问。
“猫能不能喝我不知道，但我能喝。”
“真神奇啊。”『小泉青奈』感叹一句，走了出去。
关上社团教室的拉门，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起来。
拿出手机，找到九条美姬的line。
看着界面，陷入犹豫，又在某一个大脑放空的瞬间，咬牙点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听着手机传来等待接听的声音，『小泉青奈』朝着楼下走去。
脚步下传来的触感，比平时要轻，好像地面与室内鞋之间，隔了某种情绪。
走到四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平台，对面接听了。
手机弹出画面。
对方的手机似乎放在远处，能看清不少事物。
西方建筑风格的大厅，宽大的法式落地长窗。长窗前，摆了一张只看就知道很贵的椅子。
椅子上，穿漂亮华美裙子的少女坐在上面，一手撑着太阳穴。
远处的落地窗似乎开着，风吹动少女的长发和裙摆，好像《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姬，在皎洁的月色中，缓缓从天而降。
『小泉青奈』屏住呼吸，看着手机里不可思议的一幕。
少女妩媚动人的眸子，散发着轻蔑的光芒；那张精致美丽的小脸，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同样是高高在上，姐姐大人是因为冷淡的性格，而眼前的少女，是因为身份地位上的天然尊贵。
她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概就是那无人可及的美貌。
但只论外表，又有不同。
如果说清野凛，姐姐大人，是一切的一切最初的模样；
那九条美姬，美丽的公主，就是万物繁盛，演化到最绚烂的那一刻。
直到打通这次视频电话前，『小泉青奈』认为“东京帅哥”、“美姬”什么，统统是开玩笑的说法。
但现在......慵懒靠在座椅上的少女，再也没有比“美姬”更恰当的形容词。
真的公主，美丽的公主。
『小泉青奈』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
“不是说了下周就回来嘛。”就算语气轻蔑，透露着不屑，声音依然那么迷人。
听到这声音，『小泉青奈』从恍惚中回过神，发现辉夜姬已经从天上降落到地面，在对凡人说话。
她紧张了。
明明之前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小泉青奈』不知道在天皇还至高无上的年代，那些臣子面见天皇时是怎么样的心理，但一定和现在的她差不多吧。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好好回忆清野凛说的话！
心里一片慌乱，大脑却如同最精准的机器般开始运作，把关于渡边彻讯息送上来。
不是说了下周就回来嘛——面对这样问题，口花花的渡边彻会回答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控制不住想你啊。”『小泉青奈』庆幸自己舌头没有打结，还能流畅地开口说话。
“怎么？”电话对面的声音懒懒散散，婉转起伏，带着莫名的魅力，“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对不起你的事？怎么可能啊！”
『小泉青奈』下意识就要去挠后颈，举起手后，赶紧放下。
“谁知道呢，我不在，清野那个女人又坐在你后面。”左手撑着脑袋，九条美姬用右手手指敲打椅子扶手。
手指修长，白得像是玉石。
“美姬，你的手真好看。”『小泉青奈』的赞美中，带着少女对少女的羡慕。
“手？”
“嗯，做美甲的话，一定非常美。”
九条美姬举起右手，打量自己的手指甲，忽而抬起眼，看着屏幕。
“你什么时候喜欢美甲了？”
她的语气给『小泉青奈』一种毒蛇找地方下嘴的错觉。
一条美女蛇。
『小泉青奈』忘记呼吸，忍不住想逃，想立马挂掉电话。
“果然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九条美姬轻飘飘地说出下一句。
『小泉青奈』松了一口气。
没被识破就好。
“没有。”她说，“女生不都喜欢美甲吗？我就想从这方面夸夸你。”
“是嘛。”九条美姬不以为然，弹弹指甲。
接下来该说什么？
到底怎么和这样的女生交流啊！
完全找不到话题！
『小泉青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往楼下走，嘴上没话找话道：
“我现在去买饮料，你在干什么？”
“休息。”
“哦，你多注意休息。”
话题又陷入僵局。
“休息结束呢？”
“工作。”
“哦，你多注意休息。”
『小泉青奈』加快脚步，决定到了自动贩卖机就立马找借口挂断。
楼上偶尔遇上因为值日晚参加社团的学生，每当看到他们，『小泉青奈』才有种在现实的感觉。
和九条美姬通话，太煎熬了！
“你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泉青奈』再次没话找话。
“周一早上就能上课。”
“周一早上就能见到你了，真希望能快点来。”
九条美姬突然蹙眉：“你怎么了？”
『小泉青奈』心里一跳，疑惑道：“什么怎么了？可能因为太想你吧。”
九条美姬点点头：“最好是这样。”
终于到一楼了，『小泉青奈』拍拍自己，又拍拍自动贩卖机：“我到了，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是，『小泉青奈』总感觉九条美姬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买了瓶纯净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
刚才太紧张了！
明明做好了正准备，却被对方的气质吓了一跳。
这样充满魅力、尊贵、华美的少女，是渡边彻的女朋友，他甚至把她压在身下做过那种事。
不，绝对已经做过了！
在渡边彻的手机里，有她各种各样的照片。
两人的自拍、泡脚时的脚丫、九条美姬跳舞的视频、倒酒的照片、九条美姬睡觉后的偷拍、甚至有小狗贴纸似的自拍。
不是那种下流类型，但充满生活气息的照片，更加说明两人关系的亲密。
到底怎么才能让那样的美少女成为女朋友啊，还有清野凛也是。
那么清冷的气质，真的会变得火热吗？在和渡边彻一起的时候？
清野凛校裙里的白衬衫下摆，渡边彻是不是拉起来过呢？然后用手解开过裙扣？
买完可乐，回去的路上，『小泉青奈』想了很多。
“你去哪了？”渡边猫不知何时蹲坐在榉木桌上，望着走进来的她。
“什么去哪了？”经过九条美姬的压迫，『小泉青奈』对“东京帅哥”淡定了许多。
“我估算着时间，在你大概回来的时候准备出来，结果发现你刚到自动贩卖机。”
“走得比较慢，偷懒呗。”
“是嘛。”渡边猫玻璃珠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小泉青奈』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渡边彻能和九条美姬在一起了。
这两人的额语气也太像了！
还是说，聪明人都喜欢这样说话？
“喏，给。”她把可乐递给渡边猫。
渡边猫歪着圆滚滚地脑袋，企图用牙齿打开易拉罐，结果怎么也咬不到拉环。
那可爱的样子，和刚才盯着她看时完全不同。
到底哪一面才是渡边彻的真面目呢？
算了，通过手机成功瞒过九条美姬，虽然很危险，只是初步尝试，但只要多对话几次，就算面对面也不会被怀疑吧？
可喜可贺。
252.奏响尾音之日
听完当天的故事，『小泉青奈』乘坐电车返回公寓。
拥挤的人潮，随处可见的时髦广告，总感觉浑浊着工业废气的污浊空气。
这里，和乡下完全不一样。
“下一站，信浓町，信浓町。”
『小泉青奈』跳下电车，书包竖着挪到身后，带子跨在右肩。
她双手插在裤兜里，如同踩着弹簧似的走向检票口。
她心情特别好。
好得就像能延伸到全国各地的铁轨一样。
能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哼哼哼，嗯哼——，哼哼。”
哼着自编自导还有点好听的曲调，她仿佛跳舞似的轻盈扭身，躲开因为打闹差点滑倒的女子高中生。
躲开之后，她双手依然插兜，膝盖高抬，用膝盖轻轻抵住即将倒地的女子高中生的背。
“小心哦♪~”她眨眨右眼。
在女子高中生们痴迷的眼神中，『小泉青奈』半点不停留，哼着歌，像一串音符似的朝检票口徜徉而去。
“好帅——”身后响起激动又使劲压低的尖叫声。
出了站口，在面包店买了新鲜的法棍、漂亮的蛋糕，法棍用同样漂亮的报纸包着，蛋糕则是精致的包装盒；
去往红绿灯的路上，用一辆摩托车的后视镜整理发型，感觉自己很帅；
过斑马线时，帮带孩子的年轻妈妈拿购物袋，分开之前，戳了戳婴儿那只有核桃大小的拳头。
普通的风景，走了好多遍的回家路，一切却那么鲜活，好像照片恰到好处地拉高了饱和度。
路过501，她敲了敲门，不管有没有反应，偷笑着溜回了502。
“我回来了。”就算没人也要喊。
面包放桌上，她回到卧室，在超级大超级软的床上滚来滚去。
最后，心满意足了，仰躺在上面。
她朝天花板伸直右手，张开五指，看似要抓住什么，其实是在欣赏“自己”指骨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而已。
“今天心情很好？”渡边猫不知何时蹲在卧室的飘窗。
已经不会被吓到了，有了两个人在一起的觉悟。
“不告诉你。”可爱的十六岁小泉老师翻身，趴在床上，拿出手机。
玩着手机，她又说：“渡边，我问你个问题，清野、九条、明日她们三个，你最喜欢谁？”
“嗯——”渡边猫发出迟疑的声音。
“清野？”『小泉青奈』扭头过来。
“不管看多久，视线离开时，永远依依不舍的腿，的确很不错呢，但是吧，嗯——”
“九条？”
“啊，高高在上的女人！鲜艳而多情的小嘴！”渡边猫赞叹一声，转而又迟疑道：“不过——”
“那就是明日麻衣咯？”
“学姐，喜怒哀乐全是因为渡边彻，全世界只爱渡边彻，怎么说呢——”
“烦死了，你到底最喜欢谁啊？”『小泉青奈』不满地坐直上半身。
“你觉得呢，小小泉老师？还有，能麻烦别用我的身体鸭子坐吗？”渡边猫说。
“我就要，我偏要！”『小泉青奈』双手撑着床面，摆出标准的鸭子坐。
望着眼前得意的她，渡边猫认为对于现在的小泉老师，十六岁的『小泉青奈』可能是最头疼的学生。
然而就算再头疼的学生，小泉青奈依然会耐心地引导，绝不会放弃，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眼前十六岁少女的心底，藏着同一份善良与温柔。
“怕了吧？怕了就乖乖告诉我！”这样说着的少女，正无意识玩着渡边彻的脚。
鸭子坐的人似乎有这样的习惯？
渡边猫决定还是不要挑明的好。
杀猫是一件必须批评的事，但终归不犯法。
“我最喜欢的人小泉老师。”猫说。
“诶？”少女感觉很吃惊，甚至玩弄袜子的手都停下了。
“不是你，是现在的小泉老师。”
“我当然知道！”『小泉青奈』脸红起来，手上更加扭捏用力地揉着脚趾。
过了樱花落下十五厘米的时间，她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因为我不想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
果然没有心！
『小泉青奈』抄起枕头，朝飘窗上的猫扔了过去。
枕头还在空中，渡边猫四散开来，变成无数只萤火虫，纷纷扬扬地朝『小泉青奈』飞去。
“啊——”『小泉青奈』掀起被子，连头带脚裹住自己，“你走开，不要过来，走开啊！”
少女的感情真丰富，戏挺多。
第二天，周五，开学第一周的最后一天。
渡边彻手里捏着掉落的玫瑰花瓣，刚走进教室，国井修就凑上来。
“渡边，有事找你！”
“今晚玩不了游戏。”
“不是这个，是教练找我，让我问你有没有打棒球的打算。”
“有什么好处？”渡边彻走回座位。
路过清野凛时，他把玫瑰花瓣放她桌上：“自己的垃圾，自己处理。”
国井修短暂地被这片不该出现在教室的玫瑰花瓣吸引了注意力，但又立马看向玫瑰花前面的一木葵。
“早上好，国井同学。”来自一木葵语气欢快的问候。
这是彻彻底底朋友之间的问候。
“一木同学，早上好。”国井修摸摸自己的寸头，视线又转向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文具的渡边彻。
“你去不去？我们一起打进甲子园决赛！”他大手一挥，像是介绍自己的帝国。
“我不是问你了吗？去有什么好处？”渡边彻拿出没有包书封的课本。
因为『小泉青奈』的事，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书封，九条美姬大概也不会允许他用女性动画角色做书封了。
‘再见，英梨梨，让你再次成为败犬真是不好意思，我心里永远爱你。’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和我一起在烈日下训练，每天投出上百个球，然后在甲子园一鸣惊人！”
渡边彻没任何兴趣的“啊”了一声。
说起来，英梨梨的双马尾能击飞棒球吗？
“今年说不定会请人气女声优来开球！到时候可以近距离接触！”
渡边彻不是很感兴趣的“嗯”了一声。
“只是打进地区决赛，就能变得受欢迎，比地区决赛更厉害的甲子园，你有想过会那个盛况吗？”
渡边彻姑且望着教室天花板想了两秒，然后问国井修：
“我还能变得更受欢迎？”
“......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关键不是受欢迎，而是青春！热血！梦想！”
“你就是想找个人陪你练球吧？”渡边彻戳穿青春热血梦想的谎言。
国井修装模作样的愤怒起来：
“渡边，你成绩上已经是全国第一！文化活动也拿了全岛国吹奏乐大赛金奖！就不想找点事做吗？清醒一点，不要虚度光阴，高二一辈子只有这一次！”
旁听呢一木葵，噗嗤一下笑出声。
在她身后的清野凛，就算这边吵闹，依然全神贯注地看书。
她喜欢安静，但不会因此无端指责那些吵闹的人——这里是公共空间教室，在她的人类观察部另当别论。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刚才吵的人是渡边彻，她绝对会用她最清脆悦耳，以最刻薄的语气说：‘蠢话不要说那么大声，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脑袋出问题，以为所有人跟你一样耳朵不好。’
暂且不说她，太多了说不完。
渡边彻从清野凛身上收回余光。
“我记得，”他右手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你们棒球部发誓——八月没打进甲子园决赛，开学要在校门口，给全校师生土下座？”
“没错！破釜沉舟！是不是热血沸腾了？”
“到此为止吧。”渡边彻说。
“同意了？”
“怎么想也不是同意的意思啊。”一木葵替渡边彻回答。
接着，她又对渡边彻说：
“不过还挺想看渡边君打棒球的，到时候我们吹奏部可以去现场加油，是吧，清野同学？”
“前提是能坚持到吹奏乐全国大赛结束。”清野凛把玫瑰花瓣夹在书里。
快上课了。
读懂她的信号，渡边彻不再闲聊，明确拒绝。
单纯想拉个人一起训练的国井修，只能无功而返。
原以为那是一个平凡的周五清晨，大家聊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题打发时间，在小泉青奈走进教室的瞬间，变得不平凡了。
和小泉青奈没有关系……好像也不对。
总之，九条美姬回来了，和小泉青奈一起走进的教室。
她穿着一样的西式校服、一样的百褶裙，除了黑裤袜特别高级、戴着戒指外，和普通女子高中生没任何区别。
但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女王般的气质，轻蔑的笑容，压倒性的存在感，教室里的人像是被下了命令似的望着她。
‘小小泉老师，看来失败了。’渡边彻心里遗憾的说了一句。
“从今天开始，九条美姬同学正式和大家一起上课，要好好相处哦。”小泉青奈合掌说。
‘十六岁的我，看来失败了。’她心里遗憾的说了一句。
九条美姬步履轻盈地走向渡边彻和清野凛包围的角落。
到了渡边彻面前，她扯过他的领带，几乎鼻尖贴鼻尖地说：“有没有想我啊？”
她的声音优美动听极了，哪怕话已经说完，仍然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余韵。
“想啊。”渡边彻回答。
“有多想？”
“都快疯了。神宫外苑，可以听到我绵延不绝的哭声；皇居的护城河，整夜回荡我呼唤爱人的呐喊。”
“就这样？”九条美姬还没满足。
“上课呢。”渡边彻压低声音说。
所有人看着他们两个。
九条美姬替渡边彻整理好领带，回位置之前，笑吟吟地对清野凛打招呼：
“以后好好相处啊，清野同学。”
“不必了，我没有和你相处的想法。”
九条美姬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
教室里大多数人的眼神，和竖着耳朵的一木葵一样，都期待着某种热闹。
渡边彻不讨厌这样的处境。
虽然痛苦煎熬了一些，但能和九条美姬、清野凛在一起，还能找机会让两人重归于好，好处远多于坏处。
以上的一切有个前提：坐在这里的是他本人。
麻烦呀。
不过再麻烦，渡边彻也会去解决，他早已下定决心。
“今天是最后一天，进路调查还没交给我的同学请尽快。”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早班会在小泉青奈重复强调学习不能松懈中结束。
渡边彻、清野凛、九条美姬，三人迎来同班后的第一次课间。
在教室里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注视下，渡边彻回过头去。
九条美姬臂肘拄着桌面，手撑着侧脸，正无聊地眺望窗外的新宿区。
清野凛拿出书，翻到玫瑰花瓣做书签的那页，一如往常地看起来。
“怎么今天回来了？”渡边彻好奇地问。
“跟我汇报吧，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九条美姬依然看着窗外。
渡边彻伸手，牵住她支撑脑袋的那只手：“我正好有事对你说。”
“果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九条美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嘴角露出残虐的笑容。
渡边彻背对教室里的人，以只有九条美姬和清野凛才能看到的角度笑起来。
他稍稍用力揉捏九条美姬细腻柔软的小手，说：
“不管什么事，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谁知道呢。”九条美姬语气不屑一顾。
渡边彻却笑得更开心了，再次揉揉她的小手，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昨晚写的笔记，将它递给九条美姬。
“什么东西？”九条美姬妩媚又气势凌人的眸子，撇了笔记本一眼。
“你看看。”渡边彻没解释。
九条美姬双手捧着笔记本，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
大概十秒后，她抬眼看渡边彻：“你写的小说？”
清野凛轻声笑了出来。
九条美姬身体不动，只用视线看了她一眼。
换成一般人，在这视线下已经心生恐惧，清野凛依旧悠闲地看书。
“……原来还有这样的理解。”渡边彻自语一句，解释道，“都是事实，这一周发生的事情。”
“事实？”九条美姬重复这个词。
“你先看完。”渡边彻指了指笔记。
九条美姬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看起来。
在里面，渡边彻写了很多情报，关于小泉青奈本人已经忘掉这些记忆之类，总之把‘把屡战屡败写成屡败屡战’的文字表达发挥到极致。
这些当然骗不了九条美姬。
没有识破谎言的她，早已养成抓住问题关键的能力。
上课前两分钟，她看完了。
“等她来了，你来我这。”在偷听的一木葵耳朵里，完全没明白九条美姬这句话的意思。
周五的第一节是小泉青奈的英语课，所有人都凑齐了。
依旧是差不多的时间，十六岁的『小泉青奈』登场。
她今天不慌不忙，因为昨天中午已经和未来的自己打好招呼，不要在课堂上测试！
但她的坐姿、眼神看人的习惯、上课的专注度，与刚才截然不同。
九条美姬的脸色越来越冷。
如果不是事先看过渡边彻给的笔记，心里有些准备，她绝对会立马叫人来处理掉小泉青奈。
一个女人，进了自己男人的身体。
用他的身体呼吸，用他的身体说话，用他的舌头感受食物的味道，上过厕所……全身上下，是不是早就摸遍了？
『小泉青奈』一无所知，正半听不听的上课，检验未来的自己的授课水平。
在她闻了闻渡边彻的手臂，确认这具身体昨晚有没有洗澡候，九条美姬深吸一口气。
她已经忍无可忍，什么也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突然膝盖上多了一个重物。
九条美姬低头，一只漂亮的猫咪正从她的课桌肚里爬到她的裙子上。
但凡喜欢猫，或者有点爱心的人，都无法拒绝这只猫的魅力。
九条美姬出手帮了猫。
一把掐住猫脖子，把猫从课桌肚子里拽了出来。
渡边猫举起双手，意思是：我投降，有话好说。
253.坠落之日
少女、猫，在英语课的教室对视。
窗外白云悠悠，飞机云由北向南。
橡树茁壮成长，电车从四谷站驶出，春风正从操场经过。
“我在外面等你。”少女的声音几乎化为实质的重量，压在猫咪小小的脑袋顶。
九条美姬把猫塞回抽屉，动作粗鲁。
她站起来，椅子被她修长纤细的腿弹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教室里，认真上课的所有人，望过来。
『小泉青奈』疑惑地回头，看见九条美姬，缓缓瞪圆眼睛，张大嘴巴。
“九、九条同学？”英语老师小泉青奈，试探地询问道。
九条美姬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眼前的『小泉青奈』，对她说：
“跟我出来。”
不等任何人做出回应，她若无旁人地朝教室后门走去。
经过清野凛时，九条美姬突然想起似的，把手搭在清野凛美好的肩上。
“你也跟我来。”
“拒......你干什么？放开。”
不管清野凛怎么挣扎，九条美姬半搂半强迫，带着这位就连渡边彻也不敢侵犯的冰冷少女，在四班全体师生的面前，出了教室。
留在原地的『小泉青奈』不知所措。
为什么九条美姬在这里？
为什么她会发火？
知道她不是渡边彻了？
怎么知道的？
总之，因为事发突然，问题太多，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一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的答案：走出这间教室，情况会不妙——从众人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眼神，能轻易得出这点。
『小泉青奈』下意识看向讲台未来的自己，但下一刻，‘不能连累未来的自己’的想法涌上来。
就像她会随便找未来的自己要钱，坚信未来的自己绝对会给她，她也会为了未来的自己付出一切。
『小泉青奈』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起身离座，朝教室后门走去。
视线的余光里，斋藤惠介摆出保护脖子的姿势，国井修朝她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
『小泉青奈』认为他们应该做的不是这些，而是报警。
刚迈出教室门，听见通往四楼的楼梯间传来声音，是清野凛和九条美姬的对话。
“......你信不信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情和你斗嘴。”
“啊啦，不凑巧，我现在心情很好。”
“回来！”贯彻人心般的命令。
“你要是再拉我的衣服，别怪我不客气。”清野凛的声音，冷得能冰封这所学校。
一阵整理衣服的窸窣声。
“要想我帮你，条件很简单，叫我一声姐姐大人就可以。”『小泉青奈』再次听见清野凛说话——这时，她的语气从冰冷变成冷淡。
九条美姬回以嘲讽的冷笑。
“唉。”这是渡边猫的叹气声。
『小泉青奈』再次深吸一口气，朝楼梯间走去。
走道的窗户半开，中庭白玉兰的花瓣，被微风吹落。
花坛里的蔷薇藤拼命伸展，只有爬得更高，挤占更多阳光雨露的藤蔓，才能在五月开出让人驻足的蔷薇花。
『小泉青奈』躲在拐角，忐忑不安地悄悄探出半张脸。
九条美姬站在那里，明明穿的是校服，背景是学校楼梯间，却给人优雅得体的感觉，不愧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
清野凛，天国少女般的抱着手肘，用她不含一丝欲念的清冷双眸，看着探头窥视的『小泉青奈』。
注意到清野凛的视线，九条美姬看过来。
严厉却美丽的眼神，俯视着『小泉青奈』。
『小泉青奈』还没来得及看清渡边猫在哪，下意识缩回脑袋。
九条美姬的眼神，仿佛要从她的瞳仁里，把名为『小泉青奈』的灵魂挖出来。
“过来。”不容拒绝的命令。
『小泉青奈』再次探头瞅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三人一猫上楼，走过没有乐器声的架空走廊，来到第一节课的人类观察部。
清野凛事不关己地走到窗边。
她打开窗户，手柱窗台，手撑侧脸，享受着徐徐微风，眺望新宿区鳞次栉比的高楼。
宝特瓶里的玫瑰花，跟她秀美的长发一起，被风吹得微微飘动。
俨然一副文学少女窗边美景图。
九条美姬坐在沙发上，架着腿，抱着手臂，气势凛然，渡边猫蹲坐在她面前的长桌上。
这是女王审讯图。
『小泉青奈』站在门口，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小小泉老师，坐啊。”渡边猫开口。
“嗯！”像搁浅的鱼被浪花带回大海，『小泉青奈』快速地应了一声，坐到渡边彻平时的座位上。
“你们关系很好嘛。”九条美姬用嘲讽挑衅一切的笑容说，“也对，共用一具身体，关系自然比谁都要好。”
简直就像天空被乌云遮蔽，新宿区迅速阴下来一般。
“一个月后，她会忘掉这段记忆。”渡边猫说。
“事实已经发生了。”
“用的是我的手，感觉也忘了。”
“你指望我当做无事发生？”
“当然不是......”渡边停顿一了下，“只是不管怎么样，小泉老师是无辜的。”
一人一猫，你一言我一句，九条美姬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渡边彻，你是不是太嚣张了？”她精致漂亮的脸蛋，全是阴霾。
“嚣张？”窗边的文学少女，从宝特瓶中取出白玫瑰花。
她用澄静声音说：
“看似把渡边彻玩弄于掌心的你，其实很多时候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聪明的渡边彻。”
少女把玫瑰花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尽管那是岛国最著名的花市——大田花市——今天最美的玫瑰之一，依然分不清到底是花衬托了脸，还是脸让花更好看。
“聪明吗？我不这样认为。”渡边猫说，“九条美姬把我玩弄于掌心，是因为我爱她；她会被我牵着鼻子走，是因为她同样爱我。”
“够了！”九条美姬打断远离的话题。
她看着渡边猫：“说吧，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件事。”
“可能是怕你不信。”『小泉青奈』主动帮忙解释，“你看，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完全把这当成梦。交换身体这种事，完全超乎想象。”
“我让你说话了吗？”九条美姬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渡边猫。
『小泉青奈』不满地撇撇嘴，心里的害怕和不好意思减少了。
如果九条美姬不是这么盛气凌人，她会因为愧疚好好主动道歉，征求原谅。
但这样子，什么也不管，直接把她当成罪人，还对她下命令，到底什么意思？
‘有什么了不起。’
感受到十六岁少女的叛逆，渡边猫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他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你知道，担心你把错怪在小泉老师身上，倒不是想瞒你。”
“你和那个小泉青奈怎么回事？”九条美姬责问道。
“纯粹的师生关系。她是从乡下公立高中，靠自己努力来到东京，所以对同样来自乡下的我很照顾。”
九条美姬看向窗边的清野凛。
“单，双？”清野凛说。
“单。”九条美姬回答。
清野凛伸出纤细的手指，捏住一片玫瑰花瓣，轻轻摘下。
她轻柔地将花瓣放在明净的窗台，开始摘第二片。
到这时，『小泉青奈』才知道两人刚才说的单双，指的是玫瑰花瓣的单双。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九条美姬似乎特别信任清野凛？
单、双、单、双......
没有人数，『小泉青奈』只好在心里默默数起来。
原以为很快就会放弃，或者中途出错，但这件事对于大脑而言，似乎就像把一堆散乱的书摆放整齐——虽然麻烦，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
单。
花瓣的数量是单。
清野凛轻轻旋转玫瑰花枝，看了渡边猫一眼。
如果没少她夹在书里的那瓣，数量应该是双。
渡边猫则看了眼九条美姬手里的戒指。
“说吧。”九条美姬不耐烦道。
“真话。”清野凛将花枝放在窗台的玫瑰花瓣上，营造出独特的美感。
九条美姬深深看了一眼渡边猫。
渡边猫跳起来，跃到九条美姬肩上，伸出猫舌头，舔了舔她的小脸。
九条美姬抓住猫脖子，把他拿了下来。
渡边猫四肢下垂，尾巴也下垂，猫脸困惑。
没道理，九条美姬应该稍稍消气了才对。
九条美姬拎着猫，检查了猫爪子，然后把猫丢在桌上。
渡边猫再次跃到她肩上，这次，九条美姬没有拒绝。
“结束了？”『小泉青奈』试探地问。
“结束？”重复这个词，九条美姬轻蔑地哼了一声。
伴随着她的声音，楼道里传来杂乱又整齐的脚步声。
“咚咚。”恭敬的敲门声。
“小姐。”静流的声音。
“进来。”
“是！”以静流为首，一群便服保镖鱼贯而入。
“怎么回事？！”『小泉青奈』慌乱地站起来，弄倒了椅子。
“把他带回去。”九条美姬命令道。
“是！”保镖缓缓走向『小泉青奈』。
“清野同学！”『小泉青奈』求救道。
“不要弄乱我的桌子。”清野凛走出人类观察部。
“等等啊！！”『小泉青奈』躲到榉木桌后面，退无可退地靠着窗户。
渡边猫心里替『小泉青奈』默哀。
清野凛只是不说，但对于一个女生占据他身体这件事......
反正是九条美姬动手，顺水推舟让『小泉青奈』受点苦头，她不赞成，不反对。
他倒是想帮忙，可惜有外人在，猫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系统的事，哪怕只是很肤浅、被允许的一小部分，只能告诉她们。
“渡边少爷。”静流拿出枪，冷笑中带着一丝终于等到今天的兴奋。
“枪——”『小泉青奈』尖叫道。
十六岁少女的叛逆心，遇上东京大小姐恶势力，彻底被击溃。
“喵~”
喵的意思：放心吧，是把你关在别墅好吃好喝。
走在前面的几位保镖直接上前，准备架住『小泉青奈』的手臂，把她带走。
“别过来！”尖叫着，『小泉青奈』下意识挣扎。
出现极为夸张的一幕。
刚碰到『小泉青奈』手臂的两名保镖，被远远地甩了出去。
乒铃乓啷，书架、电视机、冰箱，倒了一地，食物撒出来。
榉木桌、沙发，因为靠得近反而没事。
“这是？”『小泉青奈』看看“自己”的手，又担忧害怕地看看被甩出去的两名保镖。
两人满脸痛苦，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人类观察部教室门的对面，清野凛双手抱臂，纤细的身体背靠墙壁，有趣地打量这场戏。
如果说，『小泉青奈』受点苦，她不赞成也不反对，那九条美姬丢脸，她完全赞成。
九条美姬伸手使劲蹂躏渡边猫的脑袋，五官都被捏得快变形了。
“下手重一点也没关系。”说着，她走向门外。
就这一句，『小泉青奈』盯上了她，“啊——”地叫着直冲了过来。
“保护小姐！”
不用静流说，就算刚才人被甩飞超出常识，保镖依然冲了上去，在九条美姬身后组成人墙。
『小泉青奈』害怕、慌乱。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想被带走、都是九条美姬的错、抓住她。
空间狭窄，保镖人多势众，但她只是胡乱挣扎，就把这些人统统甩了出去。
简直就像电影，主角走过，喽啰被打到天上。
“渡边彻！停下！我要开枪了！”只剩静流一个人。
装有消音器的枪口，黑黝黝的光着，吓得『小泉青奈』不敢动弹。
“打断她的腿。”九条美姬冷笑着下令。
女性占据自己男人的身体，她心里早就已经充满怒火。
现在，在清野凛面前，手下三两下全部被反倒，更是添了一把火。
静流第一时间执行命令，枪口下调——
渡边猫扑了上去。
就算有【疗伤药】，中枪依然会痛，绝不能让『小泉青奈』受到伤害。
不等孱弱无力的猫身抵达。
“砰——”，枪声响起。
『小泉青奈』害怕得甚至闭上了眼睛，但身体自己却躲开了。
渡边猫落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精通级·闪避>、<自由搏击·自由搏击>、<精通级·射击>，总算派上了用场，让这具身体对枪械极为敏感。
『小泉青奈』睁开眼，对死亡充满恐惧。
如果是她自己的身体，此时绝对瘫倒在地。
但这是渡边彻的身体。
指向性神经系统、下丘脑、边缘系统、脑垂体、肾上腺、甲状腺等等等，这些控制情绪的生理机制，反应给大脑的，绝不仅仅只是害怕。
恐惧只是一刹那。
生气！愤怒！凭什么！你也配！
在静流开第二枪之前，『小泉青奈』像是踹走一个布偶似的，一脚把她踹走。
“呕——咳咳！”静流捂着近乎凹陷的胸膛，满脸痛苦。
人在空中时，因为剧烈的疼痛控制不住身体，枪脱手了。
渡边猫看了静流一眼。
回岩手县之前，这女人故意打开枪的保险，他不去计较，这次让她受点苦也活该。
“喵~”他对『小泉青奈』叫了一声。
差不多适可而......
“啊——”『小泉青奈』一拳打向九条美姬。
强大的力量，带来暴虐；对死亡的恐惧，带来愤怒。
就连渡边彻自己，都没见过的、自己的全部实力。
凌冽拳风，撕裂空气。
“小......”九条美姬听见静流似乎在喊什么。
倒地的保镖奋力爬起来。
“喵！”
柔弱、不堪一击的猫，远远飞出去，撞到墙壁。
先是咚的一声，紧接着是掉到地上的轻微声响，往后便一动不动。
点点星光，从猫身上飘散出来。
“彻——”九条美姬血色尽失。
清野凛脸色发青，冰凉的小手，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医院的电话。
『小泉青奈』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窗台上，玫瑰花枝滚落，花瓣被风带向远方。
254.东京塔与萤火虫之日
午后，紧邻“四谷站”的校舍，窗户晶莹透净，微风吹进活动教室，白色窗帘随风飘舞。
窗边，夹了书签的精装本；
沙发上，四散开来的漫画书；
电视机前，没收拾的各种游戏机。
外面的榉树好像就要长到屋里来，阳光与树叶晃动的榉木桌上，少年伏在那里酣睡。
彻......彻......
总有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
渡边......渡边......
总能听到谁的声音在一直呼唤着某人。
日光摇曳空气，伏在榉木桌上睡觉的少年缓缓醒来，悠闲地打哈欠。
◇
白色天花板，明亮却不刺眼的顶灯。
鼻尖是淡淡的香气，熟悉又亲密。
渡边彻侧过头，看见九条美姬的睡脸。
两人躺在一张豪华单人床上，她占了大部分位置，被子也裹去一大半。
枕头更不用说，她睡在中间，如果不是枕头本身够长，他什么也没有。
渡边彻伸出手，抚摸精致小脸，整理散乱的秀发，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九条美姬睁开眼。
渡边彻笑起来，用呢喃般声音问：
“美姬，我的美姬，你没事吧？”
感受彼此的呼吸，两人互相对视。
“你得到我的允许了？”九条美姬质问道。
“什么允许？”
“醒过来、摸我的脸、还有，挡在我前面。”
“摸脸就算了，另外两个是不是太苛刻了，事后批准行不行？”
“不行。”
“那就难办了，干脆不要批准好了。”
“呵。”九条美姬冷笑着坐起来，“渡边彻，你是不是以为替本小姐挡了一次，就能在我面前随便放肆？”
渡边彻跟着坐起身。
“美姬，我的美姬，我想抱你。”
“......”九条美姬瞅了渡边彻一眼，扬起她傲慢的小脸，“我允许了。”
渡边彻搂过她曼妙的身体，一手环住纤细腰肢，一手抚摸那稍显凌乱的长发。
九条美姬依偎在他怀里，身体微微颤抖。
她使出全部的力气，像是要不准渡边彻动弹似的紧搂他。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做任何事。”她不容分说地命令。
渡边彻更加用力地搂着她，闻她的发香，心底一片安宁。
两人没说话，抱在一起好长一段时间。
分开时，他们能明显感觉到彼此的依依不舍，恨不得一直这样下去。
渡边彻打量整个房间。
规格肃穆的窗帘，窗外是深夜的东京。
豪华的沙发茶几组合，半个墙壁的电视，硕大的冰箱，一间豪华套房。
“这是哪里？”
‘清野呢？’他本来想问的问题，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问口。
等待回答的时候，九条美姬突然在他腰上使劲掐下去。
“嘶——”渡边彻忍住痛，“美姬，你干什么？我还是病人啊。”
“看来看去，在找什么？”九条美姬冷笑道。
“房间.....”
“清野凛？”
“真的好痛，能不能先松手。”
“还是小泉青奈？”
“我什么都没说吧。”
九条美姬剜了一眼表情痛苦的渡边彻，伸手按下床头的按钮。
“叫人？美姬，我认为你可以自己上，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还......”
“怎么了？”声线清冷，情绪带着一丝慌乱紧张，清野凛从套间的小隔间里走出来。
她似乎刚睡醒。
樱色的嘴唇沾着发丝，校服胸口的蝴蝶结一边长一边短。
没穿校服外套，衬衫上有些褶皱。
因为被子里九条美姬依然在拧腰，满脸痛苦的渡边彻，和清野凛对视。
“你、你好，清野同学。”
腰，真的好痛。
“看起来很幸福呢，渡边彻同学。”清野凛没有一丝温度笑着说。
“我建议，您可以去看一下眼科。”
“嗯？你不幸福？”九条美姬脸贴脸。
“幸福，我超级幸福。”渡边彻哭着笑出来。
真的好疼。
三人一如往常的话语，隐忍着岩浆般的炽热。
清野凛看着渡边彻的那双眼睛，光彩闪亮。
渡边彻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九条美姬允许清野凛守在这里？为什么他寻找清野凛，九条美姬使劲掐他的腰，却没有生气？两人关系变好了？
还有，现在『小泉青奈』去哪了？
平安回去了吗？
窗外一片漆黑，透过自己的倒影，渡边彻望着远处橙色的东京塔。
送来夜宵的是护士，渡边彻这才知道这里既不是别墅，也不是哪里的高级酒店，只是医院的高级病房。
饭菜的分量很少，但种类繁多，每样一小碟，铺满整张桌子。
渡边彻和九条美姬下了床，三人坐在沙发茶几那吃饭。
“看起来很好吃，非常有营养的样子。”从早上第一节课睡到现在，渡边彻早就饿了。
“那就多吃点。”九条美姬说。
“刚醒过来，进食少量。”清野凛有不同的意见。
“我身体医生怎么说？”渡边彻总算想起关心自己。
清野凛照例先喝了一口汤，满足似的说：“很健康，睡着了。”
“什么事都没有？”渡边彻一口就吃掉一样菜，看向九条美姬。
“那个药，我给你吃了一粒。”九条美姬说。
渡边彻夹起自己碗里的豆腐：“来，美姬，给你。”
九条美姬看了他一眼。
分餐制，渡边彻有的，她们两个都有；渡边彻没有的，她们也有。
九条美姬和清野凛吃完自己的那份，最后还吃了水果，她们同样一天没进食。
时间过深夜一点，两人担心了一整天，吃完饭，稍稍休息后，就各自回去了。
房间关了灯，陷入彻底的黑暗。
渡边彻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小腹，脑袋枕着左手，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四周一片寂静，月色流淌。
耳边似乎能听到蛙鸣，一时间分不清是怀念家乡，还是医院周围真的有青蛙。
渡边彻准备睡了，调整睡姿，面朝落地窗。
东京塔逸散橙黄的光晕，伸出手，他将光拽进梦里。
◇
夜晚，茂密的树林投落层层阴影，这是一条静谧的山间小道。
伴随着蛙鸣，跟随萤火虫的指引，渡边彻来到小道尽头，这里坐落着一间神社。
神社前的台阶上，十六岁的『小泉青奈』抱着她柔软的、少女的腿，蜷缩在那里。
渡边彻走上去，坐在她身边。
“再不回去的话，家里人要担心了。”他说。
『小泉青奈』依旧用力抱紧自己的腿，脸埋在膝盖里。
渡边彻看向用萤火虫，顺着萤火虫的光，隔着树林，可以眺望山下。
那里有一个小镇，夜晚散发的光芒没有东京璀璨密集，那么一点点，温馨又宁静，恰到好处。
“这里是你的老家吗？”渡边彻打量着这一切。
夜风徐徐，不知哪棵树上传来不知什么虫子的翅膀拍打声。
森林里，飘浮着无数绿色的萤光，萤火虫在那里聚集。
“我不是故意的。”『小泉青奈』好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嘶哑。
渡边彻看了她一眼，她依旧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知道。”他说，“放心吧，我没事。”
『小泉青奈』更加用力地抱紧膝盖，不让一丝风吹进去。
她蜷缩的样子，像黑夜离家出走，期待家人来寻找的小孩。
“我没有一点怪你的意思。”渡边彻继续说。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犯了任何错，我都会替你去道歉。任性也好，看不顺眼也好，别人不喜欢，甚至讨厌，但我全部接受。”
一只萤火虫离开森林，飞到神社小径的上空。
“为什么？”『小泉青奈』的声音干涩。
为什么？
这一切是造成的呢？
系统的错嘛？故意不说清楚？模糊概念？
系统又是什么？是他自己啊。
那是与生俱来，比手脚、长相更亲密，是灵魂深处的东西。
带来便利的时候，系统是他的；惹了祸，系统还是他的。
要怪只能怪他接受任务，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渡边彻这个人的错。
『小泉青奈』本该在这个镇上，度过她纯洁快乐的新学期，而不是去东京那种地方，去受大小姐的委屈，去被枪指着。
九条美姬喜欢吃醋，占有欲强，男朋友被女人俯身，做了她做的。
『小泉青奈』也没有错，她没义务去迁就人，又不是她想这么做，去占别人男朋友的身体。
把她从十年前带到现在的人，是渡边彻。
不用管『小泉青奈』是否做错，不去分析她的性格，没必要细数谁到底该负多少的责任。
外人眼里，原因千种万种，在他心里，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让十六岁的少女经历了她本不该经历的一切。
谁都可以去责怪她，只有他不行。
然而，这个真正的理由，他都不被允许说出口。
渡边彻满怀愧疚，忍不住伸手，轻抚『小泉青奈』的头发。
“对不起。”他感情真挚，声音柔和，带着伤感，“让你经历这些。”
这不经意间的动作，有种令『小泉青奈』窒息的温柔。
孤身在未来的虚无感；
被清野、九条、明日，这些都市少女比下去的自卑；
知道未来的自己能考上早稻田，但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坚持努力的无力；
被保镖包围、被枪械指着、一动不动的渡边彻......
她已经到了极限，濒临崩溃。
“啊——”『小泉青奈』突然放声大哭。
她扑倒在渡边彻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拼命地从喉咙挤出声音，不停说：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太好了...对不起...”
渡边彻抚摸她的头发，看着那只萤火虫起舞，神社小径上，陆陆续续飞来更多的萤火虫。
“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不管渡边彻说什么，『小泉青奈』只是一个劲地嚎啕大哭，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渡边彻心里更加难过。
这些眼泪，『小泉青奈』原本根本不需要流。
今天是周五，在这个温暖的夜晚，她应该和家人在一起，或者和新认识的朋友，在手机上商量周六该去哪玩。
不，『小泉青奈』那边应该是早上。
她应该急急忙忙起床，胡乱地穿上崭新的裙子，拿上面包，奔跑着去上课才对。
而不是在这里，带着差点杀人的愧疚，去流什么该死的眼泪。
“全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渡边彻从未这么难过。
一直哭了很久，等渡边彻的衣服像是被直接泼了一杯水，『小泉青奈』才慢慢变成抽泣，渐渐止住泪水。
“对不起。”她哽咽地说。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才是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我差点杀了你。”
“那也是我的错，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渡边彻语气坚定。
“你在安慰我吗？”『小泉青奈』抬起脸。
那张十六岁的鹅蛋脸，漂亮、青春、充满活力、满是泪水。
“不是。”渡边彻摇摇头，低声回答。
“为什么？是未来的我好奇东京帅哥，我才占据你的身体，害你和女朋友闹矛盾，让你生活变得混乱，最后，还差点......”
渡边彻闭上眼。
在『小泉青奈』心里，居然和他一样，把这一切事情的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但她是无辜的，真正错的是他。
“是我的错。”他轻拍她的肩。
“为什么？”
“理由不能说，总之，就是我的错。”
“什么了嘛。”『小泉青奈』不满捶了渡边彻胸口一下。
手碰到泪水打湿的部分，她不好意思地离开离开他的怀抱。
“......明天，我帮你洗。”她稍稍整理裙摆，不好意思地抱着纤细的小腿。
“我衣服一天一件。”
“哼，有钱人。”『小泉青奈』嘴里说着，脸上露出暗淡的神色。
有钱人，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她，乡下的女高中生。
“我经常说一句话，”渡边彻望着远处的小镇，“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不是身上身上有十亿円，而是刚从岩手县来到东京，在烈日下举广告牌，挣时薪的那段时间。”
“骗人。”
渡边彻不理她，继续说：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有，住在狭窄的公寓里，但却感觉拥有全世界，满脑子伟大的梦想。”
“现在呢？”『小泉青奈』忍不住问。
“现在也很开心，我很爱我家K桑和麻衣，她们也很爱我。”
“说到底还是喜欢有钱人的生活。”『小泉青奈』看向小径上的萤火虫。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有没有钱，和我开不开心没关系。美姬给我钱可以，我自己打工挣钱也很开心。”
“只有你才会这样吧，大家都喜欢被人给钱。”
就像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喜欢都市时尚女生，而不是乡下的土妹子。
渡边彻扭头看向少女：“你也这样。”
“我？”『小泉青奈』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和渡边彻对视。
“未来的你，靠自己的努力上了早稻田，接下来打算靠自己在东京买公寓，没从谁哪里拿一円。拿不到吗？那么好看的鹅蛋脸，身材又好，还是老师。”
“我才不挣那种钱呢。”
“你看，你是这样的人吧？而且不是说说而已，未来的你，的确像你说的一样。”渡边彻说。
『小泉青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
“渡边。”
“嗯？”
“这是哪里？”这句开口前，『小泉青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或许想说的不是这句，是谢谢？还是其他什么？
“梦吧。”渡边彻随口说了一句。
“我猜不是梦。”
“哦？”
“很有可能是时间与空间的缝隙，我们两个人的灵魂在跨时空对话！”『小泉青奈』一本正经地推测道。
“原来如此。”渡边彻点头，“这样就说的通了。”
事实没那么浪漫。
系统为了所谓的保障基本人权，所以不让『小泉青奈』逃避现实的灵魂，去往不该去的地方。
仅此而已。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系统知道了。
“小泉同学......”
“叫老师！”
“小泉老师，今天发生的事，不管是谁的错，就让它过去吧。人不能总想着过去，这样永远不会快乐。”
“可是......我差点杀了你。”
“不是没事吗？如果说后悔的，那就更没必要了，就算是我，也有一堆后悔得恨不得人生重来的事情。”
“‘就算是我’？这话说的你好像很了不起似的。”『小泉青奈』不服气地说。
“没什么了不起，所以想变得了不起。”
“也、也没有啦，我认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谢谢。”渡边彻笑着说。
『小泉青奈』不好意思起来，她手挠挠雪白的后颈，转移话题道：
“对了，这是你第一次看到我吧？怎么样？”
“站起来让我看看。”
“好！”『小泉青奈』蹦跳着站起来，跑到台阶下，站在神社小径上。
她转了一圈，期待地望向坐在台阶上的渡边彻。
借着萤火虫，还有皎洁的月色，渡边彻打量眼前十六岁的『小泉青奈』。
学校定制的衬衫，袖子帅气地卷到手臂，长到膝盖的裙子，漂亮眉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注意到渡边彻的眼神，『小泉青奈』不好意思地放下袖子。
“很可爱。”渡边彻说。
“嘿嘿。”『小泉青奈』得意又害羞地笑起来。
“简直就像新年神社里的篝火。”
“新年神社的篝火？”『小泉青奈』疑惑道。
“寒冷的天气，一大堆整根木头点燃后的巨大篝火，往上丢一些木柴，火星便像雨雾一样飘散，你就是那么可爱。”
“听不懂。”她摇摇头，随后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渡边彻也跟着笑起来。
隔着神社的台阶，『小泉青奈』盯着渡边彻看。
“怎么？我的灵魂和身体有哪里不一样？”渡边彻站起来，让她打量自己。
“是有一点。”
“不够帅了？”
“不是，只是感觉，你的灵魂看起好温柔。”
“温柔？”
“嗯，是一个不会怪责别人、什么事都会原谅、充满温柔的灵魂。”『小泉青奈』肯定道。
“我可不会什么事都原谅。”渡边彻笑起来，“只是比起找别人的错，我更喜欢先找自己的错而已，然后，嗯——，怎么说呢，不喜欢强加别人什么。”
“不喜欢强加别人？什么意思？”
“比如说，你任性，我不喜欢，但我不会让你变得不任性，让我喜欢。”
“我任性？！”
“嗯？”
“我、我，我只是说话声音大一点而已！”
“啊，我对小泉老师这种临机应变，还真讨厌不起来。”渡边彻笑着说。
『小泉青奈』噗嗤一下笑出声。
渡边彻走向台阶，来到她身边。
“回去吧，再不醒来，父母要担心了。”他说。
“嗯。”『小泉青奈』点头。
她朝成群结队的萤火虫里走了几步——它们像是一直在等她一般，随后，她又回头。
渡边彻稍稍举起手臂，『小泉青奈』也轻轻摇了摇手。
“明天见。”
“明天见。”
255.改变之日
千代田，神保町。
九条母亲从花园走回客厅，把修剪花卉的剪刀交给佣人。
“母亲？”九条美姬穿戴整齐地从楼上下来。
“真少见啊，这么早起来。”九条母亲笑着说。
九条美姬走下楼梯，坐上餐桌，佣人端来早餐。
“我听说，昨天发生了不愉快？”九条母亲坐在女儿身边，双手撑下巴。
她的举止、神情、容貌，犹如二十岁出头的美妇。
“没什么事。”九条美姬喝了口牛奶，快速吃起早餐。
“没什么事在医院待一整天？静流那些人，听说伤得很重？”
“听谁说的？”
“秘密。”
九条美姬放下刀叉，一口喝掉牛奶，擦完嘴：“我吃好了。”
她起身离座，朝外面走去。
九条母亲看着自己女儿离开的背影。
“小瞧你了呢，渡边。”她自语一句。
◇
九条美姬赶到医院，渡边彻已经起来了。
她看到他站在窗边，双手插在口袋里，俯瞰清晨的东京。
悠然自在的举止，双脚踏在地面的稳健姿态，说明身体已经完全康复。
“美姬？”他转过身，缓缓笑起来。
晨曦落在他神采奕奕的俊脸上，让九条美姬情不自禁地凝视，出神了那么一小会儿。
“身体好了？”她走过去。
渡边彻自然而然地伸手，将他的美姬搂在怀里。
她的衣服，带着外面的些许凉意。
“美姬，我的美姬，我可以亲你吗？”渡边彻说。
九条美姬搂住他脖子，递上嘴唇。
两人在太阳初升的窗前接吻。
东京林立的大楼，依次被晨光照亮，一栋接一栋，镶嵌在大楼上的玻璃窗，反射刺眼的光芒。
他们一直接吻，直到这些高楼全部浸泡在晨光里。
“姐姐好甜啊。”渡边彻恋恋不舍地笑着说。
“弟弟也不错。”九条美姬满足地靠在他怀里。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渡边彻轻轻推开她。
九条美姬用她那双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看的眼睛，询问为什么。
“她来了。”渡边彻解释。
九条美姬皱眉，下一秒又舒展开，与此同时，她的脸色变得轻蔑、冷漠、傲慢。
等渡边猫出现在九条美姬的肩头，『小泉青奈』穿过十年的时间，来到这间撒满阳光和幸福的病房。
“早上好，小泉老师。”渡边猫主动打招呼。
“早上好。”打完招呼，『小泉青奈』看向九条美姬。
九条美姬把渡边猫从肩上拿下来，像是医生做体检似的检查猫的每一部分。
眼珠、耳朵、牙齿、舌苔、爪子……
“那个，”『小泉青奈』犹豫着开口，突然深深地鞠躬，“对不起！”
渡边猫扭头看向『小泉青奈』。
九条美姬把猫脑袋按在自己胸脯上，抱着他走回沙发。
『小泉青奈』抬起头，跟着走过来。
“昨天的事，还有占据渡边身体的事，对不起！”她再次鞠躬。
“怎......唔！”渡边猫再次被按了回去。
他软乎乎的猫爪子，踩着更软的胸部，很勉强地呼吸空气。
九条美姬整理着渡边猫的毛发，对『小泉青奈』不理不睬。
『小泉青奈』保持鞠躬的姿势，说：
“我在过去的一整天，都在想象自己的男朋友被某个女人占据身体的情形。不管怎么试着去原谅，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我完全理解九条同学你的心情，真的非常对不起！”
九条美姬抚摸着渡边彻，头也不抬地冷声回答：
“这一个月过去，早点滚。”
“谢谢。”
做完这一切，『小泉青奈』松了一口气似的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你居然会做出让步。”清野凛走进来。
周六，她身穿一件有点衬衫风格的蓝色连衣裙，柔美的腰肢用腰带束着，打扮得颇有春天的气息。
“杀掉小泉青奈，让你趁虚而入？”九条美姬冷笑一声，“她回去后会忘掉这一个月的记忆，看在渡边的份上，本小姐勉强自己委屈一次。”
“美姬......”渡边猫玻璃珠似的眼珠子，从九条美姬怀里望着她。
“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去死吧。”九条美姬使劲揉猫的小脑袋。
“真的非常抱歉！”『小泉青奈』再次鞠躬。
九条美姬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清野凛手抵下巴，看着九条美姬。
她对于『小泉青奈』占据渡边彻身体这件事，没有太明显的反应，单纯只是因为渡边彻不是她男朋友。
互换位置，她能做到九条美姬的程度吗？
假设永远是假设，没有真的面对，永远无法知道她会怎么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经历这件事，渡边彻留在九条美姬身边，恐怕不仅仅只是责任。
‘比我想象得要难对付呢，美姬。’
清野凛有一瞬间，竟然怀念起童年时期的两人。
那个爱哭的小女孩，变成心狠手辣的九条公主，现在，又是什么样的九条美姬了呢。
已经复杂到她看不清，从绝对胜利，变得十分棘手。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胜利早晚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抵挡自己的魅力。
清野凛收回视线，看向『小泉青奈』。
她能看穿谎言，道歉是否真心实意，一眼就能看穿。
“成长了很多呢，小泉同学。”清野凛说。
“没有啦。”『小泉青奈』害羞道，“只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明白什么了？”渡边猫终于从深谷里走出来。
『小泉青奈』看着眼前的两人一猫，回忆昨晚的一切，还有白天的思考。
“今天之前，我一直从自己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来到未来，占有谁的身体，不是由我控制的，那凭什么要我负责。”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下去：
“但是现在，我想去考虑九条同学的立场。不管对方有什么原因，自己男朋友被女性霸占了身体，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过去的事。”
清野凛低声说：“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演变成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会失去自己，但是......”
她抬起头，难得稍稍柔和声音，说：“变得温柔了呢，小泉同学。”
“是！”『小泉青奈』扬起灿烂又幸福的笑容。
那笑容，是渡边彻怎么也笑不出来的样子。
或许不如渡边彻迷人，却有一种格外打动人心的东西。
『小泉青奈』用这样的笑容，对清野凛和九条美姬说：
“因为，我昨天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两位大小姐、两位美少女，一时间都看着这样的『小泉青奈』。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昨天哭着、近乎绝望离去的少女，发生这样的变化？
下一秒，聪明的两人明白了。
九条美姬掐住渡边猫的脖子。
“你还有事瞒着我。”她冷冷地说。
“我没......”
“渡边同学，”『小泉青奈』温柔调皮的声音，“不能撒谎哦~”
渡边猫咔咔咔回头，望着『小泉青奈』。
叛徒！——猫眼珠子送去这个词。
“我也很有兴趣呢，渡边彻同学。”清野凛言辞里，带着北极最深处的寒流。
“我坦白。”面对她们，了不起的渡边猫只能投降。
接下里的时间里，他说了昨天那场梦里发生的事。
听完，清野凛手抚额头，无奈地叹口气。
“权利、财富、过人的智慧、出众的外表、强壮的体格，这些会让人变得傲慢自大，养成傲慢专断的性格，渡边同学，拥有这些的你，却做出这样的事，的确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到这里，她脸色突然变冷。
“但是，能请你不要对谁都温柔吗？这样只会让人恶心。”
“能请你不要对谁都温柔吗？”九条美姬抓着猫尾巴，和渡边猫平视，“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渡边，我的彻？”
好可怕！
超级可怕！
头在下、尾巴在上的渡边彻，吓得猫脸僵硬。
◇
渡边彻当天出院了，准确地说，走出去的是『小泉青奈』。
九条美姬已经下定决定不管这事，再加上看见『小泉青奈』就烦，任由她自由离去。
清野凛对渡边猫很感兴趣，可惜不能离本体太远。她又没兴趣陪『小泉青奈』玩，自顾自回家了。
『小泉青奈』带着差掉死过去的渡边猫，返回信浓町公寓。
“果然没错，只要真的温柔，就算九条同学也会放下愤怒。”上电梯时，『小泉青奈』对着渡边猫说。
渡边猫没说话，电梯里有监控。
“以前我以为，对所有人都妥协的温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直到昨天我才明白，那不是真的温柔。”
“温柔，像渡边你才是真的温柔，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对待事情，先反思自己，然后再考虑别人的立场。”
“我可没那么温柔。”出了电梯，渡边猫说，“我只是不强加于人，喜欢反思自己。别人的立场，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那我要成为比你更温柔的人。”
“太温柔会吃亏哦，小泉老师。”
“我只是温柔，又不是傻，放心好啦。”
“我能提个意见吗？”
“嗯？请说。”
“我已经忍很久了，你能不能不要用的我身体那样说话？‘好啦，不要啦，只是有问题问她啦’，我心里痒得快发疯了。”
“我记得啦，下次不会来啦，请放心了啦。”
“......说好的温柔，考虑别人立场的呢？”
“哈哈哈，渡边你是例外啦。”
“你差不多够了。”
走到502室前，『小泉青奈』正拿出钥匙卡准备开门时，隔壁门开了。
早上快十点，依然穿着睡衣、双眼红肿的小泉青奈，和眼前的一人一猫对视。
渡边猫没反应过来，小泉青奈已经抱住了『小泉青奈』。
她像姐姐、像母亲，把过去的自己抱在怀里，带着哭声说：
“小奈。”
『小泉青奈』伸手抱住未来的自己，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晚上睡觉前，母亲还夸我今天长大了呢。”
“小奈。”小泉青奈依然泣不成声。
“别哭了，再这样下去，我都不想活下去了。25岁的今天，我居然还哭成这样，害羞得想去死。”
两人互相安慰。
渡边猫看着小泉『青奈』，安逸地蹲坐在那里。
虽然被清野凛骂得很惨，还被九条美姬逼着写悔过书，但只要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哪怕被骂一辈子，每天写一封悔过书，那也是没关系。
悔过书......
就算他什么不做，似乎也要写一辈子。
两人一猫走进502室。
“渡边，对不起，其实我每天会梦到过去的事，因为害羞，一直没勇气承认，才导致发生昨天的事。”
小泉青奈坦白了一切，美丽的眼眶再次流下温热的泪水。
“老师，我昨天也说了，不用为过去的事后悔，那样永远也不会开心。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带小小泉老师一起，抓紧最后三个星期，四处去玩。”
“对啊，我们三个一起去玩吧！”『小泉青奈』开心地说，“想去浅草寺抽签，去上野动物园看熊猫，还想去筑地市场吃各种好吃的！”
小泉青奈被她的情绪感染，带着泪花露出笑容。
“嗯！”她说。
“抓紧时间，现在就出发！”『小泉青奈』牵起小泉青奈的手。
“等一下。”小泉青奈按住她的手，“我去换衣服。”
“穿得漂亮一点，我要欣赏我自己。”
小泉青奈脸一下红起来，手上的触感也变得怪异、暧昧。
这是渡边的手、马上要和渡边的身体出去玩——类似的想法，止不住地涌入脑海。
“那我先回去了，二十分钟后楼下见。”她逃也似的走了。
小泉青奈回到501，碰上刚起床的晃子，原本就砰砰跳的心脏，差掉像兔子一样窜出去。
她捂住喉咙，好像那里真的有一只兔子。
“喉咙不舒服？脸那么红，感冒了？”晃子疑惑地问
“吃东西呛到了。”小泉青奈喉咙干涩地说。
“哦，那就好。”晃子喝了一口水，“青奈，待会儿我们去哪玩？”
“这个，抱歉，这周我有事。”
“有事吗？”
三人住在一起，工作在一个学校，彼此几乎没有隐私。
“嗯。”小泉青奈勉强点了下头。
上次要钱的事已经被误会，再让晃子和美雪看到她和过去的自己一起，那更说不清了。
不等晃子继续问下去，她回了自己房间。
大概十五分钟，客厅看电视的晃子，看见穿着漂亮裙子的小泉青奈，招呼也不打地出了门。
“怎么偷偷摸摸的。”她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
“偷偷摸摸？！”
鞋子也不穿，她跑到阳台，探出身体，对着公寓门口张望。
没一会儿，小泉青奈出现在那里。
然后，渡边彻带着一只猫出现。
俊男美女，两人有说有笑地往车站方向去。
中途，晃子还看见小泉青奈拿了一点钱给渡边彻。
“完了完了完了！”
她赤着脚，门也不敲，冲进宫崎美雪的房间。
“美雪，美雪，不好了！”
“嗯——”宫崎美雪没睡醒似的呻吟一声，“怎么了？”
晃子使劲摇着她的身体。
“青奈和渡边那小子出去约会了！我还看到她给他钱了！”
宫崎美雪被晃得难受，只能撑起上半身。
“不就是约会嘛，让她去吧。”她懒洋洋地说。
“约会啊！还把青奈当成钱包！”
“嗯嗯，是，但那是青奈自己的决定。她25岁了，一辈子没谈过恋爱，也该经历一次了。”
晃子追上去：“但那小子已经......”
“没有结果？结局也明摆着？只要开始甜蜜就行。花心不花心放在一边，渡边少年足够优秀，身体也很好，会让青奈度过幸福的一段时间。”
饭团探书
“他都有女朋友了，青奈还是老师啊！”
“春天了，偶尔任性一点有什么不好？再怎么样，有我们两个陪着她，钱被骗光了，不还有我们的吗？”
“话是这么说......啊，怎么回事？听你一说，我突然也好想谈恋爱。”
“嗯嗯。”
“你什么态度？对了，你怎么知道他身体好？”
“他晕倒那天，我不是检查他身体了嘛。”
晃子心虚地压低声音：“多大？”
“跟你没关系吧？”宫崎美雪不泄露病人的隐私。
“凭什么啊？你知道，青奈马上也要知道，就我不知道，这不公平！”
“这和公平有什么关系？出去出去，别妨碍我睡觉。”宫崎美雪再次躺下。
“你不穿衣服睡觉的习惯可以改改了，说不定青奈会带那小子回来过夜呢。”
“隔壁还不够他们折腾？”
“那可说不好，万一那小子怕被女朋友发现，把地点选在我们这里呢。”
宫崎美雪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