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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听可乐     神级大使徒txt下载     神级大使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战退

    入形强者的一己之力竟然都没能将之击毙,这防御力是有多恐怖。

    所有人都被震慑道,再也没人敢冲到前排。

    很明显,这些巨鳄根本不是感真期的练气士能对付。

    “越来越多了......”月光下,数不尽的巨鳄从湖水里冒头,森然的锯齿如刀剑般反射着寒光,像是饥饿许久的狼群。

    “慌什么,二长老还没出手呢!”

    “忘记在荒漠那次了?一起出手,不过是一群畜生而已!”

    人群吵嚷,有人在助威,但多数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老妪身上。

    一路走来,对方变现的通天修为,似乎任何时候都能化险为夷。

    “布阵!”

    原本开始有些溃散的人群总算聚集起来,执法堂的弟子布列起十字星方阵,调转真气,化作两条纵横的长龙。

    巨鳄越爬越近,已经距离人群十米。

    前方黑压压一片,就跟闹鼠患般,密密麻麻,心里承受能力差些的,看到这一幕估计能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五十几号人组成的方阵挡在前方,左侧的感真弟子一齐挥拳而出,立时劲风呼啸,远看之下就像巨龙甩动长尾。

    锵锵~~~~~~~~

    密集如雨的交击声响彻,冲在前排的数条大鳄被砸飞出几十米,扑腾落入湖中。

    “我说了,畜生就是畜生,没组织没秩序,再强的防御终究是散沙。”

    见有效果,执法堂弟子再次变换队形,似大雁排空,组成剑型,再次攻击而出。

    脚下步伐整齐划一,就连出手时都动作的能做到一致。

    前排的巨鳄在这一击之下皮甲崩烂。

    像是怕了,原本摸索着地面爬来的鳄群都僵在原处。

    “都说闵生教的结阵之术攻伐凶猛,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洪家两名男子由衷道,心里有所悸动,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将两大势力比对了一番,只觉得若要真动起手,自己洪家还真未必斗得过闵生教。

    果然,千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李辰宗仙逝,这个教派依旧拥有着摄入的实力!

    “过奖。”老妪点了点头,并未志得意满,随口应道。

    这时,人群中又是五十号人迈出,组成方阵。

    有些奇怪的,鳄群虽然没再冲来,但却也未退去,瞪着若有若无的眼睛,窥伺着众人。

    忽然,左右两侧的巨鳄开始分散开,朝着两侧爬去。

    “怕了,要退走了?”众人疑惑道。

    可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分散开的巨鳄速度暴起,如全速冲刺的猎豹。

    “这,这东西速度怎么这么快!”

    “不好,它们想帮我们围住!”

    人群再次吵嚷,有些惊慌。

    “别慌,结阵!结阵,他们攻不进来。”

    剩余的教众赶紧围拢起来,每五十人结成一对,挡在外圈。

    入形强者纷纷运转真气,升入高空,被围起的圈内,只剩崔远和七名感真期的玉袖宫女子。

    “啊~~~~~”

    刺耳的尖叫蓦然响起,连成一片,就在众人结阵间,第一组小队竟又一次遭到了鳄群的进攻。

    这些东西像是学聪明了,挡前排的巨鳄悍不畏死,化作肉盾,和阵型中的教众纠缠起来,后方的巨鳄便立即涌上,速度快如雷霆,一口间就能直接将一名教众吞入腹中。

    原本竟然有序的阵型豁然崩散,小队后方的人看到前排教众被一口生吞,被下破了胆,直接失足就跑。

    “混账!贪生怕死,要你们何用。”

    高空中,老妪目睹这一幕,苍老的脸颊上爬起几条驱虫般的青筋,抬手间,充斥在空气中的真气狂涌,将逃跑之人碾压成血肉碎块!

    这就是闵生教中的弊病,人心不齐,各怀鬼胎,很多教众对门派都不存在归属感,一遇到危机就各自逃命,决不愿当马前卒。

    这也是老妪急于改变的,她不愿看着这一手创建的教派因此分崩离析。

    这一幕可谓是让洪家两人大跌眼镜,眼中多出了几分戏谑之色。

    可谓是打脸,闵生教的几名高层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

    鳄群再次蜂拥而至,前方因为阵列溃散,一时间竟没人防守。

    眼看着就要被鳄群攻入圈内,老妪立时叱喝一声,双手托天,又猛地按下。

    轰隆!

    气爆声响起,似九天之上一声惊雷,冲在前排的鳄群鳞甲凭空炸开,数十只巨鳄直接被冲击力卷起,等再落下,已是一团死肉。

    “嘶~”

    几名入形强者倒抽一口凉气,闵生教这位二长老一击之威,简直骇人。

    可一切并未结束,湖泊里不断有巨鳄爬出,朝着人群冲来。

    这些东西也是够精,找准了队形溃散之处,朝着这唯一的豁口涌来。

    老妪双手连翻,下方巨鳄炸成肉泥。

    可这次出了纰漏,竟有三只巨鳄成功突破老妪的攻势,侵入人群内围。

    七名玉袖宫女子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这些东西的防御力,刚刚所有人都见识过,除了入形强者,感真其根本无法攻破!

    三只巨鳄距离几人只身几米,瞬间就跃起,庞大的身躯竟比狸猫还要皎洁。

    七名玉袖宫女子未经历练,面对此情此景,竟开始不断地将法宝往外祭出,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直体长五米的巨鳄找准机会,扑向崔远,一张狭长的尖嘴在空中就已咧开,扩张起来,成了一米宽的黑洞,足以将他生吞入腹。

    “不好!”高空中的元虚和鸿济天王都是脸色巨变,身体弹射间向崔远这里冲来。

    显然,已是来不及。

    血盆大口距离崔远只剩半米不到,完全可以在下一息就将其吞掉。

    反观崔远,一动不动,像是傻了。

    高空中的众多入形强者,目睹这一幕,呼吸都是微微一凝。

    崔远目中似有火光跳动,扎眼间,甚至已经能清晰看见这庞然大物齿缝里的牙垢。

    唰!

    在头快要没入对方嘴中时,崔远右手上的长剑猛地刺出,没有受到半点鳞甲阻隔,直接刺入血肉。

    随后,几乎是毫秒间,崔远身形就在原地模糊了一下,下一秒钟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只巨鳄瘫倒在地,灰白色的肚皮朝天,扭动了几下,便失去生机。

    “怎么可能!”苏沁伫立虚空,红唇微张,面露惊色,这是一路走来,她首次见到崔远出手。

    不光是她,高空中目睹一切的入形强者脸上都有骇然神色。

    刚刚梵若天王都仅仅只是破开了巨鳄的鳞甲,而没能将之击毙,可崔远区区入形,竟将普通至极的长剑刺入其血肉中,怎么可能!

    众人定睛看去时,才发现那柄长剑是斜插而上,直接刺入了巨鳄的大脑。

    “难怪能一击毙命!”

    一种入形强者这才了然,观察到那只巨鳄裸露的下颚似乎并没有鳞甲保护。

    “劲量攻击这些东西的下颚部分,那是弱点!”苏沁率先发现这一点,急忙朝下方七名正在御敌的姐妹提醒道。

    七人也回过神,取出法器,超剩余的两只巨鳄发起围击。

    慕旬羽此刻抱着南宫觅,漂浮在空中,神情呆傻,嘴巴怎的也合不拢。

    自己这外甥他可谓知根知底了,当年就是父亲在世,对这个外孙都是不屑一顾,根本不认,将之视为耻辱,但没想到几年的功夫,这个憨傻的外甥,竟然达到这等地步,若不是是长相上还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他甚至认为是有人将圣主掉包。

    “呀!”

    一声女子的惊呼传来,崔远侧头看去,发现那个名叫谭淼淼的少女竟躲闪不急,腰间的衣衫直接被巨鳄扯下,带出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少女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恰好落在崔远脚边。

    谭淼淼已是痛得脸色发白,眼睛里泪水充盈。

    强自拄着长剑,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落来崔远身上,泣声道:“救......救我!”

    崔远面无表情,就在这时,巨鳄又一次蹿来。

    这东西明显有些智力,先前看到同类被击杀,它没有效仿对方腾起身,而是急速挪动四肢,贴地而行。

    越来越近。

    少女几乎已经能闻到巨鳄空中喷出的腥臭味儿。

    她几乎绝望,想着要被这么丑的怪物生吞,就觉得心中悲凉。

    就在她快要彻底崩溃时,忽然感觉手腕上传来温度,回眸间发现崔远竟然攥住了自己的左手。

    下一瞬,对方很是蛮横地一扯,像是拎鸡仔似得,就把自己提了起来,甩身就将被其抗在肩上。

    “啊~”

    谭淼淼惊叫出声,俏脸煞白,伤口接触到对方衣衫,刮擦之下,钻心的疼。

    崔远身法催动间,就已跑出数十米,和巨鳄角逐起来。

    “还看个屁啊,苏沁,你师妹要死了!”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崔远肩上扛人,完全没有和巨鳄再对拼的意思,将先前的潇洒气概彻底抛弃,被巨鳄不断追击,只能朝着高空破口大骂。

    苏沁脸色一红,气恼地看向下方青年,银牙紧咬,终于还是抽出长剑,飞身跃下。

    剑姿优美,舞出一朵粉色莲花,向着巨鳄镇压下去。

    刺啦~

    巨鳄直接在剑阵下皮开肉绽。

    崔远这才停下身,微微气喘。

    直接就跟递东西似得,把肩上的少女朝苏沁推去。

    苏沁赶忙将之扶住。

    谭淼淼此时哭成了泪人,腰间的鲜血浸湿了大片衣衫,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盯着崔远,眨也不眨。

    明明被巨鳄撕开抓破皮肉,她都只觉的腰间一凉,疼痛感逐渐袭来,可被崔远扛起后,颠簸中牵扯伤口,她才算彻彻底底体验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简直痛得她差点直接晕死。

    “你还是男人吗!”谭淼淼恶狠狠瞪来,嘶声道

    “我救了你,你还要以德报怨?”崔远无视少女目光,将罩在外层的长衫褪下,其上大片已染上对方的血渍。

    “我宁可不被你救!”谭淼淼带着哭腔,声音虚弱。

    “好了。”苏沁赶忙安慰道,将身上绸带取了下来,给少女包扎,随后又取出丹药,喂其吞下。

    鳄群丝毫不见减少,反倒越来越多,就连空中几名入形强者,在接连不断的消耗下都开始感到疲乏。

    “长老,咱们赶紧撤走吧,不然迟早全军覆没。”迟行天王喊道。

    “好,我来掩护!”老妪应声,说着手上一挥,真气怒浪翻涌,把挡在人群前方的几十只巨鳄全部冲开。

    “全员撤离!”迟行天王落回地表,大声吼道,带头冲在前方。

    所有教众也停止缠斗,脱身后就跟随迟行天王跑向山壑。

    结阵中的练气士也纷纷散开,展开全速疾驰而来。

    苏沁简单处理好谭淼淼的伤口后,将将其架在自己肩上,拖着对方身体跃上高空,也朝着山壑飞去。

    崔远自事不敢停留,看了仍旧在高空为众人抵挡鳄群的老妪一眼,也跟进人流。

    他自然不担心这位师叔会出什么意外,以对方的实力,自己一众人在其眼中都是累赘。

    十几分钟后,四周林木开始茂密,高耸的山峰将月色挡住,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算是脱离危险,一众人等也都放慢脚步,无不气喘吁吁。

    刚刚所有人都是在竭力狂奔,无一不是将身法运转到了极致。

    几名入形强者通过真气化形,在手掌凝聚出一团火光照亮四周。

    朝着后方人群看了眼,都是眉头皱紧。

    刚刚一番恶战,原本三百来人的队伍几乎少了一半,感真以下的练气士近乎全部成了巨鳄的晚餐。

    但也仅是皱皱眉而已,没人会为此多伤感,在高层眼中,初境就是炮灰,也就感真后期的手下阵亡会让他们微微心痛一下。

    “遭了,这些枯木都是湿的,点不着!”玉袖宫女子说道。

    众人这才发现,地上的木枝和枯叶都是潮湿的,像是先前下过一场山间大雨。

    一行人神情都是神情凝重,这山林间漆黑一片,他们如今只能依仗入形强者提供的光亮前行。

    “我们就再此等二长老来和我们会和。”梵若天王说道。

    现在也只能如此!

    刚刚所有人都成了无头苍蝇,一个劲儿往前冲,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洪家三人来时留下的记号也都找不到了,现在只能等老妪赶到后再考虑销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不行,赶紧走,不能留在这儿!”

    崔远四下打量间,分辨出四周地形,脸色霎时间就变得苍白无比,失声喊道。

第七十七章:垂死之际的少女

    话音刚落,周遭光线越发昏暗下来,像是林木掩映下的高空笼上了一层雾霭,几名入形强者手上的火焰竟都无缘无故的一暗,然后逐渐熄灭。

    “怎么回事......”

    一行人正压抑就,就觉得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如同置身缺氧的高原。

    “我们周围的氧气都被抽空了,火焰自然没法燃烧。”崔远解释着。

    “氧气是什么?”苏沁问道。

    “额。”崔远语塞,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解释。

    现在所剩之人几乎都是感真以上的练气士,简单的龟息术基本都会,暂时无法呼吸带来的影响并不怎么大。

    “你怎么知道这些。”黑暗中只听到梵若天王的声音。

    崔远根本懒得搭理此人,许久也不答复。

    “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得先出去再说。”洪雁初的声音。

    众人纷纷响应。

    “这样,我们手上都有木棒,一人握住一端,连在一起走,有人不见了就说一声。”老妪此时不在,闵生教之中就梵若天王威望最高。

    所有人都依言照做。

    崔远站在苏沁左手边,也不知梵若天王坏的什么鬼心思,有意与他挨近,两人之间仅隔了一名教众。

    崔远忍不住皱眉,隐隐产生了些危机感。

    “怎么办,往回走还是向前?”苏沁晃了晃手上的木条。

    崔远有所察觉,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于是回道:“后有巨鳄,前途未知,你觉得呢?”

    苏沁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有些多余,愤愤然拽了木条木条一下。

    “向右出发,等安全了再做下一步打算,沿途多留点记号,方便长老寻过来!”梵若天王大喊一声,立即得到所有执法堂弟子的回应。

    一行人于是浩浩汤汤而行,手上都攥着一根木条,队伍连成长线。

    黑暗永无止境,众人都是心中压抑。

    崔远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所以将木条攥得很紧。

    以前他在这武山中,似乎就来过此地,险些殒命。

    当时是白天,雾霭散布下无法分辨方位,自己被数十只毕方鸟袭击,虽然将之全部斩杀,但却身负重伤,最后坠入深谷,被困了足足半个月才堪堪逃生。

    在林中穿行了两刻钟左右,身后的接踵不断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微弱,窒息感仍旧存在。

    崔远如今也就感真期,长时间缺氧,脑中已经有些充血。

    后方不少势力低微的教众已经晕死过去,长龙般的队伍开始一点点收缩。

    “妈的,老子不管了,一个初境的累赘!再这样迟早闭死在这林子里。”一名感真期的教众忍不住叫嚷起来,他前方是名初境修士,因为嫌弃对方拖慢了速度,便直接松开了木条,只身就向前方冲去。

    不少实力稍强的练气士此时都是同样的想法,梵若天王的方法虽然可以防止人群走散,但无疑,在这样漫无边际的无氧环境下,谁也不知道尽头在哪,实力低微的练气士就成了众人的拖累。

    有一人带头,很快便有人接连脱离队伍,黑暗中辨不清方位,只能闷头向前冲。

    迟行天王也是二话不说,松开木条,真气调动之下腾上虚空。

    “诸位,我在正前方等你们!”说着便身化流光,向前飞去。

    “师姐,我们怎么办?”身后,传来玉袖宫几名感真女子的声音,话语里隐隐带着内疚,若不是她们,苏沁完全可以御空疾行。

    “别慌,抓紧就行。”苏沁现在身上还背着重伤的谭淼淼,却仍旧出声宽慰道。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腐臭味儿,浓郁的简直让人作呕。

    环境黑暗,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洪家两名男子也脱离队伍,升入高空。

    长龙似的队伍到现在已经不足百人。

    “你不走吗?”苏沁抖了抖左手上的木条,憋着气,声音显得发闷,竟变得有些娇憨。

    “嘿,你信吗,脱离队伍不出十分钟就会死在林中。”崔远声音低沉。

    “为什么?”

    “这林子里有怪物,我们现在凝聚在一起,它们才不敢动手,一旦分散开,马上就会被其吞吃。”崔远声音压低,但林子太过安静,前前后后几米的人都能听见。

    “真的吗,师姐,我怕!”玉袖宫几名女子听得都是身躯颤了颤,一路走在,崔远每次说得话都被应验,一时间都没人出口质疑。

    惶惶不安中,蓦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此人像是正在经历着非人的折磨。

    所有人都是汗毛倒竖,联想到了崔远说得话。

    心怀忐忑,沉默中又是半刻钟过去。

    “对了,安安,你不是有颗夜明珠吗,拿出来照照看。”苏沁说道。

    “安安?”

    半分钟,没有人回答。

    抖了抖身后的木条,毫无阻力。

    “怎么了?”崔远赶忙问道。

    “她,她们都不见了。”苏沁惊叫起来,惊恐到了极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师妹们的安危,几人在圣主宫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的感情如同亲姐妹般。

    崔远神情一凝,下意识地抖了抖自己身前的木条。

    还好,有阻力传来,似乎前方的人还死死攥着另一端。

    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稍稍运转了下炼魂术,下一秒,崔远脸上的表情唰的一白,血色全无,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毫不犹豫松掉前面的木条,回头一把搂住苏沁,凭着感觉,用另一手捂住对方红唇。

    苏沁完全没反应过来,吓了一机灵,催动真气就想朝来人击去。

    崔远将她按住,凑近其耳边,低声道:“快跑!”

    听到是崔远的声音,苏沁才止住手上动作,但还是心中恼怒,对方竟如此轻薄地搂抱自己。

    “我前面的,不是人......”崔远低低道。

    苏沁愕然,听到崔远这句话,只觉得浑身一凉,有种彻骨的寒意冲上天灵。

    也不废话,拉着对方就朝反方向飞奔。

    “啊~~~~什么东西,滚开!”不多时,后方就传来梵若天王的一声惨叫。

    “呼哧呼哧!”

    崔远大脑缺氧,开始感到昏沉,喘着粗气。

    苏沁已经定住身形,怎么也不愿向前迈步。

    “师......师姐,安安师妹她们,都出事了吗......”背上的谭淼淼声音愈发虚弱,服用丹药后的她,伤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持续恶化的趋势。

    “我去找她们!”苏沁哽咽道,说着拉了拉崔远,“你帮我照顾淼淼。”

    “滚!”崔远直接呵斥一声。

    苏沁怔住,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会直接开骂。

    “疯女人,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崔远毫不留情,“刚刚你是听到了的,林子里的那些东西,梵若天王都能被偷袭,你去纯属送死。”

    “师......师姐,别去。”谭淼淼紧紧缠住苏沁的颈脖,弱声道。

    苏沁被骂懵,刚刚纯粹是被悲恸冲昏了头脑,现在才恢复了些理智。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在林子里。”苏沁问道。

    “带着你师妹御空,那些东西拿你们没办法。”崔远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发寒。

    “你怎么办。”

    “死不了!”崔远懒得在废话,挣脱对方手臂,身形一晃间便隐入黑暗。

    苏沁心中猛地一沉,急忙大喊:“李安云!”

    无垠的黑暗中,彻底归于平静。

    苏沁眼角泛起泪光,咬了咬银牙,真气体聚下升上高空。

    树梢上,崔远闭上了双眼,将听觉和感知冲分调动,辗转腾挪,比猿猴还要矫捷。

    林中依然有微分,树枝上的叶子被吹得簌簌直响,通过这些声音辨别方位,他能精准地把控每一个落脚点。

    右手上的青铜长剑被他始终攥着。

    身子跃起间,右耳轻轻颤动了下,捕捉到了一道微不可闻的怪响。

    剑诀施展间,快如闪电,朝斜侧方笔直刺出。

    “嘁嘁嘁~~~~”

    一连串的怪叫声回响耳畔,长剑像是扎入了一团松软的东西里。

    崔远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长剑拔出,一刻也不敢停留,再次向前方一株乔木落去。

    反复腾挪,四周时不时就有凄厉的惨叫传来,多半就是那些走散的教众。

    这黑暗中的怪物多半也都是凭借听觉寻找猎物,所有一路走过,崔远身法运转极致,让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不带出动静。

    林子里潜藏的怪物已然不对他构成威胁,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长时间缺氧后,脑中不断昏沉的窒息感。

    时间流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崔远只能通过咬舌来获得短暂的清明。

    好在前方这时有微光透出,昏暗的林子里变得可以勉强视物。

    快要走到边沿了!

    步伐加快,如离弦之箭冲出。

    林木愈发悉数,隐约能听到前方潺潺的水声。

    几分钟后,一条小溪横梗在面前。

    崔远像是看到了生机,一步跃出十几米,直接扎入水中。

    似乎,能呼吸了!

    崔远脱力的躺倒在河渠中,仍由湍急的水流将自己的身体带着漂浮而出。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着宝贵的空气。

    眼皮愈发沉重,知道自己算是死里逃生,心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脑中是翻涌而至的昏沉感。

    终于,双眼一合,彻底晕了过去。

    .......

    待睁开眼,入目是湛蓝的天空,还有斜插入云的山岳。

    崔远躺在一片松软的嫩草地上,耳边是哗哗作响的溪水声。

    四肢有些酸胀,但活动起来还是不存在阻碍,于是爬起身。

    这才发现,自己是置身在河渠的拐口,身体多半是被溪水冲击下送上了暗。

    此时天色大亮,鸟鸣悦耳,应该是早晨。

    溪水清澈,崔远掬起一捧水打在脸上,顿时觉得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消掉身上的泥垢,这才打量起四周的景象。

    草木葱郁,东西两面相隔千丈都是陡峭的高山,脚下百丈内地形平坦,没有树木遮蔽,连片草地。

    这时,崔远只觉得一阵反胃,立即就俯身干呕起来。

    肚子里一阵刀绞般的疼痛,咳嗽间吞入腹中的溪水全冒出,差点直把胃酸都吐了出来。

    崔远更是被呛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足足十几分钟,才把胃里吐干净,脸色都开始泛白了。

    坐在原地喘息了一阵,随之而来的就是阵阵饥饿感。

    崔远只得起身觅食。

    “也不知道苏沁和师叔怎么样了。”

    脑中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隐隐还能感觉到几分后怕,自己险些死在林中!

    顺着哗哗流淌的溪水,崔远朝着上游走去。

    不多时,就在视线尽头,一片蒿草从中,看到了三只麋鹿。

    崔远默不作声,向着前方一点点靠近过去。

    离得近了才察觉到,这三只麋鹿凑在一起,低头也不知时在吃着蒿草还是在舔舐着什么东西。

    他矮了矮身,在距离三只麋鹿只身二十米远时,身法豁然爆发,半秒时间就冲至,而那三只麋鹿仍旧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崔远就将其中最健硕的一只扑倒在地。

    “呜~~~~”

    一声高亢的长鸣,其余两只麋鹿见同伴竟被遇险,撒开蹄子就各自朝着两个方向跑去。

    身下麋鹿剧烈挣扎,可被崔远一只手按着脖子,怎么也动不了。

    “什么味道!”

    崔远皱了皱眉,一阵腐臭味钻入鼻中。

    以为是这只麋鹿身上的,于是凑近闻了闻,发现并非如此。

    视线斜瞟,目光骤然就凝滞了。

    一名女子仰躺在两米开外,衣衫破烂,露出青紫色的皮肤,脸上更是丧如金纸,如同死人。

    “谭淼淼!”崔远惊咦一声,完全忘记了身下的麋鹿,爬起了身。

    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和苏沁在一起吗?

    看模样,应该是断气了!

    麋鹿一下子就蹿了起来,撒足狂奔,崔远也懒得理会了,心中疑惑难平。

    有些不忍对方曝尸荒野,崔远还是向着对方走去。

    可以看到的,少女已经完全不复昨日的俏丽,腰间的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泛起了紫黑之色。

    谭淼淼身上的衣服几乎只剩几根布条,露出身前的白色束胸。

    崔远纠结之下,还是有些嫌弃地将对方抱起,憋着气。

    对方身上已经有腐烂的气味,上具身体本就是尸奴,所以他对这种气味格外反感。

    探手在其鼻尖试了试。

    “还有气,不过看样子也活不了!”得出结论,崔远哀叹一声,对方这种伤势,现在就是玉袖宫的结婴老祖在场,估计也是回天乏术。

    将女子抱到溪流边,用手舀了点水滴在她唇间。

    想了想,虽然觉得估计没什么用,但还是向对方体内渡了几缕真气过去。

    现在只能指望对方回光返照,临死前能醒过来,告诉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八章:苏醒

    沾了点水,将少女乌黑的脸颊清洗干净,于是才找了块相对干净些的草地。

    真准备将谭淼淼放下,却发现对方破烂的腰带里散发出点点红光。

    “嗯?”崔远疑惑,探手摸去,从其中取出一枚红色的玉镯,正是他在苏姑山庄典当掉的。

    手一接触到玉镯,其上就传来一阵暖融融的气流,一瞬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疲惫都随之消除。

    “竟然是件法器!”崔远愕然,记得自己店当时有拿出来估量过的,当时辨析下只觉得这是件普通的玉器,就连典当行的老板的都没看出端倪,没想到竟会是件法器,而且功效如此之大。

    难怪,谭淼淼这么重的伤还能吊住命。

    这东西估计是个不得了的法器,听苏沁说是谭淼淼未婚夫送的,这么一猜,那位未婚夫的身份多半也不简单。

    重新将玉镯塞回少女身上。

    直起身,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挽救一下,就这样将对方抛弃不管确实显得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学过丹道,所以对药材崔远也认识的很多,于是在周围寻找起来,想找点可以用来敷摸伤口的草药。

    先前没留神,现在刻意寻找,却有了大发现,让他无比震惊的,此地居然生长了许多典籍里名贵的药材,有些甚至是地级丹药所必须的药材,可谓是千金难求。

    “这......”崔远眸子泛光,看着漫山遍野的绿色,就如饿极的狼,“卖出去,得多少金珠!”

    咋舌不已,但很快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毕竟当下处境不明,鬼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看周遭环境,崔远甚至确信,就是当年逛遍武山也没来过此地。

    “看来这姑娘还能多活几天。”这时,崔远注意到前方灌木丛里,生着一株黑色怪草,叶片如鹤冠。

    这东西名为乌阙草,是不少用于治疗内外伤的地级丹药中的重要材料。

    “只可惜我不会炼地级丹药,也没丹炉,不然兴许能给你续命。”

    将乌阙草摘下后,就朝走回了谭淼淼身边。

    从自己衣襟上扯下些一块布条,放在溪水里洗了洗。

    溪水很干净,甚至可以直接饮用。

    作完这些动作,崔远才算稍稍放心。

    将乌阙草捣碎,一点点敷在少女溃烂的伤口上。

    准备给对方包扎,却发现对方褴褛的衣衫有不少碎片甚至和血肉混在了一起,因为血液凝固,那里的衣衫几乎全粘在了伤口上。

    崔远忍不住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难办。

    这种情况,似乎只有......

    “罪过罪过!”崔远纠结了下,还是探手向少女衣带伸去。

    ......防404,此处跳过一万字......

    待处理完后,崔远才摸了把额头的汗珠。

    日头升入高空,越发觉得饥肠辘辘。

    只得背着少女一路向前行去。

    “这他a妈和我作对呢!”

    他走得方向是向北的山岳,想着一路寻找猎物的同时,可以到山下寻个洞口暂时安身什么的,结果还真应了那句话,望山跑死马!原本目测只有几公里路的山岳,在崔远行走了半个小时后,似乎仍旧还有几公里。

    最可气的,这次一路上居然连只野物都没发现。

    心中只能后悔,当时就不该放走那只麋鹿。

    “咳......咳!”

    忽然,背上有所异动,几声虚弱至极的咳喘响起。

    “醒了?”崔远惊奇问道,有些难以置信。

    背上少女发出几声痛苦万分,但又压抑到了极点的音节。

    崔远好一番辨认,才听清她说得什么:

    痛!

    “苏沁怎么了?你们昨晚到底遇到了什么?”崔远知道对方可能活不了多久,鬼知道这忽然清醒是不是回光返照,保不准下一秒就气绝,于是将对方从飞上小心放下,直接问出了关键问题。

    “啊......额......咯。”少女表情痛苦,胸口上下起伏,不知是喉咙被卡住还是怎么了,竟然半天发不出一个正常的音节。

    崔远连忙伸手按在对方后背上,将真气源源不断渡了过去。

    终于,谭淼淼颈项向上一仰,随着一声低咳,黑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崔远注意到,对着她舌苔微动,一根细小的银针被送了出来,混在血水和涎液里,很是粘稠。

    看到这银针,崔远眼瞳爆缩,骇然惊呼道:“白莲绣娘!”

    “你们遇到白莲绣娘了?”

    “余......余,妙音......杀,快.....救,师姐.......”吐出最后一句话,少女直接眼睛一闭,头向左歪去,像是断气。

    “余妙音怎么了?”崔远霎时间表情就变了,可任凭他再怎么摇晃少女身躯,也得不到一点回应。

    听到那个名字,他心中万分着急,整个人都如坐针毡。

    试了试少女鼻息,很微弱,还没死透。

    没有办法,崔远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将手按在对方小腹上的丹田位置,将自己修炼许久的炼阳真气渡了几缕过去。

    谭淼淼呼吸恢复了些力气,可仍旧没能睁开眼。

    崔远咬了咬牙,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好盘膝坐在一旁,施展起炼魂术,想通过那派遣出去的百只魂傀来找寻线索。

    一百多幅画面相继闪过眼底,可同样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天空蓦地阴沉下来,成片的雨点接连落下,不多时就把崔远的衣衫打湿。

    “草!”忍不住骂了句,心中气愤,知道此时不能让谭淼淼淋雨,不然对方可能真就要一命呜呼了,那样,她昏迷前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自己就很难知道了。

    于是只能将之抱起,身躯微微前躬,尽量让对方遮蔽在自己身下。

    身法加快,一步踏出就是十几米距离。

    又是过去了半个时辰,因为救谭淼淼时消耗了不少炼阳真气,崔远已然感到力竭,但好在抵达山下,躲进一方洞穴。

    其内黑漆漆一片,有些阴森。

    崔远也不深入,就站在刚好挡雨的位置。

    扶着谭淼淼坐下,将对方的头摆正,靠在岩壁上。

    体力消耗加上真气溃口你,腹中更是饥饿如绞。

    本想出去寻找食物,可却有些担心此时的谭淼淼。

    他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蛇穴还是虎洞,闹不好自己走后,少女就发什么意外。

    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浑身上下摸索了遍,也没找到一瓶丹药,显然是自己昏迷在溪水里后,这些东西被水流冲走。

    重新将谭淼淼抱起,手上亮起火光,向着洞**走去。

    深入五六十米,就到了尽头。

    “咔咔咔~~~~”

    像是打喷嚏一般的兽叫从前方传来,崔远定睛看去。

    角落里,三只棕色毛发的动物蜷缩在角落,瞪着乌溜溜的眼前望向自己。

    这东西看体型有点像猫。

    崔远看这些东西似乎不具备攻击性,于是凑近了些才算分辨出来。

    是黄鼬,俗称黄皮子。

    “这玩意儿能吃吗......”崔远咂咂嘴,眼角抽了抽。

    说着从地上捡起几粒石子,不动声色间就掷了出去。

    三只黄鼬被砸中脑门,应声而倒。

    崔远走去,可还未靠近,就觉得恶臭扑鼻,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没办法,只能将谭淼淼安置在洞中,又四处寻找一番,发现没有别的蛇虫之类的生物存在,这才向外走出。

    出了洞穴,顺着陡峭地岩壁攀爬向上,崔远知道,这种地方会有斜生的树木,里面极有可能筑有鸟巢,运气好甚至能捡到异兽的鸟蛋。

    当年困在死谷中,自己就因为偷袭了毕方鸟的巢穴,才被逼进木林雾霭中。

    很快从一颗树枝上找到青色的果子,发现不少果子有被鸟类蛀食的痕迹,可以据此判断无毒,他才将之摘下塞入嘴中。

    一连吞下数个,腹中饥饿才算微微止住。

    坐在树干上,休息了几分钟,恢复气力,崔远才继续向上攀爬。

    “找到了!”

    搜寻了十几分钟后,终于从一颗粗枝上发现了六枚鸟蛋,皆是拳头大小,不知是什么鸟类的。

    做贼似地在周围巡视一圈,发现没有异鸟存在,崔远才将这六枚鸟蛋塞入怀中。

    “这是什么?”

    崔远惊奇,正准备撤走,却从叶缝里看到一根蓝色布条。

    抽丝剥茧似地将之理了出来。

    是根女子的发带!

    “难到是苏沁?”他的眉梢抖了抖。

    谭淼淼一直跟苏沁在一起,却最后被遗弃在蒿草间,很显然,苏沁可能面临着很大的危局,不得已这么做。

    崔远思索着。

    自己是从顺着溪流被冲到这山谷间,可以猜出,那里是来路,那么也就是说,苏沁将谭淼淼遗弃在蒿草地后,又朝着这个方向逃命,刚好上了这处悬崖,至于发带,就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此处了。

    会不得不放弃谭淼淼,且连发带都散落,那证明追杀她的人实力肯定是极强,苏沁无法对付。

    想到此,心中颤了颤,意识到苏沁可能也凶多吉少。

    “先不管了,等安置好谭淼淼再登山看看情况!”崔远落下决定,于是向山下爬去。

    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路攀爬这么些功夫,如今离地就已有百丈之高。

    待回回到洞穴,雨已经停了,谭淼淼依然气息微弱,只有他身上的玉镯仍旧持续不断散发着光辉,为其体内输送真气,强行吊命。

    崔远忍不住啧啧称奇,想着对方死后,这法器可能就能顺理成章落入自己手中了。

    但很快,这一罪恶的想法就被他否决掉,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贪婪了。

    找来一些基本道具,崔远简单地搭了一个灶台,找来水,盛入锅中,将六枚鸟蛋放入,升起火。

    水开后,等了十几分钟,才迫不及待将之取出。

    腹中早已饥肠辘辘。

    剥开蛋壳,就咬了一大口。

    “蛋黄居然没熟。”崔远错愕。

    不多时,含在口腔里的蛋液竟就化作丝缕气流,直接划入腹中,一种如烈阳炙烤般的灼热感立即从丹田位置升起。

    “什么情况?”崔远骇然,赶忙盘下坐下,运转起炼阳心法。

    眼睛一闭,足足过去了两个小时,体内才传出一身脆响。

    如同壁障破碎!

    “感真中期了!”崔远睁开眼,神芒电射,心中惊喜的同时,又隐隐生出几分焦虑,“这莫非又是毕方鸟的蛋。”

    想到这个可能,他脸色表情再也挂不住,眼底闪现出几分惊恐。

    以前被十几只毕方鸟追击的一幕幕他如今还清晰记得,那时的自己已经是入形后期,都被这神鸟弄得重伤垂死,就更遑论现在只有感真中期的自己了,妥妥的死路一条。

    不敢犹豫,崔远直接走到洞穴口,向着四周石壁重拳挥出,击落无数岩石,直接将洞口堵住。

    毕方鸟一般都是昼出夜伏,灵觉敏锐,自己如今吃了它下得鸟蛋,之后五天内身体里都会散发气息,很容易被感知到,现在只能封死洞口,可能还有希望一线希望躲过对方追查。

    “命还真大。”回到谭淼淼身边,淡淡道,对方多半是死不了了!

    掰开少女的小嘴,将蛋白里的精华部分倒入她嘴中。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崔远才长舒口气。

    小心翼翼将剩余的四枚鸟蛋揣回怀中,视若珍宝,之后才盘坐下来,调息修炼,巩固境界。

    到了后半夜,崔远才被低低的咳嗽声惊醒。

    手上迅速亮起火光,将四周环境点亮。

    对方少女的脸色苍白,但好在有了些许生机,不再是死气沉沉。

    她的头枕在石壁上,有些无力,眼皮半耷,看着崔远。

    “醒了?”

    谭淼淼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她吞过银针,喉咙受了伤,嗓子动一下就牵扯伤口,很疼!

    她一向怕痛,是那种练剑时崴了脚就能哭上半天的女孩,就更别说现在这样的伤情了,连稍稍动一动身都能痛得死去活来。

    崔远也看出她的情况,于是凑过身,把手掌递到她右手上。

    “想说什么,写下来。”

    谭淼淼食指动了动,艰难地在他手心划动着。

    “你渴?”

    “咯咯......”少女嘴里发出微弱的音节,表示默认。

    崔远取来水,怕她喉咙不适呛到,于是一点点灌入其嘴中。

    又足足过了十几分钟,谭淼淼才算恢复了点儿力气,又开始用食指在崔远手掌上摩挲起来。

    崔远眉头一点点皱紧。

    “你说是余妙音追杀你们?荒谬,绝无可能!”崔远断然道。

第七十九章:线索与谜团

    谭淼淼似乎过于疲倦,闭上了双眼,食指仍竭力画动。

    “亲眼看见她,师姐受伤。”她在崔远手上写着。

    崔远眉头皱了皱,谭淼淼说自己亲眼所见,可他也并不相信,余妙音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除非苏沁有意招惹,否则她绝不可能主动出手,再者,苏沁和余妙音都是入形中期,两人实力也不相上下,绝不可能使得苏沁那般狼狈。

    “你在哪看见她的?”

    过了一分钟,少女的手指没再画动,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懒得再使力。

    崔远也很是无奈,只能退到一边,再次盘膝修炼。

    时间飞逝,五日很快过去。

    期间谭淼淼醒了三次,可却都没过多久便又昏死过去。

    少女伤势不可谓不重,伤口很深不说,还因为许久未能救治导致感染,体内也不知什么原因受了内伤,虽然吞食了毕方鸟蛋,但也仅是让伤情暂时缓和。

    崔远在第二日乘着她昏迷之际,将其腰间的腐肉割去,又换了药草擦敷上,现在才开始慢慢愈合。

    崔远睁开眼,已经将丹田中毕方鸟蛋中的精华彻底炼化。

    站起身,准备出洞穴前往山巅看看情况,不敢把剩下的鸟蛋带上,于是在洞中找了块安全的角落将之藏好,这才破开外面的碎石。

    一束天光透来,因为长时间呆在黑暗中的缘故,崔远双眼不适,眯着眼,直到过去半刻钟才勉强视物。

    重新将洞口掩埋好,这才顺着上次找到发带的方向攀爬而上。

    显然,昨夜下过雨,所以岩壁上的石块都变得有些松垮,只能运转真气于脚下,踩蹬在嶙峋处,速度飞快。

    如今已经过去五日,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还活着,亦或者是落入死谷中。

    崔远下定主意,等探查完山峰上的情况后,明日就带着谭淼淼离开,绝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余妙音抢先到达魂生门,那她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咦,怎么没搬巢,难道几只毕方都没回来过?”

    他探头向那处毕方巢穴看去,却发现还和上次来时看到了一样,周围没被破坏的痕迹,连鸟巢也未挪动分毫。

    “不应该啊!”

    以毕方那焦躁的脾性,看到自己走后被偷家,回来绝对会暴怒不止,向着周围发泄一通,然后选择搬巢。

    崔远只觉得很有些不对劲,只能继续朝上攀爬。

    山高陡峭,已经很难再找到一处落脚之地。

    可再抬头时,却发现头顶的崖壁上多出了许多洞穴,密密麻麻练成一片。

    崔远愣了愣,脚下速度提快,很快便站在一处洞穴口。

    里面黑暗,有流水滴落的声音传出,好奇之下运转真气,在手心上凝结出一团火苗。

    稍微伸手朝前探了探。

    三米外,有两根木桩横梗着,相互交叉被绑成十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腐烂歪曲。

    崔远缓步走上前去,周围静的出奇,能清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木桩上有用朱砂写上的文字,但却很是斑驳,已然辨识不出,似乎最后一个字是“墓”。

    “悬洞葬?”崔远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有思索之色。

    悬崖上藏人并不罕见,有很多练气士都觉得人死后会飞升仙界,于是死后会令后人将自己的棺木放置在高山悬崖上,以求拉近与仙界的距离。

    崔远也不确定苏沁有没有经过此处,这里连片都是洞穴,简直如同葬着了一个氏族的人,自己显然不可能挨个找下去寻找线索。

    “滴答、滴答.......”

    静谧的环境里,只听到水流低落的声音和自己似轻似慢的脚步。

    手上的火焰泛着光亮,将两侧岩壁渡上一层橘红的色彩。

    “怎么会有水滴声。”崔远感到疑惑,这样完全封闭的环境,就是雨水也没法渗入,会出现这般奇怪的现象确实匪夷所思。

    还有一点,自己如今身处武山一处山谷,怎么来的一大片崖洞葬,莫非以前这里还住过人不成?

    一边想着,没过多久,逼仄的环境就立时开阔。

    环境依旧封闭,无数根石柱横梗身前,地上有残破的木屑,像是桌椅板凳之类的器具,因为岁月侵蚀后,变得腐朽扭曲。

    前方四根石柱之间竟有一方石桌、两个石凳。

    崔远缓步走进。

    石桌上依旧平整,但却堆积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烬。

    探出食指在其上沾了一下,指尖传来坑洼不平的触感。

    好像,刻了字!

    崔远眉头挑了挑,于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石桌上的灰尘擦拭掉。

    “未亡人刻。”

    最上方四个朱红色的刻痕分外刺眼。

    “伤君不与妾辞而谢世,负君之重托,畏弗能善受命,常夜泣。感我余丘氏命数将尽矣,今又遭仇、苏、孙三氏掣肘,存亡权凭其谋断。不忍此长,遂率族来,以余长子在朝野,以余长女妻城侯,易族之平安,愿君勿责于天邑。”

    看到此,崔远有些失神,眉头一点点蹙起。

    这里那么多悬墓,莫非就是那所谓余丘氏族人的?

    听刻字之人的口气,似乎余丘氏还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甚至敢和当年的仇夷、苏、孙三氏族叫板,但为什么自己却从未听说过。

    而起文字中解释的很明确,余丘氏是受到仇夷、苏还有孙氏的打压,才迁至这绝谷中,属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样的势力,才能遭到当年三大通天氏族的联合打压!

    崔远带着满腹疑惑,再次顺着文字看了下去。

    下面字体颜色相比上方的显得更下之深,活似才刻上去的一般。

    显然,前后内容并非在同一时段留下。

    “妾负君之托,不能守君之传,畜一劣女,岂意其入生门而不嫁,致吾族难。妾实无颜复见君,明日即往刺城侯,成败由命,生死由天,以吾之血祭则无辜枉死之魂,故我魂消天地以易族在天之灵。”

    读完,崔远愕然,大致知道了缘由。

    刻字之女本想将女儿嫁给连山侯来换取氏族的安定,但不曾想此女竟宁愿进魂生门也不愿出嫁,致使连山候震怒,将余丘氏灭族。

    “这......”环视四方,实在觉得难以相信。

    这石桌上文字的真伪已无从考证,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就算这么一个氏族真实存在过,也早已湮灭的时间长河中。

    “余长女。”

    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文中这三个字。

    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再看向幽深的洞内,只感到一阵渗入的温度袭来。

    心中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崔远再不敢停留,慢慢退出了墓穴。

    其实也不需要再深入,想想都知道,其中估计就是那名刻字女丈夫的棺木。

    至于为什么着幽闭的墓穴中会有水滴声传来,崔远懒得再去查探。

    他一向六感敏锐,刚刚莫名升起的奇异感觉让他觉得哪里不对,每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都可能在下一秒发生不可预知的事情,所以崔远也有了提防,不敢在里面多做停留。

    本来还想再往上攀爬,到山巅查探情况,可发现头顶将近百丈,全是一个接一个的悬洞葬,而且每当他登上一处后,洞中暗处似乎都有一双幽幽地目光盯视着自己,让崔远有些后脊发寒,于是只得打消上山的念头,赶忙向下,重新落回地面。

    心中大感无奈,看来现在只有等谭淼淼醒转后,或许才能从对方口中知道点什么了。

    在山间顺便采了些野果,这才走回暂住的洞穴中。

    将自己掩埋好的石块搬开,走入其中。

    谭淼淼此时仍旧没醒。

    崔远送了几缕真气过去,感知了下对方身体的状况,已经明显有所好转。

    发现少女嘴唇有些干裂,于是轻轻掰开对方檀口,倒了些水进去。

    做完这些,才独自打坐修炼,感受到体内丹田中的红色真气愈发凝实,隐隐有化为实体的架势。

    崔远无比欣喜,现在如果自己将剩余的四枚毕方鸟蛋全吞下,那他有极大的把握能在半月内突破到感真后期,届时自己将不需要外物辅助,很快便能达到感真圆满,仗着现在系统又一次实力加点的机会,甚至直接可以让自己晋升到入形。

    也就意味着,自己只需要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内,自己便可以再次成就入形,那是自己在闵生教中,将再不需要惧怕他人的刺杀,入形之下,想要夺回权柄,将再容易不过。

    但刚刚一番探测,只是得出毕方鸟未回,若是自己将剩余鸟蛋都吞下,保不准到时就被发现,那时候真的就是死路一条,这么久的努力都将白费。

    盘膝打坐间,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第二天。

    将谭淼淼软塌塌的身躯抱起,出了洞穴,重新走向来时的溪边。

    清晨里,太阳初升,驱散了迷蒙的晨雾。

    “我......在哪?”谭淼淼在感受到阳光后,紧闭许久的眼眸总算睁开一道细缝,声音显得有些干涩沙哑。

    “武山,死谷。”崔远惊喜,总算等到对方醒来,于是问道,“那天晚上,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头......好痛,等,我想想。”谭淼淼重新闭上了眼。

    崔远一边向着前方疾行,一边等待着谭淼淼告知下文。

    足足过去了半刻钟,崔远都以为她又重新昏过去的时候,少女才霍然睁开眼,原本煞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红潮,似乎有些激动:“你,你能救.......师姐吗,叫上洪家、天王他们,救、救她。”

    “苏沁怎么了?”崔远沉声道,这姑娘每次清醒都是那句话,就她,可你他a妈到是把话说清楚啊,到底怎么了?她在哪?这些全都不说,搞得自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

    “那晚,我们出了林子,本......本来想在外围等你出来,可师姐看我伤情恶化,只能带着我现行离开......然,然后........”谭淼淼说话显得有些费力,不过好在逐渐变得通畅起来,显然嗓子受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连夜奔波,我那时候只觉得好困,可师姐一直让我别睡,和我说话分散注意力。终于在悬崖上我们找到了一处洞穴,本来师姐想在那里我治伤的,可居然听到洞穴里有怪响,好,好像是女人在哭。”

    “洞穴?”崔远想到了什么,记起在山上捡到的那根发带,整个人心跳都不由加快。

    难不成就是昨天自己进入的悬洞葬?

    “我和师姐都有点儿害怕,你们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谭淼淼感到嘴唇干裂,用舌头舔了舔唇角,这才继续道,“师姐就用真气引火照明,却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女子坐在洞穴的石桌边哭,我们当时吓得要死,师姐御剑刺向那人后,带着我就跑。”

    “你看清那人是谁了吗?”

    “看清了!”谭淼淼说到此,声音都在打颤,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被崔远抱着的身躯都开始瑟缩起来,“她脸蛋苍白,头发梳成一股一股的,真的就和说书人讲得女鬼一模一样,就在师姐带着我跑的时候,那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扎在了我的后颈处,我当时就没了知觉,直接昏了过去。”

    “白莲绣娘!”听到对方说出此人相貌后,崔远立即就分辨出了此人身份。

    怎么会这样,白莲绣娘居然会在这死谷之中,还如此之巧的,自己进了那方洞穴。

    脑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一时间又想到潜伏在闵生教中的瑾娘,似乎就是对方的弟子,这其中阴谋实在让他猜测不透。

    “醒来的时候发现师姐全......全身都是血,断,断了左臂,一只手背着我在跑。”说到这,谭淼淼已经泣不成声,像是惊恐到了极点,“然后我就发现,后面追我们的人变了,是余妙音,余妙音在追杀我们,是她重伤了师姐!是她!”

    少女脸上浮现付怨毒神色,状若魔怔。

    “你怎么了?”崔远发现少女情绪不对,像是处在失控边缘的野兽,一张苍白的俏脸是,几道血管一点点凸了出来,被撑得蛆虫大小,狰狞可怖。

第八十章:再入悬洞葬

    一记掌刀切在了谭淼淼脖颈上,少女头一歪,晕死过去。

    将真气传导进她体内,将其中躁动的气息压制下来,崔远才长舒口气。

    少女脸上崩起的青筋才开始慢慢消退。

    “难道是毒针。”崔远想起她刚刚所说,似乎在悬洞葬里被白衣女人用银针扎在了后颈。

    探手伸去,两分钟后,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被他捏在两指间。

    于此,崔远几乎可以肯定是白莲绣娘所为。

    如今,听了谭淼淼的一番说辞后,他心中的疑惑反倒愈发之盛。

    余妙音可能会出现在武山,毕竟要去魂生门,这里是必经之路,但要说她会追杀苏沁,崔远还是不愿相信。

    刚刚谭淼淼受了银针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智错乱下的胡言乱语。

    但有一点,苏沁的处境绝对不容乐观。

    如果她们在悬洞葬中撞见的人是白莲绣娘,那么以其入形圆满的实力,苏沁在其手上几乎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抱着少女很快来到溪水边,现在唯有找到老妪后再商讨对策,毕竟现在的自己实力低微,白莲绣娘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存在。

    两个时辰后。

    视线前方是一处悬挂而下的瀑布,周围竹树掩映,不少珍奇异兽在溪流边饮水。

    “我是被从上面冲下来的?”崔远抬头看了眼高越百米的瀑布,有些咋舌,真不得不说自己是命大,那晚从这么高的地方被卷挟,自己竟毫发无损,也不得不说是奇迹。

    一步踏出,顺着山岩落足而上,如今实力突破,能够明显感受到修为的提升,真气在体内涌动间,勃发出无尽伟力,仅几个起落就登山了崖顶。

    这才发现,瀑布是多条河流汇集至此,已然辨别不清自己是被哪条支流带至此处。

    “圣主,别来无恙啊!”

    就当崔远站在原地沉吟之际,身后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壮硕的光头壮汉从几十米外走来,绕过礁石,一双猎鹰般的目光紧紧盯视着自己。

    此时穿着一身禅衣,却多出破损,露出古铜色皮肤,身上都是粗入牛蛮的肌肉。

    “梵若天王。”崔远心脏悄然跳动了几下。

    他居然没死!

    在林中被那样的怪物偷袭,此时看来却不像受过一点伤。

    “你怎么会在这?”崔远警惕。

    “跟圣主一样,和人群走散,困死在这山谷中了。”梵若天王脸上挂起微笑,一步步走来。

    如今深陷死谷,周围没有保护的教众,对方想要在此解决自己,似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崔远估计不错的话,七日前在夜雾中扎帐,御剑偷袭自己的就是这位梵若天王。

    无巧不巧的和对方碰上,真的不得不说自己这运气也没谁了。

    “是吗。”崔远也是笑了起来,和煦如暖风,见对方走近却也丝毫不退,与之眼神交汇,“这武山死谷,据说连入形强者误入,究其一生也难找到出路啊,想来天王这几天没少费功夫。”

    “昨日我就将此地寻遍,周遭山峰如棋盘大阵,百转千折总是绕回原地,还有不少地方是凶兽巢穴,根本无法涉足。”梵若天王走到近前,活动了下颈项,眯眼看向高空娇艳,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崔远不敢放松警惕,知道对方虽然装成和尚,但心机深沉,相比之下甚至比闵生教里那位玉面天王还要恐怖,鬼知道现在这老狐狸心里在谋划什么。

    “既然出不去,那不如大家合作下,说不定能找到出路。”崔远动起心思,知道现在自己也跑不了,干脆也泰然处之。

    “怎么个合作法。”梵若天王笑里藏刀,来了兴趣,不由问道。

    “大家交换下线索吧,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崔远大概也能猜出对方的心思。梵若天王估计对走出这片死谷也没抱多大希望,若是今后要永远困在此地,那崔远的死活其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对方毕竟是入形强者,此地保护自己的元虚和鸿济两名天王都不在,在他眼中,入形期的自己就是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杀不杀崔远也全凭自己喜怒。

    “有意思,不说圣主先说说你的线索。”梵若天王摸了摸下把,打量崔远,最后目光落在他抱着的谭淼淼身上。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片死谷中,可能并不止我们。”崔远注意到梵若天王的目光,淡淡说道,“我和这位玉袖宫的仙子就不是一道而来,只是恰好在山下见到,将之救下,所以说这山谷中困住的可能还有其他各别入形强者。”

    “这点我知道。”梵若天王道。

    “天王也曾见过其他人?”崔远早料到对方知道些隐情,有意套话。

    “七日前在林中,被一群异毛的怪物袭击,我跌下山崖到此,就见到了余堂主。”梵若天王抬眼看了看崔远,目光中有那么几分嘲弄的味道。

    “哦,是吗?她也被困在此地了。”崔远心中凛然,但脸上神情不变,“天王没和她同行?”

    “我可不敢,余堂主是玉襄夫人手下的人,身边还有几个我惹不起的存在,见到跑还来不及。”梵若天王满含深意,“我说怎么玉面天王那家伙那么得宠,原来是夫人和九毒门私下有交集,还要通过余堂主来牵线搭桥,这事情,圣主可知?”

    “天王看到余堂主和九毒门的人在一起?”崔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可不止在一起那么简单,呵,我看那几个九毒门的门主似乎还对余堂主敬畏有加,回去可得好好问问夫人,多久拉拢了那么多外派的幕僚。”梵若天王话里有话。

    崔远自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过完全不放在心中,陷入纠结。

    师姐怎么会和九毒门的人在一起,若非谭淼淼并非神智不清,真的是师姐重伤了苏沁。

    思绪翻涌间,猛地想起伊人居那位瑾娘的人皮之术。

    莫非是对方有意在假扮师姐?

    可目的又是什么呢?

    作为仇夷老人的弟子,加之有自己这么一个杀星师弟,余妙音在仙域里的风评本来就不好,对方这样假扮,栽赃嫁祸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天王可曾到这山下看过?”

    “不曾,山下莫非有线索?”他是从悬崖上跌落下来,寻找出路本能地选择落脚点找起,听到崔远提到山下,他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这才有了几分兴致。

    “若真如天王所言,找遍山上也没有出路,那我觉得有一处地方到很有可能是出口。”

    “哦,何地?”

    “山下平原以北有一万仞高峰,崖间无数悬洞葬,我受阻期间,所以没能上去,这般看来,那里极有可能就是死谷出口。”

    “悬洞葬,竟有此事。”梵若天王嘲弄的眼神看来。

    此时两人都是各怀心思,谁都对对方的话语抱着怀疑的心态。

    “不知天王可曾听说过余丘氏?”感受对方的目光,崔远不以为意,继续道。

    “古籍中似乎有看到过,连山氏统治瀚川以前的古老氏族,不过不知何故,最后一夜之间便走向覆亡。”

    “那座万仞高峰之上的悬洞葬,若是没错,便是当年余丘氏族所有。”

    梵若天王闻言,眼中隐隐露出狐疑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对了,天王竟然见到了余堂主和九毒门的人,难道之后就没经历别的?”崔远回道最初话题。

    “躲还来不及,若非我潜藏的好,可能今天圣主就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闵生教可以有明令规定,禁止教派内斗,教众厮杀。”崔远也是用满怀深意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圣主可是误会我了。”梵若天王急声道,脸上表情真挚,叹了口气,“其实也还想将此事藏在心里的,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毕竟圣主也不是外人。”

    “哦?”崔远惊咦,看对方神态不对,留了心眼。

    这时,梵若天王将头凑近了几分,几乎靠近了崔远耳边。

    一瞬间,崔远整个人精神紧绷,用余光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撤身遁逃的准备。

    “我看到余堂主杀了玉袖宫的苏仙子。”梵若天王压低声气,一字一顿道。

    崔远闻言,心中蓦地一沉。

    “圣主你应该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我教堂主杀了玉袖宫首徒,这是灭门之祸啊!”梵若天王轻笑着,探出手,轻轻在崔远肩上拍了拍。

    崔远呼吸微微粗重。

    若真如对方所言,那么很多事情都说的过去了。

    如果是那位瑾娘假扮了余妙音,杀了苏沁,那其目的昭然若揭,想借玉袖宫之手灭掉闵生教。

    梵若天王见面为什么不立即动手杀自己,也能解释。

    明哲保身,若真如此,那在地级势力的震怒下,再回闵生教完全是自寻死路,抛去闵生教这一层枷锁,梵若天王和崔远几乎不存在私人恩怨,相反,杀了崔远,若闵生教被灭,无大长老庇护,那反倒给自己招来老妪的报复,得不偿失。

    这般看来,再结合谭淼淼所言,苏沁可能真的遇难了。

    至于要说是余妙音动的手,崔远决然不信,估计瑾娘假扮她的肯能最大。

    “圣主,没有退路了,你怀里抱着这位,恐怕是留不得啊!”梵若天王嘴角擒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如真如此,我到觉得留着,或许可以作为和玉袖宫谈判的筹码不是。”崔远也是轻笑道。

    两人都像是老奸巨猾的狐狸,一番心里交锋。

    就在这时,崔远目光下斜间,不经意看到怀里少女睫毛轻轻颤了颤。

    这姑娘早就醒了!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知道对方估计要误会自己,但崔远也懒得解释,若苏沁真的被九毒门之人所杀,那以后闵生教自己也不用回去了,反正对那地方也没什么真切的归属感,自己有四颗毕方鸟蛋在手,等出了死谷完全可以寻一块隐匿的地方闭死关,三个月便能臻至入形,届时除非玉袖宫始祖亲自出手,其他人就算找上门崔远也将毫不惧怕。

    “既然圣主心中早有考量,那就带路吧!”梵若天王指了指瀑布下的平原。

    崔远了然,于是身法施展,向瀑布下落去。

    脑中飞速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显然,自己绝不可能真的和此人合作,那无疑是与虎谋皮。

    入形不同于感真,初境自己还能跨越一个大境界力战感真修士,可到了感真,想要跨越一个大境界击败入形,那全然是痴人说梦。

    入形意味着凝气化形,意味着可以真气离体,相当于进入了练气的另一方天地,要是动起手,崔远可能在对方手上撑不过三招。

    ......

    “古籍里记载的余丘氏墓葬莫非真在此地?”

    梵若天王悬浮在高空,仰望着上方数之不尽的悬棺洞穴,脸色愕然,全然是无法置信之色。

    攀附在一块石缝间,崔远望向幽黑的墓葬内,那种被人从内窥伺而来的颤栗感再次传遍全身。

    有意识地将身形挪了挪,远离了洞穴几分。

    “余丘氏,很古老的氏族啊,也不知留下了多少财宝。”梵若天王看着悬崖间的悬洞葬,眼中有贪婪之色闪现。

    按照这些氏族的习惯,死后都会将毕生的财宝一并带入棺木中,此时在他眼中,这里无数墓葬都成了数之可见的财宝。

    “竟然让我找到了!”他立时就想冲入一处墓穴中,但在临近时,身形却猛地僵住,将目光投向石岩上的崔远,冷笑道,“圣主此等美事竟愿告之与我,鄙人受之有愧,还是请圣主先请吧!”

    下一刻,就看他手掌轻抬,金色真气立即宣泄而出,卷挟着崔远身体,向中间一处墓穴抛去,无巧不巧的,就是上次崔远在洞中见到刻字石桌的一处墓葬。

    “天王信不过我?”落到洞口,看着里面茫茫黑暗,崔远咬了咬牙,高声道。

    “怎么会,悬洞葬里的死者棺木,其内尽是其身前所有财宝,此等好事,当然要请圣主为先!”梵若天王大笑道。

    崔远不再开口,心中只将对方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真特么老狐狸!

    崔远只得在掌心凝起火焰,朝墓**走去。

    “滴答、滴答......”

    熟悉的声音从内响起,崔远一阵后脊发寒。

    不光是他,就连背上的少女也在瑟瑟发抖。

    “别装了,知道你醒着的。”崔远低声开口。

    墓穴中静的出奇,声音很容易传开。

    谭淼淼的身躯动了动,睁开了紧闭的眼眸。

第八十一章:再遇苏沁

    “放开我!”谭淼淼煞白的脸色因为愤怒,变得隐隐涨红,得之师姐死亡的消息,她已然濒临崩溃,在心中对余妙音的怨恨达到了极点,就连同说要将他作为人质的崔远也一并记恨在内。

    “放开你,好啊,你觉得自己能活多久。”崔远低笑一声。

    “就是死也不要你这种人救助。”

    “确定?”

    “哼!”

    崔远走入洞深处,手上一松,少女的身体就滑到下来,靠在一侧石壁上。

    紧接着,崔远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无尽的黑暗很快从四面八方涌来,随着崔远消失在山洞拐角位置,就连最后一缕光线也都不剩下。

    阴冷潮湿的空气里,谭淼淼倚靠在石壁上,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她身上受了重伤,四肢活动起来极其费力。

    逐渐感到一丝丝恐惧。

    黑暗中,水流滴落的声响回荡在耳畔,每一下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因为恐惧,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

    这墓穴里或许死过很多人,是他们的血滴落在了地面发出的声响。

    一产生这个想法,她脑海里就联想出画面,顿时更加害怕了。

    听到崔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心中骤然一凉。

    四面八方好像都有眼睛盯视着自己。

    “呜呜呜~~~~~”

    谭淼淼直接吓哭了,双腿僵硬使不出一点力气,裸露的脚踝感到凉意,好像有东西在黑暗中舔舐着自己。

    “你......你回来!”

    终于没抑制住情绪大喊了出来。

    没有半点回应,好像崔远已经出了墓穴。

    从小就怕黑,更别说知道这是一方墓葬了,只觉得寒毛都炸了起来。

    崔远躲在拐角处,听到对方哭声传出,也不敢玩得太过火,毕竟这墓穴里连他都觉得诡异。

    手中亮起火光,叹了口气,重新朝墓**走了回去。

    只是黑暗的甬道里,哭声却在这时戛然而止。

    “谭淼淼!”

    崔远喊了一声,意识到什么,眉头皱紧,步伐加快。

    视线开阔,石柱横梗眼前,将目光落向两侧岩壁,却都没找到谭淼淼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不见了!

    对方受了伤,不可能下地行走,怎么会这样。

    若非这墓穴里出了自己还有的别什么东西?

    崔远呼吸滞了滞,只觉得一阵寒意直窜向天灵位置。

    “李安云!”

    黑暗中,幽幽响起一道女声,崔远一个激灵,身形直接倒飞出十米。

    前方的石柱间的阴影里,一名女子款步而出。

    此人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裙,身姿窈窕,姿色动人,只是脸上布满憔悴,迈动的脚步也显得有些虚浮。

    “苏沁!”崔远怔住,看着来人,一脸震惊。

    苏沁此时抱着被吓晕的谭淼淼,看向自己的神情复杂。

    “你没死?”

    苏沁苦涩地笑了笑。

    “到底怎么回事?”崔远只觉满腹疑云。

    苏沁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来到石桌边,直接坐在石凳上,声音显得干涩:“我也不知。”

    “不知道?”崔远愕然。

    “我记得,我是死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又醒过来了。”她将手按在额头上,表情有些痛苦。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记不太清了,从林中出来,担心淼淼伤势,看她情况很糟糕,受不了颠簸,就想尽快找一处地方落脚,然后就来到了这里。”苏沁说着指了指四周,“然后,发现了一个白衣服的女人,被她偷袭,淼淼晕厥,我也受了重伤,只能逃遁,可那白衣女人修为太高,我知道在这样下去我和淼淼都活不了,于是就把她放在了蒿草地里,我只身引开白衣女人,似乎......最后被她用银针洞穿了心脏。”

    “谭淼淼晕厥后,期间没醒过?”崔远皱眉道。

    “没有。”

    “你没见过余妙音。”崔远眉头越皱越紧。

    “没有。”苏沁听他提起余妙音,脸色有些反感。

    “谭淼淼说看你被余妙音斩断了右臂。”崔远打量了苏沁一番,发现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似乎根本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余妙音低头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谭淼淼,转而又抬起头,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谢谢你。”

    崔远沉眉想着问题,没注意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疑点太多!

    只能竭力理清思绪。

    梵若天王、苏沁和谭淼淼几乎各执一词,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

    谭淼淼说自己见过余妙音,梵若天王也说看到余妙音追杀苏沁,而其中一人被银针刺入后颈,可能是神智不清之语,而另一人则是奸猾的老狐狸,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两人都话都不可信。

    至于苏沁,失踪后又出现此地,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崔远忽得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觉得有些四肢冰凉。

    会不会现在的苏沁,也是别人假扮的?

    整个人不由警惕,悄然将对方打量了一番,发现无论身形还是相貌,都和影响中的苏沁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欠我多少金珠?”崔远有意无意问道。

    “欠条你烧了,我不记得了。”苏沁有些不懂他什么为忽然问起这个,虽然疲惫,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还好,应该是真的!

    崔远长舒口气,于是道:“你醒来就在这里?”

    “嗯。”苏沁应声,“就好像睡了觉,听到淼淼的哭声我才醒过来。”

    “也不知你现在出现是好是坏。”暂时压下心中困惑,叹了口气,继而问道,“你实力恢复的怎么样?”

    “不怎么好,丹田里真气基本枯竭。怎么了?。”苏沁不解道。

    “你赶快乘时间恢复吧,嗯.......外面,可能有些麻烦。”崔远现在也都被这几天的事情弄得精神崩溃了,就连外面的梵若天王,他都怀疑是假的,他说苏沁被余妙音杀死,还怂恿自己将谭淼淼灭口,鬼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这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苏沁细细看了崔远一眼,也没再多问,盘膝坐在了一盘,开始打坐调息。

    崔远踱步间,在墓穴中打量起来。

    越过石桌,前方是两根石柱,视线前方是沉重的石门,将墓室封死,不让外人进入。

    行走间,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崔远赶忙低头看去。

    就见脚边竟是尊三四十厘米高的碑牌。

    稍稍愕然了下,也大概明了。

    这种墓穴口的碑牌一般都记载了墓室死者的出卒和一生。

    崔远蹲下身,将手上的火光凑向了碑牌。

    碑牌有些破旧,堆积了好一层灰。

    向上吹了口气,文字才露了出来。

    “余丘彦,尧光六七一——瀚川三。”

    看了开头,崔远竟得长大了嘴。

    “这,刻错了还是我看错了。”

    碑牌上的字迹历经无数岁月,依旧清晰,留字之人似乎修为极高,仅凭真气徒手刻出。

    真正让崔远惊奇的,是“尧光六七一”四字。

    在连山氏统治瀚川之前,这方仙域被称之为尧光,由古老的风姓部落统领,首领为最高统帅,贵族和下层练气士矛盾尖锐,权利上层生活糜烂腐败,最后才被连山氏吞没,风姓部落统治仙域历时一千三百多年。

    此人生于尧光六七一年,也就是说,他将近活了六百余岁。

    什么概念!

    正常人寿命不过百年,只有结婴境强者才拥有上三百年寿元,若此人真活了六百多年,那他所在高度,崔远完全无法想象。

    再往下读,全是古文字,一个也看不懂,只依稀辨别出些许内容。

    “余丘彦,谥曙恒圣君,乌君次子......幼吞龙象,少斩大妖......婚.......叛......死.....后入生门而更生......娶涂山女.......得一女,名欣音,十二年卒,次年得二女,故名殇音.......”

    “传闻竟然真的!”崔远看到此,眼神闪烁不定。

    这位余丘彦竟在死后魂不散,入魂生门,得新生而出。

    一直有关于魂生门的传言称,生死门前客,入则死,出还生!

    但无人敢尝试,进去的人基本就没活着出来的,就连当年的仇夷氏,也只敢驱尸而入。

    苍玉的诱惑之大,明知道是火坑,却偏偏有人心甘情愿地往里跳,就像洪家此次提议的计划,虽然各大势力都知道魂生门是禁地,从古至今敢觊觎此地之人都没好下场,但依旧响应,还派遣了诸多高手随同前往。

    通过上次在伊人居的发现,瑾娘似乎有一块苍玉,那么很显然,洪家提议的这一计划已经有了受益者,先把好处捞足了,再将这事儿公开,怎么说呢,目的大概是想好处一起捞,后果大家扛。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各大势力却都心甘情愿的中套。

    “不对啊。”崔远似乎又意识到了哪里出了问题。

    余丘彦的第二次娶得妻子是涂山之女,显然在石桌上刻字的就是此人。

    她石桌上写道:余长女妻城侯。

    意思是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连山侯,可这碑牌上却说第一个女儿名欣音,十二岁就死了,怎么会又有嫁给连山侯的戏码出现,二女儿殇音却活了下来,若稼出的人是她,那怎么女子会在石桌上刻“余长女”三字呢。

    二女儿取名殇音,明显是对未成年就死亡的欣音的一种纪念,那这对夫妻对那位大女儿肯定极是喜爱,不可能因为生了二女,就将排行忘却或更改。

    崔远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头脑不够用了,这事简直匪夷所思!

    再往下看时,只剩下三行文字,他仅能辨识出几个,但却无法通顺的解读其意思。

    按苏沁和谭淼淼所言,都说在这里见过白莲绣娘,谭淼淼更是说看到其在石桌边哭,这应该不会有假,那么她为什么会有这番举动,莫不成白莲绣娘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位涂山女?

    这是崔远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但觉得又有些不合理。

    女子在石桌上刻下的最后几段文字饱含激愤,死志坚定,且言道要刺杀连山候,这样发展,对方没可能会活下来。

    越想脑子越乱,这些天的经历简直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不正常了。

    就在这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了进来。

    “圣主,收获如何!”

    外面的梵若天王显然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裹挟真气发声。

    他害怕此地可能有凶险,崔远得之,有意引他来此涉险,所以一直都不敢进墓穴。

    崔远心头一惊,看了眼仍在盘膝打坐的苏沁,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圣主?可还在里面!”

    又等了一刻钟,见里面没有任何答复,梵若天王神情凝重了几分。

    像是下了莫大决心,咬牙间,就向崔远所在墓穴口落去。

    他并没急着进入,而是等在原地,向内探知了一番。

    “滴答、滴答......”

    听到这诡异的水滴声,梵若天王眉梢抖了抖,多出了几分心眼,踟蹰不敢向前。

    他本就生性谨慎,因为家世的关系,他自幼便仇家无数,这样的性格不知救了他多少次。

    但悬洞葬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啊!而且此地极有可能是当年余丘氏的墓群所在,一整个古老氏族留下的财宝,他怎能不心动。

    又是等了半刻钟,他才下定决心,准备走入其内。

    手掌上亮起的火光将前路照得明亮异常,他款步向前,真气已然在全身上下游走,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啊~~~~~~~”

    猛然间,一阵凄厉的惨叫从洞内传来,梵若天王身子立时定住。

    “圣主,你是吗?”他惊疑不定,试探性地喊道。

    “天,天王救我啊........”里面传出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像是此人正在遭受着炮烙之刑,痛苦到了极点,声音都为之沙哑扭曲了。

    梵若天王心脏挑了挑,脚步站定,再看向其内黑暗,眼中有了惊惧之色。

    “圣主,你怎么了?”

    “啊~~~~~~”里面忽得又是一声惨叫,“别,别吃我的腿,啊啊啊!”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听得梵若天王都一阵头皮发麻。

    “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忍不住退后了几步,明显有些被吓到了。

    “天王.......救,救我啊!怪物,都是怪物!啊~~~~我的耳朵!”又是一声惨烈地大叫。

    梵若天王心中发毛,又退却了几分。

第八十二章:师姐,好久不见!

    轰隆隆!

    一声巨响蓦地传来,就在崔远卖力表演时,闭塞昏暗的环境里,墓穴竟开始颤动,像是整座山岳被异兽用巨尾抽打,头顶上滚落下碎石块。

    身子一个前倾,亏得反应速度够快,这才稳住身形。

    心中大骇,定睛看向原本紧闭的石门,此时竟在缓慢升起,发出沉闷的巨响声。

    崔远赶忙后退几步,惊疑不定。

    自己似乎没碰到什么开关,石门怎么会无缘无故开启。

    打坐中的苏沁睫毛抖了抖,感受到外界的动静,睁开美眸。

    沉重的石门内,有莹白色的烛光亮起。

    暗沉墓室有崔远在圣安宫的寝居般大,居中一方高台,其上青铜棺椁格外醒眼。

    高台下方时摆满了一圈的黄色花束,花瓣娇艳,像是才彩下不久般。

    周遭有书台案牍,甚至在青铜棺椁旁还有一张木床,紫檀木制的柜橱桌椅摆放规整,角落有熏香在袅袅燃放,就如同一件隔绝单调的卧房。

    崔远看到其内景象,眉头蹙紧,就苏沁那张玉白的俏脸上也显出几分错愕神色。

    墓室里干净,似乎经人清扫过。

    但目光逡巡,定格在青铜棺椁后面。

    视线受到遮挡,只能隐隐看到露出的半个脑袋,似乎有个人影坐在后面。

    烛火散发的白光明灭不定,将人影的轮廓投射到冷硬的石壁上。影子被放大了无数倍,可以辨识出应该是名女子。

    “真是聒噪!”其内传出一道女声,清冷悦耳却还带着几分威仪,“瑾琴,谁让你把他们带进来的!”

    石门外的两人,听到这声音后,脸色都为之一遍,尤其是崔远,更是满脸骇然,只觉得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就响起女子的回应声:“咯咯,他们自己进来的,怎么能怪我。”

    同样是女声,却娇媚万分,酥酥麻麻,就像有小虫在耳洞里爬。

    崔远和苏沁都是惊惧之下猛地回头,就见原本倚靠在墙角的谭淼淼直立起身,掩着芳唇娇笑,声音如魅。

    完全不似平素里未谙世事的少女模样,像是久经风月的娼妓,扭动着纤若嫩柳般的腰身,向着崔远和苏沁这里款款走来。

    “你是谁?”苏沁美眸圆睁,对视上来人的如丝媚眼,只觉得全是让自己陌生的气息。

    “我是你的师妹啊,好师姐。”谭淼淼捋了捋耳畔青丝,失笑道。

    “你不是她,淼淼呢,你把淼淼怎么了?”苏沁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惶恐之色,怒声喊道。

    “放心,她还活着。”女子走到苏沁身旁,匆匆玉指划过她的脖间。

    苏沁一惊,本想躲开,却骤然发现浑身动弹不得,就连体内真气都像是被冻结了般,仍凭她如何抽调也没有半点反应,被对方之间划过,四肢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软塌塌地跌坐在地上。

    “她在哪?”苏沁仍能发声,于是喝问道。

    “在你面前啊,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谭淼淼绕过苏沁,又向着崔远款步走来。

    瑾琴,瑾娘?

    石门里那人的声音,是余妙音?

    崔远脸色诧异,思绪混乱间,微微有些出神,知道看着谭淼淼走来,危机感才浮上心头。

    在对方将要靠近之际,崔远就是一拳向着对方面门砸去。

    可刚一出手,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拳头就被对方攥住,这挥出的一拳竟是绵软至极,毫无力道。

    “真是不留情呢。”女人呵气如兰,带着发嗲的鼻音,似娇似嗔,“我全身上下都让你看光了,竟然还舍得打我,呵,男人啊!”

    崔远也感受到了和苏沁一般的无力感,体内真气像是瞬间亏空,四肢发软。

    后颈处传来阵阵麻痹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扎在后面,让他觉得头脑有些笨重。

    自己这是中毒了?

    对方的银针多久刺入自己后颈的,竟毫无所觉。

    “你是瑾娘?”崔远心中开始逐渐平静下来,如果面前这人是瑾娘,那显然,里面的就是真正的余妙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

    “你居然知道。”瑾娘摸了摸如今光洁滑嫩的面皮,一直浅笑盈盈的表情上浮出一抹惊异之色。

    崔远深吸一口气,得到答案后,也就不再看她,将视线投射向了墓室内。

    “余堂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墓室内没有任何反应,周围很是安静,里面只传出书页翻动的声响。

    “少宗,我都跟着这小子七天了,还不吝献身,真的一点线索也没发现啊。”瑾娘也将目光投向了墓室内,声音沮丧。

    “那就直接点。”里面传出女子声音。

    “是吗......”瑾娘的目光重新落回崔远身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下一刻,就见她一个矮身,跨坐在了崔远大腿上,几乎要和他贴合在一起,手腕一番,两指间就夹起一根银针。

    姿势暧昧,动作却很是野蛮凶狠,猛地便将银针刺向崔远大腿。

    钻心的疼痛袭来,崔远眉头一紧。

    “识趣的把东西交出来。”瑾娘眼睛瞪大,双目凛然,故作凶恶道。

    妈的,又是这句话。

    在闵生教被刺杀就不知道听几个人提起过了。

    “我没有。”

    崔远也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应该是说李辰宗留的东西。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竟然会引得这位瑾娘如此上心,到了现在都贼心不死。

    而且现在局势明显,这位瑾娘和余妙音有着某种潜在关系,对方想要这东西,也是受余妙音指使。

    为什么会这样,仅仅半年,师姐就和九毒门牵扯在了一起,而且对方似乎还叫她少宗?

    “真的吗?”瑾娘玩味道,手上银针拔出,指尖移动间,向着别的地方刺去。

    “等等!”

    看着对方针尖逐渐指向了自己两腿间,崔远真的慌了,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失声高喊道。

    试图疯狂地运转炼阳诀,可丹田中都没有得到一点真气回应,像是被一层隔膜挡住。

    瑾娘手上动作僵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来。

    “东西没在我手上。”崔远急忙道,生怕对方真的扎下来。

    “哦?在哪?”

    崔远眸光闪动,竭力思忖对策,也在心中权衡利弊。

    “在玉襄夫人手上。”

    知道对方底细不明,他也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将老妪供出来。

    “你在说谎。”瑾娘和崔远隔得很近,眼瞳收缩,像是能洞穿他的小心思。

    针尖又前移了几分,好似能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莫大的危机感,一瞬间,崔远内心几乎将面前女人骂了个遍,脸色发苦:“有事好商量。”

    “我只想知道东西在哪!”女子声音加重了几分。

    “那个,你又不说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在哪不是。”崔远一脸真挚。

    瑾娘有些不耐烦了,素手轻抬,猛地落下。

    崔远一激灵,下身只感到凉意袭来,顿时像是护蛋的母鸡,使出浑身解数,爆发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对方身子推开。

    “余堂主,哦不,余仙子,咱们能谈谈吗?”崔远如丧考妣,彻底绷不住了。

    墓室中依旧只有哗哗的翻书声响起。

    瑾娘经她一下推搡,脸上已经营是怒气,脸色变得狰狞,就欲再次扑来。

    “师姐连我你都不肯见了吗!”

    崔远见状背上冒起嗖嗖凉意,急忙大喊。

    墓室中,女子的表情怔住,伸向书页的手指僵在半空。

    “住手!”下一刻,她的一声断喝就传出墓室,响起在瑾娘耳边,她的动作也随即停住。

    墓室中女子脸上有些阴晴不定,短暂的蹙眉后,还是说道:“让他进来。”

    就这样被瑾娘拽住衣襟,像拎鸡仔似得朝密室内拽去,路过苏沁身旁时,对方伸手抓住了崔远衣袖,脸上隐有担忧之色。

    “放心。”崔远朝她做了个口形。

    被扔死狗般的丢到长桌对面,仰头间,重新看到了那种素静清冷的俏脸,一如往昔般动人。

    女子将手上的诗赋拿下,摆放在长桌上,在银白的烛火下,脸色如笼寒纱,黛眉蹙起。

    “我说过,再这样我会杀你。”她眼睛微眯,冷冽的目光如实质般投射而来,是真的动了火气。

    “为什么?”崔远明知顾问。

    “学他的口吻,我警告过你的。”余妙音淡然道。

    “我为什么要学?”崔远脸色怪异,身子很慵懒地枕在了案牍上,眼神锋锐,和她对视,语气严肃下来,“相反,作为和我最亲近的人,你似乎瞒了我很多东西。”

    “什么意思?”

    “沉鱼落雁鸟惊喧,闭月羞花花愁颤。”

    余妙音眼瞳放大,身子颤了颤,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崔远抿了抿唇,叹口气道,“师姐,好久不见。”

    .......

    冀州蛮荒,积雪未化,飘雪不止。荒原天地之间全是一片素白的景象。

    连山劫伫立雪中,俊逸的脸上挂满风尘,一张青年人的面庞,流露出的神情却像是历尽沧桑的苦行者。

    “蛮荒的雪下得最大,终究盖不住这生死山上的一点沙砾!”连山劫轻叹,哈出白色的热气,极目远眺西方。

    未央的晚霞笼罩着巍峨群山,露出一点橙红色的斑驳光晕,但这点光亮却被山岳上一颗血红色大石散发的光辉掩盖,血石之上,两条阴阳鱼彼此纠缠盘绕,形成一个太极图案。

    只见天穹上的阴阳鱼转动一个周天后,群山上的天空瞬间变得乌黑一片,就如同被刷了墨般。

    那颗横亘在虚空中血红巨石,竟于此时猛地颤动了一下,仅余下的一点日影也在混沌的扩散下被逐渐蚕食。

    天空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口,红色的岩浆从这道苍穹的伤口中流出,滴落在群山上,顺着山间坡地流淌下来,逐渐扩张向山下茫茫雪原。

    “世子,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身子骨弱,别又得病了,等淼淼这次回来,估计侯爷就该张罗你的婚事了。”妇人悄然走到连山劫身后,将大氅披在了其肩上。

    这名妇人年约四旬,烟眉狭窄,眼眸如杏,鼻梁高挺,五官并不如何好看,但不知怎的,生在她的脸上,就好似有了中别样的风情。

    若此时崔远在此,定能将之认出,且倍加震惊。

    这位就是当今地级势力玉袖宫的始祖孙绾君,货真价实活了两百余岁的老怪物,整个瀚川少有的结婴境强者。

    但女人身上却并没什么威压,就连眸光也如水波般柔和,根本是一副普通妇人的模样。

    “姨母不用担心。”连山劫笑了笑,示意妇人放心,转而脸上却露出些许苦涩,“等完婚后,估计我就成了他的弃子,这个世子的头衔也该易主了,联姻也不过是笼络谭家的手段而已,至于那个未婚妻,连面都没见过,我和她到底怎么样,有又谁会在乎。”

    孙绾君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莞尔道:“这茫茫荒原,也就苍山之上从不积雪,绵延万里,又有哪处不造风雨侵蚀,世子多虑了。”

    连山劫一怔,似有所悟,一脸严肃地看向她,躬身一礼道:“谢谢姨母提点,我懂了。”

    “怎么,世子是有心事?”孙绾君负手,浅笑着看向西方群山。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雪花纷飞,染白了连山刧的长发。一晃便是九年时光,对于修者而言,九年不过弹指一瞬间。

    “在想什么?”孙绾君在他身后,很是慈和地将他散乱的发丝束笼,为其把头冠带上。

    “有点想九年前了,刚入图落潜修的日子。”连山劫看着被熔浆包裹的苍山,忽然又道,“姨母,你说师尊她还能出来吗?”

    “生死门前客,入则死,出还生。她想找寻当年仇夷覆亡的真相,生或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孙绾君淡然道。

    “我觉得父亲唯一为我做下的决定里,就去图落才是值得欢心的。”连山劫有些怅然,眼中露出异色,像是在追思某人,“有点想念余师姐,还有崔师弟,也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第八十三章: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余妙音娇躯轻颤,眸光跳动不定。

    面上表情凝滞,红唇轻启,露出洁白的贝齿。

    双手搭在长桌上,指尖几经陷入檀木中。

    不知她此时心情。

    “取次花丛懒回顾.......”

    声音像是哽在喉咙口,良久才淡淡吐出五字,表情变化,似激动,又像是不法置信,甚至有难言的苦涩。

    崔远知道她的意识,让自己说出下局。

    心情复杂。

    轰!

    正欲开口,石门外却一声闷哼蓦然传来,就见一道人影倒卷,狼狈地倒飞进来。

    身体撞在石壁上,一口血雾从口中喷射而出。

    瑾琴面如金纸,嘴角挂着血迹,挣扎着爬不起来。

    “少宗,有......有人闯入!”

    话音刚落,躺在原地的崔远只觉身体一轻,像是受到无形大力的拉扯,身体瞬间倒飞向墓室外。

    余妙音脸色一变,赶忙一挥长袖。

    白绫倒卷,向崔远飞出的身体缠去。

    但墓室外传来的拉扯之力恐怖,瞬间就将崔远带离,落在了一方石柱前。

    四周暗沉,不见光影。

    “圣主,老身来迟,让你受惊!”身旁有光亮起,就见甬道外,梵若天王和老妪款步走来。

    “师叔。”崔远错愕。

    老妪手指轻抬,真气涌动,崔远就觉后颈劲力传来,一颗银针离体而出。

    很快,体内的绵软感就消散尽去,封禁在丹田的真气也随着心法催动运转全身。

    老妪探手间,远处的苏沁也倒飞而来,落在一旁,同样启手,银针飞出。

    苏沁感到体内真气开始运转。

    “余妙音,世人说得没错,你当真是妖女!”

    “加害圣主,当杀!”

    老妪断喝,声如钟鼓,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气势,真气宣涌。

    崔远脸色一变,攥了攥双拳。

    他也没料到老妪竟会在关键时刻找来且还是以此等方式。

    局势已然发生逆转,他们这边三名入形强者。

    瑾琴实力不明,师姐仅是入形中期。

    能看到老妪眼中闪现的杀机,这事显然不可能如此善了。

    本向阻拦,却见老妪身子未颤,无形的真气乱流就搅动而出。

    墓室中,摆在石台边的花束被真气风暴卷得稀碎,桌椅橱柜也化作木屑纷飞。

    青铜棺椁被大力冲击而出,撞向后方的余妙音。

    “你们不该来扰此地清净!”

    墓室内女声传出,看不出慌乱,中正平和,甚至有些淡漠。

    没余妙音美眸眨动,脸色不变。

    原本移动中的青铜棺椁如遭屏障,停了下来。

    汹涌的真气乱流像是被顷刻蒸空,墓室中很快又重归平静。

    石门外。

    老妪身躯蹬蹬后退两步,一张褶皱的老脸上充血间涨红,惊讶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就连崔远也瞪大了眼,惊异莫名。

    老妪入形圆满的实力,对上入形后期,可谓碾压。

    可是刚刚的交锋,她似乎吃了亏。

    余妙音轻拂衣袖,站起了身,身前的棺椁被她以神识操纵真气逐渐复位。

    莲步轻挪,朝超石门外走出。

    “少宗,这些人知道了秘密,不能留,你千万不能再心软了。”瑾琴看着余妙音的背影,擦去嘴角血迹,声音有些着急。

    似乎,她根本不害怕余妙音会有危险。

    “你,竟也到了圆满之境。”老妪深吸口气,平复体内沸腾的气血,“真会隐藏,好深的心机!”

    余妙音眼神漠然,扫过甬道间几人,最后目光在崔远身上逗留了两秒,有些复杂之色。

    “如果猜的不错,东西应该在你手上。”她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老妪身上,声音平静的出奇,“给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我师兄遗物,岂能交于你手。”老妪同样语气冰冷。

    “不,那本便我的东西,该叫物归原主才是。”余妙音娥眉微蹙,将被真气劲风落在石门口的经书屈身捡起。

    “呵,我师兄用命换回来的东西,也成你的了。”

    “既然如此,得罪了!”

    余妙音眼瞳深邃,素手划过虚空,立时霜花凝聚,整个甬道的石壁上凝结出点点冰晶。

    老妪、梵若天王和苏沁都只觉遍体生寒,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凝固,只能疯狂运转真气来抵挡。

    修为稍低一点的梵若天王和苏沁脸色煞白,感受到体内异样,手上掐诀,只能靠着屏蔽外界感知来达到体内真气的迅速运转,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瞬间变成冰雕。

    两人算是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也仅老妪还觉得稍好一些,抵御酷寒还能面前维持对外界的把控。

    唯有崔远,感到惊异,竟然丝毫没有感到异样。

    显然,师姐没有在自己身上施压。

    “结婴!”老妪不敢置信,声音震颤,浑浊的双眼中透露出骇然。

    “还差临门一脚。”余妙音回道。

    老妪脸色难看,额头上又多出几条皱纹,心中发了决心。

    全身的真气都在此刻暴动沸腾,墓室内冲起通天红光,将寒冷驱散。

    “圣主,你过来。”她蓦地断喝一声。

    崔远凛然,心中惊涛骇浪,失神间被老妪声音惊醒,只能走上前去。

    “大丈夫当有所谋断,真正的掌权者,坐得稳交椅,擎地起世界!”老妪惨然一笑,语速飞快。

    崔远不明所以,就听她继续说道,“以后的路,你当自己走出,或可忍气吞声,暂不归教,待实力臻至入形,就是那些蛀虫再如何刁难,所有分舵教众一样会对你拥戴有加。”

    “你出了墓室后全速登山,可以离开此谷,届时有慕舵主在外接应。”

    老妪眼眸爆发前所未有的神光,一眨不眨看着崔远,如在交代临终遗言。

    说罢,她屈伸两指,猛地朝自己手腕上割去。

    真气凝形,比剑锋还锋锐,直接就破开皮肉。

    枯黄发褶的皮肤寸寸绽开,鲜血顺着豁口流出,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老妪脸上表情不变,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手指伸进皮骨,一颗菱形的墨绿色晶石被她从中取出。

    “你拿好。”随着此物被取出,老妪如同瞬间又苍老了十岁,脸色褶皱密布的吓人,银色发丝更是变得雪白,“你是你爹在魂生门,用命换出来的东西,我虽不知何物,但也明白这东西极其不凡,它需藏于体内,会蚕食人的生命力,才能保持光泽,你需当保管谨慎。”

    崔远接过晶石,看出老妪眼中一闪而过的死志,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想要开口劝解,就见老妪原本驼着的背脊霍然拉直,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凛凛如当空昊日,神采绽放。

    墨色晶石长期被封存体内,抽取了她接近百年的寿元,她本是入形圆满,按理能活上百年,却在六旬之龄就晨钟暮鼓。

    此时竟有了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取出晶石,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彻底达到尽头。

    回光返照。

    她的脸色的褶皱消隐,枯黄的皮肤重新恢复润泽。

    鹅蛋脸,瑞凤目,短鼻,风采如故。

    虽称不上绝世,却也动人。

    “等等!”

    崔远心中猛地一沉,想要解释,但面前这么师叔却已经冲出,身如流光,在半空中躯体化作烈火焚烧起来,冲向余妙音。

    似晚秋飘零的枫叶,绽放着生命最后一刻的灿烂!

    崔远脸色煞白。

    她这是致命一击,入戏圆满以生命催动的最大实力!

    这样的一击,就是结婴初期的强者也会受到创伤。

    “不!”

    看着被火光笼罩的余妙音,崔远,不知怎的,心中绞痛,如将要丧去平生最爱之物,眼瞳瞬间因充血而变得赤红。

    瞳仁里倒引出余妙音的身影。

    心中像是一块山岳压下,痛到无法呼吸。

    果然,人总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这一刻崔远好似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样一个固执而又面冷心热的女子,总喜欢将脆弱的内心包裹在薄情寡性的外表之下,午夜梦醒眼角的泪痕不知多少次濡湿玉枕,谁也不知她心中到底潜藏了多少不愿告人的伤痛和孤独。

    这样的女子,似乎真的让他感到怜惜,甚至于爱!

    “少宗!”

    瑾琴嘶声吼道,就要朝其扑去。

    可下一瞬,整个甬道就被宣泄的火光笼罩。

    灼热的气浪将后方的崔远三人卷挟而出,直接带离洞口。

    几人皆是受到余波冲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冲出墓穴,身子急速向山下坠落而去。

    崔远识图挣扎,但他不是入形,在这种坠落之势中根本无法控制身躯。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直恨不得重新成为那个血煞滔天的崔老怪。

    下一刹,火光吞没洞口,在这一刻,老妪临死前一击的真正威力才迸发出来,整个山岳都像是为之颤栗,形将塌焉!

    火舌吞吐,尾随而至的余波冲击到崔远身上。

    咔嚓!

    像是骨头都要粉碎,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崔远惨哼一声,晕厥过去。

    ......

    不知过去多久,待崔远能重新睁目时,只觉得眼皮沉重,有种几十个小时没入眠般的疲乏感。

    眼神涣散间,入目白茫茫一片。

    直到眼瞳开始聚焦,四周的景物才出现重影。

    “驾!”

    喊声伴着马蹄传入耳中。

    此时,他正躺在一辆双辕马车上。

    视线中出现一张俏丽的面庞。

    可这面庞的主人却是挂着傻笑,用食指戳着崔远鼻梁,像是观赏家禽的稚童。

    “羽羽,坏人醒了!”

    南宫觅跳下辕撤,朝着前方一名青年怀中扑去。

    崔远环顾四周。

    自己正处于荒郊直道上,置身车马人流间。

    身旁一匹高大龙驹,其上坐一女子,此时正看向自己。

    正是苏沁。

    她眼眶发红,显然不就曾哭过。

    崔远愕然半秒,昏迷前的记忆才与此同时涌入脑海。

    “师姐!”低低呢喃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知你口中师姐是谁。”后方的洪雁初开口道,“竟然让你如此挂念,梦里还不断念叨,想必是心上人吧。”

    崔远没理会她,目光落在苏沁脸上,急声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苏沁砸了砸嘴,看出他神情急迫,以为他是为老妪的死而伤痛。

    “节哀,我安安师妹也死在了武山,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同你一样痛心。”苏沁抿唇,眼中哀泣。

    “我是问之后发什么了什么。”崔远显得有些暴躁。

    苏沁愣了愣,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大反应。

    梵若天王此时替她回答到:“都是幻阵,我们当时被冲出墓穴,被火海吞噬,自顾不暇,受到巨力压迫,幻阵崩塌,余妙音救了你,不过长老确是死了。”

    “幻阵?”崔远眼中透出茫然。

    “墓穴中景象都是幻象,咱们从一入死谷开始,就受到幻阵影响。”

    “都是假的?”

    “是,也不全是,至少悬洞葬外的已经有些部分是真的,说到也是怪哉,这幕后的阵纹师当真是恐怖,竟连我等都陷入其中。”

    “余妙音没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还救了你。”梵若天王似笑非笑,如同捏住了崔远的把柄,带着讽刺意味道,“真没想到,圣主和妖女也又交集,莫非九毒门也暗中被你转化成盟友了?”

    如今二长老已死,他可谓心中大释,毕竟有着一个入形圆满高手的扶持,完全可以让崔远在教中建立起第三势力,和大长老与玉襄夫人分庭抗礼,甚至最后逐渐掌控权柄。

    老妪的死亡,对于几个心怀鬼胎的天王而言,非悲却喜。

    他此言一出,有意声音拔高,立时引得周遭侧目,仅剩不到五十人的教众都是群情激愤,对于二长老的死,所有人心中都已有怨言。

    “你他妈什么东西,我做事都要经你臆断一番是不是,你出自血僧寺,是不是也是那里派来的奸细?”崔远本就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主,心中不好受,此时造他一激,更是怒气勃发。

    梵若天王出于颜面,也顾忌崔远身份,所以只敢隐晦的指控,但崔远却毫无在意这些,直接破口就骂,一时间,梵若天王脸色就变得僵硬下来,额头崩起青筋,却不得发作。

    崔远真正发火的原因其实是对方对余妙音的恶语相向,此时气出,知道师姐没事,心中也才如大石落下。

    手向怀中探去,摸到衣兜中的晶石,内心悸动。

    “那么多人想要这东西,真不知有何异常。”心中低念一声。

    忽然感觉胸口传来一丝寒意。

    那是寒诀留下的印记,烙刻在丹田中。

    很明显,余妙音探查自己丹田,已经感知到他的炼阳心法,确认了自己身份。

    “不知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

第八十四章:听别人的故事,流自己的泪

    众人列阵前行。

    几位入形强者一个没少,谭淼淼处于昏迷,重要几个人物中,就玉袖宫的李安安死亡,找到时只剩一具残破的骸骨。

    玉袖宫剩下的八名女子为此心伤,一路上变得寡言少语,眼眶泛红,不难看出她们之间的感情至深。

    到夜深,崔远才敢将那没墨绿晶石取出端详。

    当时墓穴时,苏沁和梵若天王都被屏蔽了感知,他得到晶石的事情估计也就余妙音和崔远自己知道了。

    按余妙音所言,这曾是她的所有物,但救下自己后却并没从他身上取走。

    原因或许无他,余妙音相信自己,也可能是尊重自己。

    至于究竟如何,只能等到了魂生门,到时找她问个清楚。

    “这到底是何物,竟会让你愿意委身到闵生教来寻找。”

    夜色中,晶石散发着点点光泽,其内有黑白两道气团,形状似鱼,彼此纠缠。

    “竟和魂生门上的阴阳鱼大阵有几分相似。”崔远惊奇。

    思绪有些飘忽,注意到晶石上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

    那是老妪身上留下的。

    不免心中为老人觉得悲哀,就是仓猝离世,他坚守几十年的教派里,也没人为她留一滴泪,那些高高在上掌权者,甚至于她的死感到庆幸与欢喜。

    说来可悲!

    如今的自己,唯有强大起来,重整教中歪风邪气,让这样一个宗门重新屹立,才是对老妪最好的馈赠。

    月笼薄纱。

    入耳虫鸣,入目繁星,眼前偶有萤火飞归,崔远感到难得的惬意。

    躺在一道片嫩草地上,就这样将手枕在脑后。

    这时。

    他似有所感,手上一松,墨绿晶石就顺势滑入衣袖中。

    女子悄然坐在不远处,扶着长裙坐了下来。

    她很注意仪态,并未像崔远一样肆意地躺在地上,而是弓起长腿,双手反撑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

    崔远用余光瞟了眼,这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女子完美的侧颜。

    尤其是那对湛蓝的眸子,夜色里,好像会发光。

    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肃静的脸上布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采。

    璎珞坠随着夜风,碰撞出悦耳的轻鸣。

    眼眶微红,几分神伤,我见犹怜。

    崔远略微失神,不过转瞬就清醒,不经哑然失笑。

    前些日还说着取次花丛懒回顾,今天就又心思萌动。

    呵,男人!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观赏着并不怎么璀璨的星空。

    如今他们已身处边境,很快就要抵达蛮荒,那里是苍茫雪原,所以四周的空气也带着凉意。

    他们并没有运转真气驱散寒冷的意思,就这样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孤独。

    “你怎么来了?”崔远表示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打了个冷颤,率先打破沉寂。

    “我不该来吗?”苏沁反问。

    “同时月下不眠人,说说你的故事吧,或许会好受些。”崔远也不看她,语气很是平和,像是在和熟人聊着家长里短。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会安慰别人的人,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你讲个意味深长的故事,让我体悟人生,重新振作吗?”苏沁在这样凄清的环境下,释怀了很多。

    “不一样,自己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才听别人的故事。”崔远语气散漫,说着转头看了她一眼,刚巧两人对视,“你不一样,你更需要的是一个值得倾诉的人,和一个可以宣泄泪水的肩膀,不是吗?”

    苏沁愕然,整个人为之呆了呆,不过转而却粲然一笑:“好像很有道理,我觉得你不当练气士的话,去凡俗间当个说书先生,肯定也饿不死。”

    “那不也很好吗,就是练气士,绝大部分也寿难过百,仓促如白驹过隙。若真那般,我到宁可做个凡人,有己所爱,有己所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却温情的一生,不也很美好。”崔远淡笑。

    苏沁看着幽蓝色的天空,似乎联想到了崔远所描述的场景,竟有些目光迷离。

    “若真有所爱,我也愿随他相守白头。”她喃喃着,“真希望农家女和术士能在一起,永远生活在那样一个祥和的村庄里。”

    崔远默然,笑了笑。

    每个内心敏感的女子都总是为别人的故事感伤着,余妙音如此,苏沁亦是。师姐会遮掩,将内心的柔软包裹起来,自己一个人承受伤痛,苏沁则把鲜活的情感表现在脸上、行动和语言里。

    “你想听我的故事?”苏沁问道

    崔远也不回答,自顾从腰间解下酒壶葫芦。

    “你不尊重我。”苏沁好看的眉头皱了皱,竟有几分俏皮。

    “怎么会,没有酒的故事是缺少灵魂的好吗,我这是给予你我平生最大的尊重。”崔远说道。

    “真的吗?”苏沁狐疑,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哈哈,你看我平常几时喝过酒。”崔远强行解释。

    苏沁想了想,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我是兖州苏家的人。”

    “早猜到了。”

    “我是嫡女。”

    “背景强大!”

    “我爹是苏卓然,翰川十大结婴之一。”

    “修二代!”

    “我说你能不插嘴吗?”

    “......好,不插嘴!”

    “我有十七个兄长,唯独我是女儿身,所以长辈们都格外宠我,就是当年连山候来提亲,我不同意,我爹也落下城主面子,直接帮我拒了。”苏沁娓娓道来,“然后呢,我本可以沾着父辈的荣光无忧无虑了此一生,但偏偏我又混在哥哥们中间,养成了男孩子的性格。记得五岁的时候,我老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岔开腿吃饭,走路大大咧咧,对人笑还露牙......”

    说道这,连她自己都笑了起来。

    崔远灌了口腥辣的烈酒,看这她专心倾诉。

    “我娘害怕了,觉得我完全没点女孩子的仪态,生怕我以后也这样。所以呢,和我爹一合计,就把我送去了玉袖宫,那时候我刚满十岁,你知道的,里面全是女弟子。一开始到那我还觉得挺新奇的,一点也不想家,感觉忽然多了好多好多人陪我。”

    “我就保持维持着老样子,还是和男孩子一样,也没人敢说,她们知道我是苏家的嫡女,怕我记恨。”

    “当时我们刚入门的女弟子都是六人一个寝居,我们黎宫三号宿里有淼淼、安安、昭昭、嫚儿、思楠还我。”她掰着手细细数着,白皙如羊脂般的面颊上写满认真。

    “你知道吗,那会我是大姐大诶,她们五个都得听我的,你知道为什么吗?”苏沁巧笑嫣然,像是回到了过去,想起了曾经美好,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扑在草地上,用双手托着香腮,看向崔远。

    “嗯........”崔远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一定是因为你出生苏家,怕你家人找麻烦。”

    “这不是关键啦!”她的眼睛忽然眯成了月牙儿,笑得有些傻,露出雪白的贝齿,“我娘和我哥他们见不到我,在家都想我的要命,我娘跟是常在夜里哭,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来圣宫看我,每次都带着各种天才地宝来,我几个哥哥喜欢收集法宝玉器,所以就挑最漂亮的给我,因为这个,每天都是自由散漫,但修炼上依旧一日千里,她们没日没夜的苦修也赶不上我百分之一的进度。”

    “当时呢,最先被我带偏的就是淼淼,她都气哭了,小时候那模样我现在还记得,她喊:阿娘你骗我,勤奋的女孩儿才不会受老天眷顾呢!”

    “之后她也懒得修炼了,和我混在一起,我的那些东西也吃不完,所以总会分她一些,之后你猜得到的,哈哈,三号宿的姐妹全被我俩带偏了,宫主就骂,我们三号宿是一群没有夜晚的犰狳,犰狳还知道晚上起来交配呢。”她说着脸蛋儿红了红。

    崔远忍不住乐了:“哈,黎宫那老尼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话?”

    “你才老尼呢,宫主人其实很好的。”

    “嗝~你继续!”崔远呛了口酒,只觉得腥辣的味道直冲鼻尖。

    “但也没法子,她们和我混,我就分灵药给她们,所以就算懒,我们三号宿也已然是十一代弟子里修为最高的,所以她们都听我话啊!”她拖着腮,手掌把下巴上的肉推到了脸蛋上,顿时显得脸颊胖乎乎的,很是可爱,“时间久了,我们也都有了感情,然后年纪张开了,姑娘些都会打扮了,也越来越漂亮,我男孩儿的性格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的,后来觉得不合群了,也只好跟着她们一起,穿曲裾、褙子、襦裙、大袖衫,戴珠翠、闹娥、雪柳、项帕......”

    “之后,我娘来看我的时候,都没把我认出来,逮着一阵夸我漂亮,却认不出我是她女儿。”这似乎是最让她开心的,如今再回想,依旧乐不思蜀。

    “你笑起来真像两百斤的胖子。”崔远看到高兴,于是打趣道,

    下一秒,小巧的拳头就在视线中越来越大。

    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脸颊上。

    “啊!”崔远直接包头到底,装模作样地喊了起来。

    其实苏沁根本没使力。

    知道这家伙是装的,所以也懒得理他,又接着说道:“但及笄那年,宫主给我们三号宿单独颁布了任务,把我们六人丢到了黑白命格大阵里,说若不能走出来,就会被驱逐出宫。”

    “黑白命格大阵是老祖布下的,进入其中便会陷入自己臆造的轮回,经历百世生死,直至达到知其黑,守其白,为天下式的圣人境界才能得以解脱,那是炼心,不是考验实力,所以非我强项。”

    “我果断败阵,也是玩世不恭,当年仗着优越的家世,连宫主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别说百世轮回,我仅是受了十年穷困之苦就弃阵而出,纷纷然回到三号宿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但没想到的,足足过了半个,宫主却也没赶我走,直到最后事情败露.......”说到这,她眼神显出几分哀伤,“我那是才知道,原来我出阵后,安安就乘机顶替了我的位置,她舍不得我离开,自己替我承受阵中百世煎熬。她被宫主打断了腿,也不袒露是顶替的我。”

    笑着笑着,两行泪珠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她和我说在幻阵里自己成了翰川的郡主,很开心,可我哪能不知道,黑白命格,今生有多辉煌,来生就有多痛苦,我是苏家嫡女,我的来生岂会好过,那个傻丫头......”

    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崔远也是表情怔住,难怪在林中发现李安安不见,她会急成那样,亏得自己还骂她脑子被门夹了。

    鬼使神差的,将手上的酒壶向她递了过去。

    苏沁哽咽着,看了看崔远,过了半分钟,竟然接了过去,也不介意,对着檀口就猛灌了一口。

    “咳咳!”

    她含泪的脸蛋马上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呛的还是被酒精熏得,连连咳嗽。

    女子哭了半小时,声音时大时小,崔远就静静呆在一旁,也不说话,等待着她宣泄完情绪。

    幽蓝的天空变得暗沉,星辰也好像潜入了乌云,天地陷入困顿。

    直到苏沁把头重新抬起,笼纱才从正空透出光华。

    “好受些了吗?”

    “嗯。”女子紧抿红唇,用鼻音答道。

    “那回去吧,收拾好你的心情,从明天起,说自己的故事,让别人流泪去!”崔远笑着站起身,掸去身上草屑。

    “不行!”看着他起来,苏沁猛地拉出崔远衣袖。

    “怎么?”

    “我觉得亏了,你得说说你的故事,还有你梦里叫的那个师姐。”苏沁表情格外认真,

    “额。”崔远头大,打着哈哈道,“现在这么晚了,你看,我们孤男寡女呆在外面,那么久不回去,可能会被误会的,你一姑娘家,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是吧,你是不怕,我可害怕你那十七个哥哥,还有结婴期的老子。”

    苏沁急了,脱口而出:“你也不想想,我爹能为了让我开心,拒绝连山候的提亲,他那么宠物,只要我高兴,都会答应的.......”

    说道后面,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声音开始小了。

    崔远则表情僵住。

    尼玛,什么情况!

    说好的讲故事呢,这剧情跑偏了啊!

    “额,那个,我先回去。”崔远爬起身,仓惶逃窜。

第八十五章:这就尴尬了......

    “淼淼醒了!”

    “她这么说?”

    “感觉跟睡了一觉一样,就是觉得浑身上下有点酸痛乏力。”

    “这个.......为什么他在墓穴会忽然变成瑾娘,额,变成那样。”

    “她也不知道。”

    崔远愕然,也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本以为瑾娘擅长绘制人皮之术,假扮的谭淼淼,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也如其在墓穴中所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到时猜到一种可能。”车马行驶中,前方洪雁初忽然开口,也不回头。

    “前辈指教。”崔远对这位洪家的女子到并没什么恶感,礼遇道。

    “苍山上诞生有一种奇异的种族,它们被称作魅,没有实体,但可以凝聚成入形,也能侵占和借用他人身体。”洪雁初不紧不慢道。

    崔远恍然,若有所思。

    苍山地处冀州蛮荒,是直达魂生门的关口,那里也是一大禁区,岩浆流淌山间谷地,伴生了许多奇怪物种。

    若真若此,那么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岂不是全错了。

    伤脑,想不通!

    与此同时,对这名洪家的女子也感到几分佩服。

    对方一路上就展现出广博的见闻,很多都是崔远也不知道的。

    众人已驶入茫茫雪原,天地间罡风阵阵,挂的人脸蛋生疼。

    身旁是苏沁,今天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穿着雪白色的大氅,显得有些臃肿。

    崔远也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可依旧需要运转心法才能抵御严寒。

    跨骑龙驹前行,苏沁一直保持和自己并行,她还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崔远好自己感受到其余几名玉袖宫弟子投来的目光,都是十分不善。

    有心与之拉开距离。

    自己才于心中下定取次花丛懒回顾的信念,这么快就变卦的话,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如今的速度,最多还有三日就能抵达苍山脚下,届时各大势力汇集,余妙音也必然到场。

    想到三日后重逢,崔远内心竟有些忐忑。

    在图落时,两人也仅是是师姐弟的关系,只能算私交叫密,那会儿崔远也是嘴贫,总喜欢言语里戏弄冰山般的师姐。

    余妙音从一开始的愤然到最后置若罔闻,关系逐渐升温,甚至会偶尔交心。

    师姐本来就不善于表露心迹,所以她对自己的态度,那时候看不出,直到闵生教中,才明白了余妙音的心意。

    时过境迁,两人间的关系因此有了微妙变化,若是魂生门再相遇,崔远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那个师姐是谁呢,你不是闵生教圣主吗,怎么会有师姐?”苏沁抓住问题不放,似乎非要得到个答案不可。

    “其实吧,我叫的是师叔。”崔远回避她的目光。

    “骗谁呢!”苏沁不信。

    崔远也懒得解释了,越解释越乱,干脆不理她。

    女孩的心思是敏锐又脆弱的,尤其是像苏沁这样大家族的娇娇女,藏在心底的就有一种傲气,她能感受到崔远对自己的有意疏远,知道他刻意隐瞒,心中冰寒,于是也不说话了。

    三日时间在长途跋涉中逐渐经过。

    这次还算好运,没再像荒漠和武山中那样发生意外。

    几名玉袖宫女子因为李安安的事情沉默寡言,其余入形强者也是闷葫芦,所以一路上气氛沉静。

    苏沁和崔远没再说过一句话。

    其实也能想象,她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却放肆的在崔远面前大哭一阵,本抱有幻想,第二天就迎来崔远的冷遇,肯定心中十分难受。

    视线中,已经能看到盘亘在西天的阴阳鱼,散发着点点道韵,奇伟壮丽,见之心神震颤。

    一座城楼出现在几十米外,青砖碧瓦,被皑皑白雪包裹,就如梦境城堡般。

    沙沙沙~

    一众人等尽皆跃下马背,长靴陷入深深的雪地里,举足为艰。

    城楼上有银甲的卫兵,见到下凡众人后,随机便下楼通禀,随后打开城门。

    城中地面平坦,积雪被铲除干净,走入后,四周温度似乎都增加了不少。

    等在城门口的足有百人,似乎是专程来迎接他们。

    洪家家主洪瑜钦是名头发半白的中年人,一席水墨色长衫,负手而立,和一名青年并肩站在最首位。

    “玉袖宫尊使,闵生教贵卿,洪某有失远迎了。”

    洪瑜钦上前施礼,众人也纷纷回礼。

    心思微动,谁都能看出,他将玉袖宫放在话语之首,绝非无心,就算上来攀谈,也将玉袖宫几人置于重心。

    崔远注意这些,视线扫过间,定格在了为首的青年身上。

    连山劫!

    一眼就将此人认出。

    图落时两人关系很好,几乎称兄道弟,但连山家派人追杀自己的事,两人便隐隐有了隔阂,而且现在来看,这家伙当年还对师姐十分殷勤,显然有所想法,这般看来,关系也就明确了。

    情敌,不解释,再好的兄弟也宣布关系破裂!

    视线定格了数几秒,青年就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也回望而来。

    双目相对,连山劫很是儒雅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崔远没理会他,将目光挪开,在后方近百人中寻找起来。

    其中有鬼影门、万剑宗、练尸宗、万花派、池云道观........

    许许多多实力都有来人,切多是入形强者,集结在一起,凛然间有磅礴气势向周遭扩散而出。

    崔远巡视一周,也没发现九毒门的出现,不免心中讶异。

    按理说,这种情况,作为一流势力的九毒门不肯能不来,也不知是未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以确信,瑾娘是九毒门人,她称呼余妙音为少宗,那很显然,师姐肯定在这半年和九毒门有所牵扯,若九毒门到此,那此地应该能看到她才是。

    “听说闵生教圣主专程到访,有失远迎啊!”洪瑜钦和玉袖宫几人一番客套后,才开到闵生教这边,可站立良久,竟没人出面招呼自己,眉头因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崔远有意站在人群靠末,此时又在打量前方百人,没听到洪瑜钦说话。

    洪瑜钦站立原地,一时间竟有些下不来台。

    若按往常,这种情况都是由老妪出面,可如今对方不在了,几个天王知道领队名义是圣主,所以也不敢出来抢风头,最关键他们也乐得看崔远出糗,所以也都老神在在站在原地。

    闵生教内如散沙,可见一斑。

    “闵生教圣主可在。”这次,他把声音拔高,脸色明显难看了些。

    苏沁见情势不妙,悄然在手中凝成真气游丝,向人群中的崔远祭去。

    崔远似有所感。

    也不知苏沁是不是有意报复,竟微微使了点力道。

    游丝击在他额头上。

    崔远感觉被阵刺了一下般,立时清醒。

    皱着眉向苏沁看去。

    女子似乎还在生着闷气,见他看来也没好脸色,冷冷向他朝洪瑜钦的方向示意了下。

    崔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此时对方也刚好受到教众目光的指示,朝他看来。

    “洪家主,幸会。”崔远不咸不淡地回了句,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的右臂,心中啧啧称奇,两个月前自己才在洪家废了对方手臂,竟然现在就已经接上痊愈。

    洪瑜钦老脸阴沉,嘲讽道:“贵圣主还真是低调喝!”

    他涵养还算较好,即使如此,也在竭力压制火气。

    这次魂生门的事情本就是他主张,闵生教不远万里赶来,他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和整个闵生教闹翻,得不偿失。

    但此时心中,已然对这位圣主的印象跌至谷底。

    “恭候诸位多时,既然到临,就容我先问诸位引荐一番。”洪瑜钦很快调整心态,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领着众人走入城内。

    “哈哈,其实也不需要我多介绍什么,此次前来的都是各路翰川的能人异士和颠顶人物,早已在仙域中有所盛名,大家有些没见过面,估计名声也都如雷贯耳。”

    说着,他首先开到连山劫身边,高声笑道:“这位便是连山家的长公子连山劫,也是我们翰川的世子,年仅十九,就已是入形,可谓天纵之才。”

    人群中唏嘘哗然。

    连山氏是如今仙域的最大实力势力,连山候更是统揽翰川,谋断天下,地位卓然,其威名之盛,几乎人尽皆知,更是心中敬畏,所以几乎在洪瑜钦提到连山氏的同时,所有人都为之神情一震。

    也是没人想到,翰川的世子竟然会来。

    世子,什么概念?

    那几乎算是下一任的连山候!

    “过誉了!”连山劫抱拳,儒雅笑道,“幸会诸位翰川的前辈,在下有礼了。”

    “世子客气。”四周一片应和声,显然,这位世子的身份已经震住了一行所有人。

    “这位,苏家嫡女,也是当今玉袖宫黎宫宫主的首席大弟子苏沁。”洪瑜钦继续道,这次是在为身后百人介绍。

    一阵响应,热度甚至不下连山劫。

    苏家本便是庞然大物,加之职位苏家小姐还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自然不少人回应。

    “幸会。”苏沁简单向四周拱手。

    洪瑜钦依着顺序介绍,目光再次落到了崔远身上。

    “闵生教圣主。”路过身边,云淡风轻,就像是随嘴提了句。

    四周安静,没什么人回应。

    立时与先前两人形成反差,气氛有些僵硬。

    这他妈就是存心报复啊!

    冷场间,崔远也不觉尴尬,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说的人不是自己。

    反观闵生教内,各大天王也不以为然。

    若此情此景发生在其他教派,见自己掌门或教主被这般羞辱,门徒教众可能早就怒不可遏了,闵生教中之人却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

    洪瑜钦顿感心中大快,刚刚被冷落的气闷也随之消逝。

    经此,估计各大势力对这位闵生教圣主都会轻视一筹。

    很快将各大势力的代表人物都引荐了一番,不少人也都开始交互攀谈,都想借此机会较好势力中的大人物,尤其是身份高贵的连山劫和苏沁,身旁簇拥了不少人。

    崔远则独自站立原地,想着事情,与众人格格不入。

    “我在鹤颐楼设有宴席,为诸位远道而来的义士接风洗尘!”洪瑜钦高声道。

    四周一阵叫好。

    话毕,就引着众人向城楼内而去。

    苏沁走到了崔远身旁,她身边有不少来搭话者,皆是个大势力的青年才俊,都希望能与之姣好。

    苏沁都是爱答不理。

    “你今天有点反常。”她心思细腻,察觉到崔远的异样。

    两人冷战三天,还是她选择打破沉默。

    “你该不会想祸水东引吧?”崔远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着她带来的十几号追随者,警惕道。

    “什么祸水东引,我这是在帮你好吧。”苏沁咬着银牙,气恼道,“你堂堂圣主,没人簇拥在你身边,有失颜面的。”

    “与我何干。”崔远无所谓道。

    苏沁砸了砸嘴,彻底被这家伙折服了。

    四周一众青年男子看着俏丽的苏仙子居然不理会他们,反而跑去和那个闵生教圣主搭话,都是为之愤然,也异常费解。

    就这样,一路被各种不坏好意地目光盯视着来到鹤颐楼。

    崔远打量了一圈,此地装潢相当奢华。

    汉白玉制的栏杆台基,秦砖汉瓦,紫柱金梁。

    楼外寒冷,但入楼后却被暖气包裹。

    此地显然已被包下,进出已无他客,只有丫鬟歌姬或是小厮经过。

    两处楼台拱立,相交间形成一方宽约十米的舞台,其上美姬挥袖子起舞,乐师调音,意境十足。

    下方宴席数十桌,全是珍馐佳肴。

    一行人皆是找了位置坐下,分化明显,基本都是同一势力共桌。

    而唯独崔远是个例外,和八名玉袖宫女子做到了一起。

    闵生教内本就无归属感,和那几个冷脸天王坐在一起,怎么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六名女子看着崔远时都敌意满满,唯有苏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谭淼淼则低着头一语不发,脸颊绯红,时不时侧头向邻桌的连山劫瞟上一眼。

    “未婚夫好看吗?”任昭昭调笑道,并没有掩盖声音,被桌上的人尽皆停在耳中。

    谭淼淼耳根都红了,娇嗔道:“师姐,你乱说什么呢。”

    崔远也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此时被任昭昭一说,才恍然大悟。

    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

    没想到谭淼淼的未婚夫竟然是连山劫。

    这他妈就尴尬了.......

    兄弟的女人让自己看光了,罪过罪过。

第八十六章:已死之人......

    歌舞升平,酒意正酣。

    “洪家主,没待我等就开轩设酒,真是好生心寒啊!”

    忽然,一声悦耳高亢的女生从个楼上响起,盖过乐曲和众人交谈之声,回响在整个院楼内。

    所有人都面色诧异,一时间都安静下来,顺着声音找去。

    就见高阁之上,一名襦裙女子悬挂在阑杆上,垂下半截白皙修长的玉腿,在半空来回晃荡。

    女子声音熟悉,几乎在响起的刹那,崔远和苏沁的表情都是一呆。

    此人,竟是瑾娘!

    只是此时对方重新变成了美娇娘的模样,长相如魂生门中仙姑。

    “你是?”洪瑜钦从饭桌上站起,皱了皱眉问道。

    “九毒天圣门门主瑾琴。”襦裙女子身姿妩媚,纤足抬动间,就从阑杆上飞跃而下,飘落在高台之上。

    洪瑜钦先是滞了滞,但很快露便装模作样地大笑起来:“九毒门贵客赏光应邀,恕洪某怠慢了!”

    “洪家主客气,九毒门不请自来,是小娘子唐突了才是。”瑾琴娇笑道,顺着楼台款步而下。

    “哪里。”洪瑜钦拱拳客套着,“不知贵门其余尊使可有同来?”

    瑾琴含笑不答,用眼神朝屏风外示意一眼。

    “九毒门到!”

    楼外立时便有小厮的吆喝声传出。

    众人目光皆汇集过去。

    崔远心脏微微跳动,盯视向屏风方向。

    不多时,拱门处的流苏撩开一角,几个人影随之而入。

    三男两女,皆是脸色怪异,面色沉凝。

    为首之人正是白莲绣娘。

    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面颊像是涂了白粉一般,眼小眉长,长发被分成一股一股的,好似银蛇。

    谭淼淼似乎对此人还留有阴影,看到她后,不禁打了个冷颤,就连苏沁也是瞳孔稍一收缩。

    视线从五人脸上一扫即过,原本躁动的内心立时冷却下来,他并没有从中找到那道自己熟悉的倩影。

    难道余妙音没来吗?

    想到此,崔远兴致全无。

    “应宗主到访,真是让洪某倍感荣幸啊!”洪瑜钦走了过去。

    应白莲也是早在翰川成名的人物,两人并未有私人恩怨,魂生门的计划能获得一个入形圆满的强者支助,他自然求之不得。

    “有礼。”应白莲很是冷淡,一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态。

    九毒门在翰川并被什么正派势力,其下门徒都是手段狠辣行事诡谲,所有自然不受到待见,周围之人因此也只是投来目光,并没人招呼。

    “既然如此,各位尊使就择席而坐,诸位车马劳顿,饭后便在楼中客栈休息,关于此时事宜,我们明日一同磋商。”

    “不必了,我等只是来向洪家主知会一声罢了。”应白莲没有多留的意识,说罢就向楼外院落走去。

    “应宗主慢走。”洪瑜钦微施一礼,转而又朝向席间众人,端起桌上杯皿,高声:“诸位赏脸前来,很多不周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海涵。”

    四下响应,各桌之人纷纷端起酒盏起身,客套一番。

    刚刚的事也便成了插曲,没人再予追论。

    崔远心不在焉。

    难道是余妙音有意回避自己,没随九毒门之人一道?

    兴趣索然之下,崔远菜也没夹几口便离席,找到自己的客房暂时住下。

    .......

    “来了这冀州雪原,你也不想看看这座雪中之城的夜晚吗?”

    月上柳树,人约黄昏。

    崔远坐在轩窗内,苏沁则伏在轩窗外。

    正如其性格,不属于自己的会竭力争取,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即使遭到崔远冷遇,也依旧执着。

    崔远看着她一丝不苟的神情,稍作犹豫,还是叹了口气,抚袖起身。

    见他出来,女子嘴角微不可查地微微上翘。

    “这冀州的雪城可是个难得的赏玩之地,来了蛮荒,要是错过的话,是会后悔的。”

    “是吗?”

    “我小的时候和爹爹来过,这里晚上雪松树上会被青年男女们挂满各种彩灯,飞河桥上还是好多看花灯的仕女,到了深夜啊,还要提着小灯的拾遗者,谓之‘扫街’,其实就是捡仕女们遗落的耳坠银钗,还有.......”

    “还有郁观城下,很多艺人,表演相扑、蹴鞠、百戏。”

    “你怎么知道。”

    “我来过当然知道,而且这地儿,我比你熟。”

    苏沁眉梢微耷,显然有些不太高兴。

    “这样,我和你打个赌,有个地方,你绝对没去过。”想了会,她又忽然展颜笑道。

    “哦?”崔远好奇。

    “走吧。”苏沁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衣袖就朝院外走去。

    长街喧嚣,比起雍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崔远对此地算是相当熟悉了,自己以前从魂生门出来后,就一直久居于此,知道遇到师尊仇夷老人。

    此时再回此地,竟有了种离乡游子归家的感受。

    “你知道这郁观城里最火爆的节目是什么吗?”崔远到时为她介绍起来。

    此时前方是一座露天大楼,周围围了很多人,都在观赏楼台上的景象。

    是两个穿着戏服的在对白,用着怪异的腔调。

    下方之人就看楼台上两人表演。

    这个被称为说浑话,其实也就类似崔远前世那会的相声,就是编写段子哄人开心。

    “什么?”苏沁侧头望来。

    “女相扑,嘿嘿,这个的观众最多,不过得等晚一会才看得到。”崔远笑道。

    “女人.......相扑?”苏沁讶异,脸色古怪,“也不怕败坏名声吗。”

    “有达官贵人赏赐绢布金珠,多的是女人愿意上去表演。”

    苏沁依旧难以接受,她认真里觉得女子都是大家闺秀,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

    “你生长在大家族里,自然体会不到这世界冷暖,在阴暗的角落里,多得是饿死之人,为了活下去,别说当个戏子,出卖肉体又算得了什么。”崔远目光深邃。

    苏沁怔怔出神,也不说话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飞河桥。

    华灯初上,来往女子们或撑着油伞,或手执小扇,仪态万方,欣赏着周遭动人的夜景。

    桥下不少少年,明着观灯,但眼角却是偷偷看着桥上美人。

    走过桥上,像是穿行在百花从中,苏沁经过,如同成了牡丹,化作百花之首,周遭女子一时间成了陪衬的绿叶。

    所有风流少年们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可看到佳人身旁竟有了男伴,变得垂头丧气。

    “我有些好奇你会带我去哪了。”

    “等到你就知道了,反正你绝对没去过。”苏沁眨眨眼。

    崔远看着此时两人前行的方向,分明是往城郊外赶的路线。

    “不知道你搞什么鬼。”崔远越发狐疑,被她带着七弯八拐,有些迷失方向了。

    “既然是赌,那就得有彩头吧。”苏沁好像料定了他会输,走在前方,将手负在身后,时不时垫脚眺望,有时回头看看他,如同刚出阁的少女,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兴趣。

    “说来听听。”这郁观城他还真没一处未去过的地方,所以也来了兴趣。

    “嗯.......”苏沁点着下巴,似在竭力思考,“我输了的话,就欠你一个人情。”

    “要这样,那你估计就欠我两个了。”

    “什么两个?”苏沁明知顾问。

    “炼神珠。”崔远提醒道。

    “啊,什么炼神珠,不知道。”

    “.......你行!”

    “不怪我啦,在武山死谷昏迷,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苏沁嬉笑道。

    “那句话果然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诶,你堂堂苏大小姐,也要赖着我两万金珠不还,说不过去了吧。”

    一路交谈间,前方出现一条大河,河水涛涛。

    崔远惊异。

    此地天寒,大部分河流都结冰,但此处居然还有活水。

    四下安静,远离人流密集之地,右手边是滚滚江河,左侧则是大片荒草地。

    安静的出去,能听到彼此脚踩沙土的声音。

    谁也没再开口,气氛有些诡异。

    视线前方有光亮,夜色里隐隐约约能看出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伫立水上。

    是船舫。

    走近后,崔远才发现。

    被苏沁拉着走入其上,女子看起来有些兴奋。

    船舫很大,足足连接着十几间破旧的阁楼。

    这里显然是被荒废了,只有一两对浓情蜜意的青年男女依偎在亭台楼阁上,观赏风景。

    崔远和苏沁来到至高点,坐在棠木椅上,从此可以刚好观赏远处冰河与茫茫雪原,仰头间,正对西天的阴阳鱼。

    天际赤红,幽蓝的夜空里很是醒眼。

    夜晚湖上的清风吹过,格外惬意舒适。

    “你地儿你没来过吧!”苏沁挑眉。

    崔远兀自出神,从他一走上船舫,就有些愕然。

    直到这时听到苏沁问话,才露出苦笑:“你肯能是输了。”

    “怎么可能,这地方你也来过,这么荒僻,我不信!”苏沁撇嘴,以为他是赖账,不肯服输。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崔远没急着解释,反而问道。

    “我和爹娘来过郁观城,当时夜晚,我娘引我到的这里,她告诉我,这是我爹和她结识的地方。”

    崔远轻轻嗯了声,看着天边皎月,心中竟有些苍凉。

    “喂,输了可不能赖账,要求不难,告诉我师姐是谁就行。”

    “说了,是你输了。”

    “怎么证明?”

    “船舫最里,有一处亭台,中间右手边一根木桩上刻着首诗,你去一观便知。”

    “那走。”

    苏沁不甘心,拉着崔远就朝阁楼下而去。

    途中,她又问道:“什么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写得真好,可惜从未听说过。”

    崔远笑笑,也不作解释。

    两人于是穿过一间间阁楼,朝着船舫最深处走去。

    “就是这里?”看着前方的一间木亭,两人走到了船舫最顶端,已然能看见涛涛河水。

    可话音刚出口,两人就在原地呆滞了半秒。

    视线中,木亭下似乎站立着一人,此时正独身面朝滚滚江河,看着背景有些萧索。

    崔远身子震了震,看着此人,心跳急促。

    是师姐吗?

    背影真像!

    女子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崔远抬步款款走了过去。

    “李安云。”苏沁站立原地,看着他走出,皱了皱眉。

    待临近,木亭中的女子似有所感,也慢慢将身子转了过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孔,夜色幽寂下,显得有些渗人。

    见状,崔远脚步蹬蹬后退了几米,一脸的不敢置信。

    白袍女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神情僵了半秒。

    “李安云。”苏沁这时候跑了过来,本能地挽住了崔远胳膊。

    三人目光交汇,都是一脸错愕。

    “白莲绣娘。”苏沁皱眉道,犹记得墓穴中的一幕,似乎那个打晕自己的人就是对方。

    崔远也是不由蹙眉,幻象破灭,只觉得心寒了半截。

    应白莲用余光斜瞟了眼,有意无意扫崔远被苏沁缠着的胳膊,面白如纸,看不出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沁问道,语气不悦。

    “就允许李圣主和苏仙子来此观景,我就不行?”应白莲的语气里听不出感情波动。

    “看到你恶心。”苏沁明显记恨着墓穴里的事情,话语里不留情面。

    “哦,看来是我破坏二位的好事了。”应白莲低笑一声,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眼。

    气氛微微僵硬。

    “我玉袖宫似乎和你九毒门没有仇隙吧,为何在死谷中暗算我们?”苏沁质问道。

    “我要是想暗算你们,苏仙子今天还有命在?”应白莲偏过头,重新转向河水间。

    苏沁哑然,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语。

    确实如她所言,对方在墓穴也仅是将她打晕,并未下杀手,不然她和谭淼淼都已没命。

    “我看到木桩上有一首诗,写得真好。”应白莲在此时忽然又开口道,头偏了偏,不知是在看崔远还是苏沁,“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钟情,真好!”

    说出最后四个字,她便脚尖轻点,跃上湖心,向着远处遁去。

    “应宗主,可否留步。”崔远上前一步,骤然开口道。

    应白莲飞出的身子在半空迟钝了半秒。

    “不知贵门少宗是何人?”崔远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赶忙大声问道。

    “已死之人.......”

    幽幽天际,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

第八十七章:再见你,真好!

    第二日清晨,照例查看了下上百只魂傀的视角,依旧一无所获,没有余妙音的线索。

    没过多久,敲门声就响起。

    有小厮来通禀,洪瑜钦在宴厅邀请众人,让他前去。

    崔远于是整理好行装,也便出了小院。

    还是昨晚的场地,只是各桌上坐满人,却没有摆菜,都是仰头看着高台上。

    洪雁初站立其上,为众人诉说着此次计划。

    崔远也没打算前去坐下,而是站立一旁,简单听她叙述。

    “受练尸宗的鼎力支持,加上各实力间的资助,如今我洪家已在苍山脚下豢养了三万多只尸奴,届时一并驱使进入魂生门,保守估计下,能取出数十万枚苍玉,到时按出功出力,均衡奉陪。”

    她先是抛出大饼,吸引众人。

    成效显著,听到对方爆出的数目,下方众势力高手都是倒吸冷气,正襟危坐。

    “魂生门有十六大关口,为开启大阵的枢纽所在。其一,是苍山上乾蛟腹地,那里皆是岩浆,有葬尸海所在,镇守关口的入形强者最好是水属性灵根,下前行入岩底,开阵眼。”

    “这最为凶险,但风险也大收益越大,分配到的苍玉也就越多。取八人前往,不知可有异士愿冒此险。”

    下方无一回应。

    虽然事先抛出大饼,但众人还未被冲昏头脑。

    苍山葬尸海,谁不知道。

    仙魔的埋骨之地,天然的溶尸炉。

    仙魔尸身置于其中,万年腐化,就更不说普通练气士,就是入形,扛着滚滚熔岩,试问又能坚持多久?

    在场之人都是混迹江湖的老狐狸,都不是傻子。

    “此关口镇守者在事后获益同时,我洪家愿额外付出五千枚苍玉作为酬谢。”才刚引入,此时就冷场,洪雁初有些下不来台。

    四周之人开始交头接耳。

    过了良久,也还是没人响应。

    “不知这五千苍玉是事先支付还是事后?”

    终于,有道男声在楼中响起。

    高台上洪雁初舒了口气,额头隐隐冒汗,向着发声者看去。

    不光是她,楼内所有人都在寻找声源。

    视线定格在拱门不远处的梁柱旁,一名青年正半靠在其上,双腿交叉,有些玩世不恭。

    “额。”

    所有人在看到此人后,脸上都露出愕然之色,尤其是闵生教的几名天王堂主,脸上更是唰得就白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呃,可以事先支付两千苍玉作为定金。”洪雁初纠结着道,虽然觉得这名青年很不靠谱,但好在对方身份在那,也是受邀之列,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

    “那行,我闵生教愿前去镇守。”崔远缓缓站直了声,声音豪气。

    “这个.......”洪雁初犹豫。

    “怎么,不行吗,我闵生教有四位入形中期的天王,还有四位入形初期的堂主,莫非不满足条件?”崔远淡淡道。

    十米外,一方长桌上,闵生教四名天王和四名堂主面色黑如锅底,强忍着骂娘的冲动。

    这家伙明显就是存了心的整他们。

    他刚刚说得是“我们闵生教”,而非“我”,足可见用心险恶。

    “此事兹事体大,还是先商议再做决定的好。”梵若天王率先起身,他是绝对不敢冒此风险。

    崔远早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于是立马脸色阴沉下来,愤声道:“二长老有言,此次由我领队,一切凭我吩咐调遣,她老人家现在尸骨未寒,天王就要违背她老人家的遗愿,我这个做圣主的真是无能!”

    他语气悲愤激昂,说话间眼角还强自挤出几点眼泪。

    四周之人也皆是错愕,没料到会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梵若天王脸色青紫,此时大庭广众之下,而且对方身份摆在那,他还真不好出言反驳。

    崔远见状,语气忽然又软了下来:“我知道天王在顾虑什么,也同样考虑你们的安危,我刚刚出声应下,自然是经过斟酌损益的。天王不妨想想,葬尸海虽然危险,但也只是暂时,其他几大关口都需长时间把手,但葬尸海只需深入其中,开启阵眼后就能退出,我们大可在其余十五个关口布置好后,最后进入,所需时间不消十分钟。”

    他言辞委婉,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周围之人也是点点头,似乎说得还挺有道理。

    几个天王却都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老子信你个鬼!这他妈就是让他们拿命去赌啊!

    梵若天王怒极,连续做了数次深呼吸,才平复下心中怒气,坐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第一大关口就交由闵生教的尊使们来完成了。”洪雁初也是无奈,于是继续道,“第二道关口,则是北地雪原.......”

    下方众人也便继续认真听着。

    某桌,苏沁看着崔远的身影,不由掩嘴偷笑。

    几名玉袖宫女子早就看出自己她近几日的异常,任昭昭狐疑道:“师姐,你该不会看上那小子了吧。”

    “胡说什么呢!”苏沁怒视她一眼,脸蛋儿发红。

    其余几名女子见她这副神态,都是脸色一变,知道猜得八九不离十:“不会吧!”

    ......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洪雁初才将此次魂生门的布置讲解清楚,众人这才依次离席。

    向小院走去的路上,四周没了外人,刘嫚儿才忍不住:“师姐,你疯啦,才区区一个一流势力的圣主,而且只是感真,哪里配得上你。”

    七名玉袖宫女子也投来同样的目光。

    苏沁不以为然,也不想过多解释:“看着吧,我有预感,他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画面跳转到闵生教的队列。

    几个天王此时走在崔远身边,皆是对他怒目而视。

    直到各自回到居所,前行间只剩下梵若天王和崔远两人。

    “圣主可要想清楚,你这是在玩火自焚。”梵若天王压低了声音,冷冷道。

    “你在威胁我?”崔远不看他,径直向着自己的院落所在而去。

    “哪敢。”梵若天王语气古怪。

    崔远走到了小院门口:“慢走不送。”

    “圣主,最近晚上不安全,可别随便外出走动了,保不准什么时候被人一剑封喉也无不可能。”隔着四五米远,梵若天王露出阴鸷的笑容,眼中的杀气很是明显。

    “多谢天王提点。”崔远笑笑,说着把院落的木门直接关上。

    重新走回了屋中,开始盘膝打坐,等待夜晚来临。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月上中天。

    崔远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迅速换上了一身夜行衣,便顺着天窗翻了出去,身法催动,逐渐隐入黑暗。

    他当然不是害怕梵若天王的威胁而刻意躲起来,而是准备前往九毒门所在,试着能否找到余妙音。

    依旧记得昨晚应白莲的回复。

    “已死之人。”

    崔远对此感到不明所以。

    十几分钟后,顺利翻入一处矮墙内。

    脚尖轻轻着地。

    脚下是泛黄的枯叶,身体落下间,好像没有丝毫力道,任何声音也没带出。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虫鸣,没有任何人声。

    崔远攀上树梢,劲量用繁茂的树冠挡住自己的身形。

    他格外谨慎。

    白莲绣娘说不定就在这,对方是名入形圆满的强者,已然修炼出神识,感知敏锐异常,自己可能稍有动作就会被对方探查到。

    探出脑袋,目光在院落中扫视一圈,发现没人后,才再次落向另一颗粗树,向着屋舍一点点靠近。

    每间屋内都有昏黄的烛光亮起,崔远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居中的一间。

    因为都是供人暂住的客房,所以窗纱未糊,运极目力之下可以直接看清里面景象。

    应白莲站在左侧,前方则站立着三男三女。

    众人似乎在攀谈。

    崔远仔细倾听,结合唇语,依稀能辨别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瑾琴,你潜伏葬尸海即可,必要时可以住他们一臂之力。”应白莲张口。

    旁边的瑾娘应声。

    “其他人,你们目的也都明确了。到时等阴阳大阵大开,你们再放出那些东西,此事干系重大,不得有失。”

    “是,宗主。”众人应和。

    “宗主,飞河有些难办,孙绾君那老家伙好像在那........”

    一名干瘦女子道,可话没说完,就见应白莲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几人都是会意,一时间沉默起来。

    唰!

    下一刻,应白莲一甩袖,抛出银针。

    速度如电。

    树梢上,崔远眼瞳爆缩,完全没想到对方感知竟强悍至此。

    他是施展了龟息术的,可以说刚才是将生机压到了最低,隔着这么远,他本来还觉得就是结婴初期也难发现自己。

    不敢迟疑,身子瞬间掠起,向院外遁去。

    院屋中。

    瑾琴顺着应白莲的目光,瞟到崔远一闪即逝的身影。

    “我去追!”

    她赶忙起身道。

    太师椅上,应白莲斜眼扫过那道黑影后,身子就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等等!”见瑾琴已经跃起身,她赶忙喝止道。

    “不必去了。”

    “为什么,刚刚我们谈话的内容事关重大,绝不可泄露半句。”瑾琴急道。

    “我自由考量。”应白莲淡淡道,说着,视线余光落向院落的阴影中。

    崔远出了九毒门所在的院子,落在鹤颐楼的飞檐山。

    脸色苍白。

    知道可能会有人追来,但崔远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感觉盘膝坐下。

    体内心法蓦然运转。

    摊手摸向自己后脑勺处,那里阵阵刺痛传来,让他眉头紧锁。

    银针已然没入其中。

    细小的银针找不到针头,只能靠真气将之逼出。

    崔远调动丹田中的真气,按照炼阳心法的行功路线,引导着冲向风府穴。

    可进行未半,忽然头顶就有风声作响。

    一股汹涌的真气乱流竟顺着自己天灵搅动而下。

    “追来了吗?”

    崔远呼吸一凝,只能强忍后脑勺上的阵痛,真气游走向右臂,向着袭来的真气乱流攻去。

    沉闷的气爆声响起,几片琉璃瓦直接被炸的粉碎。

    “咦!”

    黑暗中,传来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

    下一刻,崔远就见一道人影跃了上来。

    此人并未加以掩盖相貌,只是简单披了件黑袍,抬头间,露出一张长脸和光秃秃的脑袋。

    “梵若天王!”崔远眼神变换,没料到追来的竟是对方。

    “圣主,提醒过你的,晚上别出门啊,你就是不听。”梵若天王阴鸷道。

    脑中一阵晕眩感传来,崔远意识到事情不妙。

    要是不被应白莲一记银针刺中,仗着现在感真中期的实力,他还有把握在对方手上逃生,可此时自己的状态,每耽误一秒,银针就嵌入越深,用不了多久就会直接破坏自己的中枢神经,到时候就真的玩完儿了。

    赶紧运起身法,朝着慕旬羽居住之处遁去。

    现在自己位置,也就离他最近,说不定才有一线生机。

    “想逃!”梵若天王冷哼一声,握掌成拳,猛地挥出。

    真气透过拳风,汹涌而出。

    崔远疾驰中,扭身一掌祭出,试图抵挡。

    可以运气真气,后脑处的银针又深入了几分,居然还有干扰之效,让他抽调真气的速度硬生生慢了半秒。

    半秒时间,拳风就已袭来。

    “噗!”

    崔远手掌没了真气附着,直接发出骨裂之声。

    猛地喷出口血雾,被狂猛的力道卷飞数十米,向着鹤熙楼跌落而下。

    梵若天王跃起了身,追击而下。

    崔远只觉得五脏似乎都要碎裂开了。

    刚刚没有真气包裹,他算是直接用肉身抗下了一名入形中期强者的一击之力。

    胸口气血翻涌,难以平复,尤其是后脑传来的剧痛,让他数次想要昏迷。

    身体急速坠落,他却毫无力气再控制身躯。

    足足三十几米的鹤颐楼,不用想,要是直接砸在地上,绝对是浑身骨头粉碎。

    崔远濒临绝望。

    就在这时,身躯却在半空猛地一轻,坠落的势头止住。

    愕然间睁眼看去。

    入目是一张洁白无瑕的俏脸,面罩寒霜。

    余妙音一袭白衣赛雪,伸手间,拖住了他的肩膀。

    “师姐!”崔远有些灰败的眸子里绽放出神芒。

    “嗯。”余妙音轻抿檀口,低声应道。

    两人慢慢落在了平地上。

    崔远脚步不稳,险些直接栽倒,好在余妙音扶着,才堪堪稳住身形。

    脑海越发昏沉,能感受到意识在逐渐远离肉身。

    使出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腾出还能活动的右手,一把将余妙音揽入怀中。

    “再见你,真好!”

    余妙音表情僵住,冰冷的脸上显出惊慌之色,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直接抱住自己。

    呼吸急促,她慌忙间直接将崔远推开。

    只是此时的崔远已然昏死过去,被他一推,身子便失去力道,向后坠去。

    余妙音见状,意念一动,用真气将他拖住。

    “余妙音!”

    此时,梵若天王也落了下来,看到二人,脸色变了变。

    “你该死!”

    余妙音将脸转了过去,素白的脸上变得无比阴沉,看着梵若天王时,一抹浓重的杀机自眼底闪过。

第八十八章:早说了,我是魅族

    梵若天王谨慎起点,刚刚在感受对方目光后,心中竟莫名颤栗了下。

    犹记得在墓穴时的一幕幕。

    对方修为根本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有些不甘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崔远,一跃间,就准备遁逃。

    余妙音没有理会他,只是信手一挥衣袖,像是驱赶蚊虫。

    目光落在崔远苍白的面颊上,眼底闪现出几分焦急。

    这时,升入半空中的梵若天王忽然就觉得四周空间变得凝滞起来,空气像是一张反光的镜面,荡起一圈涟漪。

    他只觉得一股凉意猛地从脚底板直窜天灵,莫大的危机感袭来。

    嘭!嘭!嘭!

    镜子碎裂般的声音凭空响起,空气中荡起的涟漪里,无数棱角锋利的冰晶飞射而出,四面八方刺来。

    梵若天王大惊失色,刚刚运气真气,在周身凝结出一层真气壁垒。

    咔嚓~

    没坚持半秒,结界就传来不堪重负的声响,开始龟裂。

    刺啦。

    衣襟被划开小口。

    数之不尽的细小冰晶在他身体上带出血痕,原本铜筋铁骨的身躯似乎成了软豆腐,被随意切割。

    “嘶~”梵若天王倒吸凉气,咬紧牙关,被刺破皮肤处的血液竟开始冻结,让他身躯一点点麻木。

    他爆呵一声,运转起全身真气抵御。

    让他绝望的,四周空间好像被封死了,任凭他怎么冲撞也无法突破。

    细小的冰晶在接触到他的身体后,又会像玻璃球般炸开,锋利成数小块,钻入皮骨。

    虚空中,他的挣扎越发微弱,体内的血液失去流动。

    他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但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

    直到最后,眼中露出恐惧与绝望。

    身体完全僵硬,落下百米虚空,砸落地面,身体瞬间炸裂成一块块破碎的冰块。

    一代入形中期强者,竟被人霎时间就解决掉,就连半点惨叫也没能发出。

    余妙音运转真气,缓缓托起了崔远的身体。

    刚刚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赶来。

    不敢迟疑,带着崔远向院落中飘飞而去。

    .......

    待睁开双眼,崔远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窗缝里透出稀薄晨光。

    眯了眯,爬起身。

    体内并没什么不适传来,反而觉得活动间越发有力。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眉头不由紧皱。

    在屋内打量了一圈,发现床边的桌案上多出了一枚丹瓶。

    崔远将之拿起。

    瓶身上被刻了一行小字。

    “一直在,勿找,勿念。”

    在瓷瓶上刻字却并未损坏的痕迹,足可见刻字人功力之高。

    “师姐。”崔远呢喃道。

    显然,她已经走了。

    拧开丹瓶闻了闻。

    是大绛云丹。

    一流丹药,能安神培元,甚至对实力都有所提升,市面售价将近万金。

    自己昨天后脑被银针刺入,现在大脑还有些昏昏沉沉,难怪师姐会留下这个。

    心中有些感动。

    “你有意不想见我吗。”崔远扯了扯唇角,哀叹一声。

    重新盘坐在床榻上,将丹药服进口中,开始打坐修炼。

    直到午后,才睁开眼,眸光中显出异彩。

    已经有了要突破的感觉,应该不消几日,就可以晋入感真后期。

    “圣主可在?”

    屋外响起慕旬羽的声音。

    崔远应声,简单了解了下,和他一起走出了院落。

    此时一间雅阁内,坐满闵生教几位高层。

    众人正商讨着事情,是关于梵若天王的。

    今早在鹤熙楼下找到了他的碎尸,确认梵若天王已经死亡。

    这事让众人觉得诡异,昨天几人就察觉到他不对劲,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崔远头上,觉得梵若天王死亡一事与崔远有关。

    但只觉得可能有所关联,却并不认为梵若天王是被他所杀,堂堂入形怎么肯能死在感真手里,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几人问起后,崔远决口否认,他当然能猜到这事是余妙音所谓。

    态度坚决之下,几个天王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作罢。

    .......

    洪瑜钦把时间定在了下月初,届时将是蛮荒最冷的几天,苍山上的岩浆会受到一定影响,到时行动起来成功率会更高。

    第五日。

    “慢点吃。”崔远看着桌对面的少女,嘴角抽了抽。

    此人名为阿酒,是当年在郁观城的以为故人。

    “主人……”

    “叫公子便好,主人就不必了。”

    阿酒喝光碗里的牛肉羹,擦了擦油腻的嘴角,这才抬起了头来。

    她的面前已经摆了十几个空碗。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崔远看着她,神情复杂。

    “早说了,我是魅族,只有你们人才用眼睛看事物。”

    阿酒默默地舀着碗里的牛肉羹,她平日里是个极少说话的人,今天居然说了这么多,就连崔远也是头一次见。

    水饱饭足,两人就离开了酒楼。

    忽然,人声的嘈杂从前方隐隐传来,一路烟尘当道:“西城御军借行,闲杂人等避让!”

    崔远扭头看去,一队铁甲兵正骑着高头大马在坊间的狭窄街市间冲撞着,躲避不急而被他们撞倒的平民和摊铺不计其数。

    护城之军,严禁在街市奔走,这是郁观城的铁令,违者甚至是要严惩的。

    怎么到了西城这里,就被当成耳旁风了?

    皱了皱眉,崔远缓缓走过去,站在了道路的正中央,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尽管再有几十米,不远处的那些铁甲兵就要冲到他的面前。

    “闪避!闪避!”

    为首的铁甲兵对着崔远大声地叫嚷着,可崔远就和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置若罔闻。

    对方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周围的人都吓呆在了原地,好像崔远被生生撞碎的场景就发生在眼前。

    铁甲兵与崔远将要接触的前一刻,站在旁边的阿酒毫无征兆地动了,她一步踏出,连踢三脚,破空之声响起,前三匹铁甲马的颈部护甲居然被活活击碎。

    阿酒旋即拔出佩刀,在第一匹马的颈项轻轻一划,然后抽身离开,血水喷溅间,铁甲马已经轰然倒地。

    和马一起倒地的,还有为首的那个铁甲兵。

    阿酒收刀,轻盈地落在了崔远的身后,那一滩血,轻盈地飞溅在崔远的脚边。

    “它,该杀。”崔远盯着挣扎着站起来的铁甲兵,“而你,该死。”

    “你是谁?”为首的铁甲兵似乎看出了崔远来历不凡,拔出铁刃,遥遥指着崔远还有阿酒,后面的铁甲兵也纷纷下马,围住了主仆二人。

    “郁观所属严禁兵马行坊间道,这条铁律,你们不清楚吗?”崔远没有回答铁甲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这是我们西城的事,阁下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吧。”铁甲兵首领冷声说道。

    “西城,也是郁观的西城,军马,也是郁观的军马。”崔远从这些铁甲兵有恃无恐的表现,还有敢怒不敢言的平民百姓,知道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那就请阁下和我们走一趟吧。”铁甲兵首领握紧了手中的铁刃,一圈铁甲兵朝着崔远和阿酒缓缓逼了过来。

    周围观望的平民立刻做鸟兽散,这个时候,谁继续留在这儿怕不是要被当同党处理。

    虽然不曾有一个平民在崔远受难的时候站出来,不过崔远也不计较这些。

    但是他们万万不可以动手,若是任由阿酒杀掉这几个铁甲兵,那可就不仅仅是滥杀无辜的问题了。

    他们还将面临来自西城的围追堵截,即使西城不过是郁观仙域的一个再小不过的城池。

    惹上了,那也是很麻烦的。

    “好,我和你们走。”崔远权衡利弊,按住了肌肉紧绷的阿酒,说道。

    那铁甲兵首领见崔远肯和他们走,不由得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的目的地是西城外的兵营,看样子,是有紧急情况发生,一般来说能劳动铁甲兵出动的,都不会是小事情。

    崔远也正有去打探打探的意思。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他们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位于西城郊外的兵营。铁甲兵首领让手下看住崔远和阿酒,自己进去向铁甲帅禀告。

    铁甲帅,顾名思义就是铁甲兵的统帅,在郁观主城,铁甲帅甚至达到了入形期的修为。

    西城的铁甲帅,自然是无法与主城相提并论,不过铁甲帅这个位置向来都是有德者居之,崔远估计自己待会儿要面见的这位铁甲帅,少说也会有感真前期的修为。

    没过多久,之前进去的那名铁甲兵首领面色古怪地走了出来。

    “雁帅请你们进去。”只撂下一句话,就和崔远擦肩而过。

    崔远点点头,率先走进了军营中心区域,阿酒紧紧跟在后面。

    西城的军营别具一格,在郁观主城的时候,崔远也曾见过主城的军营,向危行极为厌恶华而不实,所以主城的铁甲军营基本上只有黑色一个色调。

    而面前的西城军营则截然不同,崔远甚至看到了……粉色的军帐?

    而且看样子,那个粉色的军帐似乎还是铁甲帅的主帐……

    不仅如此,四周还有一圈紫色的军帐拱卫着正中央的粉色主帐,崔远不禁啧啧称奇。

    “这铁甲帅帐怎么长的像个闺房?”

    “因为本帅就是女人。”话音刚落,从右侧不起眼位置的一间黑色军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红衣红甲,长相妩媚。

    原来这西城的铁甲帅居然是个女人。

    崔远怔了一下,撇了撇嘴:“这么显眼的帅帐,你就不怕被偷袭?”

    雁帅勾起了唇角:“所以,我从来都不住在那里。”

    “进来说话。”妖冶的女人一只手掀开了身后军帐的门帘,招呼崔远还有阿酒进去。

    然而崔远却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怎么,不相信我?”雁帅转身抱臂,盯着崔远的眼睛,“西城的人都知道我雁雀儿非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不是吃人的虎狼。既然这么害怕我,那还到我的军营里做什么?”

    “很抱歉,首先我不是西城人。”崔远微微一笑,“其次,我还没必要害怕你。”

    伸手悄悄在背后打了一个手势,崔远就走进了军帐,阿酒寸步不离,雁雀儿挑挑眉也走了进去,顺便放下门帘。

    刚进门,十几名铁甲兵亲卫立刻将崔远和阿酒团团围住,这些亲卫全都是女子,修为大概徘徊在初境中期左右,其中也有几个达到后期的。

    雁雀儿是最后进来的,恰好封住了军帐的门。

    “我时间不多,给你们三句话的机会,证明自己不是细作。”雁雀儿略显玩味地看着崔远,她知道跟在他身后的阿酒实力不俗,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里是她的地盘,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崔远就知道雁雀儿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有阿酒在,他有恃无恐。

    “我相信你需要处理的军情,肯定比我是不是细作这件事更紧急。”崔远走了几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主位上,“如果你不着急,那咱们就这么耗着,反正你们也奈何不了我,但是耽误的军情,我概不负责。”

    看在崔远优哉游哉的样子,雁雀儿心里倒是犯起了嘀咕。崔远说的没错,刚刚铁甲兵首领带来的消息确实需要她去马上处理。

    这个滑头肯定早看穿了这些,这才不慌不忙。

    “请他们去铁牢坐坐。”雁雀儿咬了咬牙,崔远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本来还想尽快解决崔远的问题,但是她等不起了。

    短时间内是撬不到什么东西,雁雀儿只能先去处理军情。

    “但是我可以帮你。”就在雁雀儿掀起门帘的时候,崔远忽然说道。

    雁雀儿扭过头看着崔远:“看来,这才是你来到这儿的真正目的。”

    “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我有必要在你身上下这个赌注吗?”雁雀儿的语气不善,崔远在三番五次挑战她的耐性。

    “就凭你现在,十成功力用不出三成。”崔远神神秘秘地说道,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雁雀儿当即愣住了。

    从看到这位铁甲帅的第一眼,崔远就瞧见了她天灵骨处郁结的寒气,寻常人若是被这等程度的阴寒之气缠上,早已经病魔贯体,非死即残。

    亏得雁雀儿感真期的修为,才让她能够支撑到现在,但是也因此消磨了她大半的功力。

    感真期的雁雀儿,如今的实力怕是只能发挥到初境中期而已。

    “你是医者?”

    雁雀儿转身又走了回来,阿酒直接挡在了她和崔远之间。

    淡青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她。

    “我不是什么医者,我只是恰巧能治好你。”崔远站起身来,拍了拍阿酒的肩膀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第八十九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但是我出手的前提,是你得相信我。”

    合上眼一声叹息,雁雀儿转身离开:“把他们关到铁牢。”

    崔远摊了摊手,他也没打算雁雀儿立刻就相信自己,那样实在是太过于痴心妄想。

    他一路走过来,整个军营都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崔远相信自己留在这里,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被亲卫押到铁牢的路上,崔远看到了那个铁甲兵首领还有他的部下正赤膊受着军棍,应该是冲撞坊市的罪过,雁雀儿这个铁甲帅,似乎还不赖。

    拐了几个弯,铁牢就到了。所谓的铁牢,实际上就是一间带有铁笼子的军帐,是临时关押俘虏用的。

    “主人,雁雀儿撤走了半数亲卫。”阿酒附身在崔远的耳边轻声说道。

    崔远向后仰倒,躺在地面,双手枕在后脑:“不急,我们等。”阿酒撩起了衣摆,坐在地上,将崔远的头挪到了她的腿上。

    温软馨香,崔远很快就睡着了。

    雁家扎根西城,是尘寰仙域闻鹰涧的嫡系,人丁稀少,香火不旺。雁雀儿的祖父和父亲,全都为了西城而战死,而到了雁雀儿这里,她的父亲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她。

    为了雁家,她从父亲手中接下了铁甲帅的位子,但是碍于女子身份,难以服众,尽管多年苦心经营,自身实力也达到了感真期,仍然有很多铁甲兵心里对她是不信服的。

    因为她没能解决饮血教的问题。

    这是雁家三辈的心头之梗。

    熟睡中的崔远忽然睁开了眼睛,他警惕地翻身而起,阿酒早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军营里的气氛,不大对劲。

    已是子时,四周安静得连蝉鸣声都听不见,由于铁笼的缘故他们也无法判断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时,门帘被刀尖挑起,不是铁甲兵的制式铁刃,反射的惨白月光格外清冷。

    崔远站在铁笼中央,冷冷地盯着军帐的门帘。

    一只手随后伸了进来,那是一只白的发青的手,指甲尖利。待手的主人完全进入军帐,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崔远不由得皱了皱眉。

    来者皮肤苍白,双眼无神,看样子,不像是活人。

    倒像是个尸奴。

    而在尘寰仙域,崔远还真没有听说有什么势力会豢养尸奴,不过在尘寰仙域外的中洲,一个宗门的名字就呼之欲出。

    炼尸宗。

    只是炼尸宗实在是太过于诡秘,在尘寰域主府的古籍里也没有什么详细的记载。

    尸奴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只会听从操控者的命令行动,在它眼里,崔远和道边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嘶吼一声,尸奴立刻朝着铁牢扑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向崔远劈去。

    “铛!”

    钢刀砍在了铁牢上,坚固的铁牢居然被尸奴这一刀生生劈出了一道裂缝。

    崔远不禁有点意外,人在死后,灵魂散尽被炼成尸奴,丹田里是没有灵气的,生前的实力也只能被保留很小的一部分。

    一刀斩出一道裂缝,看似没什么,但是这铁牢可是由玄铁铸成的,那么这个尸奴生前也应该是达到了感真期的修为。

    这样一个实力强横的练气士,死后居然不得归于尘土,何其不幸。

    崔远缓缓地摇了摇头。

    阿酒怒喝一声,一掌击碎了尸奴方才斩击的位置,顿时,铁牢就崩碎开来,刀光闪过,那尸奴的颈项上已经多了一道口子。

    诡异的是,没有任何血水从伤口流出,成为尸奴之后,属于人的死穴就已经不再是死穴了。

    “阿酒,退下。”崔远忽然动了,右腿踏在地面之上,罡劲奔出,轻轻一掌拍在了尸奴的额头。

    长生心法,落花掌。

    这是崔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自动手,初境前期的实力,他头一个选择修习的,就是长生心法中最低阶的一个掌诀。

    手掌轻飘飘地印在尸奴的眉心,一朵小小的浅绿色的花瓣凭空绽放。

    尸奴的身躯一震,就滞在了原地。

    仔细看去,尸奴眉心蔓延了细细的碎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绵绵落花掌,生生不绝劲。

    崔远没有犹豫,迅速接上了第二掌。

    如今崔远的肉身强度比从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两记落花掌即使不能击杀尸奴,却也足以令尸奴失去大半的战斗力。

    阿酒前踏两步,迅速地将佩刀送进了尸奴的胸膛。

    那尸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绝了最后一点生机。一旦尸奴死亡,会一定程度上反噬操控尸奴的人。

    “阿酒,我们去抓这个幕后黑手。”崔远掀开门帘,迈了出去,“偷家的人,都该死。”

    军营里留守的铁甲兵只剩下很少一部分,大部分都被雁雀儿抽调了出去,而剩下的这一些被偷袭的人杀的几乎是一干二净。

    雁雀儿本不应该犯下这么大的错误才对,不过崔远很快就意识到了雁雀儿留人的目的。

    他和阿酒还在这儿。

    这其实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雁雀儿的修为尚在巅峰,她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但现在……

    阴影里仍然不时有惨叫声传来,崔远在军帐间快速地移动着,接近惨叫声传来的地方。

    尸奴不可能只有一个,炼尸之人大多会大批量地集结出动,然后操控尸奴进行攻击,这是惯用伎俩。

    虽然此时此刻铁甲兵的数量并不算多,但是想要全部吞掉,还是需要相当数量的尸奴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幕后之人着实好伎俩。

    似乎是打定了雁雀儿修为受损的主意。

    只是很不凑巧,如今军营里面的感真期强者,可不止雁雀儿一个。

    阿酒早已经从另一半绕了过去,兵锋相交的声音,看来是已经和尸奴对上了,崔远加快脚步,轻身提气,直接冲进了阴影之中。

    五六个尸奴围着阿酒,阿酒踏着燕返,周旋在实力不逊于初境后期的尸奴中间,占尽上风。

    能炼就这么多初境巅峰的尸奴,看来这背后黑手的势力不容小觑。

    横刀一扫,凭空一道光影绽开,划分为十字,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个尸奴掀飞而去。

    十字诀:铡。

    崔远奔出,三记落花掌拍出,三个尸奴就又朝着阿酒的方向飞了过去,阿酒的眸底闪过了一丝血色。

    纵刀而出,瞬间化为了三道虚影,三个尸奴的头颅便骨碌碌地落了地。尸奴的实力的确在初境后期,但是感真期和初境完全是两个概念,所以这些尸奴在阿酒的眼里,与躺在地上的尸体本就没什么区别。

    躲过利爪,崔远抓住一只尸奴的两条手臂,提起膝盖朝着它的胸膛就顶了过去。

    阿酒之前已经在尸奴的身上留下了不少刀伤,崔远听见了清脆的两声响,那尸奴的手臂就被卸了下来。

    接上落花掌,准确地印在了尸奴的额头。

    尸奴倒飞而出,撞毁了一座军帐,没了动静。

    阿酒解决了最后了两个尸奴,收刀回到了崔远的身后。

    “现在可以出来见一面了吗?”崔远向着四方的黑暗厉声喝道,“我不是铁甲军的人,我认为,我们可以聊聊……”

    “阁下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阴影深处缓缓走出一道人影,此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身上若隐若现缭绕着丝丝黑气。

    这是炼尸之人最明显的特征。

    经常和尸奴打交道,这些人就连丹田之内都是充盈着死气。

    在他的身后,还跟随着几个行动僵硬的尸奴。

    “能问问你是做什么的吗?”崔远一屁股坐在了军帐的残骸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黑衣人没有答话。

    “不方便就算了。”崔远撇了撇嘴,“铁甲军的老家已经毁掉,这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既然你不想和我聊,那就走吧。”

    阿酒站在一旁,手指擦在佩刀的锋刃上。

    “阁下未免有些太过于目中无人了吧。”黑衣人的嗓音有些嘶哑,“这似乎并不是我走或留的问题。”

    “你尽管试试。”

    崔远拈起一根草,叼在了嘴里:“我不知道雁雀儿到底被你们下了什么药,但是从你们下药的手段来看,我还真没必要担心什么。”

    如果他们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对付感真期的雁雀儿,就不至于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即便这些人真的是丧心病狂,崔远也确信这个地界,出不了什么人物。

    西城的整体实力和尘寰主城可谓是天差地别,在尘寰主城,十六岁就突破感真期的练气士比比皆是,看着不起眼的一个铁匠,都可能是感真期的修为。

    感真期在尘寰主城附近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是入形期,尘寰主城也有几十位之多。

    相比而言这西城……

    根本就不值一提。

    崔远猜的没错,他眼前的这位黑衣人修为的确还没有突破到感真期,处于初境圆满。

    炼尸之人的本体一般都较为脆弱,他们操控的尸奴才是最棘手的。

    “欺人太甚。”黑衣人冷哼一声,指挥着身后的几只尸奴朝着崔远和阿酒的方向冲了过来。

    “这几只尸奴的实力都比之前的要强,阿酒,小心。”崔远低低地嘱咐了阿酒一句,纵身而起,向那名黑衣人扑了过去。

    尸奴们被阿酒死死缠住,半刻都脱不开身,而黑衣人此刻身后还有两只尸奴,他快步向后退去,两只尸奴一左一右横在了黑衣人与崔远中间。

    崔远不慌不忙地躲过了一只尸奴挥过来的剑,一记落花掌将另一只尸奴的利爪拍偏。

    这两只尸奴的动作明显要快的多,看样子这些应该是黑衣人的真正家当。

    小臂蓄势待发,一股罡劲在肌肉中涌动,崔远一拳击了出去,正好打在一只尸奴的面门之上。

    尸奴向来以钢筋铁骨著称,寻常兵器都很难轻易伤到他们,更别说崔远的肉拳头了。

    从手掌传来了酸麻感,崔远抽身闪过了正劈而下的一剑,他对尸奴的估计还不到位,这两只尸奴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彼时,阿酒已然一刀斩碎一只尸奴,其余的尸奴更是无法近身。

    “如果阁下愿意退一步,我绝不会伤害阁下。”黑衣人沉声说道。

    崔远的目光转为凌厉。

    他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陈年旧账,那些年因为体质原因而不能突破初境所遭受的冷遇,崔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长生心法,破而后立。

    崔远咬破舌尖,指尖点染鲜血,挥指在胸膛之上连点七下。

    一股浅绿色的火焰仿佛燃烧在崔远的眼底,他翻掌推在了一只尸奴的小腹处,劲道继而迸发,那尸奴倒退了几步才堪堪站定。

    连绵不绝落花掌。

    连续三记落花掌拍在了另一只尸奴的额头,生生将尸奴坚硬的头颅拍出了一道裂缝。

    黑衣人没想到崔远居然会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不过是初境前期,竟然能硬抗两只相当于初境后期的尸奴。

    但其实这也是崔远的极限了。

    尸奴并没有受到根本性的伤害,摇摇晃晃依旧向着崔远冲来。

    正紧张间,阿酒那边再次斩杀一只尸奴。

    第二掌到最后的第七掌,所需要的福缘值已经递增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大罗七杀的第七掌,刚烈无比,不伤人即伤己,据说全力一击的大罗七杀掌,曾经生生陨落了一位大罗金仙,而这也是大罗七杀掌名号的由来。

    金光在崔远的右手掌心绽开,冥冥之中好像有神佛在低吟,像大罗七杀掌这种至阳法诀,对于尸奴的伤害是极为可观的。

    黑衣人见状不妙,刚想要唤回自己的尸奴,然而崔远早已经一步踏出,一掌印在了落在后面那只尸奴的心口。

    一个卍字纹凭空亮起,尸奴连挣扎都没能挣扎,就在黑衣人惊诧的表情中化为了齑粉。

    这两只尸奴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现在被崔远一掌拍碎了一只,黑衣人自然是怒不可遏,扬手抽出一柄匕首,直接向着崔远杀了过来。

    崔远已经是强弩之末,大罗七杀掌的消耗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就在这时,阿酒怒喝一声,刀光萦然,尸奴握刀的手臂被尽数斩断,复又俯冲而来,挥动佩刀,黑衣人的匕首应声而碎。

    阿酒的衣裙略有几处破损,和尸奴的周旋也耗费了她一些体力,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银牙紧咬狠狠挥出了一刀。

    一字诀:戕。

第九十章:赤子侯

    黑衣人继续倒退着,抵挡的手臂被劲风割出了细小的伤口,身体无法控制地撞在树干上,摇落了一地的叶子。后面尸奴们这才追赶过来,崔远毫不犹豫地站在了阿酒的身后。

    “开!”

    双手合一,生机在不断蔓延,刚刚阿酒的及时救援令他得以喘息,手臂死死地握住了尸奴的利爪。

    有一缕血顺着他的小臂流了下去。

    崔远一脚踢开尸奴,阿酒回身连斩三刀,击退了尸奴的攻势。

    主仆二人背对着背,剩下的尸奴纷纷围了过来。阿酒护住了崔远,手指在刀锋划过,她的鲜血就涂抹在了佩刀的刃上。

    百字诀:陨杀!

    只瞧见了漫天无数的刀影,数只尸奴在无尽锋锐之中,直接爆裂开来!

    黑衣人大惊失色。

    阿酒的实力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全部尸奴被毁,对他来讲的反噬是极为严重的,尤其那两只本命尸奴。

    那两只尸奴生前可是感真中期的强者,被炼化成为尸奴之后,实力有所减弱却也是无比强横。

    凭借着这两只尸奴,他在饮血教中的地位仅次于那两个感真期的长老。

    但是他赖以成名的尸奴却被崔远和阿酒主仆轻易地收拾掉了,他的心里如何不慌?

    嗓子一甜,他强行忍住了那一口涌上来的鲜血,夺路而逃。

    “我去追。”阿酒说道。

    然而崔远却是一把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穷寇莫追,鬼知道他还会不会留什么后手。”

    “我们先找一个地方调整,等雁雀儿回来。”

    说完,崔远指了指雁雀儿的那个隐藏起来的帅帐:“那里。”雁雀儿既然把它当做自己的军帐,那么里面肯定不简单,说不定还会有暗室。

    现在崔远的状态很不好,大罗七杀掌几乎透支了他全部的体力,这一次的确是他鲁莽了,战斗经验的缺乏,令他在临阵的时候相当吃亏。

    阿酒搀扶着崔远,将他的大半重心都压在自己身上。

    两人走到了雁雀儿的帅帐,掀开门帘,他们之前来过一次,那一次崔远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个军帐的内部构造。

    他环视了一圈,军帐的陈列相当简洁,雁雀儿不是那种浮夸之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铁甲帅应该做的事。

    “阿酒,去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暗道。”崔远在雁雀儿的主位上坐了下去,调理着自己的气息。

    直觉告诉他雁雀儿这一次的出兵很不简单,修为受损,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她却依旧选择行动,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了一定地步。

    原本的打算很可能是直接放弃军营,以防被趁着后方空虚偷袭,但是由于崔远主仆的缘故,雁雀儿明知不合适,还是留下了一部分的铁甲兵。

    铁甲军之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雁雀儿应该是怕崔远搞出什么幺蛾子,尽管九死一生,她还是让人以保护为名监视崔远。

    不得不说,雁雀儿的决断足够,她完全不应该被女子之身的误解所牵绊。

    “找到了。”阿酒将手放在了书案的一块浮雕上,催动内劲,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军帐角落缓缓打开了一道暗门。

    崔远睁开了眼睛:“我们进去。”

    黑衣人被放走了,没人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人出现在这里,这个暗室的出现无疑是帮了崔远大忙。

    阿酒将崔远扶到了暗室,关上了暗室门。

    这个暗室很狭窄,里面燃着北海鱼妖油脂做成的长明灯,虽然不是特别亮,却也能看清整个暗室的面貌。

    崔远仔细观察着这间密室,四周摆放着楠木书架,然而书架上却并没有任何书籍,反而是摆放着些瓶瓶罐罐。

    凑近了去看,崔远的鼻翼翕动着。

    竟然是酒。

    铁甲兵营是明令严禁饮酒的,除非是行军酒还有庆功酒。酒不仅仅是兵之大忌,更是练气士不宜靠近的东西。

    当然,当年的酒仙彭异是个意外。

    雁雀儿在暗室里储存这么多酒做什么?

    书架上的酒崔远全都认得,毕竟他还保留着属于酒仙的记忆。尘寰名酒醉毋归、养气之酒石不转、化血药酒一枝梅……他还看到了标准的行军酒凯歌行。

    忽然想到了雁雀儿的郁结寒气,崔远恍然大悟,酒是抗寒之物,对抗寒气绝佳,雁雀儿怕不是用这些酒进行修炼?

    单靠酒性自然是无法治愈寒气郁结的,治标不治本,大概也就只能是维持一段时间,而且这个时间也会越来越短。

    原本崔远对于治疗雁雀儿的病没有足够的信心,因为手边资源实在匮乏,但是现在有了这些酒,他便有十成的把握。

    调配酒嘛,那可是他曾经的专长。

    在彭异失传的《酒典》中记载过这样一种酒,相传有一个姬氏王侯,有着一颗仁爱之心,在为民请命失败后被贬到一个充满叛乱的地方,后来他励精图治,平叛成功,又被新皇召回皇城,册封为“赤子侯”,以纪念他的事迹。

    可是后来,赤子侯开始逐渐沉迷于享乐,终因醉酒后滥杀无辜而被斩杀。

    坊间有两句诗总结了他的一生:扶危济困终自误,不见当年赤子侯。

    后世有人改良了赤子侯在世时候经常饮用的一种行军酒,命名为赤子侯,用来警醒世人。

    这种酒早已失传多年,是彭异偶然间发现了记载残卷,这才得以让这种千年古酒重现于世。

    赤子侯性炽,有刺激奇经八脉的功效,并循环周天,对于雁雀儿这种寒症,有着惊人奇效。

    崔远很快便调整好了气息,着手调配赤子侯。

    如果雁雀儿的寒症被治愈,这里所面临的一切都将被彻底逆转。

    尽管崔远还不清楚雁雀儿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提前做好准备,方能万无一失。

    手指拂过酒瓶酒罐,崔远挑出了他需要的酒料,赤子侯的材料非常简单,它只需要采用四种酒液,难就难在了这四种酒液的搭配上。

    现在这天下除了崔远,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阿酒站在暗室的入口处,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黑衣人这一走仿佛是石沉大海,再没有动静传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有脚步声传来,阿酒将手轻轻按在了佩刀柄上,但崔远却示意阿酒放松。

    来人脚步指向明显,这个人,应该是雁雀儿本人。

    不过雁雀儿没有打开暗室,片刻的宁静过后,就听得一声厉喝:“谁在里面!”

    是雁雀儿的声音无疑。

    暗室机关被动过,雁雀儿当然轻而易举就能发觉,崔远向阿酒使了个眼色,两人就走出了暗室。

    见到是他们主仆二人,雁雀儿收起了铁刃,她身上的甲胄多出了几道剑痕,头发也显得有些凌乱,脸色更是阴郁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崔远耸了耸肩:“躲着呗。”

    他一只手里拿着调制好的赤子侯,刻意地在雁雀儿眼前晃过。

    “你动了我的酒。”雁雀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崔远勾起了唇角:“不,我是在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

    雁雀儿皱了皱秀气的眉,盯着崔远手中的赤子侯,眼神深邃。

    “喝了这瓶赤子侯,我包你恢复到感真。只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喝下去了。”

    没有接话,雁雀儿拿过了崔远手中的酒瓶。

    崔远一眼便看出了她身上的问题,甚至还对症下了药,时间越来越紧迫,留给她犹豫的余地很少。

    “那些恶心的东西是你解决的?”

    崔远知道雁雀儿是指那些尸奴,点点头:“你本不应该留人在这儿的,你的人,厚葬吧。”

    “这个还不用你来指手画脚。”雁雀儿眸光微寒,她依旧不怎么相信崔远,“这么殷勤,说吧……你究竟想要在我这儿得到什么。”

    崔远是不是饮血教的人,雁雀儿很难下结论,但是炼尸之人都是些缠着死气的短命鬼,崔远虽然瘦了些,弱了些,但能看得出来他修习的是正道功法。

    是她轻视了这对主仆,而且崔远明知道她的修为受损,他那个女侍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在这样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崔远不仅没有丝毫异动,还帮铁甲军击杀了尸奴,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是一条足够隐忍的毒蛇,那就是别有所求的投机者。

    一个人没有理由去毫无保留地帮助陌生人,如果说崔远没打着别的主意,雁雀儿根本就不信。

    要是崔远值得合作,那就先捏住他的脉门,搞清楚他想得到什么,然后才好从长计议。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雁雀儿作为铁甲帅,她很明白这一点。

    其实说实话,崔远还真没打算想从雁雀儿这里得到什么,但是既然雁雀儿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得上道啊。

    “我想要……”崔远刻意卖了一个关子,“要是我帮你解决了这里的问题,你承诺我的就必须做到。”

    雁雀儿微微颔首。

    如果崔远真的解决了饮血教,那她在西城的价值就算是真正实现,而雁家三代人的夙愿也就彻底了结。

    “我要你。”

    眼见着雁雀儿的眼中似是要迸出怒火来,崔远急忙为自己这句表达有误的话解释:“你可千万别多想,我是看中了你的天赋,像你这样的感真强者,不应该被束缚在西城这狭窄的天地。”

    崔远说的也确实是真话,雁雀儿的天赋稍逊阿酒,却也是超于常人,这般的练气天才,埋没在偏僻的西城未免太过于可惜。

    雁雀儿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可依旧是颇为不善,崔远刚刚的“挑逗”在西城已经属于登徒子行径。

    “你先把赤子侯喝掉,抓紧恢复实力要紧,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崔远没有办法,他知道再解释只能是越描越黑,只好暂时作罢。

    见雁雀儿略有不甘,崔远又说道:“想要恢复到感真,你就必须相信我,我不会在酒里下料,我以练气士的前途发誓。”

    这个誓言已经很重了,雁雀儿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说完,雁雀儿打开了瓶塞,将里面的赤子侯一饮而尽。

    “你怎么……”崔远来不及阻止,雁雀儿已然将赤子侯喝了个干干净净。

    放下酒瓶,雁雀儿擦了擦嘴唇:“有什么问题吗?”

    赤子侯性烈,通络奇经八脉,会使气息躁动,饮用时应宽松衣袍,注意调息,不然燥热难忍,严重的话甚至有可能气息暴动而亡。

    雁雀儿身上还穿着铁甲帅的甲胄,这几十斤重的壳子捂着……那滋味可想而知。

    果然,雁雀儿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你给我喝的真的是赤子侯?”

    “阿酒!扶她进密室!”崔远无奈,直接向阿酒下了指令,阿酒上前一步打横抱起了雁雀儿,又钻进了密室。

    雁雀儿只觉得自己体内一阵阵热流袭来,这种感觉奇异。

    “卑鄙!”

    再联系起崔远刚刚所说的“我要你”,雁雀儿一下子就暴跳如雷,只可惜她被阿酒死死禁锢在了怀里,动弹不得,喊叫声也因为阿酒的压制而几不可闻。

    崔远紧随其后,下到了暗室里去。

    “雁帅,你还好吧?”还是有几名附近的铁甲兵察觉到了异常,走进了雁雀儿的军帐,然而却没能看到雁雀儿的身影。

    “走吧,应该是我们幻听了。”

    既然没有看到雁雀儿,闻声而来的铁甲兵走了一圈就离开了,脚踩在暗室门上,发出了“咚咚”的沉闷声音。

    雁雀儿为了绝对保密,并没有将暗室的存在告诉任何人,她心里这个后悔啊……

    傻兵蛋子,你们的头儿就在这儿啊!

    阿酒将雁雀儿放在了主位上,在赤子侯的作用下,雁雀儿的行动力已经大为受限,她只能死死地盯着崔远,好看的眸子似乎能喷出火来。

    “你动我一下!”雁雀儿这句话是咬碎在牙齿里挤出来的。

    崔远也没时间和她废话,他没想到雁雀儿如此莽撞,居然就这么把赤子侯给喝了。

    天灵郁结寒气,这可不是小问题,赤子侯的酒性在雁雀儿的体内乱窜,始终无法到达天灵处。

    崔远引导着酒性,走过雁雀儿的脊梁。

    雁雀儿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她也渐渐明白了崔远的目的,不由更加羞耻起来。

    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欺辱过。

    “你一定会后悔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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