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节认知
第466节认知
顾瑾之刚刚梳头更衣完毕,彦颖就冲了进来。
他跑得两颊红扑扑的,却不怎么喘气。
这么小的年纪,体质就非常好了。
顾瑾之从心里高兴。
没什么比孩子健康更加重要的。
“娘,陈师傅说,今天不用练习。”彦颖扬着脸,兴奋对顾瑾之道,然后又问顾瑾之,“爹爹呢?”
他的主要目的,是听说了朱仲钧今日不上朝。
顾瑾之笑了笑,轻轻指了指锦帐,对彦颖道:“你爹爹还在睡觉……”
彦颖就伸头探脑往锦帐里看。
锦帐里传出了朱仲钧含笑的声音:“彦颖,你过来……”
彦颖立马就冲了进去,大声喊着爹爹。
“不像话,没有在床上闹腾的。”顾瑾之亲自挂起了锦帐,对在床上把儿子高高举起的朱仲钧道,“你快起来。孩子看到你睡懒觉,以后还会早起习武吗?”
朱仲钧把彦颖放在床上,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跟他解释道:“爹爹今日休沐,所以睡懒觉,彦颖休沐的时候也可以睡懒觉。”
彦颖每个月也有三天休沐。
他点点头,乖乖哦了声,然后就咯咯笑个不停。
只要和朱仲钧在一起,彦颖就非常高兴。
孩子的世界很简单。
顾瑾之和朱仲钧孩子的童年,都比顾瑾之和朱仲钧童年时幸福。这让顾瑾之觉得,她和朱仲钧再辛苦都值得。
孩子这么一闹,朱仲钧想再睡就不能了。他只得起身。
顾瑾之也喊了小丫鬟,让她去吩咐彦绍的乳娘,把彦绍抱过来。
刚刚满两岁的彦绍,已经学会了很多话。每次看到顾瑾之,他就要顾瑾之抱。可现在,顾瑾之光站着都艰难。根本不能抱着他。
顾瑾之拒绝了他几次。
后来,他就不要顾瑾之抱了,对顾瑾之也生疏了几分。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亲热生疏了。
所以,顾瑾之尽量多哄着他。
彦绍来了之后。朱仲钧尚在洗漱。顾瑾之就让乳娘把彦绍放在炕上。
顾瑾之站在炕下,和彦绍说话。说话的时候,顾瑾之尽量和孩子肌肤接受。她抚摸孩子的头和面颊。又亲亲他的小手。
这样,顾瑾之问什么,彦绍也愿意回答什么,和顾瑾之也越发亲近起来。
“……这是什么?”顾瑾之随手拿了个炕几上的石榴,问彦绍。
这几个石榴已经摆放了好几天,顾瑾之每次都教彦绍认。
彦绍已经很熟悉了。
他回答道:“石榴!”
顾瑾之就大喜,在他面颊上又重重亲了下,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彦颖在一旁看得眼馋。
他也爬到炕上,让顾瑾之亲亲他。
彦颖还是这脾气。不仅仅吃哥哥的醋,也吃弟弟的醋。
顾瑾之只得也亲下彦颖,然后也摸摸他的脑袋。
朱仲钧梳洗之后出来,看得这一幕,忍不住笑道:“你这是逗小狗呢?”
顾瑾之瞪他,对他把自己儿子们比作小狗很不满意。
朱仲钧收拾好了之后。见彦颖和彦绍都站在那里,就道:“彦颖、彦绍今天是你娘生辰。你们都说,祝娘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瑾之失笑。
彦颖很听朱仲钧的话,果然说了。
他还像模像样给顾瑾之作揖。
顾瑾之一把搂住了儿子,笑道:“乖。娘受礼了,彦颖真乖。”
彦颖笑起来,眼睛微眯,很像榕南小时候。
顾瑾之和朱仲钧看了,各自心里微动,表面上都不动神色。
彦绍则不明所以。
朱仲钧抱过他,把他搂在怀里,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彦绍依旧茫然。
顾瑾之笑道:“算了,算了,他才大多的孩子啊,别为难他,以后再教吧。”
现在的确没时间使劲教孩子。
朱仲钧只得放弃。
已经快过了早膳的时辰,顾瑾之和彦颖都饿了。
她吩咐丫鬟们,快把早膳端上来。
很快,丫鬟们就把早已准备好的早膳,端了上来。
早膳有红枣粳米粥、翡翠如意饼、玫瑰花卷、水晶饺子、芙蓉蛋卷、梅花豆沙包子,两碟酱菜,满满摆了一桌子。
顾瑾之让乳娘把彦绍抱到炕里面,让他乖乖坐在引枕上,免得他够不着。
一家人围着,吃了早膳。
饭桌上,彦绍喜欢这里抓一下,那里碰一下,把一碗半温热的米粥弄得到处都是。
“让乳娘喂他吧,他都不会自己吃。”朱仲钧见彦绍弄得很乱,又到处抓,还抓到了他碗里,就轻轻蹙眉,对顾瑾之道。
听到这话,一旁服侍的乳娘惶恐,忙要上前服侍。
顾瑾之则冲她摆摆手,让她退下来,道:“不用你忙。”
她任由彦绍弄得很乱。
彦绍的米粥,还弄到了顾瑾之身上。
顾瑾之也顾不上擦,跟朱仲钧解释:“他是在感知事物。让他到处抓抓弄弄,将来他的分类、学习能力会更强。”
朱仲钧轻蹙的眉头又微微舒展开。
顾瑾之教育儿子,总有她的方法。
燕山和彦颖也是她教育出来的。
虽然燕山有点怯懦,彦颖有点霸道,但是两个孩子都很上进、知礼懂礼、学习用功、能力也好。
教育孩子,顾瑾之有她自己的方法。
朱仲钧觉得,教育孩子的方法,不一定要多么科学,但需要统一。孩子的认知能力有限,若是父母完全两个相左的教育方式,会让孩子很迷茫,将来也会怯懦。
顾瑾之的方法,看上去还不错,她有理有据的,朱仲钧不得不信服。
彦绍弄得满桌都是。朱仲钧就忍了。
彦绍吃一会儿,又到处弄一点。
他不小心,还弄到了彦颖身上。
彦颖就委屈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笑道:“没事,没事,等会儿更衣就是了。你小时候吃饭也这样。那时候你大哥总让着你……”
彦颖不想输给燕山。只得也让着彦绍。
一顿饭吃下来,饭桌上一片狼藉。除了朱仲钧,顾瑾之和彦颖都被彦绍弄脏了衣裳。
而彦绍自己。更是米粥涂了半身。
大家重新去更衣。
顾瑾之原本还在想着燕山,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彦绍这么一捣乱,燕山的事就被顾瑾之暂且搁下。。
等他们全部梳洗、更衣之后,已经到了巳正三刻。
宋盼儿派了人来问,顾瑾之他们什么时候过去。
“这就过去……”顾瑾之道。
顾瑾之吩咐随行的丫鬟,拿了两份早已准备好的贺礼,是送给瑥哥儿和珹哥儿的。
今日也是他们生辰。
顾瑾之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块翡翠玉佩、一块翡翠扇坠。可以随身携带。这些翡翠都是极品品种,拿出手便知价格不菲。
等他们再大些,出去应酬,就少不得这些门面装点。
玉佩和扇坠下的络子,都是庐阳绣坊手艺最好的师傅打造的。
顾瑾之带了不少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应付京里的人来客往。
到了顾宅。远远正院笑语嫣然。
不止宋盼儿,还有其他客人。
朱仲钧看了眼顾瑾之,道:“你娘还是请了客人……”
顾瑾之侧耳一听,隐约听到了大伯母的声音。
她不由微笑起来。
屋子里的来客,不止大伯母。
还有二伯母、大嫂、三嫂、五姐。
特别是五姐。顾瑾之很久没有见到她。
见顾瑾之进来,几个人都站起身,迎了她。
朱仲钧反而插不进脚。
他进来,给宋盼儿、大伯母和二伯母行礼后,宋盼儿就对煊哥儿道:“你带着王爷去外院坐坐,一会儿开席再叫你们。”
顾延臻和小十、小十一在外院书房说话,早上就出去了,还没有进来,宋盼儿让煊哥儿带着朱仲钧,也去看看顾延臻在做什么。
煊哥儿道是。
他巴不得离开。
彦颖见父亲要走,他也想走,跟着跑了出去。
顾瑾之不顾大伯母等人,先开口喊了彦颖:“过来行礼叫人,别跑。”
朱仲钧也停住脚步,给彦颖使眼色,让他听母亲的话。
彦颖只得折回去。
他神色急切,看着顾瑾之,希望赶紧叫完,然后就跟着父亲走。他的目光,不时锁在朱仲钧身上。
顾瑾之笑,让他给大伯母、二伯母等人行礼。
彦颖一一行过。
大伯母等人纷纷夸他乖。
彦颖见都完了,就给宋盼儿施了一礼,然后道:“外祖母,我也要去外院。”
大家哄笑。
宋盼儿更是乐不可支,对彦颖的古灵精怪爱得心都化了,百求百应:“去吧,去吧。”
彦颖就连忙跑出去,紧紧握住了朱仲钧的手。
朱仲钧心里发暖。
从前榕南从来没有跟他这样亲热过。而现在,彦颖很喜欢粘着朱仲钧,这让朱仲钧很有成就感,也很满足。
他不介意做个奶爸,带着孩子的。
他仍是奢望,能改变他前世和儿子对立的关系,所以他总是刻意做个慈父,把教训孩子的事,都推给顾瑾之。
他紧紧反握住了儿子的手。
他们走了出去。
等他们一走,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顾瑾之也让乳娘把彦绍牵过来行礼。
彦绍见到陌生人,就有点害怕,躲在乳娘身后不肯见人。
宋盼儿怕吓着他,也不为难他,让乳娘把他抱到暖阁里去玩。
乳娘就把孩子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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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节骗小孩
第467节骗小孩
孩子们一走,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女人。
好些日子不见,今天天气又极好,大家的心情自然也好。
除了二伯母看上去有点恹恹的,强撑笑容。
她的身体很虚弱。
“今日我要和七妹挨着坐,你们都别跟我抢。”等孩子们一走,屋子里只剩下几个女人的时候,三嫂热情挽了顾瑾之胳膊,笑着道。
大家都笑起来。
顾瑾之也笑。
“论理,也是我挨着七妹坐。”五姐顾珀之开口笑道,“我好些日子没有见七妹,三嫂还跟我抢。”
“你也来。”三嫂笑着道,“你坐在七妹左边,咱们俩围着七妹坐。”
“我哪有这么大的福气?”顾瑾之不好意思让姐姐和嫂子围着她,便笑道,“咱们还是长幼序齿坐了,这样最公平。”
三嫂却拉住了顾瑾之,笑道:“如今,你是双身子的人,我们都想沾沾你的福气。你坐在这里,是应该的。”
大伯母、二伯母和宋盼儿都笑了。
任谁都喜欢这种氛围。
“你们姊妹姑嫂的亲热,我是外人不成?”大嫂故作不悦道,“我坐在哪里?我是大嫂,你们应该先让着我……”
宋盼儿就拉了大奶奶,笑着道:“你挨着我坐,岂不是更好?”
大家又哄笑起来。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七个女人,就更加热闹了。
顾瑾之便说,这样很好,一家人很久不曾这样热闹了。
她在庐州的时候,逢年过节也是她和孩子们,冷冷清清的。
顾瑾之骨子里还是喜欢热闹些呢。
“……要不是怕你嫌吵,我就让你大嫂、三嫂把孩子们都带来,那才叫热闹呢。”大伯母笑着道。
“我也该把孩子们都带过来。”五姐接话。“若是娘娘没有进宫,四姐还在京城的话,就……”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
提到四姐,大家可能有点伤感。
她自悔失言。
宋盼儿怕气氛冷了。连忙接话道:“等煊哥儿大喜的日子。你们都来,孩子们也要来。咱们好好乐一天。”
大伯母和二伯母就接口说好。
话题就这样岔了过去。
正说得高兴着,彦颖跟着煊哥儿回来了。
说得正高兴的宋盼儿戛然停住了口。不解看着煊哥儿和彦颖:“怎么回来了?”
煊哥儿正要回答,彦颖却抢先开了口:“爹爹出去了。”
他很不满,嘟起了嘴巴,委屈望着顾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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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仲钧出去了?
今日是顾瑾之的生辰,他的礼物都是昨天就应该准备好了的。现在出去,肯定不是临时准备礼物的。
那是什么事?
顾瑾之心口直跳。
庐州太多事不能对人言。
顾瑾之也有太多事不能说出来。
不管是哪一件出了事,都可能让他们一家人面临灭顶之灾。
顾瑾之脸色未变,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彦颖,你跟着舅舅。去找外祖父玩,可好?”顾瑾之细声问彦颖。
彦颖虽然不情愿,仍是点点头,说好。
“娘,您不走?”临走前,他又问顾瑾之。怕顾瑾之也跑了。
顾瑾之笑起来,道:“娘不走。娘哪里也不去的。”
彦颖这才放心,跟着煊哥儿又出去了。
可是接下来的聊天,顾瑾之努力保持情绪,仍是显得有点低落。她趁着如厕的机会。出去找煊哥儿。
丫鬟们说,煊哥儿在东花园,陪着彦颖玩秋千。
顾瑾之就赶到了东花园。
东花园种了桂花树。才踏入院子,顾瑾之就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这让她莫名心情很好。
她从前不偏爱丹桂浓香的,怀孕改变了她。
小径上落满了或黄或粉的丹桂碎蕊,落足生香,染得裙裾也轻晕。
顾瑾之着急见到煊哥儿,越走越快。
煊哥儿看着她急匆匆赶来,骇住了,停住了手,忙把彦颖从秋千上抱下来,问顾瑾之:“七姐,出了什么事?”
这架秋千,还是顾瑾之在娘家是架的。几经风雨侵蚀,绳索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模样未变,让是当年的那架秋千模样。
顾瑾之触目感怀,笑了笑,道:“没事。”
彦颖则对煊哥儿突然停下来很不满意。
顾瑾之看在眼里,吩咐身边跟着的丫鬟,让她推彦颖玩。
彦颖玩在兴头上,高高兴兴又爬到了秋千上。
顾瑾之就拉着煊哥儿,往旁边不远处站了站。她的目光看着彦颖,怕彦颖跌下来,口中问着煊哥儿:“是什么人找王爷?”
“是宫里的人。”煊哥儿松了口气,道,“应该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公公,请王爷进宫说话。七姐,你真是吓住我了。”
煊哥儿觉得,这不是大事。
太后请朱仲钧进宫,是最平常不过的。
可是顾瑾之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去。
她好半晌,才慢慢挤出几缕笑容。
煊哥儿又吓了一跳。
他试探着问:“七姐,你没事吧?”
顾瑾之轻轻摇头。
煊哥儿是不信的。他见顾瑾之不肯说,知道顾瑾之仍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子,大事不肯告诉他。
他有点挫败。
然后他道:“七姐,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
顾瑾之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打听什么?今日是中秋节,太后娘娘想念王爷,召他进宫,我原是能猜到的。只是……”
她眼眸微垂,叹了口气道,“只请了王爷,也不请我,到底隔了一层的。”
煊哥儿信以为真,笑道:“太后娘娘定是怕七姐你辛苦。七姐。在家里有娘和大伯母她们陪着你,岂不是更好玩?”
他安慰气起顾瑾之来。
他对顾瑾之的话没有怀疑。
顾瑾之便慢慢露出了笑容,表示她接受了煊哥儿的劝慰。
她出来也有些时辰了。知道了什么事,顾瑾之知道担心也没用,就道:“你还带着彦颖玩。我要回去陪大伯母和二伯母。”
煊哥儿点头。
顾瑾之回去的时候。走得比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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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哥儿则又回去推彦颖,把他推得高高的,彦颖愉快得大叫。玩得很尽兴。
玩了一会儿,煊哥儿觉得差不多了,就说:“颖哥儿,咱们不玩了。舅舅胳膊酸。”
彦颖看了煊哥儿的胳膊几眼,想看看煊哥儿是不是撒谎。
见煊哥儿的胳膊没事,他又打量煊哥儿的脸。
煊哥儿流了一脸的汗。
彦颖就信了,从秋千上下来,道:“好,咱们不玩了。”
煊哥儿牵着他。把他往外书房带。
父亲和小十、小十一并不在外书房。
今日是小十和小十一的生辰。
小十一想去打猎,早就撺掇父亲带着他们去。父亲怕母亲生气,一直没有答应,小十一又求着煊哥儿。
煊哥儿比父亲更怕母亲,他自然不敢答应的。
直到前不久,父亲问小十一要什么生辰礼。小十一就趁机要求去打猎。
父亲哑口,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最后,他们几个男人合谋,决定瞒着母亲,父亲带着小十和小十一去玩一上午。午膳时候回来,保证不露出马脚。
煊哥儿在家里替他们打掩护。
跟做贼似的。
煊哥儿当时就想,怪不得八哥非要出去不可。
在这个家里,太受约束了。
煊哥儿把彦颖带到了外书房,彦颖没有见到外祖父,就问煊哥儿:“外祖父呢?你说外祖父在书房……”
煊哥儿拿话搪塞小孩子:“外祖父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是多久?”彦颖并没有那么好搪塞的。
“……”煊哥儿不知该接什么。
“舅舅,你撒谎。”彦颖突然道,“我爹爹说,人撒谎的时候,眼睛就往旁边看,眼皮就掉下来。你就是,你就是,你撒谎!”
煊哥儿大惊。
他连忙半蹲下,对彦颖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他不要吵得那么大声。
彦颖不再吵了,眼睛亮晶晶看着煊哥儿,等他解释。
煊哥儿被一个小孩子看得很不好意思,就轻轻刮了下彦颖的鼻子:“你这个小机灵鬼!”
“你回去,不要告诉你娘和外祖母。”煊哥儿对彦颖道,“若是有人问,便说外祖父一直在外书房。”
“我不撒谎。”彦颖骄傲昂头道,不买煊哥儿的账,“我爹爹说,撒谎的不是好人。”
煊哥儿被这小鬼气笑了。
“不是撒谎,是帮舅舅的忙。”煊哥儿哄小孩子,“以后舅舅也帮彦颖的忙。”
彦颖歪头想了想,然后非常肯定的说:“帮忙也是撒谎。我娘说,做错了就是错了,不能找借口。撒谎就是撒谎。”
煊哥儿很无奈。
彦颖一再追问外祖父去了哪里。
看着他这么机灵,没准真的会被抖出来,煊哥儿就没说。
他心里可憋屈了,居然沦落到和一个小孩子玩心机。
“舅舅不说外祖父去了哪里,还教我撒谎,我要告诉我爹爹,我娘,,还有外祖母。”彦颖大声道,然后转身就要走。
煊哥儿急忙拉住了他,陪着笑脸哄他。
“你外祖父,去了书局……”煊哥儿编了个理由。
彦颖盯着煊哥儿看,然后又叫起来,道:“舅舅又撒谎!”
煊哥儿大惊。
难道自己这么不会撒谎?
他居然被一个小孩子,连续看穿了两次。
他又半蹲下,拉住彦颖道:“舅舅没有撒谎……”
“我不听!”彦颖扭头,道,“我爹爹说,人一连撒两个谎,以后他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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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节道歉(三更求粉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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煊哥儿想吐血。
七姐夫从前不是个傻子吗,怎么会教孩子这么毒辣又很准的看人之道?
而且这孩子还真的学会了。
彦颖这小子,比燕山难对付多了,煊哥儿在心里默默的想,他还是喜欢燕山多些。
煊哥儿还试图解释,彦颖就撅着嘴,翻着白眼不理会煊哥儿。
煊哥儿解释得口干舌燥,顾延臻终于带着小十和小十一回来了。
看到彦颖,顾延臻很高兴,一把抱起了他:“好小子,你又结实了。”
“外祖父,舅舅撒谎。”彦颖没有高兴,反而是第一时间告状。
顾延臻和小十、小十一都看着煊哥儿。
煊哥儿无奈耸了耸肩。
他还没有开口解释,那边彦颖已经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顾延臻。
顾延臻听了,大笑起来。
小十一也笑了,道:“九哥,你居然连小孩子也骗不了。”
煊哥儿又无奈笑了笑:“这小子可精明了……”
煊哥儿的确不擅长撒谎。
他撒谎,自己先不自在。
彦颖听了这话,转头瞪着小十一,道:“我爹爹说,撒谎的都是坏人,以后不要和你们来往……”
他指了煊哥儿和小十一。
小十一笑得更欢。
煊哥儿也啼笑皆非。
人小鬼大的模样,着实可爱极了。
彦颖越发不悦了。
顾延臻打起了圆场,道:“外祖父已经回来了。舅舅不算撒谎……走,外祖父带彦颖吃好吃的去。”
他牵着彦颖要进内院。
彦颖仍觉得外祖父和舅舅们都在敷衍他,心里不高兴,黑着脸。
只有小十瑥哥儿直没开口。
回内院的时候,煊哥儿和小十瑥哥儿落了后。
煊哥儿问小十:“打猎不好玩吗?你回来都不说话……”
小十沉默往前走了几步。
他平日里就话很少。
除了母亲问话,他每句必答,其他人的话。他都捡了爱说的回答。
所以,他沉默不理会,煊哥儿也没放在心上。
他知道小十向如此。
“挺好玩的,我经常不说话。”小十这次去回答了,语气冷冰冰的。似跟煊哥儿有仇一样。
他不说话。不代表不好玩。
他回答母亲的问题,也是这语气。
煊哥儿早已习惯,一把搂过他的脖子。笑道:“你这小子…..”然后狠狠蹂躏了他几下。
小十也不反感。
旁人总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他们一行人进了内院。
顾瑾之远远就瞧见自己的儿子黑着脸。
他黑脸的模样,很像朱仲钧。
谁惹了他?
彦颖的确比较霸道,也爱吃独食,喜欢出风头,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拉脸,这点顾瑾之是很肯定的。
但是,若有人惹了他,他翻脸无情,跟朱仲钧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瑾之又见父亲和几个弟弟都一脸高兴的模样。足见他们惹了彦颖,还不知道。
她起身,迎接了父亲。
然后,她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彦颖,笑着道:“这小脸跟花猫一样。走,娘带你洗洗脸去。”
她把彦颖从屋子里带了出来。
母子俩到了净房。
丫鬟端了热水来。顾瑾之把服侍的人遣了下去:“我自己来,不用你们服侍的。”
几个丫鬟纷纷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顾瑾之和彦颖的时候,她自己扶着腰,让自己艰难坐下去,和彦颖平视。
她问彦颖:“怎么乱发脾气?上次不是答应娘。不乱发脾气吗,为什么黑着脸不高兴?”
彦颖鼓起了嘴巴,很不高兴。
顾瑾之真怕他一个扭头,气哄哄突出一句“不知道”,那就真像极了朱仲钧。
朱仲钧不仅仅翻脸跟翻书一样,还特别别扭让人去猜测他为什么生气。
顾瑾之不想彦颖也这样。
好在,彦颖并没有朱仲钧那么傲娇,他如实把在外院发生的事,告诉了顾瑾之。
顾瑾之听了,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娘,九舅舅和十一舅舅都撒谎。”彦颖不高兴道,“爹爹说,撒谎不对。他们不对,还笑话我,他们不是好人,我不要和他们吃饭……”
“好,我叫他们给你赔礼道歉。”顾瑾之道,“不要再生气。你只听爹爹的话,不听娘的话了吗?”
“我听。”彦颖连忙道。
“娘告诉你,不要乱发脾气,不要黑脸,你能不能做到?”顾瑾之问。
彦颖点点头。
顾瑾之就笑,点了点他的面颊,道:“笑一个……”
彦颖裂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乳牙。
顾瑾之很满意,轻轻搂住了儿子,道:“真乖。”
这才是娘的乖儿子。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顾瑾之给了彦颖承诺,说煊哥儿和珹哥儿会跟他道歉,彦颖也接受了,开开心心去吃饭。
而煊哥儿和珹哥儿还以为彦颖仅仅是丢开了手。
午膳的时候,朱仲钧没有回来。
宋盼儿吩咐厨房,留了几个朱仲钧爱的菜,就开席了。
宴席设在正院的西花厅。
用银座八扇屏风把花厅搁成两半,顾延臻带着男孩子们坐了一席,女人们坐了一席。
反而是女人这边热闹些。
虽说是家常便饭,宋盼儿也是极尽华丽,把几样难得的菜也搬了上来。像做酸菜鱼的鱼,就是从江宁运过来的黑鱼;紫参野鸡汤里的野鸡,也是从北边山里活捉的野鸡。
还有其他山珍海味,顾瑾之也不知道母亲从哪里弄来的。
这些,都是为煊哥儿婚事准备的。
煊哥儿的婚事,母亲也是打算尽量奢华。
饭后,大嫂、三嫂和五姐都各自惦记着家里的孩子;二伯母无精打采的。她最近总是如此,不知是怎么了。
大伯母就说:“我们就先回去了,过几日再过来帮忙……”
宋盼儿虚留她们。
见留不住,她就和顾瑾之一起,亲自送她们到垂花门口。
宋盼儿有午饭后歇觉的习惯。吃了饭就犯困。人也没精神,顾瑾之服侍她歇下。
她问顾瑾之:“你可要睡会儿?”
“我不困。”顾瑾之笑道。
她从前也有这个习惯,到了庐州之后慢慢改了。歇不歇都无所谓。孩子多,她又不肯让孩子离了自己的眼,哪有歇午觉的空闲?
服侍母亲歇下,父亲也去了外院。
顾瑾之就带着彦颖,去了煊哥儿的院子,又派人把小十一珹哥儿叫到了煊哥儿的院子。
她先让丫鬟们把彦颖带下来。
“娘和舅舅们说话,彦颖先去玩,等会儿娘叫你。”顾瑾之柔声对彦颖道。
彦颖点头,听话的出去了。
煊哥儿不明所以。还以为顾瑾之又要问朱仲钧的事。
没想到,顾瑾之没有开口,专等小十一来。
等小十一来了,顾瑾之脸色一肃,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开始教训两个弟弟:“做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从小到大,是父亲教你们撒谎了,还是母亲教了?当着小孩子的面撒谎也罢了,被认出来也不赔礼道歉,这是哪里的规矩?”
煊哥儿尴尬垂了头。
小十一则错愕看着顾瑾之。
他觉得顾瑾之小题大做。
顾瑾之也看着他。道:“珹哥儿,你觉得姐姐说得不对?”
珹哥儿虽然顽皮,长幼有序也是懂的。
“七姐,我们和彦颖玩呢。”珹哥儿辩解,“您没瞧见,彦颖那么小,说话跟大人一样,可有趣了,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彦颖不觉得是玩笑。”顾瑾之神色不松,依旧紧绷着脸,“我们从小就教会他要诚实。你们不诚实也罢了,还取笑他,可要我去告诉娘?”
“别别……”珹哥儿见顾瑾之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连忙道。
他也很怕母亲。
“七姐,是我们不对,不该把彦颖当小孩子糊弄。”小十一道,“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顾瑾之又看着煊哥儿。
煊哥儿摸了摸鼻子,道:“七姐,你说了算。”
“那好,你们给彦颖赔礼道歉。”顾瑾之道,“便说你们错了,请他原谅……”
煊哥儿和珹哥儿都看着顾瑾之。
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道歉不算件非常重大的事,却也不是张口就来的。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有点为难。
煊哥儿咳了咳,开口道:“七姐……”
“去,找二少爷找来。”顾瑾之不理会煊哥儿,吩咐身边的丫鬟,让她去把彦颖找回来。
很快,彦颖就蹦蹦跳跳的进来了。
他以为在顾瑾之身边,看着煊哥儿和珹哥儿。
煊哥儿等珹哥儿先开口。
珹哥儿酝酿了下,最终却是噗嗤一声,自己笑了起来。
彦颖就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神色肃然,看着珹哥儿。
煊哥儿也想笑,见彦颖和顾瑾之一脸认真的模样,笑意就全无了。
珹哥儿自己笑了一会,抬眼见大家都板着脸,足见七姐并未开玩笑,他也有点尴尬起来。
只是抱歉二字,难以启齿。
他看煊哥儿。
煊哥儿上前,给彦颖道:“颖哥儿,舅舅不该撒谎,舅舅错了,很抱歉。”
彦颖点头,小大人模样道:“没关系。”
珹哥儿仍是觉得好笑。
他在后面使劲憋着笑意,看着煊哥儿给彦颖道歉。
等煊哥儿说完,大家把目光,都搁在珹哥儿身上。
珹哥儿想,就当哄小孩子了,上前含糊说了句抱歉。
彦颖大喜,道:“没关系。”然后他转身,拉着顾瑾之的手说,“娘,舅舅都是好人,我要把皇祖母给我的糖给他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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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节烟火
第469节烟火
在顾家的中秋节,过得很愉快。
彦颖和两个舅舅也握手言和。
煊哥儿就知道,他姐姐真的把彦颖当成了大孩子,和彦颖相处,不能拿他当小鬼糊弄。
而珹哥儿则觉得他姐姐很古怪。
从他记事起,顾瑾之就去了庐州。
小十一和顾瑾之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所以顾瑾之强迫他道歉之后,他是有点生气的。
好在,都是亲姐弟,血缘是阻隔不断的,小十一又是个孩子,并不那么记仇,过几天也就忘了,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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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那日,顾瑾之一直在顾宅。
用过了晚膳,天色黑下来,朱仲钧仍没有回来,顾瑾之心里的不安,又添了几成。
宋盼儿和顾延臻也疑惑看着顾瑾之,问顾瑾之:“你可知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许是太后娘娘留着赏月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顾瑾之笑道。
她若无其事的模样,让大家都放下心来。
入了月,圆月明晃晃悬挂碧穹,将天地间照得如白昼般。顾家也供了月饼和瓜果。
顾瑾之带着两个儿子,留在顾家赏月。
刚到戌正,彦绍就困了。他犯困,又没有床睡,发脾气般哭起来。顾瑾之哄着他,就跟父母告辞,要回去。
宋盼儿喊了煊哥儿兄弟几个:“送你七姐过去……”
煊哥儿和小十瑥哥儿起身,送了顾瑾之。
小十一还有点气,不理会。
顾瑾之带着孩子们,回王府别馆。
煊哥儿抱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彦绍,瑥哥儿就要牵着彦颖。
彦颖不让小十牵。而是跑过来牵住顾瑾之的手。
煊哥儿抱着孩子走在前头,小十就和顾瑾之并肩而行。
顾瑾之没有开口。
她知道瑥哥儿寡言。
或者非要交谈,怕他觉得不舒服。
“娘时常说,我开口第一句话,叫的是姐姐。”小十突然开口道。
顾瑾之微讶,微微转颐看了他,笑道:“是啊,那时候我们着实惊讶。娘也跟你说过?”
“经常说……”小十道。“娘时常提起七姐。”
顾瑾之心里就有点酸。
母亲定是很想念她的。
“我瞧见七姐,第一眼就觉得格外亲切。”小十又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
顾瑾之就笑:“你是我弟弟。若不是我远嫁到庐州,你定也是跟着我长大的,和你九哥一样。长姐如母,血浓于水。不管多久不见,仍是亲切,这是应当的。”
小十点点头。
走在前头的煊哥儿就停住脚步。笑道:“小十跟我说过的话,一年也没有这么多。他着实喜欢七姐。”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肩上的彦绍。
彦绍已经睡熟了。
小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表情不变。
他比小十一酷多了。
顾瑾之想起他从小就不哭不闹,异常的安静。
如今再看他这样,也就不多怪了。
到了王府别馆,放下孩子,煊哥儿见朱仲钧还没有回来,就道:“七姐,我有好些话和你说。你累不累?”
他是想陪着顾瑾之等朱仲钧,免得顾瑾之胡思乱想。
他看得出。顾瑾之对朱仲钧这次去皇宫有点担心。
顾瑾之点点头。
小十则道:“七姐,我先回去了。”
顾瑾之也没有强留他,叮嘱他慢点。
小十走后,顾瑾之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睡下,就和煊哥儿坐在炕上闲聊。
“……还难受吗?”顾瑾之突然问煊哥儿。
煊哥儿不解,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目光深长。
煊哥儿顿时就明白过来。她是说蔡檐的事。
她问煊哥儿是不是还在为情所伤。
煊哥儿的初恋蔡檐,在六月十五的时候,嫁给了浙江来的解元方域庈。当时,煊哥儿挺消极的。
但是,家里似乎没人注意到。
提到这个,就是煊哥儿心里的一根刺。
他被狠狠刺痛了下,甚至有点恨顾瑾之提起此话。他宁愿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让那根刺烂在心里。
“七姐,咱们别提这个……”煊哥儿声音陡然就哑了,“我……我已经不多想了。”
“煊哥儿,你将是要做丈夫的人。”顾瑾之道,“不久,你就是父亲。你呢,准备好了吗?旧事不放下,新人也进不了心,你一辈子被折磨。”
她想说自己都经历过,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那时候逼迫她放下的,是朱仲钧。
若是无人逼迫,自己总不忍心掀开伤口来看的。伤口捂着,渐渐化脓,也许一辈子也好不了,这条命都会搭进去的。
煊哥儿不至于去死,但是对他以后的生活有影响,这是肯定的。
顾瑾之也在逼迫他掀开伤口看看,坦然面对。
煊哥儿听了顾瑾之的话,眼睛有点涩。
他也明白了顾瑾之的用意。
他点点头,道:“七姐,我能放下,我诚心做个丈夫、父亲……”
顾瑾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姐弟俩沉默良久。
夜色渐深,三更鼓声传来,敲入耳膜。
煊哥儿和顾瑾之都回神,微微一怔。
“七姐,你先歇了吧,别等王爷了。”煊哥儿对顾瑾之道,“只怕今夜王爷也歇在宫里呢。”
顾瑾之点点头,道:“你回去吧,我这就歇了。”
煊哥儿知道顾瑾之还是会等的。
他想说什么,可是心里似千斤重,压着什么。他兴致阑珊,起身回去了。
*****
顾瑾之一直等朱仲钧。
她没有半点睡意。
她想了很多事。
是西征的皇帝出事了,还是朱仲钧出事了?
朱仲钧前不久发生了一个商机,他让他的谋士章叔和去办了,顾瑾之总担心事情暴露。
朱仲钧曾经多次告诉顾瑾之,他发现现在的钱币,里面的铜比例很高,比铅高。
而市场上的铜器。价格又远高于钱币。
两千钱币换一两银子。
假如市场上钱币少了,那么钱币的流通就会价贵于钱。到时候,一两银子只能换到七百个铜板。
可是交到国库的,都是银子,依旧是以一两银子换两千个铜板。
这中间的差价,都是国库的损失。
因为铜是国家开采的。
现在还没有人留意到这点。只因资本主义经济尚未萌芽。
朱仲钧派人打量囤积铜板,融化出其中的铜,用来炼就铜器。再以高价卖到市场。
铜器制品的价格,远远高出铜矿的数十倍。
朱仲钧用这种后世的经济学方法,空手套白狼,抬高铜币真正的价值,来换取盈利。
唯一损失的,就是国库。
他等于在偷国家的钱。
这件事,迟早也有人会瞅出门道的,这天下能人异士太多了。到时候,国库流入私人之手,国家空虚。还会导致吏治**。
朱仲钧就是想把这江山给搅合得皇帝和太子都收拾不了的地步。
他有这个本事,顾瑾之知道。
但朝臣也不是傻子。
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这要是败露了。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瑾之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她忙起身,要亲自去开门,
丫鬟赶在了她前头。
是朱仲钧回来了。
顾瑾之起身,迎接了他。
“等得着急了吧?”他携了顾瑾之的手进屋,问他。
他没有问怎么还不睡。
他知道顾瑾之一定会等他的。
“还好。刚刚从母亲那边回来。”顾瑾之回答道。
进了屋,朱仲钧也顾不上更衣洗漱。他自己从衣橱里,替顾瑾之拿了件风衣,然后道:“走,咱们看烟火去。”
顾瑾之微讶:“去哪里看?”
她都这么大的肚子,怎么好出门?
朱仲钧却笑起来,道:“在沉香楼。”
沉香楼砸在外院,是王府别馆地势最高的楼,原本就是用来中秋赏月、过年放烟火等。
朱仲钧前几日就准备好了烟火,要给顾瑾之庆生的。
哪里知道,今日还是耽误了。
气氛很好,顾瑾之也不想扫兴,就没有问他进宫做什么。
她顺着朱仲钧的手,穿上了风衣。
夫妻俩出了门。
顾瑾之走得很慢,生怕跌了脚。
朱仲钧在一旁搀扶着她的胳膊。
若不是她肚子不便,朱仲钧都想抱起她走的。
两人不疾不徐走着。
今日是晴天,琼华如炼,似银霜渡地。小径铺满了花瓣,裙裾染香。
终于到了沉香楼的时候,小厮们已经把烟火摆上。不远处还有两名乐工,手里拿了笛子,正在准备吹笛。
阁楼上的栏杆上,铺了锦被。
朱仲钧扶顾瑾之坐下,然后吩咐小厮们开始放烟火。
片刻之后,绚丽的光芒照亮天际,五彩烟火逐一盛开,是场华丽又短暂的盛宴。
顾瑾之抬头看着。
她眼角都是笑,问朱仲钧:“怎么突然想起放烟火?做这种狗血又肉麻的事,真不像你的风格。”
“可是你喜欢啊。”朱仲钧道。
顾瑾之就不再说话了。
远处传来悠长绵柔的笛声,将这烟火盛宴点缀得更加奢华。
“……我从前,对你不够好。”朱仲钧在她耳边道。
这话,让顾瑾之惶恐。
“你一直对我很好。”顾瑾之道,“是我,我对你不够好。”
朱仲钧摇摇头,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我总是把我认为好的东西,强行加给你。”朱仲钧叹了口气,“到了这辈子,我才明白过来。”
顾瑾之心里就生了几分警惕。
朱仲钧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
“……我要出征了,顾瑾之。”朱仲钧最终道。
顾瑾之的身子,猛然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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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节偷会
第470节
记得第一次听闻皇帝要亲征,顾瑾之那时候刚刚怀孕。
当时,她非常脆弱的抓住了朱仲钧的胳膊,希望他不要离开自己。而后,皇帝果然留了朱仲钧在朝,辅助太子监国。
顾瑾之当时觉得很幸运。
如今,朱仲钧又说他要出征,定是西北战事失利。
皇帝没有打过仗,估计也没有卓越的领导才能。
带兵打仗,是很考验能力的。
十几万的大军,看似很显赫。想要组成一支钢铁般的人肉长城,却需要能力。
打仗不是打群架,人多不代表就可以稳赢。
以少胜多的例子,多不胜数。
指挥一支军队,是非常难的。
皇帝这次出征,他亲自指挥。
如今战事失利,顾瑾之觉得是情理之中的。
天生就会带兵的,那是军神,几百年难得出一位。而其他优秀的军事家,都要靠经验。没有身经百战的经验,就想带好一支军队,甚至打赢敌人,是痴人说梦。
皇帝生在宫廷,他亲征的确鼓舞士气。可是他的亲征,也给真正有能力指挥军队的人带来了掣肘。
“西边战事有些失利……”朱仲钧见顾瑾之不说话,跟她解释起来,“密报到京,说皇帝生了重病,已经不能上马,需要回京静养。临时换主帅,对士气影响更大。这场战事,不会有胜利了。兵部的侍郎出任主帅。太后和太子让我同行。主要是保护皇帝,把他安全接回来。”
他故意说得比较简单,希望顾瑾之能放心。
顾瑾之怎么会放心呢。
她心里有一个念头,总是扑闪不定。
“你说,皇帝是不是死了?”她问朱仲钧。
朱仲钧眉梢微跳,心情极为复杂。
“没有。”朱仲钧道,“太后有亲信在军中。她不信任太子,私下里跟我说。皇帝就是生病。她让我带个能力卓越的大夫过去,我想了想,我想带着秦申四过去。”
顾瑾之慢慢透出一口气。
皇帝没死就好。
现在,他还不能死。
“你也没有上过战场,万事要小心。”顾瑾之道。
她知道,躲不过了。
于是,她不再说晦气的话,只是叮嘱朱仲钧。
朱仲钧就吻了吻她的鬓角。
夜,突然变凉。那琼华也似层青霜,覆盖在身上。
顾瑾之往朱仲钧怀里缩了缩。
肚子里的孩子不知怎么,不安分踢了她几脚。好似在她挽留朱仲钧。顾瑾之转念又为自己这想法汗颜。
还在肚子里的孩子懂什么。
“什么时候走?”她问朱仲钧。
“还要准备。一个月左右。”朱仲钧道。事情紧急,调军也不能等太久。
行军需要准备,不是说走就能走的。这次说是去接皇帝,可是不能对天下人言,只能说增援西征,自然要再调兵。
而将来接皇帝回来。也只需说西边战事大胜,皇帝担心天下苍生和国事,提前回京,剩下的将士在收拾残局,不日凯旋。
顾瑾之点点头。道:“要是这孩子能在你去西北之前出生就好了。”
朱仲钧则笑,道:“我接皇帝。他是重病,肯定会快马加鞭回京的。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
顾瑾之沉默。
烟火已经放尽,天地间寂静下来,唯有那笛声,呜呜咽咽,似谁的低泣。顾瑾之的心情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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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中秋节早上接到了西北的密报,说皇帝病重,需要立马回京,又让派人去增援西征。
拿到这密报的时候,太子忍不住想:他的父皇,到底是重病,还是已经死了?
若是他死了……
太子心里发疼、发紧。
他是想早点坐上皇位,却未曾有灭绝人伦的念头。他对他的父皇,是又敬畏又崇爱。
他不想父皇死在外头,那么辛苦。
于是,他立马召集朱仲钧和内阁首辅和几位阁老商议对策。
大家都说,事情宜早不宜迟,应该立马派兵增援西征,也要派人去接皇帝,让皇帝平安回京。
谁去接皇帝?
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顾延韬看了眼朱仲钧。
几位阁老也看着朱仲钧。
无疑,朱仲钧是最好的人选了。
太子是不太放心朱仲钧的,他比较信任他的老师袁裕业。可仔细一想,西北太危险了,总不能派袁裕业去身犯险境。
将来治理国家,他还是需要袁裕业的。
还是朱仲钧最合适。
太子也同意了,就定了朱仲钧。
朝事忙完了,朱仲钧去了仁寿宫看太后,太子则回了趟东宫。
他需要梳洗更衣,带着他的妻妾,进宫去陪太后和皇后过节。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表面上的平静还是要维持的。
回到东宫,他到了太子妃那边。
太子妃李氏忙迎上他,服侍他宽衣,换了件家常的便服,又亲手替他梳头。
李氏梳头的手艺,比任何宫人都好。
她双手翻飞,很快就替太子拢好了发髻。
等她梳完,太子抓住了她的手,拿在眼前看了又看。
李氏十指纤细修长、白皙莹润。指尖的指甲没有涂蔻丹,修剪得短短的,整齐干净,不似其他妃子那么长的指甲。
因为她时常要替太子梳头,不便留指甲。
“你的手真好看。”太子赞道,然后突然问道,“你可想留着指甲?像陈良娣那样……”
陈良娣有一手非常好看的指甲,长长的、亮亮的。养了好多年,已经足足有两寸长。
太子也很爱陈良娣那些指甲。
主要是陈良娣也不爱装饰指甲,仅仅是干干爽爽的,修长透明如玉,太子看着就喜欢。
他喜欢简单又美丽的东西。
这大概跟他的性格有关。
他这个人,说到底仍是向往简单。
太子妃笑,道:“臣妾指甲脆,一长就易折断。再说。养那么长的指甲,凡事都要有极好的耐心。陈良娣最是耐心上佳,臣妾却是急躁脾气,养不得的。”
她一句也不提自己不能养指甲是为了给太子梳头。
太子心里更是感动。
他知道太子妃的心意。
因为太子妃并非一个急躁的人。
比起沉稳,这东宫没人比得过太子妃的。
“也好。”太子笑道,“陈良娣的手指短,留着指甲才好看。你的手指修长,又白,不需要指甲装点。”
太子妃道是。
她态度没有半点起伏。
太子便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想到这里,他心里微讪,不再说什么了。
天色渐晚。太子便领着太子妃、两位偏妃和陈良娣。到仁寿宫,陪着太后过中秋节。
谭皇后也来了。她浓妆盛扮,又是夜色昏暗,看上去气色还不错。看到太子,她也雍容微笑。
但是太子看她不顺眼。
不顺眼归不顺眼,礼数还是要有的。太子上前。跟谭皇后行礼,问候道:“母后今日凤体还好?”
“本宫很好,劳太子记挂。”谭皇后道。
她一开口,声音便有点虚浮,露出了她的怯弱。她的身体并不好。
朱仲钧也在。
太后让朱仲钧陪着。
朱仲钧一直挨着太后坐。
中秋原本也有猜灯谜的。太后却兴致阑珊。中秋晚宴,不过是一个时辰就散了。太后戏也懒得听。
她现在满心都担忧皇帝,做戏不下去了。
她也不在乎宫里人怎么猜测。
散了之后,朱仲钧依旧留在仁寿宫,陪着太后说话,很晚才回来。
他们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太子也不方便往前凑。有些话,皇太后能对朱仲钧讲,却不愿意告诉太子,太子早已看透了。
太子则带着太子妃等人,回了东宫。
他还有些奏牒没有批完,就对太子妃道:“你先歇了,吾还有朝事。若是回来晚了,就歇在孙氏那边。”
孙氏是他的偏妃之一。
她是太子妃的亲信。
有时候太子处理政务忙,晚了又怕打搅太子妃睡觉,就歇在其他妃子那边。
他这是关心太子妃。
可是仔细一想,除了对太子妃,其他妃子那边,他很少这样顾忌,哪怕是那么疼爱的陈良娣。
和太子妃,他始终相敬如宾。
太子妃道是:“您也早些歇了…..”
太子点点头,就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有他的亲信侍卫守卫,看到太子过来,那侍卫上前几步,小声道:“殿下,有客人来访……”
已经很晚了。
太子蹙眉道:“让明日再来。”
他都不问是谁。
侍卫为难,道:“已经进来了,太子爷。”
“是谁?”太子问,声音有点厉。
是谁这么大胆,直接创东宫。
侍卫推开书房的门,让太子进去看。
太子满腹狐疑,往书房里走。
绕过一架两人高的什锦隔子,一个高大结实的背影正对着窗口,手里拿了本太子批阅过的奏牒看着。
一袭盔甲,在月色发出如芒清辉。
“舅舅!”太子有点惊讶意外,也有点高兴。
是谭宥,他生母的胞兄,他的亲舅舅。
太子有点反感谭家。他不喜欢谭家那个老侯爷,也不喜欢他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宫里的姨母谭皇后。
但是他对谭宥有好感。
太子追慕强者。
谭宥是京师第一高手,誉满天下。太子曾经也不服气,派人跟他比武。谭宥从来不推辞,只是把太子找来的那些所谓的顶级高手,都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太子就为这个大舅舅折服了。
三年前,他被调往陕西大营驻守。
好多年都不曾回京,却常常暗地里给太子写密信,两人关系很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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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节密谋
第471节密谋
谭宥戍防的营地,并未参与西征的战事。
他们依旧作为留守,防止鞑靼人偷袭后方。
西北战事失利、皇帝生病,谭宥的军队因此暂时成为军中主力,怎么他会回京?
太子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最担忧的事。
谭宥回来带给他的惊喜瞬间被冲淡,太子一时间手脚有点发软。
就是那个瞬间,他莫名害怕。
“舅舅,你怎么回来了?”太子声音里的欢喜全敛,声音微变,问谭宥,“西边战事正吃紧,舅舅你回来做什么?”
谭宥没有立马接话。
他意味深长看了眼太子。
太子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凉透了半截。
他这眼神,分明就是在暗示着什么。
太子有点站立不住,脚步虚浮了下:“是不是父皇他……”
谭宥的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他冲太子微微摇头,然后声音很轻道:“太子,慎言。”
他指了指墙角和窗口、门边,希望太子能明白隔墙有耳,说话声音能更轻一点,别这么激动。
太子顿时就合紧了嘴巴,不再问了,只是目光切切看着谭宥。
谭宥被他看着,表情很平静。
他依旧没有开口,好像再等太子做好心理准备,再告诉他。
他的策略是有效的。
太子的震惊、难过,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太子就想到了皇位、想到了九五至尊。
他的心血,一点点沸腾了起来,再也冷不下来了。
这让他愉快,又隐约为自己不耻,各种情绪掺杂,让他脸涨得有点红。
心里真正的是五味杂陈。
“太子无需担心,陛下他还活着。”谭宥对太子道,“只是。他病了很久。自从到了西边,陛下就生病。如今哪怕接回来,也只有为时不多的光阴……”
他这话的意思,是皇帝活不成了。
他有很多大的可能,会死在路上。
谭宥回京,就是拥立太子。
要不然,他偷偷摸摸回京做什么?
皇帝以为,出征可以鼓舞士气、可以征服鞑靼和边防将士的忠诚。但是他久居皇宫,根本不知晓战事的艰难。
光坐车到西北。他就受不了,骨头都要散架了。等到了西边,骑了几天的马。他渐渐显露出疲态。
他着实受不住。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生病。
一开始只是风寒,却怎么也不见好。军医配的药,其他人吃了,风寒三五日就去了,但是皇帝不行。
他就是这样,从风寒小病开始。大病、小病不断。
他高估了自己。
别说征服鞑靼,他连西北的气候都适应不了。
谭宥当时不在前线,他也是听探子说的。
战事连连失利,谭宥的下属不停派去增援。但是他自己没有去。
他没有争取这个机会表现,因为他有更中重要的事。
他就是在等着消息。
他需要最快、最恰当的消息。然后他回京,告诉太子。
然后。他果然听到了皇帝要回京。
虽然是密报,谭宥还是知道了。
他顿时就想,皇帝不行了。
皇帝身子那么差,他有七成的可能死在路上。
那么,谭宥回京提醒太子,辅助太子准备登基。等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太子不至于手足无措,能很快登基,控制好朝政,谭宥也有拥立之功。
将来他的前途更大。
这便是投机。
别说有七成的可能,就是只有两成的可能,都要尝试下。
有风险的事,才能带来巨利。
谭宥从来不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所以他偷偷摸摸回京了。
他还偷偷摸摸进宫了。
他曾经做了好些年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有不少忠心他的人,如今还在宫里做侍卫。他想神不知鬼不觉进宫,着实太容易了。
假如太子是个多疑的人,应该为这点感觉胆怯。
谭宥能偷偷摸摸进宫提醒太子,将来也能偷偷摸摸进宫害太子。
但是很显然,太子并非聪敏之人。
他有着很明显的偏见:对于他喜欢的人,他会无条件偏袒;对于他讨厌的人,他也会想尽量打压。
皇帝在朝的时候,因为太子的这些性格,多次有换他之心。
他的心胸太小,驾驭不好朝臣。做皇帝,绝对不能太过于掺杂自己的喜恶,应该擅长利用朝臣的争斗,控制好各方面的势力,为自己所用,而不是为了自己一时痛快,把自己看不惯的大臣一网打尽。
等太子登基,肯定他喜欢的大臣当道,其他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奸臣把持朝政,太子再也听不到另外的声音,他的当政也走到了尽头。
皇帝就是无时无刻不担心这点。
他似乎也想改变太子,结果没什么效果,有点冷心。
“舅舅,吾怎么办?”好半晌的沉默之后,太子开口,问谭宥。
既然他父皇可能会死,那么他做皇帝的日子就会提前,这点让他兴奋。这个兴奋渐渐扩大,把他心里那点人伦都快淹没了。
然后他又想,又不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他为什么要内疚和不舍?
是他父皇自己要死的。
人都会死。
这个念头一出,那点伤心、不忍,立马把权力的**淹死了。
权力的诱惑力,超出了每个人预料。
太子也没有想到。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冷血的希望自己的父亲早死。但是这一刻,被权力的兴奋冲昏了头脑。他再也不为此而惭愧了。
“……准备好登基之事。”谭宥道,“太子,有备无患,别叫人趁机占了便宜。”顿了顿,他然后又道,“宫里还有个晋王呢……”
晋王……
想到晋王,太子也咬牙切齿。
他不喜欢晋王。
对于自己的不喜欢的人,太子是想不到他的任何优点。只希望这个人能早点从他眼前消失。
太子不知多少次这样诅咒晋王。
他不喜欢晋王的原因,大概是来源于对晋王的嫉妒。
皇帝对晋王的疼爱,远远超过对太子的,这点太子很清楚,不少朝臣也清楚。有些人没有多想,毕竟父亲疼幼子,这很正常。
但是也有心思不正的,察觉皇帝对晋王的偏爱超过了很多,可能会有新的变故。
这些年。太子从他老师袁裕业那边听闻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于是,他更加恨晋王。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老师袁裕业的话是否属实。
“宫里的晋王怎么了?”太子陡然发火。
他喜怒无常的性格,立马展现了出来。
他不喜欢旁人把他和晋王比。
虽然很多人喜欢这样提醒他。
晋王他能怎么样?
等我登基。就把他派到偏僻的封地去。看他能如何。
“晋王才出生,陛下就要封他做雍王。”谭宥徐徐道来,一点点说服太子,“殿下,雍乃是京城。皇上那是想封晋王为京城之王。您真当皇上只想把京城给晋王?”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而后。又因为愤怒慢慢变红。
皇帝哪里只是想把京城给晋王,他是想把整个天下给晋王吧?
太子自己的主见很少,别人一挑拨,特别是他信任的人,他立马就会轻信了。
“谁去接陛下?”谭宥又问太子。
“庐阳王。”太子咬牙道。
他还沉浸在对晋王的恨意里。
“庐阳王…….”谭宥冷笑。眸子里蹦出了恨意,“太子。您知道庐阳王的狼子野心吗?他曾经多次派人刺杀臣。”
他不提自己对庐阳王夫妻所做之事。
当年的事,太子哪怕知道,也未必放在心上,谭宥就一概不谈。
他只是把庐阳王的反击,视为主动攻击,顺便告诉太子。
太子从自己的情绪里回神,错愕看着谭宥,问:“为何?”
他不知道谭宥和庐阳王有过节。
这个消息,让太子惊讶不已。
“因为,臣乃是太子的心腹,更是太子的大舅舅啊。”谭宥道,“而庐阳王的王妃,是晋王的姨母。”
他把他和朱仲钧夫妻的矛盾,冠上了皇家的恩怨。
这么一说,居然真的说得通。
至少太子相信了。
太子听了,怒火又添了一层,立马骂起来:“那个傻子,他居然敢。定是顾延韬挑拨他的。他不安好心,他在暗地里想替换吾,扶持晋王,着实可怕!吾要他死!”
他该死!
他全家都该死!
太子恨恨的想着。
“怪不得他想去接父皇。”太子越说,越怒不可遏,“假如父皇在路上就龙驭上宾了,留下遗诏,他定要篡改。外有庐阳王,内有顾延韬,属于吾的皇位,就要被他们无耻的偷给晋王了!”
他几乎要咆哮起来。
谭宥看了眼门口,目光很平静。
他轻轻喊了声太子,希望太子可以冷静点:“太子爷,小心隔墙有耳。”
太子没有再咆哮,怒气却是好半晌才止住。
“太子,如今咱们无凭无证,拿不了庐阳王和顾延韬,您也不可能亲自去接陛下。路上的事,咱们做不了主。”谭宥继续道。
太子也着急起来。
一旦庐阳王和顾延韬得手,再想作为就晚了。
现在必须阻止。
可是怎么阻止?
不让庐阳王去接父皇?
安排其他人去,也可能被庐阳王和顾延韬收买啊。
“舅舅,咱们怎么办?”太子问谭宥。
谭宥被他这个问题,问得半晌无语。
他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他对太子的无能感到震惊。
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想不到方法吗?
他这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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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节察觉
谭宥觉得太子蠢得太过分了。
他是个武夫,都没有太子这么蠢。
可是转念一想,蠢的皇帝好控制,好利用了。太子这么蠢,又没用,将来这天下都说不定可以改姓谭呢。
就算不能姓谭,他也可以利用太子,做个权臣,权倾天下。
谭宥想到这里,眼角微扬。
他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认认真真辅助太子,说了自己的方法:“现在对顾延韬和庐阳王下手,时机未到,如果成功,也没个交代,毕竟一个是亲王,一个是首辅;不成功更是落了下乘。太子,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太子急急看着他。
“……如果,没有晋王,他们还能把皇位偷给谁?陛下就只剩下您一个儿子了啊。”谭宥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太子一听,心里也是一喜。
甥舅俩悄声密谋起来。
“吾现在就派人去把晋王抓起来。”太子等谭宥说完,立马道。
晋王如果单纯是他弟弟,他可能还会怜悯他。现在听了谭宥的挑拨,太子就觉得,晋王是预谋窃取皇位的主凶。
作为主凶,他怎么可能活下去?
“不忙,太子。”谭宥连忙阻止他。
他生怕太子轻率行事,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如今没有把柄,就轻易动晋王,会打草惊蛇。”谭宥道,“等庐阳王启程之后。再想办法处理晋王。不需要您动手,宫里的娘娘也该为您做点事。她没有生养您,凭什么将来她跟着您沾光,做太后?您派人偷偷告诉她,晋王让她去对付。内宫的人,手段百出,更容易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太子觉得谭宥说得很有道理。
他点点头,道:“舅舅想得周到,吾差点鲁莽了…….”
是差点鲁莽?
你什么时候不鲁莽?
谭宥听了太子的话,在心里默默吐槽几句。
谭宥偷偷回京。又连夜进宫。做得隐秘非常。
他这次回京,只带了两个心腹。
他也不歇在谭家,而是住在自己在京师一处无人知晓的房子里。白天在家里修养,夜里偷摸到东宫。和太子密谋继位的事。
禁卫森严的皇宫。对于谭宥而言。便如入无人之境。
“陛下身边的侍卫,也有我的眼线。”谭宥对太子道,“等陛下启程回来。他也会争取跟着回来。只要陛下在路上龙驭上宾,他就会立马给咱们报信。到时候,咱们要快,让其他人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太子点点头。
皇位原本就是他的。
他只是和舅舅密谋,防止有人篡夺属于他的皇位,太子觉得他行事是光明正大,丝毫没有不妥。
他已经把父皇的生死放在了脑后。
太子的脑袋简单了些,一些事进去了,有些事就被他挤出了脑外。比如他的父子情、兄弟情,此刻他都想不起来了。
说到底,感情不深。
谋定之后,谭宥又叮嘱太子,不要把他回京的事,告诉任何人。
太子答应了。
“您的老师袁尚书,也不要说。”谭宥又补充一句。
太子愣了愣。
他还想让袁裕业帮忙参详。
但是,谭宥说了这话,太子点点头,道:“恩师见解卓越,吾原本还想着让恩师帮忙,出出主意。但是舅舅的话很对,这件事,应该越少人知道越好。”
谭宥点点头。
他和太子的老师袁裕业有点不和。
这大概是跟性格有关。
谭宥是个武将,刀光剑影里讨生活,不喜欢袁裕业那种靠磨嘴皮子上位的书生。况且袁裕业虽然还有那玩意儿,却生不出孩子,跟半个阉人一样,谭宥很瞧不起他。
而袁裕业知道谭宥对他的轻视,又想到谭宥是一介武夫,和他来往有辱斯文,也不愿意和谭宥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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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仲钧即将往西北,顾瑾之又临盘在即,这让朱仲钧放心不下。
他到处打听谭宥的动静,看看他会不会趁机作乱。
这些年,谭宥没有少对庐州王府下手。
“…….燕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在朱仲钧担心王府安全的时候,顾瑾之似乎只关心她的孩子们。
她希望燕山能早点回来,这样可以看到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出世。
她很想念燕山。
“我派个人去找?”朱仲钧道。
顾瑾之又怔怔摇头。
“和林先生说好了,半年就回来。再过两个月,就半年了,他们也该回来。”顾瑾之道,“燕山不知想我没有……”
她语气有点失落。
怀孕到了后期,荷尔蒙更容易失控。
又因为朱仲钧要走,顾瑾之心情很压抑。
“我真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她对朱仲钧道,“以前,很少这样患得患失的。那时候,只有一个榕南,轻松多了。”
她不仅仅是想念燕山,也担心朱仲钧。
她并非抱怨孩子多,仅仅是发泄下情绪。
以前,朱仲钧出差,去再危险的灾区,顾瑾之也不担心。或者说,那时候从未想过有他或没他生活会有什么变化。
爱情,让她变得无能又懦弱。
朱仲钧就轻轻搂着她,缓缓拂过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
“傻子。”他笑着说。
这是顾瑾之说他的话,如今被他反过来说。那唇齿间旖旎着这个字眼,让他心里甜蜜得厉害。
原来这两个字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瑾之喜欢说这个词了。
他让顾瑾之的脑袋贴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的头发,像安抚小狗一样。
顾瑾之慢慢就平静下来,自己也笑了。
两人正在屋子里缠绵,门口帘栊外传来秋雨的声音:“王爷,外院的陈侍卫找您,说是有人送了书信来。”
朱仲钧放开了顾瑾之。
他撩起帘栊出去,走到了院门口。
陈鼎文尚未进来,只站在门口等。
朱仲钧有点惊讶。
陈鼎文因为娶了顾瑾之身边的大丫鬟霓裳,和顾瑾之也算亲近。平日里,顾瑾之也不怎么避讳。所以陈鼎文进内院也是常事。
在庐州都如此。怎么到了京城,反而讲起了规矩?
“书信呢?”朱仲钧问陈鼎文,“怎么不进去?”
陈鼎文往内院看了眼,轻轻咳了咳。道:“王爷。咱们出去说吧……”
这是不希望内院的人听到。
朱仲钧心里隐约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叮嘱过陈鼎文。哪些事不能告诉顾瑾之。
第一,是谭宥的事,第二则是孩子们的事。
如果不是谭宥有了动静。就是彦颖习武受伤了、或者跟着林翊出门的燕山出事了。
不管是哪一个,都让朱仲钧神情凛冽。
他快步往外走。
陈鼎文立马跟上。
“什么事?”往远处走了几步,朱仲钧就问陈鼎文。他极力克制自己的迫不及待,可声音急促,仍是泄露了几分。
陈鼎文也不敢再藏着掖着,立马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朱仲钧:“五日前,太子爷在书房发了通脾气。咱们的探子说,没看到有人进书房,也没有人出书房……”
朱仲钧挑了挑眉。
不是燕山和彦颖的事,那就是谭宥的事。
“是谭宥回了京城,还躲在东宫?”朱仲钧问。
他的声音,似把冰凉又锋利无比的剑,每个字重重吐出,宛如想要把人千刀万剐了般。
“是。”陈鼎文知道朱仲钧生气,回答时更加小心几分,“他行事分外小心,直到夜里才进宫。东宫各方的探子都有,袁裕业的人最是不小心,又最是大胆。咱们的人不能接近太子,就跟踪了袁裕业的探子,听到他和接头的人说话,才知道是谭宥回来了。”
朱仲钧放在东宫的探子,比较隐秘,是陈良娣身边的内侍。
那内侍无法靠近太子的书房,听到的消息不是最核心的。
但是他特别聪明。
东宫不仅仅有朱仲钧的探子,还要其他人的。
而袁裕业的探子,就是太子书房伺候的人。除了太子,其他人都有点提防他。连太子妃也隐约猜到几分。
但是大家都知道太子喜欢袁裕业,谁也不敢多言。
朱仲钧的探子知道,自己从太子那边得到情报太难,就开始刻意从袁裕业探子那边偷取情报。
这还一偷一个准。
“……墨玉做事有几分能耐,赏他。”朱仲钧满意道。
朱仲钧的那位内侍探子叫墨玉,几年前孙柯替朱仲钧养的密探,然后阉割送进宫做了内侍。
后来,他被分到了东宫。
墨玉家里有兄弟姊妹,还有一个瞎眼的父亲,和病瘫的母亲。
朱仲钧说赏赐墨玉,并非真正打赏他本人,而是封赏他的家人。
墨玉的家人,自从墨玉在东宫开始显露身手开始,已经被朱仲钧接到了庐州。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软禁。
他也从来不亏待墨玉的家人。
“是。”陈鼎文领命。
然后他又问,“王爷,还要继续留意谭宥的动向吗?”
“不用。”朱仲钧冷冷道,“他谨慎惯了,留意他的动向,墨玉可能会暴露。让他留意太子就好。”
顿了顿,朱仲钧又道,“若是太子进宫去看皇后,记得告诉我。”
他在坤宁宫也有探子。
不能一次性把所有的眼线都暴露出来。
陈鼎文道是。
不知不觉,他们就已经走到了垂花门口。
陈鼎文转身要告辞走出去。他以为朱仲钧也折身回内院了。
没想到,朱仲钧抬脚,跨过了垂花门的门槛,出了院子。
朱仲钧直径往门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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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节喜欢
第473节喜欢
陈鼎文看着朱仲钧像是要出去的样子,正想安排谁跟着他,就问:“王爷要去哪里?”
朱仲钧似回神,对陈鼎文道:“出去走走……”
然后想了想,又道,“别叫人跟着我。你若是不放心,就跟着我出去趟——今日还要教彦颖?”
“不妨事,下属让彦颖自己练习。”陈鼎文道。
自从给彦颖做了师傅,朱仲钧就让陈鼎文别喊彦颖叫二少爷。
天地君亲师,师傅的地位是很高的。
陈鼎文一开始还不习惯,如此已经很顺口了。他和彦颖相处得不错。彦颖天赋极好,这倒是其次。彦颖的努力和耐性,真的让陈鼎文刮目相看。
别说不满六岁的孩子,就是二十六岁的大人,都未必有彦颖那样的耐性。
朱仲钧则点点头:“我也看看彦颖去。”
两人去了习武的院子。
中秋过后,日头不再毒辣,彦颖依旧回到了外院花园的习武场地练习,不再是在花厅里。
朱仲钧跟着陈鼎文过去看。
有两个侍卫练枪,动作比较慢。
彦颖也拿了把小小的木制枪,站在一旁,认真观摩。他手里小样的枪,枪头乃是蜡的,不会伤到自己,但是看着跟真的一样闪眼。
彦颖先是目不转睛看着,连陈鼎文和朱仲钧进来都未觉。
陈鼎文想上前吩咐,朱仲钧拉住了他。
“……我很久不曾看彦颖习武。我看一会。你稍等再去吩咐。”朱仲钧道。
陈鼎文道是。
两人就没有动,依旧站在彦颖身后的原地。
彦颖看了一遍,歪着脑袋想什么。
“再耍一遍,再耍一遍。”彦颖高声对两个侍卫道。
两人道是,就再耍了一遍。
两人是对打,一招一式你来我往,滴水不漏,打得比较精彩。耍枪适合骑马,徒步就有点限制。可这两人站在地上,照样把长枪耍得跟长剑一样轻松自如。
他们俩是进京的这批侍卫里。枪法最好的。
其中一位比较高大粗壮。姓祝,叫祝迦匀,听说是武学世家出身的,学的就是家传手艺。祝家以枪法见长。只是到了这几代。渐渐落寞了。
朱仲钧也不知这段背景是真是假。但是祝迦匀枪法好,这是公认的。
祝迦匀从前在宁席手下,默默无闻。
他放弃了枪法。改练剑法,后来朱仲钧见他剑法平平,就问他当年是怎么进王府的。
祝迦匀便说,自己当初是凭借枪法被选中的。
朱仲钧就让他重新用枪,没有必要都要习剑。
祝迦匀这几年的枪法,越来越精湛了。
朱仲钧正在想着,那边祝迦匀和另一名侍卫已经喂招结束了。
两人给彦颖抱拳,然后退到了一边。
彦颖也冲他们抱拳,有模有样。
朱仲钧不由唇角上扬。
彦颖拿起特制的小枪,一招一式慢慢挥舞了起来。
他的招式力道不足,也不够精准,但是能模仿个七八成。他先把祝迦匀的招式,一招一招模仿,每个招式都不错。
然后,他又模仿另一个侍卫的。
他的记忆力,把祝迦匀和另一个侍卫震惊住了。
虽然彦颖的招式理解得不够到位,但是每一招都记得,这孩子记忆力过人。
朱仲钧在一旁看着,不由想到他这身子的原主人庐阳王。朱仲钧没有来之前,庐阳王也是天生的过目不忘,和彦颖差不多的年纪,就可以驯服烈马,是个天生的武艺高强者。
这本事,朱仲钧不太会运用,彦颖却遗传到了。
朱仲钧很是欣慰。
彦颖也终于看到了父亲。他拖着那小小的木制枪,往朱仲钧身边跑,大叫爹爹。
朱仲钧一个弯腰,把冲过来的儿子抱起来,高高兴兴举过了头顶。朱仲钧素来疼孩子,像这样的举动,陈鼎文等人见怪不怪。
“这是谁给你做的小枪?”朱仲钧把儿子抱起来转了个圈,又放下他,对他手里这杆精致小巧的枪很有兴趣。
彦颖就递给了父亲看:“是陈师傅给我做的。”
朱仲钧接过来。
这一接,不成想却是胳膊一沉。
他心里微震。
这杆子小枪,看着是木头做的,朱仲钧以为很轻。但是他拿到手里,发现挺沉的。他敲了敲,听到了金属的声音。
这根本不是朱仲钧以为的木制枪,而是裹了木皮的实心铁枪。
彦颖方才耍起来,轻若无物般,朱仲钧不由在心里惊讶。
陈鼎文看到朱仲钧的惊讶,忙给朱仲钧解释:“王爷,这重量适中,彦颖耍起来,不会伤了胳膊和筋骨的。从三个月前,彦颖就提着沙袋跑半个时辰,他能承受这样的枪。现在用重点的,将来用枪更顺手、更精准。”
陈鼎文一脸紧张,喋喋不休解释。
他知道朱仲钧是最疼孩子的。
朱仲钧道是笑了。
“没事。”朱仲钧对陈鼎文道,“彦颖既然交给你,怎么教他,是你的事,我不会过问。”
然后又拉过儿子,摸了摸他的胳膊,笑着问他:“手酸不酸?”
“以前酸,现在不酸。”彦颖道。
朱仲钧默默叹了口气。
真是太辛苦了。
他的儿子,干嘛吃这种苦?将来做个纨绔子弟又能如何呢?
但是,孩子都没有叫苦,他一个大人先泄气,这是宠溺孩子,是毁了孩子。朱仲钧强忍着心里不舍,道:“好好练习。将来超过祝侍卫。”
彦颖就回头看了眼站在场边的祝迦匀,转颐又对朱仲钧道:“爹,我两年就能超过祝侍卫。”
朱仲钧大笑。
这霸气,像他!
“好,好!”朱仲钧道,“等你超过了祝侍卫,爹又重赏给你。”
“什么重赏?”彦颖也兴奋起来。
朱仲钧只是刮了下他的鼻头,道:“等你超过了,就知道了。”
看了一会儿彦颖习武,朱仲钧心情大好。
陈鼎文也上前。把事情原本打算的吩咐。告诉了祝迦匀,让他陪着彦颖再练习:“把我昨日教给你的那套剑法再练习几遍……”
彦颖道是。
然后见父亲要出门的样子,彦颖突然上前,攥住了父亲的衣摆:“爹。您干嘛去?我也要去。”
朱仲钧宠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爹有事。”
“我也去。”彦颖不撒娇。目光恳切看着朱仲钧。
那带着祈求的眼神,似水般柔静,又能裹进万物。朱仲钧的心都融化了。
他伸出手,牵了彦颖的小手,道:“好。但是你要听话,不能吵闹。不管爹爹怎么吩咐,你都要照做”
他对彦颖毫无抵抗力,百求百应,就像他那么执着爱着顾瑾之一样。朱仲钧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只是对着妻儿,他的心就软得似水做的。
这点,有时候他自己也不解。
彦颖则点头不迭,高兴极了。
看到他高兴,朱仲钧也笑,很满足。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朱仲钧的心情也好起来。
父子俩往外走,朱仲钧突然回头,喊了祝迦匀和另一名侍卫:“你们也跟着吧。”
如果是他自己出去,就只带着陈鼎文。可是有彦颖,就不放心,又喊了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陈鼎文则想:王爷真的很宠溺孩子,比王妃宠溺得多。
好在这个家里的孩子,都挺懂事争气的。王爷运气真想,陈鼎文这样想。
他对朱仲钧和顾瑾之的教育方式都不太理解。也许,外人看到的,只有他们夫妻对孩子的宠溺。
不过,一般人家里,宠溺孩子的都是女人,不是男人,王府却是反过来的。和王妃相比,王爷宠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鼎文想到这里,就不敢想了。
他可不觉得自家王爷像女人……
额,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性格是不像,但是长得很俊美,就……
越想越离谱了,陈鼎文觉得自己太大逆不道了,立马拉回了思路。
门口早已准备好了马车,朱仲钧抱着彦颖,上了马车。
“爹,咱们去哪里?”彦颖趴在车窗口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朱仲钧。
“去禧平侯府。”朱仲钧道。
彦颖点点头。
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一次,禧平侯是他母亲的大伯,就是他的大外祖父。彦颖跟着母亲去过两次,对大夫人和大奶奶很有好感。
“大外祖父家的三表姐长得好看,我喜欢她。”彦颖对朱仲钧道。
他口里的三表姐,是顾辰之的第三女。
朱仲钧也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只是彦颖这么小,便说人家姑娘长得漂亮,让朱仲钧忍俊不禁。
“怎么好看啊?”朱仲钧逗彦颖。
彦颖侧头想了想,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就觉得三表姐漂亮。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小手很软和,拉着彦颖的时候,彦颖很喜欢。
他第一眼看到三表姐,就觉得她很好,比其他人好。
但是他说不明白为什么好,怎么好。
朱仲钧只是笑,不再为难孩子,没有非要逼着彦颖回答。
话题就过去了。
马车又前进了片刻,彦颖突然问朱仲钧:“爹,我长大了,能娶三表姐吗?”
朱仲钧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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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节谁的错
第474节谁的错
彦颖小小年纪,语出惊人,着实让朱仲钧惊了下。
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娶亲啊?
回去要告诉顾瑾之,有些话还是别直接告诉孩子的好,朱仲钧心里这样默默想了下。
然后,他板起脸,教育儿子道:“这当然不行!那是你表姐,就是你的亲人。你不能娶自己的亲人,这样不对。”
“为什么不对?”彦颖反问。
他是真的很单纯求问。
朱仲钧在心里大汗,这叫他怎么回答?
要是顾瑾之,就能把近亲不能结婚的道理,直接说给孩子听。但是朱仲钧说出不来,他觉得孩子还太小,不适合听这些话。
但是不直接说,又该怎么说?
编个什么故事?
况且,在这个年代,亲近结婚、亲上加亲的事,是很常见的。
朱仲钧有点头头疼了。
而彦颖,歪着小脑袋,等着朱仲钧的回答。
朱仲钧此刻很想念顾瑾之。
但孩子问了,朱仲钧总得解释,于是一咬牙,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表姐,是……”
怎么都解释不好。
怎么对付一个小孩子这样难呢?
朱仲钧想挠墙。
彦颖似乎看出了父亲的艰难,道:“爹爹,我不娶三表姐。爹爹说不行,我记住啦!”
他声音脆脆的,似清铃般。
朱仲钧松了口气。一把抱过儿子,揉了揉他的头发。
彦颖也高兴。
而后,他又想了想,继续问朱仲钧:“大哥能娶三表姐吗?这样,三表姐还是可以跟我玩……”
原来他希望三表姐能一直陪着他玩。
朱仲钧啼笑皆非。
看来,必须讲不可了。
朱仲钧下了狠心。
一路上,他都在跟彦颖讲,亲近不能结婚。
他把后世的观点。都告诉了彦颖,知无不言。
彦颖听得糊里糊涂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禧平侯府。
顾延韬不在家。
顾辰之也不在家。
家里没有了其他男人,大夫人只得亲自迎出来。看到是朱仲钧父子,还带着三名侍卫,大夫人把朱仲钧迎到了中堂,吩咐人上茶,又道:“侯爷他去了衙门,这就派人去请,一会儿回来。王爷稍坐。”
“打扰了。”朱仲钧道。
大夫人说不妨事。
丫鬟上了茶,顾延韬的门客之一罗全进来,代替大夫人陪客。
大夫人就起身告辞。
她到底是女流。由她待客。非礼数。
“我要去看三表姐。”彦颖自己走到大夫人身边,扬着脸冲大夫人笑。
大夫人道:“好,你跟着外祖母进去。”然后又对朱仲钧道,“王爷若是放心,我便带着颖哥儿到内院玩一会儿……”
“劳烦您。”朱仲钧忙站起身道,又对彦颖道。“不许调皮。”
彦颖道是。
他由大夫人牵着手,蹦蹦跳跳进了内院。
“三表姐在家吗?”他在路上问大夫人。
大夫人笑道:“在的。”
顾辰之的第三女叫顾怡,家里称呼怡姐儿,只比彦颖大四个月。
彦颖和她玩得很好。
到了正院,大夫人安排好彦颖坐下。便叫人去请了顾怡来。
大奶奶林蔓菁也跟着来了。
顾怡有点瘦,还没有彦颖高。穿着桃花色褙子,梳着双髻,目光明亮,看着彦颖,她微微笑起来。
她也很喜欢彦颖。
彦颖便跳下炕,去拉顾怡的手,甜甜叫三表姐。
顾怡也叫了声表弟,两人很亲昵。
彦颖和顾怡在炕上拾子儿玩,大夫人和大奶奶在一旁陪着。
见孩子们玩得很忘我,大奶奶趁机问大夫人:“王爷带着颖哥儿,是来做什么?”
“来找你爹爹的。到家里找你爹爹,定是私事了,我也没方便多问。”大夫人回答,“颖哥儿怕是赖着来的。你爹爹不在,我也不好多坐,都没问问王爷,瑾姐儿什么时候临盘……”
只怕就是这些日子了。
“过几日我带着惜姐儿,去看看她。”大奶奶道。
惜姐儿是大奶奶的长女。
顾惜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大奶奶准备带着她到处走走,别总是躲在家里弹琴、作画。
“也好。”大夫人回答。
婆媳俩曼声絮语说着话儿。
过了一刻钟,孩子们就玩累了。
大夫人让丫鬟端了糕点给彦颖和顾怡吃。
彦颖不爱吃,他要和顾怡出去玩。
大奶奶不放心,怕顾怡照顾不好彦颖。
她知道顾瑾之两口子疼孩子,若是他们的孩子在顾家有个闪失,顾瑾之和朱仲钧都不会高兴的。
“还是别出去了。”大奶奶哄着彦颖,“外头热,颖哥儿……”
“我不怕热。”彦颖立马道,“大舅母,我和三表姐去看猫。”
大奶奶的大女儿顾惜养了只猫。
那是只母猫。
那猫前不久,刚刚产下一窝小猫。
家里的孩子都爱去逗猫。
彦颖哪里知道顾家有猫?
这是顾怡唆使的。
是顾怡觉得无聊,想出去玩了。
大奶奶就瞪了眼女儿。
顾怡根本不怕母亲,冲大奶奶吐个舌头、做鬼脸。
大夫人在一旁笑了,对大奶奶道:“你让孩子们去玩。惜姐儿懂事,心细,她屋子里那些姑娘们,也是个个伶俐,会看着颖哥儿的。你无需操心。”
然后对顾怡道,“你带着表弟去玩。半个时辰就要回来。”
“嗳!”顾怡愉快答应着,牵了彦颖的手就跑了。
“慢些,姑娘家的,跑什么?”大奶奶在身后叮嘱。
顾怡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说了句知道了。
等顾怡和彦颖去顾惜那边看幼猫去了,大奶奶微微叹了口气,对大夫人道:“怡姐儿要是个小子。该有多好。他们姊妹几个,性格都像我和相公,不爱热闹。就怡姐儿顽皮。”
大奶奶几个女儿,性格都是温柔腼腆的。
大奶奶自己和丈夫顾辰之,都是这样的性格。
只有顾怡比较特殊。
她很活泼,又爱说话,不太像大奶奶夫妻俩。
因为顾怡比较开朗活泼,彦颖才比较喜欢她吧,大奶奶猜想。
大夫人听了。心里有点冷意,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分毫变化。
她依旧温柔笑着,只是不接话。
大夫人有点不喜欢这个话题。
她对这个话题的冷漠态度。不是针对大奶奶。而是想到了顾辰之。提到孙子这个话题,大夫人心里就是一根刺。
她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至今没有亲孙子。
这是很戳心窝的。
大奶奶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大夫人并不怪她。
若是这个世上,谁最想大奶奶能生个儿子,莫属大奶奶自己了。
她也不是故意不生儿子的。她暗地里什么法子都想过了,辛苦百般,仍是生不了儿子,这都是命。
命是天定的,谁能更改?
大夫人是个很通透的人。她真的从未怪过大奶奶,她觉得大奶奶没有错。
她怪顾辰之。
林蔓菁生不出来。顾辰之的其他女人可以生。但是,顾辰之好似存在让他父亲断子绝孙似的,就是不肯要通房丫头。
顾辰之从小性格就怪。
如今,谁家里不是妻妾成群?
大老爷的确没有妻妾。像大老爷这样性格的男人,重视权欲,又很霸道自私,让他动情是很难的。他是不愿意把自己宝贵的精力和钱财浪费在别人头上。
而且大夫人是个非常合格的妻子,大老爷不需要多此一举。
可是顾辰之并非这样的性格。
他一点也不强势,很温柔,对女孩子也体贴。
家里的确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放几个年轻女孩子在屋里,生了儿子就养在大奶奶名下。若是那通房知趣,知道闭紧牙关,禧平侯也愿意好好照料她。等顾辰之到了四十岁,再抬她做姨娘。
若是不识趣,非要囔囔,就送到庄子上去,一辈子别回来。
多么简单的事。
这是极好的主意,大奶奶林蔓菁也不反对。
反对最强烈的,是顾辰之。
为了这事,大夫人和顾延韬都气得半死。
特别是顾延韬。他眼瞧着自己挣下这么大的家业,结果却要断子绝孙,这如何叫他气血翻滚?
顾辰之却说:“我想从三弟那里,过继一个儿子。”
这更让顾延韬和大夫人生气。
老三顾晴之是侄儿,和顾延韬隔了一层血脉。而顾晴之的儿子,血缘又远了一层。顾延韬这种凡事都要计较清楚的人,他岂会愿意?
别说顾延韬,连素来通情达理的大夫人也觉得荒唐。
顾辰之说过之后,挨了顿骂。
顾延韬还想把林蔓菁叫过来,也骂一顿:“就是娶妻不贤,辰哥儿才这么疯疯癫癫的,说些混账话。屋子里放个通房,能有多难?就是他媳妇在背后拈酸吃醋,撺掇他去过继侄儿。这样的儿媳妇,要来做什么?”
大夫人拦住了顾延韬。
“蔓菁不是这样的人。”大夫人对顾延韬道,“蔓菁岂会拦着辰哥儿?她过门十多年,什么秉性,我是一清二楚的。她心里也不好受。你把她叫来骂一顿,这是要逼死她么?”
林蔓菁生不出儿子。
家里有不能纳妾的家规。
丈夫又不愿意接受暗地里的安排。
她还能怎么办?
公婆再骂,她或者自请下堂,或者干脆一头碰死,好让丈夫娶个继室。
大夫人能想到这点。
她拦住了顾延韬,让他别把火气发在儿媳妇头上。
真正不知道变通的,是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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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节礼物
第475节礼物
大夫人思路百转,脸上便有了片刻的怔愣。
“……叫水锦,是我娘取的名字。不单说容貌不论,性格温柔敦厚。”大奶奶林蔓菁说着话儿。
大夫人听到这几句,猛然就回神,看着林蔓菁。
她没有听到前面的,只是听到了水锦二字,心里起了警惕。
“什么水锦?”大夫人反问道。
林蔓菁的脸,猛然就红了。
她误会了大夫人的意思。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大夫人的脸色,不知道大夫人正想心思出神。
她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想法和婆婆说了,结果婆婆正色反问她说什么。
这是不高兴的意思吧?
林蔓菁心里先凉了半截,说话也不利索了:“媳妇是想着,既然相公说,自家长大的女孩子,像自家的闺女,他看不上……就叫我娘留心的……水锦是从小在我大嫂身边长大的,我娘要了过来,也改了名字,养了大半年,说心性好,最是水灵,又干净……”
大夫人终于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她想放在通房在顾辰之身边。
大夫人心疼林蔓菁,她总是这样识大体。
这样善良的女人,偏偏时运不济,生不出儿子,大夫人心里感慨万千。
心疼归心疼,子嗣乃是宗族大事,总不能因为可怜林蔓菁就耽误了。顾辰之那个倔强脾气,对大老爷的厉喝、大夫人的谆谆说教都不放在眼里,只听林蔓菁几句。
大夫人自己。是不会主动提及,让儿媳妇劝儿子纳妾的。
她知道这种事,最难受的非林蔓菁莫属,若是自己这个做婆婆的说了什么,只怕林蔓菁要极端了,要做出什么错事来。
如今,林蔓菁主动提了。大夫人就将计就计,问道:“哦,是你娘身边的丫头?亲家太太舍得吗?”
林蔓菁听到这话,知道峰回路转,婆婆动心了。心里也是大喜,忙道:“舍得,舍得!若不是我娘自己说,我也不敢贸然开口。家里还有兄嫂,去娘家讨要东西,总归不妥…..”
大夫人点点头。道:“正是这话。”
然后又道,“你先和辰哥儿说好。万一他再闹,你们房里也不太平。那丫头要来也没用,还要再送回去,你也没脸。慢慢和他说,别跟他吵。惜姐儿她们姊妹都大了。都知事了,你们吵架,她们姊妹跟受了惊的雀儿一样,可怜巴巴的,我舍不得……”
不知为何,这话说的林蔓菁鼻子一酸。
她险些落下泪来。
她有五个女儿,哪一个不争气?
女儿们个个温柔可人。性格温柔,又诗书琴画皆精通;林蔓菁和顾辰之感情也好,顾辰之既疼林蔓菁,也疼女儿们。若是有个儿子,这该多圆满啊?
偏偏……
“是。”林蔓菁回答,“娘,您是同意了?不知道爹他……”
“这些,你不必操心。”大夫人道,“你爹这里有我。辰哥儿这些年,越发固执,从前还能听我一句两句,现在就不拘了。你要花些心思。”
“是。”林蔓菁又道。
婆媳俩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
大夫人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是顾延韬回来了。
庐阳王肯定也跟着进来了。
大夫人和林蔓菁起身迎接。
果然是顾延韬和庐阳王相携而来。
两人脸色还好,都带着笑。
大夫人和林蔓菁行了礼。
顾延韬看到林蔓菁,眸子里闪过几缕寒意。因为顾辰之不肯听话纳通房,顾延韬对林蔓菁也有了厌恶,总觉得是林蔓菁在背后挑唆。
他目光似锋刃,在儿媳妇脸上滑过。
林蔓菁一直低垂着头,没有留意到。
庐阳王倒是看个正着。
“彦颖呢?”朱仲钧不想多呆了,他还要回去陪顾瑾之。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他想多陪陪顾瑾之。
“跟着怡姐儿去看猫了。”大夫人笑着解释,“惜姐儿养了只雪猫,下了一窝崽儿,孩子们喜欢得不得了,怡姐儿就带着颖哥儿去看了……”
然后她喊了小丫鬟,“去让三小姐带着表少爷回来。”
小丫鬟道是,应声而去。
大家坐下吃茶。
彦颖尚未回来,大夫人就趁着这个空隙,问朱仲钧:“瑾姐儿这胎哪一日来?我让她大嫂带着惜姐儿去看看她,不知她精力还好,还能待客吗?”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日。”朱仲钧笑道,“大嫂能带着侄女去看她,正是求之不得。她这些日子,一个人也闷,正想着有人说说话儿。”
“那我明日就去吧。”林蔓菁接话道。
朱仲钧道好。
眼瞧着天色渐晚,大夫人知道朱仲钧是不打算留下来吃晚膳的,她只是开口虚留。
朱仲钧拒绝,大夫人就没有多说什么。
略微等了一会儿,东次间的帘栊一挑,两个小小身影跑了进来。
是彦颖和怡姐儿。
朱仲钧的目光,落在怡姐儿脸上。
突然,他笑了笑。
这姑娘长得真面善,怪不得彦颖喜欢她。
怡姐儿的眼睛、鼻子、下巴,都长得很像顾瑾之。像彦颖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都有恋母情节。看到长得像自己母亲的女孩子,就会心生好感,这是很正常的。
朱仲钧看怡姐儿,怡姐儿也在打量朱仲钧。
这小丫头胆子很大,不怕事。
“……这是你七姑父,还不叫姑父?”大奶奶林蔓菁见怡姐儿不叫人,只是直直盯着庐阳王看。尴尬咳了咳,出声提醒女儿。
怡姐儿这才笑嘻嘻的,给朱仲钧行了福礼,脆生生喊了声:“姑父。”然后又说,“您长得真好看,跟我爹爹一样好看。”
顾延韬和大夫人都笑起来。
特别是顾延韬,觉得孙女儿语出新奇。很宠溺的笑着。顾延韬是对林蔓菁不满的,却喜欢这个活泼的怡姐儿。
几个孙女里,性格都闷,因为顾辰之两口子也是闷葫芦,只有怡姐儿不同。她很贪玩。又机灵活泼,顾延韬最疼怡姐儿了。
林蔓菁原本想呵斥怡姐儿的。
但公婆都笑了,庐阳王也是大笑,就知道大家都觉得有趣,林蔓菁只得跟着笑笑,没有出声说什么。免得扫兴。
“拿着!”朱仲钧当即解下自己腰上的一块玉佩,赏赐怡姐儿。
怡姐儿看了眼自己母亲。
林蔓菁则看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不动声色轻轻点头。
林蔓菁这才轻声笑道:“怡姐儿,还不快谢谢你七姑父。”
这是让怡姐儿去接了。
怡姐儿上前几步。接在手里,又行了行福礼,道:“多谢七姑父。”
正满屋子说笑着,东次间的银红色帘栊又被挑起。
这次进来。一个身量高挑曼妙的女孩子,带着淡淡馨香,把整个屋子都染得香甜好闻。
她穿着桃红色褙子,浓厚的刘海覆盖住额头,下颌纤细,有点像大奶奶。
这是顾惜,顾辰之的大女儿。朱仲钧记得她。
她手里,抱着两只雪色的小猫。
看到这满屋子人,顾惜未语脸先红,给祖父、祖父和母亲行礼之后,又给朱仲钧行礼,然后道:“这两只猫,送给二表弟顽……”
她给彦颖送猫了。
她说着话儿,脸又红透了。
着实很腼腆。
方才顾惜就准备送猫的。但是朱仲钧到了内院,丫鬟去请彦颖,彦颖立马就往回跑。顾惜想着,既然是姑父来了,总不能打发丫鬟送过来,只得自己跑一趟。
朱仲钧看了眼彦颖,见彦颖一脸很想要的样子,就道:“你想不想要?”
彦颖连忙点头,眼馋得厉害。
他当然很想要。
“那去谢谢你大表姐。”朱仲钧道。
彦颖忙跑过去,把两只小猫抱在怀里,说了句谢谢大表姐,又跑回了父亲身边。
这两只猫,都是通体雪白,只有鼻子有点棕色毛发。
朱仲钧从后颈处提起一只,看了看,然后问顾延韬:“这是暹罗猫?”
他记得前世,他堂妹养过一只,爱得不行,几乎把猫当孩子。
顾瑾之则不养猫,她觉得猫太聪明了,她伺候不来。那时候,朱仲钧被她的理由笑得前俯后仰。
“是啊。”顾延韬回答,“是暹罗国进贡的,太后赏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让我带回来,给孩子们玩。一共四只,公母各两只,惜姐儿养了一只,另外的,家里其他的女孩子抱去养了……”
家里的其他孩子,是指顾家家族的其他孩子,惜姐儿的堂姐妹们。
顾家也是个大族,虽然朱仲钧没有见过顾家其他族人。
他笑笑,点点头。
“王爷好眼色。”顾延韬赞了一句。
朱仲钧道:“从前在庐州也见过一回。”
得到了猫,彦颖非常开心。
他跟着朱仲钧回去的时候,爱不释手把两只猫抱在怀里。
朱仲钧见儿子开心,就轻轻摸着他的脑袋,问他:“你要习武,怎么还有空养猫?”
“叫从容看着嘛。”彦颖道。
从容是他的小丫鬟,顾瑾之替那小丫鬟取的名字,彦颖也很喜欢。
朱仲钧笑,又问他:“可要给这两只猫取个名字?”
彦颖愣了愣。
他没想到还要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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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太子的自称,我也是蛮纠结的。后来查了查,明朝太子自称“吾”,看到亲们说恶寒,其实我自己也恶寒了下。我这文虽说是架空,但是蒙谁呢,架空也是架空明朝的,所以,我就用了明朝太子的自称“吾”,若是考究错了,勿怪。
第476节青梅
第476节青梅
要给小宠物取名字,让彦颖有点为难。
他尚未读书启蒙,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名字,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想了一个,道:“叫雪儿……”
这猫是雪色的。
一只已经有了,还有另外一只呢。
“嗯,雪儿好听。”朱仲钧道,“那这只呢?”
彦颖就咬紧牙关,使劲憋。
他着实想不到。
正好马车路过集市,外人有人叫卖馄饨,彦颖听到了,灵光一闪,道:“叫馄饨。”
朱仲钧大笑不止。
他觉得儿子太机灵聪慧了。
彦颖则很轻松,好似做了件大事,松了口气,对两只猫道:“雪儿、馄饨,以后要乖哦,不要打架,要听我的话啊。”
顾瑾之经常对彦颖道,“要听娘的话啊”,彦颖耳濡目染,说话的口吻都跟顾瑾之一模一样。
朱仲钧更是笑得开怀。
朱仲钧和彦颖父子俩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黯了下来。
到处都点了灯笼,晕淡红光匝地。
父子俩进了内院。
顾瑾之正坐在东次间的炕上,看着彦绍吃东西。
彦绍仍是弄得到处都是,却吃得很开心。
不过,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他现在不再到处抓了。
顾瑾之很有耐心在一旁看着,就是不帮忙。
不管孩子吃饭怎么为难,顾瑾之就是能忍住,不去帮他。让他自己折腾。这点,朱仲钧不如顾瑾之。
是彦绍先看到彦颖和朱仲钧进来,然后把勺子使劲一丢,大声喊:“二哥,二哥……”
他正在吃肉糜。
勺子使劲丢在碗里,米浆溅了出来,顾瑾之下意识身子往后挪了点。仍是被溅上了。她不着痕迹,悄悄用帕子失去。
彦绍之前见到彦颖,根本不会这么兴奋的。
顾瑾之就扭过去,看去彦颖怎么了。
她就看到了彦颖怀里抱着两只暹罗猫。
那两只小东西,都是白色的毛发、深蓝的眼睛、鼻子处有点棕色。特别是那眼睛。似宝石一样,正滴溜溜转着。
嗷呜一声的低鸣,萌得人心都软了。
顾瑾之笑起来,问彦颖:“这是哪里弄来的?”
“是大表姐送给我的。”彦颖笑着道,上前把这两只小猫一只只介绍给顾瑾之,“娘。这是雪儿、这是馄饨。”
顾瑾之的反应跟朱仲钧一样,听到馄饨这名字,她也笑喷了:“怎么取这样的名字?”
彦颖嘟起了嘴巴。不高兴。
顾瑾之只得马上改了口,道:“……圆圆的、白白的,真的像馄饨。有趣得很,彦颖取的名字也好听。”
彦颖立马就笑逐颜开。
“我要。我要!”彦绍在一旁大声道,“娘,这个好玩,我要。”
正好两只,顾瑾之没有说话,看着彦颖。
彦颖仍然不该小时候的毛病,他爱占独食。
见彦绍扑过来要抢他的猫。他立马紧张,把猫抱在怀里,警惕看着彦绍,后退了两步。
朱仲钧笑起来,一把抱过彦绍,道:“那是二哥的猫,彦绍不要。爹给你买好吃的。”
他不觉得彦颖吃独食有什么不对。
反而是彦绍,看到别人的好东西就想要,这样也不好。
彦绍并不太明白朱仲钧的意思,依旧在朱仲钧怀里折腾,想要扑到彦颖身上,去抢一只猫过去。
顾瑾之却是脸色微落。
朱仲钧见顾瑾之落了脸,立马道:“这小猫精贵,彦绍还太小,别被他玩死了。让彦颖养着,大些再给彦绍。”
他偏爱彦颖。
顾瑾之没接话。
彦颖也看到了顾瑾之的神色。
他想到母亲屡次教他,对兄弟要疼爱,好东西要学会分享。就像父母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分享给他们一样。
但是彦颖舍不得。
他那似墨色宝石般璀璨的眸子转了转,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对正在眼馋他的小猫的彦绍说:“我们一起玩,到我院子里去玩。”
他可以给彦绍玩。但是这猫,还是所属彦颖。
顾瑾之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到顾瑾之笑,朱仲钧和彦颖都暗暗舒了口气。
顾瑾之也留意到了这一幕,她心底微讶:难道他们父子都怕她不成,就像顾家众人怕宋盼儿那样?
这个发现,让顾瑾之惶然。
她没想让丈夫和儿子都怕她。
况且她很少凶他们的……
她正想着,朱仲钧已经松开了彦绍,彦绍就扑到了彦颖怀里,抢了只猫过来玩。
彦绍跟着彦颖,玩那只猫。
可是彦绍毕竟只有两岁多,注意力不够集中,玩了两天就没了兴趣,找其他玩物去了,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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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吃了晚膳,两个儿子去玩小猫了,顾瑾之喊了两个小丫鬟,让她们帮忙照顾猫。
她叮嘱她们,需要经常给猫洗澡、梳毛和剪指甲,别让猫挠了孩子。
小丫鬟一一记下。
孩子们走后,顾瑾之问朱仲钧:“下午时候去了哪里?不声不响走了,我担心了很久。”
“有点事……”朱仲钧打算敷衍。
顾瑾之看着他。
朱仲钧顿了顿,终于如实相告:“东宫的探子探到了消息,说谭宥回了京城…….”
他说那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凶狠起来。
顾瑾之静了一下,然后道:“他回来做什么,是皇帝死了吗?”
她能很平静和朱仲钧讨论起谭宥来。
至少朱仲钧看不出她有什么异样。
朱仲钧情绪微敛,用种若无其事的口吻回答道:“西边大营是他在戍防。他回来,定是偷偷摸摸的。他一定以为。皇帝要死在回来的路上,他回来拥立太子。太后那边也有探子,说皇帝暂时还好,并没有那么严重。谁知道呢?”
谭宥想回来,抢拥立之功,这是毫无疑问的。谭宥现在,连面都不敢露。是不可能再对付庐阳王府的。他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做。
但是皇帝到底怎样了,谁也不敢保证。
可偏偏这件事,不能十万火急,需要慢慢调兵,要不然朱仲钧去了也没用。他需要带兵过去。
而这个年代。为了分散将领的权力,调兵往往很麻烦,需要一道道的程序。
朱仲钧也着急。
现在,还不是皇帝死的时候。
他不想太子登基,他想自己做皇帝。
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自从皇帝出征,朱仲钧也预想过他会死在西边。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不济了。如今怎么办,朱仲钧有点头疼。
“……既然拥立太子,会不会丧心病狂想害晋王?”顾瑾之道。“只怕早有人在太子跟前挑拨,说皇帝想换太子,我大伯辅佐晋王等语。顾家和晋王,都是太子眼里的大忌。”
有袁裕业在太子身边。这种挑拨的话,顾瑾之不难猜想到。
而且,这种挑拨,有五成可能是真的,皇帝的确对太子多有不满。当年立他为太子,就是勉勉强强的。
“我知道。”朱仲钧道,“所以我派人留意坤宁宫的动静。若是要杀晋王。肯定不会明着动手,而是在后宫里。后宫杀个人,最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也亲自去告诉你大伯,让他留心……”
顾瑾之点点头。
她想了想,然后又道:“谭宥回京,应该不方便露面。甄末呢,他回来了吗?”
朱仲钧说不知道。
“谭宥精明得很,咱们别去打听他的事,免得打草惊蛇,让他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他回来的事。”朱仲钧道。
顾瑾之同意。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心情都不怎么好。
顾瑾之无声叹了口气。
朱仲钧就想转移话题。
“……今日真有趣,彦颖说他想娶怡姐儿。”朱仲钧把彦颖在路上跟他说得话,告诉了顾瑾之,然后又把怡姐儿的事,说给了顾瑾之听,“她长得有点像你。”
顾瑾之笑了笑,有点高兴问:“真的吗?”
“是真的。”朱仲钧道,“路上我还在想,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怎么会突然对女孩子有了兴趣?是不是谁跟他说了什么。后来一看,怡姐儿有几分你的样子,就难怪他喜欢了。男孩子都喜欢自己的母亲……”
顾瑾之哈哈笑。
说实在的,顾瑾之活了两世,对自己的容貌都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大概是,她在容貌上的注意力不多。
所以,她也是见过顾怡多次,并不觉得她多么像自己。
看到顾家的孩子,她都觉得亲切,这是真的。
“你大嫂还说,明日来看你。”朱仲钧又道,“我替你答应了。”
“那挺好的。”顾瑾之笑道,“我也喜欢有个人来串门。但…...”
想到了什么,她微微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就怕我大嫂不仅仅是来看我。她上次来,问我有没有生儿子的秘诀。我哪有这个?她走的时候,神色很落寞,我也跟着难过了一回。”
朱仲钧这才想起,顾辰之是没有儿子的。
在这个年代,没有儿子是万万不行的。
哪怕是到了后世,大门大户也不可以没有儿子。
当年朱仲钧的六叔,就是私生子。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报应,六叔自己也没有儿子,又抱了个私生子回来……
所以,宁愿要私生子,也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灶火。
灶火不灭,家族才能传承。
“你大哥有五个女儿,你大伯又只有你大哥一个儿子。现在纳妾又不犯法,他居然不肯纳妾,他很像我。”朱仲钧道。
顾瑾之噗嗤一声笑。
朱仲钧这样自得的时候,很好看。
“……但是我有三个儿子呢。”朱仲钧又叹了口气,“你大哥这事,的确够糟心的。”
何尝不是?
顾瑾之也觉得头疼。
她是欢迎大嫂的。
但是她不想介入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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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节竹马
第477节竹马
大哥顾辰之子嗣这件事,已经是个困局。总要牺牲一些棋子,才能杀出一片生机。哪怕最后胜利了,也是惨胜。
作为堂妹的顾瑾之,她避之不及。
因为,这种事,外人是帮不上任何忙的。一旦参与其中,就会里外不是人,左右受埋怨。
而顾瑾之更容易被牵连进去,因为大嫂猜测顾瑾之有生儿子的秘诀,她上次就这么问了。顾瑾之实话告诉了大嫂,却不知道她死心了没有。
因为这层,顾瑾之在这件事上,更加的警惕。
“朱仲钧,我和你,我们是比较现实的人。”顾瑾之道,“我大哥他,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接受不了现实。他很固执,所以这件事,最后妥协的,绝对不会是他。我有点怕……”
顾瑾之怕大哥的坚持,会给大嫂带来致命的打击。
谁劝也没用。
大哥以为,他的坚持是爱大嫂。他这种想法,连大嫂也改变不了,顾瑾之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顾辰之就是这样的性格。
将来大伯和大伯母从大哥那边无法下手,便会先从大嫂和大嫂的女儿们身上下手。也许,他们并非恶意,可是对大嫂而言,就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我说句薄凉的话:你大哥不肯纳妾,并非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而是他自私。”朱仲钧道。
顾瑾之秀眉微挑,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
“他不可纳妾,就把生不出儿子的责任。全部推在你大嫂身上。就像当年的袁裕业。谁知道到底是他的问题,还是你大嫂的问题?他的妾室若是也生不出儿子。顾家其他人固然还怪你大嫂,却也有几分理亏;若是生出了儿子,你大嫂抱过来养,皆大欢喜。”朱仲钧淡淡道,“所以你大哥这样坚持。吃力不好听。他就是自私。”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信仰。”顾瑾之道,“他信奉他现在的想法,并非自私。”
顾瑾之很维护她哥哥。
或者说,她维护这种爱情,不管世俗和现实的爱情。
朱仲钧就知道,自己说的话,顾瑾之兵不爱听,他没有再接口。
***
第二日。顾家大奶奶林蔓菁带着大女儿顾惜和三女儿顾怡来拜访顾瑾之。
还好,林蔓菁只问顾瑾之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提她自己的事,这让顾瑾之觉得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挺难受的。
她情不自禁想起了朱仲钧昨天那番话。
她原本对大哥的判断,有点坚持不住了。
朱仲钧真是个祸害,他的话叫人生气,却又不得不承认有几分道理。
“……怡姐儿瘦了些。”说了会儿话。顾瑾之就把目光放在顾怡身上。
顾怡下巴瘦了很多,就尖尖的,这么一看。的确有点像顾瑾之。顾瑾之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下巴有点圆。
林蔓菁解释:“她每到盛夏就要清减几分。她也能吃饭,也没病,就是爱动,一动就瘦了。”
夏天爱动,就容易出汗。人也跟着消瘦。
顾瑾之笑起来:“这倒和我一样。”
顾怡也在一旁笑着。
她眼睛亮晶晶的,眸子浓郁,能倒映出人影。
相比较而言,最大的顾惜反而比较腼腆,微微低了头,并不看顾瑾之。
顾瑾之和林蔓菁正说笑着,彦颖听说顾怡来了,习武结束立马跑到了内院。
他衣裳的后背湿透了,青丝也能滴出水来,根本没有盥沐就直接过来了,只怕是迫不及待。
林蔓菁看到彦颖这样,愣了愣,然后问:“颖哥儿这是……”
她还以为彦颖只是从外院跑到内院就浑身湿成这样,还以为这孩子是得了什么怪病。
顾瑾之看得出林蔓菁的惊讶,跟她解释:“他在习武呢。过了年,他就跟着师傅习武,从来不间断的。这是刚刚下了学,衣裳都没换,就跑进来了。”
林蔓菁恍然大悟,也松了口气。
同时她又想:这么小的孩子就习武,果然辛苦。做王爷的儿子也太不容易了。
她们说话的空隙,彦颖已经给林蔓菁和顾瑾之行了礼。
然后,他就要拉顾怡的手,“走,到我那边去玩,我让从容给你拿好吃的。”
顾怡说好,站起来就要走。
林蔓菁重重咳了一声,道:“怡姐儿,你等表弟换了衣裳再去。”
“没事。”顾瑾之道,“颖哥儿院子的丫鬟们知道照顾,大嫂放心吧。颖哥儿没有姊妹,能和怡姐儿多亲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就让怡姐儿跟着彦颖去玩。
怡姐儿很高兴,笑容飞扬,道:“多谢姑母。”
她这么一笑,让顾瑾之微愣。
怡姐儿扬起下巴的模样,很像顾瑾之记忆里的一个人。
顾瑾之不由想到了槐南。
怡姐儿那个瞬间的表情,很像顾瑾之前世的养女槐南。
后来,槐南和顾瑾之的儿子榕南谈恋爱,最后不欢而散,去了山区支教,顾瑾之也常去看她。
而彦颖,长得很像榕南;若是怡姐儿像槐南,那么前世的事,是不是又要重现了?
不知为什么,顾瑾之心里陡然有点凉意。
她不是个草木皆兵的人,她也知道,她和朱仲钧不是重生,而是穿越。他们在过和前世不同的生活。
她不应该这样多疑。
但,谭宥和前世的陈琛,这件事也发生了啊。
她陡然就变了脸,表情有点藏匿不住。
林蔓菁看到她这样,不明所以。
顾惜也看了眼顾瑾之。
母女俩各自在心里猜测顾瑾之的意思。
回到禧平侯府的时候,顾惜让顾怡先回去。她自己留下来,悄悄对林蔓菁道:“娘。三妹跟着颖哥儿去玩,姑母并不怎么喜欢。”
“……你姑母并不是这样的人。”林蔓菁反驳着女儿的话,让顾惜不要多心。
可是她的反驳,有点苍白,因为当时。她也看到了顾瑾之的脸色。
“三妹和颖哥儿年纪相当,两人若是青梅竹马,咱们家再开口说了点什么,姑母为了您和爹爹、祖父祖母的面子,也不好不提亲。可她心里,定然不高兴……”顾惜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微顿。
她很怕母亲追问她,为什么姑母会不高兴。
顾惜的猜测是。她母亲生不出儿子,旁人只怕都以为她们姊妹也生不出儿子。姑母怕是也想到了这点,才变脸的。
焉知姑母当场变脸,不是给她们母女的暗示?
顾惜是个很自尊的人,她不太喜欢讨好谁,更不愿意高攀。她们姊妹是侯府千金,当朝权贵家的嫡出女儿,能嫁得好。没必要非要嫁到亲王府去才风光。
她母亲生不出儿子,她们姊妹可能也生不出这种谣言,并非顾惜自己的凭空猜测。而是她听到过的。
今年三月三的时候,祖母请了顾氏族里的伯母婶娘和姊妹们到家里来做客。
大家问起了顾惜的亲事。
顾惜的亲事,尚未定下来,求亲的人多不胜数。
但是祖父考虑很多,不肯轻易答应。祖母更是替她千挑万选,希望能选一个最好的人选给顾惜。
故而。顾惜的亲事耽误至今。
但是,族里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那些没有见识的女人们,以为是没人求娶顾惜,便在背后嚼舌根,说外头传顾惜的母亲生不出儿子,高门大户不愿意求娶她。
真是荒唐之词。
求娶顾惜的人把门槛都踩烂了,这点顾惜知道。
人家看中的,是她祖父的身份和地位,是顾家的名望和地位,并不会因为一点谣言,就望而却步。
大门大户的人家,想要儿子还不容易吗?非要她顾惜生不可吗?
为了这点小事就放弃和顾首辅家里结亲,那是蠢货。
可是顾氏另外那些女人,地位皆不高,哪里明白这点?她们在背后说,是因为顾家世子夫人林蔓菁生不出儿子,京城人家才轻视顾惜,不肯求娶的。
这话,被顾惜身边的小丫鬟偷偷听到。
那小丫头回来,跟其他丫鬟学腔,又被顾惜的乳娘听到了。顾惜的乳娘很疼爱顾惜,听到这话,立马叫人掌那两个丫头的嘴,要把她们卖出去。
顾惜从祖母那边请安回来,看到乳娘在发火,就追问怎么回事。
乳娘撒了个谎。
顾惜看得出乳娘撒谎,她当时不动声色,没有多说什么。
夜里乳娘给顾惜值夜,只有她和乳娘两人,顾惜就问乳娘:“您为什么要骗我?”然后又问,“是不是其他事,您也是哄着我的?”
乳娘就吓住了。她也不想失去顾惜的信任,就吞吞吐吐把上午打那两个丫头的真实缘故,告诉了顾惜。
从那之后,顾惜便觉得,可能,外人真的这么想……
所以,顾瑾之冷脸之后,顾惜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
“我也舍不得你三妹要远嫁到庐州去。”林蔓菁似赌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你三妹才大多啊?倒是你的事……”
话题转移到了顾惜亲事上去了。
林蔓菁这么刻意转移话题,大概也是能猜测顾惜想说什么。
母女俩心照不宣,有些话题,只字不提。
***
晚上,朱仲钧回来,顾瑾之也把这件事,和朱仲钧说了。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怡姐儿和槐南像?定是我眼花胡思乱想了。”顾瑾之叹了口气,“但是,那时我脸色不太好,我大嫂和惜姐儿看见了,走的时候也恹恹的,怕是误会了。”
朱仲钧也怔愣了一下。
“像吗?”他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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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节寻找
第478节寻找
顾瑾之说出槐南几个字的时候,朱仲钧心里所想,便是顾瑾之当时所虑。
若是彦颖和怡姐儿重复前世榕南和槐南的遭遇,怎么办?
彦颖和怡姐儿也是不可能成亲的。
他们是表兄妹,三代血亲,朱仲钧和顾瑾之了解遗传学,他们知道亲近成亲的危害,为了下一代,他们是很难说服自己去答应的。
万一彦颖从小就看上了怡姐儿,将来又闹起来……
前世的事,就浮上了心头,挥之不去。
朱仲钧的脸,顿时似严霜倾覆。
“朱仲钧,我们是不是太过于草木皆兵?彦颖才六岁。”顾瑾之道,“况且,该来的,哪一件我们躲得过?”
朱仲钧的脸,更加难看了。
“不许胡说!”他厉声呵斥顾瑾之,“什么是该来的?什么都不是该来的。”
他的严厉,几乎有点狰狞,顾瑾之心底生了几分微弱怯意,不再开口,不想和他顶撞起来。
“顾瑾之,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尝试了。”朱仲钧紧紧逼视着顾瑾之,“什么意外,都不是我应该承受的!”
顾瑾之就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撇过眼,不再看朱仲钧。
朱仲钧也没有理她,一转身去了外院。
打那之后,朱仲钧再也不准彦颖到禧平侯府去,
彦颖自然不满,追问为什么:“我要去和三表姐玩。”
朱仲钧脸色铁青。道:“以后好好习武,不准玩。等你打过了陈师傅。再可以去玩。”
彦颖就看了眼身边的陈鼎文。
他居然没有觉得为难,反而有了新的目标。
他兴奋得大声叫到:“好。”
朱仲钧心里的怒意,顿时就没有了。他笑了笑。
彦颖看到父亲笑,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目标。
对彦颖没有了怒意,朱仲钧又感觉方才跟顾瑾之说话。有点凶,不知顾瑾之是否生气。
他进内院,搂着顾瑾之,哄了她一番。
顾瑾之哈哈笑起来。
她并未生气。
*****
过了两天,朱仲钧的人打听到,太子进宫去看谭皇后了,甚至和谭皇后深聊了一番。
朱仲钧便知道,太子和谭宥要对晋王下手了。
他对顾瑾之道:“我要神不知鬼不觉。把晋王接出来。他在宫里,只怕是活不成了。谭家都是些丧心病狂的东西。”
顾瑾之点头,又道他:“用什么法子?他们既然打算动手,定会防止晋王跑掉。晋王宫里,定然到处都是眼线。如果处理不当,没有把晋王弄出来,反而让你陷进去。你别忘了,你还要去接皇上。”
朱仲钧想了想。道:“我不出面……”
“你想让我出面?”顾瑾之道,“这也容易。我初一要进宫给皇后送药,出来时装病。挨过侍卫盘查……”
“不用你!”朱仲钧打断她的话,“你这么大的肚子,别逞能。你和孩子的安全要紧。”
一旦牵扯进这件事,后患无穷。
因为晋王失踪了,宫里肯定要查的。太子原本就不喜欢朱仲钧,他若是知道顾瑾之和这件事有关联。肯定趁机折腾顾瑾之和王府的其他人。
夫妻俩正说着,二门上的小丫鬟进来通禀,道:“太医院的秦申四大人来访。”
顾瑾之和朱仲钧微讶。
已经是晚上,起了更鼓的。
顾瑾之回京快八个月,只见过秦申四两次。
他最知道规矩,岂会半夜来访的?
这半夜到访,一定是急事。
朱仲钧连忙下炕,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往外走,还对顾瑾之道:“你别出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立马回来。”
他转眼就快步走了出去。
顾瑾之心里也乱了。
她想了想,自己也下炕,让秋雨和木叶搀扶着她,也去外院看看。
她只是晚了几步到了外院,侍卫却告诉顾瑾之:“秦大人有事找王爷,王爷出去了。”
顾瑾之则想,是太后出了事,还是皇帝已经驾崩了?
朱仲钧能照顾好自己,顾瑾之现在这么重的身子,也没法子帮到他,她折身回了内院。
结果,朱仲钧一夜没有回来。
顾瑾之也一夜未睡。
可能是她睡不着,孩子感受到了,踢了她几次。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睡。
等到快黎明的时候,顾瑾之挨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然后感觉有双手,替她盖被子。
她猛然睁开眼,是朱仲钧回来了。
顾瑾之一个骨碌坐起身,问朱仲钧:“干什么去了?这一夜的……”
“担心坏了吧?”朱仲钧笑了笑,吻了吻顾瑾之的面颊,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悄声跟顾瑾之道,“是太后,她把晋王送了出去。我连夜将晋王送出了京城,派人藏到隐秘的地方,等皇帝回来。”
顾瑾之松了口气。
太后也知道了太子和谭皇后的密谋?
“那咱们最担心的事,此前就不必忧心了。”顾瑾之道,“你快要启程了吧?”
朱仲钧点点头。
太后察觉到了太子和谭皇后的阴谋,果断又秘密把晋王送给了朱仲钧,让他把晋王送出去,好好保护。
但是,宫里其他人不知道。
晋王住的德馨宫,宫人也不知道晋王的去向。
孩子失踪了,满宫的人到处找,连德妃和太后、皇后也惊动了。
谭皇后正疑惑着,怎么这孩子不见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杀晋王呢。
晋王是大孩子了,不似婴儿那么好弄死。
难道是太子跟她说的话。被人听了去,走漏了风声。有人把晋王偷偷送出宫去了?宫里愿意为晋王着想,又有这个本事的,绝对不会是晋王的母亲顾德妃。
顾德妃特别无能,这是谭皇后对顾德妃的印象。
那么,还有这个本事的。就是太后了。
是太后把晋王弄走了吗?
“走,去德馨宫看看。”谭皇后对宫人道。
宫人们忙服侍她更衣梳妆。
等谭皇后赶到德馨宫的时候,太后和顾德妃已经在了。
太后脸色阴冷,顾德妃满脸是泪。
还有其他几位妃子,也闻信赶来,想在太后跟前表现一番。
谭皇后的到来,惊动了大家,众人纷纷给她行礼。
她受了众人的礼。然后给太后行礼。
“母后,宫人胡言乱语,说什么晋王不见了。”谭皇后坐下之后,问太后,“如今找到了吗?”
太后慢慢摇摇头。
顾德妃一直在低声啜泣。
宫里已经派了人,各个宫殿要去找。
不时,便有内侍进来通禀,说这个没有。那里没有,等等。
顾德妃的眼泪流的更甚。
谭皇后却看太后的脸色,看看她是装的。还是真担心。
打量了几次,谭皇后看得出,太后着实担心不已,眼角都湿了。看来,太后是真的不知道晋王的下落?
那真见鬼了,晋王那个小畜生跑到哪里去了?
谭皇后在心里狠狠想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派出去找的人,纷纷回来说,到处都没有。连宫里的水池和水井都打捞过了。
“去,去金水河打捞看看。”太后又吩咐。
她这命令一出,顾德妃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太后这是认定晋王死了吗?
“太后娘娘……”顾德妃身子瘫软下去。
“不许哭!”太后声音猛然发厉,狠狠对顾德妃道,“只是派人去找。每个地方都要找到。现在哭什么?”
谭皇后第一次见太后在这么多人面前发火。
看样子,太后这也是心烦意乱。
谭皇后能从一点小事上,判断出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太后这个样子,要么是她真的不知道晋王去了哪里,要么就是装得太逼真。
谭皇后也不知道太后到底是哪种。
她从来不敢轻视太后。
德妃被太后呵斥了一顿,立马不敢哭了。
当然,最后没有在金水河里找到晋王。
顾德妃居然松了口气。
从一开始到现在,顾德妃心情发生了很多变化。刚才,她还想着,非要找到晋王不可;现在,她只祈求别找到尸身,让晋王活着,不管活在哪里。
只是失踪,她还能有点幻想。
太后也露出轻松点的神色,她和顾德妃想法一样。
谭皇后想,有八成的可能,太后根本不知道晋王去了。
那,到底是谁把晋王弄走了?
谭皇后想要去查,不想在德馨宫浪费时间。
但此刻的气氛,又不适合起身离开。
“把昨日进出过宫门的人,都给哀家聚起来,一个个盘查,查到为止。”太后把宫里翻了个遍,确定晋王不再宫里之后,就吩咐人去盘查进出宫门的人。
昨日没有诰命夫人进宫。
只有两位太医进来。一位孙太医,是安贵人看病;一位程太医,是给七公主。这两位也已经被锦衣卫聚到了宫里。
剩下的,就是太子了。
“太后娘娘,不知太子那边,可要去问?”锦衣卫的指挥同知问太后娘娘。
“一视同仁,去问吧。”太后道。
太子是进内宫看皇后的。
所以,连皇后也要问。
宫里一时间鸡飞狗跳。
谭皇后是蛮喜欢宫里乱糟糟的。但是问到了她头上,她就有了几分恼怒。她虽然不快,也不敢发作,怕被太后抓住了把柄,把晋王的失踪推到她头上。
宫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晋王的失踪,也让人心惶惶。
顾德妃病倒了。
太后一下子也苍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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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来查去,宫里风声鹤唳。
不少人怀疑谭皇后,却不敢说。
谭皇后对这件事,一开始还以为跟太后无关。但是闹到这个地步,谭皇后也是糊里糊涂的。
太后派人问她,她不高兴,于是,她增派了人手,避开太后的耳目,私下里去查晋王的下落。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到,根本没人知道晋王的去向。
这种结果,让谭皇后心里起了警惕。
对于这个结果,她有了新的猜测:第一,晋王是被太后藏起来了。能在这禁宫里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让别人一点消息也查不到的,非太后莫属;第二,晋王已经死了,太后在封锁消息。
不管是哪种,都跟太后有关。
可偏偏太后做出来的样子,是什么也不知道、痛心疾首的模样,能瞒住所有人。
谭皇后一开始也被太后蒙蔽了。
想到这里,谭皇后不由胆寒:太后着实厉害。
太子想让她害晋王,说什么将来太子登基,她就是太后。太后的确是谭皇后最想要的位置。
可是她已经是皇后了啊。
太子又没有生母。
只要她一直是皇后,挨到了皇帝去世,她就是太后。
哪怕是晋王登基,他刻意抬举他的生母,最多封两个太后。那谭皇后也是太后之一啊。
她为什么要冒风险,去得罪现在的太后?踩了太后的底线,最后皇后也做不成。太子还能保吗?
只怕太子巴不得她被废了吧?
到时候,就没人能管得住太子了。
毕竟。“母后”这个身份,加上孝道的帽子,太子还是有点忌讳的。
想明白这点,谭皇后就不再打听什么,任这件事过去。每日在坤宁宫躺着,吸食她的富贵如意膏。
太子求见,她也是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晋王去了哪里,就成了迷。
这件事,并没有惊动朝廷。
朝臣虽然听说了,但内宫掩耳盗铃,没有让朝臣帮忙去找。
太子更是乐得装傻。
太后已经派出了侍卫,在京城附近到处找晋王。
太子和谭家的人也在找。
顾德妃一病不起。
朱仲钧则默默。加强了王府别馆的防卫。谭宥和太子丢失了晋王,只怕会到处找。而谭宥,计划失败了一步,万一恼羞成怒,攻击王府怎么办?
朱仲钧不敢掉以轻心、
转眼时间到了九月初二,乃是顾瑾之胞弟顾煊之的大喜之日,家里高朋满座。
朱仲钧告假一日,一大清早带着顾瑾之和孩子们。去了顾宅帮忙。
他跟着顾延臻在外院待客。
顾瑾之则和孩子们在内院。
家里亲戚太多,宋盼儿怕顾瑾之太累,让她在厢房里歇息。不必帮她应酬。顾瑾之的两个堂嫂和大伯母也来了,虽然缺人手,却也不能使唤顾瑾之。
她挺着大肚子,宋盼儿生怕她累着,或者磕着碰着。
热闹,顾瑾之就没有去赶。
闹洞房的时候。她也不适合去。
最热闹的,反而跟她无关了。
**
夜深人静,洞房里静谧无声,唯有那红烛滴泪,烛芯偶然一声噼啪声。顾煊之的新婚妻子邹双兰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她很紧张。
新婚之夜,对于每个女人而言,都是紧张的吧?
她在想,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打听了很多,还是要亲眼见一见为好。
眼见为实。
方才挑起喜帕的时候,她应该鼓起勇气,偷偷瞟一眼的。但是,当时洞房里那么多人看热闹,还有喜娘,她哪里敢?
如今,众人都散出去坐席,顾煊之也去了前头陪客,邹双兰的心情分外紧张。
这种紧张,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幻觉。
没有成亲之前,她也暗地里叫三哥打听过顾煊之。
打听到的,都是比较好听的话。
顾煊之的风评不错。
邹双兰的三哥,还见过顾煊之,回去也说,顾煊之仪表堂堂,是个俊郎君。
虽然知道,总归没有亲眼看到,不放心。
邹双兰的手指慢慢搅着。
已经什么时辰了?
前头的宴席什么时候散?
她隐约好似听到了锣鼓声。
丫鬟们几次进来,轻声问她要不要盥沐。
邹双兰也很想盥沐,就此躺下,歇一会儿。但是她怕她丈夫会突然回来。她需要服侍他,免得第一次见面,就失礼于人。
可是头上的头饰太重了,脖子酸得厉害。
脸上浓浓的脂粉,也让她觉得不舒服。她天生的白皙肌肤,在娘家的时候很少装扮,故而不太适应。
犹豫了下,邹双兰道:“好吧……”
她起身,卸了妆容、取了头面、散了头发。
丫鬟们准备了热水,她洗了个澡。
而后,她又换上了一件桃红色鸳鸯戏水的褙子,头发也慢慢绞干。陪嫁的丫鬟看得出她比较紧张,一个劲和她说话。
邹双兰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头发尚未干,她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猛然站起来。
这一站,丫鬟不防备,差点被她撞到了鼻子。
是顾煊之走了进来。
他有三分酒意。
一进门,便见一个慌乱的女孩子,正愣愣瞅着他,把他的酒意吓得全无。
仔细一看,便知是他的妻子。
卸了胭脂脂粉的邹双兰,五官更加柔和,似水般温柔。
四目相对。邹双兰的脸,刷得通红。她忙不迭垂了头。
灯火下。顾煊之也看不清她的脸红。
他犹豫下,要说点什么。
他原本也是嘴拙的人,又紧张,更不知说什么了,也讷讷站着。
邹双兰的丫鬟便道:“姑爷回来了……”
然后吩咐上前服侍。
这才将气氛缓和不少。
有人服侍顾煊之梳洗。有人继续替邹双兰拧头发,有人则开始铺床。
顾煊之盥沐好了之后,床已经铺好,邹双兰的头发也九成干了。
丫鬟们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就更加尴尬。
邹双兰站在妆台前,正在想现在怎么办。
顾煊之也站着没动。
两人都是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态度。
最后,是顾煊之先上了床。
邹双兰跟着上了床。
顾煊之褪邹双兰衣衫的时候,手有点抖。邹双兰能感觉到。
他紧张,她就更加紧张了。
这一夜的锦帐里,体验并不怎么美好。
邹双兰疼得差点哭了,顾煊之也手忙脚乱。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他和李怀混,风月场所也是常去的。那些姑娘比邹双兰美多了,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满头大汗。
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弄不出来。
最后,他缓缓抚摸邹双兰。情绪慢慢才平复。她的肌肤,似绸子般凉滑。他的手掌拂过,她微微的战栗。让顾煊之感觉很满足。
最终结束后,两人都似经历一场逃亡般,精疲力竭。
**
到了第二天,是新妇礼,顾瑾之也不好出现,虽然她很想去看弟媳妇。
直到下午。她才去看了弟媳妇。
煊哥儿媳妇叫邹双兰,在娘家小名叫兰姐儿。宋盼儿也直接叫她兰儿。
顾瑾之送上自己的见面礼,叫了声兰儿。
邹双兰脸微红,给顾瑾之行礼道谢,也喊了声七姐。
煊哥儿站在一旁,脸上也有点发烫。
这模样,是个很好的开头。
“你们去歇了吧,累了一日,回来再来用晚膳。”顾瑾之送了礼之后,宋盼儿对儿子、媳妇说道。
煊哥儿就带着邹双兰行礼告辞,两口子走了出去。
邹双兰个子不高,身量小巧,一直低垂着脑袋,顾瑾之只能看到她如玉般莹白的额头和挺秀的鼻子。煊哥儿也是中等个子,和邹双兰站在一起,分外般配。
看着他们走出去,顾瑾之的唇角翘起来。
“如何?”等煊哥儿两口子出去,宋盼儿就偷偷问顾瑾之,问她对邹双兰的印象如何。
“性格腼腆。”顾瑾之道,“日久见人心,现在也看不出什么。”
然后又补充一句道,“她投我的眼缘。”
宋盼儿笑,道:“成亲前,煊哥儿还不情不愿的,如今你看他,脸都红了。还说不喜欢?”
煊哥儿那脸红的模样,分明就是很满意邹双兰。
能有这么个结局,顾瑾之也很欣慰。
送完礼,她又回到了王府别馆。
煊哥儿和邹双兰回了院子,两人还是有点尴尬。
本着多说多错,两人都沉默,不先开口。
邹双兰手都不知往哪里搁。
煊哥儿也呆呆的,不知自己为什么非要赖在这屋子里不肯走,闹得气氛这么僵。最后,还是邹双兰的丫鬟们进来,服侍邹双兰净面更衣梳头,煊哥儿才走了出去。
“姑爷失魂落魄的,魂都被咱们小姐勾走了。”陪嫁的丫鬟调侃邹双兰。看得出,邹双兰脾气很好,和丫鬟们相处得也不错。
一句话,邹双兰脸都红透了。
她啐丫鬟:“胡说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
一屋子人哄笑着。
邹双兰看镜子里的自己,双颊明明没有擦胭脂,却似染了红霞。那热烘烘的感觉,一阵阵蓬上来。
不知道为何,她情不自禁想到了昨晚那双手。
那双手,一寸寸拂过她后背的肌肤,让她那颤抖的心,安静了下来。
滚过她肌肤的触觉,炙热烫人,在她心底烙下深深印痕,让她整个都酥软。
他声音很好听,邹双兰默默在心里想。她看婆婆,是个干练的女人,顾煊之应该是像公公。
顾家其他人,也是待她甚好。
今天又见到了顾煊之的胞姐。
邹双兰很想抬眼多看顾瑾之几眼。顾瑾之在京里,可是个风云人物。邹双兰很小的时候,便听家里人将顾家七小姐的医术。
到了现在,仍是津津乐道。
但是她比较害羞,不好意思看。
她听到了顾瑾之的声音。她的声音也是软软的,似顾煊之一样,听着就很亲切。来日方长,也不着急这一时。
直到现在,她对顾家都是分外满意的。
“小姐,这是什么?”突然,有个陪嫁的丫鬟,从里屋走出了,拿了封书信在手里,问邹双兰。
书信是封好的,上面没有写谁收。
“哪里来的?”邹双兰也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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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节等你
第480节等你
丫鬟突然拿出一个信封,让邹双兰讶然。
她记得这个信封并不属于她的。
邹双兰也有信封。
家里姊妹兄弟,整日空闲,也会玩些花样,彼此写点信笺,邹双兰收了不少。但是他们家的信封,都是出自她四妹之手。
四妹擅丹青,她做的信封上,都会点缀各色花纹,而不是这样麻黄简单的信封。
这个信封,不是来自邹家。
邹双兰拿在手里掂量了下,有点重。里面的东西,也不太像纸,反而有点像绸子,软软的感觉。
“哪里找到的?”邹双兰又问了一遍
“箱子里的。”丫鬟道,然后折身进去,捧出一个紫檀木小匣子给邹双兰看,“放在这里面的……”
丫鬟正在收拾邹双兰的箱笼。
有个箱笼,装着的都是邹双兰出嫁是亲戚们的添箱。
这个紫檀木匣子,里面是两只金钗,邹双兰都不记得是谁送的。
她想了想,仍是没印象,就问丫鬟:“这是谁送的?”
“要翻出礼单,才知道。”丫鬟回答道,“添箱礼太多了,小姐,一时间奴婢也想不起来。”
邹双兰眉头蹙了蹙。
她把匣子交给丫鬟,自己打开那信。
一只细长的丁香花耳坠,顺着信封撕开的口子,掉了下来。
邹双兰的丫鬟立马蹲下去,捡起来,放在邹双兰手里。
邹双兰奇怪看了看:这不是她的东西。她自己没有这样的耳坠。
她身量娇小,并不适合这种长耳坠子。所以从来不用这样的。而家里姊妹,三妹比较古怪,很少用首饰,四妹、五妹又小,用不到这种细长妩媚的东西。
是谁的?
“咦……”邹双兰看了看。对这一只耳坠感到莫名其妙。
她又往那信封里看了看。除了这只耳坠,还有几块帕子。
邹双兰都倒了出来。
她没有先看这些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而是找另一只耳坠。可这信封里,只有一只,这叫邹双兰摸不着头脑。
谁动东西,只送一只的?
不可能是丫鬟们弄丢了的。因为刚刚信封没有拆封,是邹双兰自己拆开的。
难道是送的时候,忘记了?
也不应该啊。既然是藏在信封里。定是非常用心准备,怎么会只送一只?这是什么深意?
她一头雾水,便问身边的几个丫鬟:“有添箱只送一只耳坠的说法吗?”
她还以为是什么新盛的风俗。
几个丫鬟都摇头:“好事成双,连簪子单独佩戴的首饰,都要送两只,何况是原本就成双的耳坠子?没有送一只的说法……”
“这也不知道是谁,故意和小姐开玩笑。”
“奴婢去翻翻礼单……”
丫鬟们忙碌一通。
邹双兰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她把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叠帕子拿起来。摊开来看。
大约有七八块。
都是上好的冰绞丝,上面没有绣任何东西,却写了字。
邹双兰一块块读起来。
然后。她含笑的脸,刷得苍白起来,捧着丝帕的手,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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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依旧如常。
谭宥回京之后,一直没有露面,偷偷摸摸。他现在还是有顾忌的,不敢贸然行事。没什么比拥立太子更加重要,连和庐阳王府的恩怨,也放在了一旁。
太后依旧派人在找晋王。
她不管别人怎么猜测,她就是要做出一副跟她没关系的姿态。
顾德妃越病越重,恍恍惚惚的。她心里有七八成猜测,晋王是死了,这种打击她是无法承受的。
她整日的哭。
太后让顾家大夫人和二夫人进宫陪德妃,德妃一概不见。
除了她的两个女儿,她不想见任何人。
她是没心思听别人的安慰了。
朱仲钧西行接皇帝回朝的日期,也定在了十天后。
从确定要去西边接皇帝,到调兵完成,才用了二十五天的时候,是非常神速的。可太后和朱仲钧都觉得,拖得时间太长了。
顾瑾之这些日子,又临盘的趋势。
她人越发难受。
她以为九月初十左右。
而朱仲钧九月十三就要出发,顾瑾之就更想早点生。
偏偏到了九月十二,仍是没有动静。
朱仲钧就知道,他可能要回来,才能见到他的女儿了。
他认定是女儿。
他对顾瑾之道:“之前想了很多名字,彦柔、彦宛、彦筠等,如今想来,都不太好。”
“还小名呢?”顾瑾之笑着问他。
朱仲钧之前就给孩子取小名叫彤彤,不知他还喜欢么。
“小名还叫彤彤。”朱仲钧道,“我喜欢彤彤这个名字。大名跟她三个哥哥一样,不要用什么女性化的字眼,我想了想,叫彦承,小名叫彤彤。你觉得呢?”
顾瑾之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不好听。”
朱仲钧瞪她。
她则哈哈笑道:“我唯一的女儿,定然要取个好听的名字。小名叫彤彤,我就勉为其难了。大名再这么难听,不给孩子留活路吗?”
朱仲钧捏了捏她的鼻子。
“大名叫彦澜。”顾瑾之道。
朱仲钧以为是彦兰,立马拉脸,道:“难听!”
夫妻俩就孩子的名字,第一次有了分歧。之前三个儿子的名字,顾瑾之半句话都没有讲的。
“叫彦樨。你怀着她的时候,喜欢桂花的香味,这孩子跟丹桂有缘。丹桂又有木樨之称。取木樨的樨字,既好听也有寓意。你觉得呢?”朱仲钧很快又想了一个,问顾瑾之。
顾瑾之仍是觉得勉强。
她喜欢彦澜。
但是,她和朱仲钧,似乎谁也无法说服谁。
“大名先不取了,等你回来。我们再慢慢商议。”顾瑾之笑道,“小名就叫彤彤。有个字叫,就很好了。当年燕山也是先有了小名,快周岁才赐了大名。”
朱仲钧点点头。
明天他就要远行。
京里有谭宥那个疯子,妻子又临产,朱仲钧的心,全部都提起来。他甚至有点憎恶那个给他惹事的皇帝。
“除了燕山,其他孩子出生。包括之前榕南出生,我都不在你身边。”朱仲钧叹气,“我真是受够了任人驱使的日子……”
他现在,什么雄伟大志也没有,只想他妻子产子时,他能陪在她身边。孩子落地后,能看到她的父亲,仅此而已。
顾瑾之则没有接话。只是抱着他的腰。
这一夜,夫妻俩都没有睡,瑶华映阕。泠泠彻夜。
朱仲钧和顾瑾之说起了往事。
“……顾瑾之,你还会想起他吗?”朱仲钧突然问。
顾瑾之愣了愣。
她一下子就明白朱仲钧说的他,到底是谁。
朱仲钧问她的前男友钱詹。
前世的时候,除了相亲时他提到了钱詹,而后的几十年,他再也没有问过。现在突然这么一问。顾瑾之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怅然。
“过得不好,才会想前任。”顾瑾之道。
朱仲钧眼眸微沉。
“……别说是现在,就是从前,咱们夫妻做得那么失败,我都没有再想过他。”顾瑾之道,“我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做丈夫,会比你更加成功。你做丈夫,也许并不好,可我并不觉得,任何人能超过你。”
这话,半真半假。
她没有再想过钱詹,这是真的。
朱仲钧做丈夫成功,这话是假的。
没人比他更失败了。
他那傲娇和暴躁,把他和顾瑾之的婚姻弄得一塌糊涂。
朱仲钧却相信了,他轻轻搂住了顾瑾之,吻住了她的耳垂,道:“我舍不得离开你。”
因为舍不得离开,才说了些这么无稽的话,这是朱仲钧没有说出来的,顾瑾之却懂了。
她伸手,也搂住了朱仲钧的腰,在他耳边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你。”
两人不再说话。
隔帘花月纵横,琼华如水铺就,夜渐渐浓了。
九月十三,顾瑾之挺着大肚子,带着彦颖和彦绍,在大门口送朱仲钧。
朱仲钧一身铠甲,身姿挺拔威武,面容隐匿在清冷的头盔之下,神色凛冽。他回头看了眼顾瑾之和儿子们,淡淡点了点头,就驱马而去。
他原本想开口说点什么的,但话到了唇边,才觉得没有一个词足以形容他的不舍之情,最后反而是什么也没说。
顾瑾之一直含笑望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豆大的眼泪毫无预兆,从她眼里滚落。
她很快擦拭,不想让孩子们看到。
送走了朱仲钧,她领着孩子们往回走。
彦颖突然开口,道:“娘,爹穿的那个衣裳,我也要做一套。”
他看上了朱仲钧的铠甲。
他小小年纪,极爱了武器、战马和铠甲,难道他以后也要征战一生?
顾瑾之笑道:“等你长大了,娘也给你做一身。那衣裳是大人穿的。”
对这个回答,彦颖是不满意的。
他回到习武场,就对陈鼎文道:“师傅,您这样的铠甲,我也要一套。”
侍卫和陈鼎文大部分的时候,也穿铠甲。可能是彦颖从记事起,他们就这样穿,他也并不觉得好看。
甚至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今天,是彦颖第一次看朱仲钧穿,立马就迷上了。
朱仲钧的一切,彦颖都想学。
“很重的。”陈鼎文笑道,“你现在哪有力气?等你再大一些,师傅就叫人给你打一副。”
“现在就要。”彦颖不依不饶。
陈鼎文只得去请示顾瑾之。
“让他来问我。”顾瑾之道。
这是不同意。
陈鼎文道是,转身出去了。
等陈鼎文走后,顾瑾之原本打算去母亲那边坐坐,和顾煊之的媳妇说说话儿。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起来,下面有水流出来的感觉。
难道是羊水破了?
顾瑾之捂住了肚子,坐回了炕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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