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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全文阅读

作者:春闺记事     春闺记事txt下载     春闺记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6节添油

    彭乐邑微微怔愣下,抬眼看了下顾瑾之。

    而后,他又低垂了头,仔细想了想,道:“王妃所言,老臣并未察觉。若有痰聚而又脾阳阴虚,那怕是肝家之风动……”

    顾瑾之就笑了笑。

    他的医术是很高超的。

    只要说明白了,他顿时就能想到是什么病。

    顾瑾之也放心了。

    “您给太后娘娘开的方子,是我见过的。原方稍作删减,再添一味鳖甲和一味牡蛎,彭大人以为何如?”顾瑾之道。

    彭乐邑给太后开的方子里,有龟板,却没有鳖甲和牡蛎。

    鳖甲用于滋阴潜阳,治疗虚风内动,对太后这病甚是管用;而牡蛎,有潜阳、化痰之作用。

    太后的肝风内动,导致阳未获潜,已经风动聚痰。

    潜阳是非常关键的。

    顾瑾之这两位药,都有潜阳之效。除此之外,鳖甲还有克服肝风内动,牡蛎有化痰之疗效。

    在滋补脾阳阴虚的基础上,添上这两味药,对太后的病症更有益。

    鳖甲和牡蛎的药效,彭乐邑也是非常清楚的,顾瑾之一说,他立马就想到了如何增减药方。

    “老臣这就去面见太后娘娘……”彭乐邑立马道。他想现在就去承认错误,改过药方。

    顾瑾之忙道:“彭太医,这倒不必。太后这病,原本也有脾阳虚弱,您的方子。的确是有疗效的。等明日复诊,您在方子上再作增减……”

    而后,她声音微低道,“您是太医院的老人,知晓往事。太后娘娘曾经重病久不愈,不信太医院的医术,您也清楚。如今太后信任您,又何必多说话,让太后娘娘心里起了疑惑呢?”

    彭乐邑心中微动。

    病家和大夫之间,信任是最重要的。

    没有信任。心里先疑惑起来。再好的药也要减效一半。

    彭乐邑之前开的方子,是滋阴补虚的,原本就是调理太后的身子,对病情可以没有那么显著的疗效。却有固本培元之用。对太后的身子好。

    顾瑾之并不主张彭乐邑去主动说什么。

    她希望彭乐邑可以在复诊时。若无其事修改下药方,让太后早起好起来。

    这件事,就当只有他们俩知晓。

    当然。照彭乐邑的药方,太后脾阳得益,肝风迟早也能定下,只是多花些时日、拐了个弯。

    彭乐邑则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道谢,但庐阳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要伸张此事。

    彭乐邑恭敬道了声是:“老臣谨记王妃教诲……”

    顾瑾之就说了句不敢当。

    她折身回了仁寿宫。

    太后并未醒,顾瑾之便坐着等。

    成姑姑不时亲自给她续茶。

    见太后着实睡得沉了,成姑姑便出来,和顾瑾之说话。

    她说起了皇后谭氏。

    “从正月到二月底,都还好。眼瞧着人也精神了,脸上红光满面。听说您给皇后的药,三月只送了一半,让皇后隔天用一次。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她起了风寒,人也瞧着没精神……”成姑姑道。

    成姑姑是太后的声音。

    这话,是太后想跟顾瑾之说的。

    对于皇帝而言,谭家老侯爷去世,顾延韬一日日得势,元平侯姜梁日渐低调,朝中已经相对平稳。

    皇帝已经不那么忌惮谭家了。

    所以,谭氏活着还是死了,对太后和皇帝来说,是没有差别的。

    但她半死不活的拖着,大家都难受。

    太后很想知道谭氏如今怎样了,更想知道顾瑾之给谭氏配的是什么药。

    假如谭氏真的要死了,也要早做打算。

    谭氏身为六宫之主,太后也要尊重她几分,故而不好贸然去问她拿药来验。

    太后只得问顾瑾之。

    所以,成姑姑才提了这话。

    “皇后凤体,已经好了七八成。她不过是在心里依赖我送来的药,以为断了就活不成。心里所想,表露在身体上。况且这时节交替,染了风寒也是常见的,姑姑不用担心。”顾瑾之道

    成姑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王妃给皇后娘娘的药,到底是什么?”

    “是西域来的种子,西域来往的商人称之叫‘罂粟’。”顾瑾之仔细给成姑姑解释,“种子结果,取下果浆,制成膏体,叫富贵如意膏。”

    “有什么用?”成姑姑又问。

    这个答应,她是听过几次的。

    但她觉得糊里糊涂的。

    什么富贵如意膏,她之前闻所未闻。

    “就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顾瑾之笑道,“但也是药,而且补弱。若是身体健康,用了这药,补劲太大,反而招富贵病……”

    “富贵病,又是什么病?”成姑姑笑着问。

    她对顾瑾之说的这个词颇有兴趣,又没有听说过,想着将来可以说给太后听,给太后解闷,就问得很仔细。

    “富贵病不是指一种病,是说人太过于滋补,就像人吃多饭,会长胖一样。补药也是如此的。我记得我祖父曾经看过一个病例,病家曾经生病,大夫建议吃鲥鱼来滋补。

    那病家家底丰厚,一年四季顿顿鲥鱼也是吃得起的,便每日不断。那病家也嗜好吃鲥鱼,故而每顿都吃。鲥鱼大补,补物在身体里化之不去,成了痰饮,折磨了数久。不少大夫只照普通治痰饮的法子,无济于事。

    我祖父接了这病家,给他催吐,吐出了半坛子脓痰,病才解了……”

    成姑姑在宫里,虽然看过不少的书。才这种坊间才有的奇闻异事,她是没有听说过的。

    她听得怔住了,望着顾瑾之半晌不说话,希望她再说一个。

    顾瑾之就想到了袁裕业的母亲袁太太,当年也是吃了太多的羊肉,体内热气太盛,最后反而生寒,得了个真热假寒的毛病,半死不活。

    她把这个病例,也说给了成姑姑听:“……那时候。我四姐还在袁家。我和我母亲登门拜访,恰逢袁太太生病。我开了生石膏的方子,乃是大凉之物,用来治疗热毒。

    袁家三公子见他母亲极其怕冷。以为是寒症。又见我开了大凉之物。吓得不轻,进门就是一顿呵斥。我千百解释,袁家才相信。而后。果然就好了。她那个也是吃多了羊肉,养成的富贵病了……”

    成姑姑听到这里,却脸色微变。

    她顿时没了心情听去世,只问顾瑾之:“就是袁裕业么?”

    她听到顾瑾之说,袁家三公子一顿呵斥,顿时就心里恼了起来。

    顾瑾之则道:“正是……”

    成姑姑神色微落。

    她知道顾瑾之在外头给人瞧病,受过不少冷言冷语。当年太后娘娘的弟弟宜延侯宁萼,不仅仅当面骂顾瑾之,还到处诋毁她。

    后来,宁萼也遭了报应。

    不成想,袁家那样的门第,也敢给顾瑾之冷脸。

    顾瑾之很早就赐婚给了庐阳王的。

    袁裕业这几年得太子宠幸,朝野上下都留意他,太后也是听说过的。太后多次问及袁裕业此人,语气里隐约有点担心,怕此人品行不端,带坏了太子。

    而后,顾珊之的事闹出来,顾瑾之和离改嫁,京里人都说,顾珊之狠毒,害死袁裕业多个孩子和妾室,反而全身而退,顾家还到处说袁裕业不能生育,着实太过于得理不饶人。

    这件事闹出来,太子是万分同情袁裕业的,连皇帝也动了恻隐之心。

    可太后觉得,袁裕业连家里后宅都管不好,乱七八糟,只怕能力有限,对他这个人就保留了几分看法。

    而后,顾珊之改嫁之后,一连生了二子,顾家又不遗余力大肆宣扬,袁裕业在京里丢尽了颜面,太后便知道,他是真的不能生育。

    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对于子嗣大事而言,和太监又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能指望这种男人有高洁的品格?

    太后就对袁裕业很不满。

    她曾多次和太子说话,暗示太子要亲贤臣、远奸佞,对袁裕业的评价就很重了。

    虽然太子根本没理会。

    成姑姑和太后是一心的。

    太后觉得袁裕业非忠良之辈,成姑姑心里就讨厌起这个人来。

    如今再听顾瑾之这么故意添油加醋一说,成姑姑是信以为真的,心里怒火顿起。

    她没有发脾气,只是脸色微敛。

    袁裕业原来之前就那么没有见识,不知高低!

    顾瑾之见成姑姑冷脸不语,知道自己的话,成姑姑听了进去。她也不再说话了,安静呷了口茶。

    等成姑姑回神,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小宫女跑来说,太后娘娘醒了。

    成姑姑和顾瑾之忙进去服侍。

    太后睡了一觉,神清气爽,脸色也红润,精神头很足。

    她笑着说:“小七来看哀家,哀家这病啊,陡然就好了。”

    顾瑾之也笑,道:“母后,我可不敢居功,这是彭大人的医术好,也是宫里的药好。”

    “宫里的药,哀家用的药,都是你们顾家的。”太后笑着道,“你们顾家的药好。”

    顾瑾之说了句太后抬举。

    她和成姑姑一起,亲自服侍太后洗漱。

    到了申正三刻,朱仲钧来接顾瑾之,夫妻俩告辞回家。

    等朱仲钧和顾瑾之走后,宫里的妃子也纷纷来探病。

    太后没有见她们,只是安静躺着。

    她随口问了问成姑姑,和顾瑾之说了什么:“皇后的事,你问了么?”

    成姑姑忙说问了,又把顾瑾之的话,解释了一遍。

    太后眉头微蹙。

    而后,她老人家慢慢舒了口气。

    成姑姑原本想着,把袁裕业曾经对顾瑾之发火的事,说给太后听。但想到太后就是因为生气,才到了如此地步。要是再告诉她,只怕还要气。

    成姑姑就忍住没说。

    她想,等挑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太后。

    *****(未完待续。。)

第437节朝令夕改

    第437节朝令夕改

    太后的头晕小疾,彭乐邑细心照料,不过几日就恢复了健康。

    过了两日,顾瑾之再次进宫探望一回。

    见太后精神矍铄,顾瑾之也放下心。

    燕山的风寒也大好。

    朱仲钧重新给他选了名侍卫做师傅,让他和彦颖分开习武。

    燕山当时愣了愣。

    他还以为不用再习武了,哪里知道,只是给他换了个师傅。他当时脸上的表情,是颇为不情愿的。

    顾瑾之就笑,让他用心跟着师傅联系。

    顾家那边,煊哥儿的亲事也放了小定,定了今年九月初二的婚期。

    顾瑾之觉得很快。

    她以为放了小定,应该等上一年再成亲。

    当年她和朱仲钧,从赐婚到成婚,用了四年的时间。

    宋盼儿解释道:“我相看邹家姑娘,也有好几年了。我和邹家,更是私下里皆有来往的。

    两家知根知底,他们愿意把姑娘许给我们家,那是真心实意的。邹家托媒人说,今年是个好年景,算命的说他们姑娘若是要嫁,就在今年。等过了明年,一连四年不宜婚嫁…….”

    顾瑾之点点头。

    原来是邹家主动的。

    是怕顾家变卦吗?

    顾瑾之在心里想了想,又问:“娘,您打听过煊哥儿未来媳妇的闺名吗?”

    宋盼儿得意笑,道:“那还能不打听?她有个小名。叫兰姐儿。有个大名,叫邹双兰。”

    “好听。”顾瑾之说。

    “人长得更好看。等进门了你再瞧。她性格好,温柔敦厚,不言不语,却又不是那迟钝愚蠢的。和你一样,聪明在心里头,我就爱这种儿媳妇。我瞧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宋盼儿脸上尽是喜悦。

    顾瑾之也笑。

    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她回了王府别馆。

    燕山在她的院子里等她。

    朱仲钧依诺,给燕山买了描红的纸笔。燕山每次习武结束。就开始练习。顾瑾之亲自教他如何握笔、起笔,成了他的启蒙老师。

    顾瑾之和朱仲钧真是百无禁忌。

    两人用自己认为舒服又适合这个年代的法子在教育儿女。

    燕山这两天兴致很高。

    写字是他向往已久的。

    顾瑾之回来,先去更衣,换了身家常的褙子。才坐到了炕上。

    燕山坐到了顾瑾之怀里。

    顾瑾之让他轻轻的。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燕山果然轻手轻脚。非常的懂事听话。

    丫鬟已经把磨好的墨端了上来。

    顾瑾之握住了儿子的手,一笔一划教他。

    然后再逐一讲解。

    燕山非常认真。

    等教完了,他自己坐在一旁写。

    顾瑾之也拿了书。准备温习药书。

    这是祖父当年留下来的药书,顾瑾之在庐州这几年,都没有再看过。那时候,都在养孩子。她不过是仗着前世一辈子的经验,心里大致的都记得清楚。

    慢慢翻起来,不知不觉就投入了进去。

    她还是喜欢药书的。

    看着那些案例,津津有味。

    直到她听到燕山脆脆的声音:“娘……”

    顾瑾之回神。

    燕山把一张写好的纸,交给了顾瑾之。

    他写得东倒西歪,但看得出比昨天好多了。但在这个年纪,刚刚学习就有如此成绩,顾瑾之觉得燕山很有天赋。

    她赞许点头,道:“燕山进益了,娘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燕山想了想,神色有点踌躇,想说又不敢说。

    顾瑾之就道:“想要什么,直接告诉娘。燕山不说,娘也猜不着……”

    “……孩儿想和陈师傅学武。”燕山声音低若蚊蚋,“孩儿喜欢陈师傅。”

    他不喜欢现在教他的侍卫。

    顾瑾之微讶。

    给燕山换侍卫教学的事,顾瑾之仔细和燕山解释过了。当时燕山的表情看来,他也是听懂了,怎么现在突然又想回去?

    “是董师傅不好?”顾瑾之问。

    教燕山的侍卫姓董,也是王府一等一的高手。

    燕山却摇摇头,连忙道:“董师傅很好,对我也好。”他并不否则董师傅的功劳。

    顾瑾之就看着他。

    见他垂首不敢看自己,顾瑾之笑道:“燕山,娘什么时候责怪过你?有什么话,你大可放心告诉娘……”

    “我喜欢陈师傅。我想和二弟一块儿习武。”燕山道,“一个人习武,没趣儿……二弟也想和我一起。”

    他这是不想和彦颖分开。

    顾瑾之轻轻把儿子拉在怀里,欣慰道:“你们兄弟感情笃厚,娘也高兴。好,娘和你爹爹商量,看看你爹爹同意不同意。”

    燕山喜悦起来。

    他从顾瑾之怀里起身,站在地上,恭恭敬敬给顾瑾之行礼。

    他的动作,已经很标准了。

    顾瑾之大笑起来。

    晚上朱仲钧回来,顾瑾之果然把燕山说给自己的话,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有点惊讶。

    “…….你答应了?也不用事事都顺着他啊。”朱仲钧对顾瑾之道,“咱们这样,会不会太溺爱孩子了?”

    对待燕山,朱仲钧是比较理智的。

    理智的他,首先想到孩子教育的问题。

    这是不错的,是个合格的父亲。

    但若是彦颖,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他是疼燕山的,却越不过彦颖去。

    顾瑾之觉得,父母可能都会有点偏心。但朱仲钧的偏心,总是特别明显。

    他这个人的感情。和一般人不同。

    顾瑾之已经能接受他的这些不同。

    但今天,她仍是心头无名感觉不快。

    顾瑾之眉头微拧,道:“我也不是事事顺着他啊。你说这话,我就很委屈了。他要求的事,合情合理,为什么不能答应他呢?他们兄弟感情深厚,不离不弃,难道不好吗?”

    顾瑾之的不快,显露在脸上。

    朱仲钧连忙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环住了顾瑾之,笑着说:“你脾气越来越大。容不得我说半句话了。”

    怀孕让顾瑾之的荷尔蒙失调。

    在下人、孩子和父母面前。她都极力克制。

    唯有在朱仲钧面前,会放松几分。

    就像现在这样,大题小做。

    她也意识到了,心绪微收。也笑了起来。道:“你说话没理。还怪我脾气大。”

    “好好,我没理。”朱仲钧像哄孩子一样。

    顾瑾之笑着,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下。

    这算是和好了。

    有感情的时候。什么事都能立马放下芥蒂。

    然后,夫妻俩重新提了正事。

    朱仲钧觉得,孩子们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将来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事,都要分开。兄弟感情是很重要的,孩子的因材施教也很重要。

    “跟陈鼎文说,把燕山和彦颖的教学分开。燕山只学上午半个时辰,下午跟着你练字。彦颖上午减少半个时辰,下午增加半个时辰,这样的话,两边不耽误。”朱仲钧道,“你觉得呢?”

    当初决定把燕山和彦颖分开,是因为燕山说,他不想习武。

    燕山不想学习,并不是因为彦颖比他强,他有挫败感的缘故。

    他仅仅是觉得很累。

    但顾瑾之和朱仲钧的方法,让他们兄弟分开,以为这样燕山就没有了压力。

    殊不知,燕山不想习武,根本不是因为彦颖给他的压力,而仅仅是自身的原因。

    现在,他一个人习武,更加枯燥孤单,又累得浑身筋骨酸痛,他就更加不想了。

    他听顾瑾之反复说过,他身子不好,必须练武,就知道是挨不过的。

    既然必须学,他宁愿回去,和彦颖作伴。

    虽然回去,每天蹲马步时间要更长,人会更累。

    有弟弟作伴,又是自己熟悉的陈师傅,他心里就有种踏实感。

    小孩子也需要归属。

    “这样很妥。”顾瑾之道,“就这样安排吧。”

    然后,她把自己往朱仲钧怀里靠了靠,低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孩子们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不允许他们朝令夕改的。”

    “你并没有做错。”朱仲钧声音温柔,“虽说朝令夕改不好,但兄弟感情更重要。凡事都有轻重,不应该同一而语。否则,咱们就是死板的父母了。死板也不好,也教不出果敢的儿子。”

    顾瑾之笑,轻轻把头搁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她爱这样的朱仲钧。

    ****

    第二天,朱仲钧早起见了陈鼎文,把决定告诉陈鼎文。

    陈鼎文没有异议。

    他笑着说:“大少爷乖觉。有大少爷在,二少爷也学样,属下觉得甚好。”

    顾瑾之也把燕山叫到跟前,跟他说了这个好消息。

    燕山几乎雀跃,忙问:“我今天就能回去吗?”

    顾瑾之点点头。

    燕山兴奋得脸上红红的。

    顾瑾之拉了他,让他站在自己跟前,和他说起了为什么同意他回去的理由:“你们兄弟睦爱,娘和你爹爹最是喜欢的。你原先说不想习武,娘才给你换了个师傅,教你些简单的。如今你又说要回去,娘是看在什么份上,你现在明白了吧?”

    燕山有点懵懂。

    他的确是聪明,但有些事也一时间明白不过来。

    顾瑾之笑着道:“因为你们兄弟睦爱啊。”

    她又说了一遍。

    燕山这才把因果联系起来。他开心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乳牙,说:“娘,孩儿知道了。孩儿以后对弟弟好。”

    顾瑾之欣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燕山满心欢喜,去了外院。

    顾瑾之用过了早膳,先去母亲那边逛了逛,只当活动筋骨,然后就回家,准备把祖父留下的那套药书再翻一遍。

    她正看在聚精会神,二门上的小丫鬟进来说,有人拜访王妃。

    *****(未完待续。。)

第438节 故人来

    “是谁啊?”顾瑾之随口问。

    她没什么兴趣,故而手里的书并未放下。

    从她进京到现在,拜访的人不少,她见过的却不多,因此落下了孤傲的名声,顾瑾之也不在意。

    每日都有来客。有时候,来客身份贵重,小厮们也不敢拦,就照例来问顾瑾之。

    “是个道士。他说,他是大少爷的义父……”小丫鬟道。

    顾瑾之立马抬起了眼,反问:“是大少爷的义父?”

    她好像生怕听错了。

    小丫鬟对她这么反问有点奇怪,心里一紧,以为自己这趟跑错了,后面的低声都低了下去:“是……”

    顾瑾之就笑,放下书站起身来,喊了丫鬟重新给她梳头更衣。

    她又对那个小丫鬟道:“把林先生请到正堂,便说我马上就来。要好茶款待,林先生是大少爷的义父,是贵客。”

    小丫鬟道是,连忙折身跑去了。

    顾瑾之坐在妆台前,让丫鬟给她梳了个高髻,又让用上华丽的首饰。

    她打扮得比较隆重。

    只有申国公夫人姜氏来的时候,王妃才这么隆重。

    丫鬟们便知道,王妃口里的林先生,果然是贵客。

    ****

    这处宅子,是先帝当年亲自叫人修建的。

    虽说是别馆,却比一般的簪缨侯门要显赫。

    林翊跟着王府的小厮,慢步往正堂走去。

    他穿着青布道袍。一头浓密的青丝,挽了支木钗。他眉头浓重,眼睛深邃明亮,面皮白皙。

    一路上亭台楼阁,无不精致。

    到了正堂,下人上了热茶,又端了茶点。

    林翊端正坐着,并没有用茶。

    他心情有点复杂。

    快六年未见庐阳王夫妻,不知从前的情分还在不在。他离开庐州王府,去找他师傅的时候。燕山刚刚满周岁。如今已经七岁了,大约是不记得他的。

    正乱七八糟想着,他听到了门口繁杂的脚步声。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顾瑾之和六年前相比,容貌上没什么改变。只是身量微丰。

    她穿着大红色遍地金褙子。缀了明晃晃的细长耳坠。头上戴了赤金红宝石发簪,在日光下褶褶生辉。

    她小腹凸起得不太明显,林翊还是看在眼里。

    他上前给顾瑾之行礼。然后说:“恭喜王妃……”

    顾瑾之的手,就轻微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着道:“多谢先生。一别六年,王爷和我到处找寻先生……”

    “我知晓的。”林翊道,“前不久还有人在找我。我想着,应该是王爷的人。所以,我师傅除服后,我就登门了。”

    顾瑾之一讶。

    “令尊师他……”

    “辞世已经三年整了。”林翊道,“生死轮回,王妃无需劝慰我。”

    顾瑾之就没有再多言。

    两人进了正堂。

    下人重新换了热茶。

    林翊这次来,是因为朱仲钧到处找他。他不知什么朱仲钧这边发生了何事,想着既然师傅已经除服,他也到尘世走一遭,就顺道来了。

    如今见着顾瑾之身怀六甲,他还以为顾瑾之这胎又出现了问题。

    他问顾瑾之:“王妃这胎,可安稳?”

    顾瑾之又是一愣,而后就明白过来,笑道:“我们找您,并非因为我怀胎不稳。是燕山。我们多次跟他提及他的义父,燕山很想见见先生,尽尽孝道。”

    林翊那平静不起丁点波澜的面容,也添了一抹笑意,道:“燕山他……他已经很大了吧?”

    顾瑾之点点头,笑道:“他如今跟着师傅,在外院习武。我已经派人去叫他,先生稍等。”然后又问,“先生这几年可好?我们很挂念先生……”

    “我很好……”林翊有点不好意思,他是不习惯顾瑾之这么直白的表达感情,故而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他也挂念他们这种话,林翊是说不出口的。

    虽然他的确很挂念他们一家人。

    “王爷可好?”林翊又问,“您也好?”

    “王爷很好。陛下亲征漠北,王爷辅助太子监国,每日都很忙,您晚上才能见到他。”顾瑾之笑道,“我也好。这是我的第四胎。除了燕山,我还有两个儿子……”

    林翊微微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点羡慕。

    “……我一并叫人带过来,给您瞧瞧。”顾瑾之继续道。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孩子的跑路声音,清脆又急促。

    顾瑾之往门口望去。

    跑进来的,满头大汗,却是彦颖。

    燕山是不会这样大跑的。

    彦颖冲进屋子里,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林翊身上。他顿了下,直接上前问他:“您就是我大哥的义父么?”

    他声音有点喘。

    林翊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家伙弄得一愣。

    孩子额头有细微的汗珠,跑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似天际明星般,这么大胆望着他,让林翊觉得心头微暖。

    这孩子很像庐阳王。

    林翊脸上平静的表情,有微微松动,轻淡的笑意在眼角堆砌。他转脸,看了看顾瑾之。

    顾瑾之连忙呵斥彦颖:“不懂规矩。给林先生行礼。”

    彦颖就听话的,给林翊行了一礼。

    林翊终于露出了笑容,冲彦颖点点头。

    顾瑾之这才说:“这是老二……”

    “看得出来,和王爷很像。”林翊道。

    他说话间。眼睛余光往外瞟。看到这么可爱的彦颖,他想见见燕山的心情顿时变得急迫起来。

    过了片刻,才又有一群人进来。

    有女人抱着个粉嘟嘟的小孩子,还有丫鬟们左右随行。而燕山,悄悄跟在这些人身后。

    顾瑾之笑着,站起身来,去拉了燕山。

    燕山很害羞,眼神也有点躲闪。他怕生,脸上努力露出点笑容,一副大人模样。

    他长得很像顾瑾之。脸微尖。眼睛大大的,不像彦颖那么好看,却让林翊觉得非常亲切。虽然燕山和小时候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

    “叫义父。”顾瑾之拉着燕山,对他道。

    燕山看了眼林翊。往顾瑾之身后缩了缩。然后声音轻轻的。喊了声:“义父。”

    林翊看着他害羞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笑,也站起身。冲他招手道:“燕山,到义父跟前来。”

    顾瑾之也笑着道:“去啊燕山……”

    燕山看了眼母亲,又见林翊一脸和蔼,很亲切的样子,就慢慢从母亲身后,走到了林翊跟前。

    林翊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燕山,眼睛里满是慈爱,然后问燕山:“燕山,你跟着师傅学武?”

    燕山点点头。

    “学了什么?”林翊又问。

    燕山想了想,道:“蹲马步……”

    林翊顿时笑起来。

    他又问燕山:“还记得义父吗?”

    燕山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然后说:“我床头的桃木小剑,娘说是义父刻的,辟邪安泰。所以我这些年都不生怪病,是义父托了神仙照顾我……”

    林翊动容,眼睛里有了点雾气。

    “……您还会刻吗?”燕山问林翊。

    林翊点点头。

    “您能给我二弟三弟和我娘肚子里的小妹妹也刻一把吗?”燕山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有点过分,微微低了头。

    林翊见他这般,心里喜爱万分,连忙道:“好啊,义父明早就给燕山。”

    燕山很高兴,抬眼看着林翊。

    顾瑾之道:“林先生,您也坐下吧,让燕山也坐下。咱们坐着说话。”

    她看林翊这么半蹲着,只怕难受。

    林翊就起身站起来。

    彦颖在一旁,忍了很久,此刻立马上前,道:“您和我爹爹穿的衣裳不一样。我舅舅、我外祖父,也不穿这样的衣裳。您这是什么衣裳?”

    他留意到了林翊的道袍和普通直裰不同。

    林翊在心里大赞,这孩子真是聪明过人,比燕山要聪慧数倍。

    “这是道袍……”林翊道。

    他脸上,再也恢复不了风轻云淡的平静,而是一直带着笑。

    “什么是道袍?”彦颖又问。

    林翊就给他解释。

    彦颖听得津津有味。

    等说完了,林翊忍不住对顾瑾之道:“二少爷很聪明。”

    “他叫彦颖。”顾瑾之笑着道,“先生是燕山的义父,怎么这样客气叫彦颖二少爷?您也叫他的名字吧。”

    林翊点点头,没有虚套的客气。

    顾瑾之又把乳娘抱着的彦绍牵过来,也介绍给林翊。

    彦颖有很多问题。

    他问林翊:“您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是我大哥的义父,怎么不是我的义父?”

    林翊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帮忙解释道:“林先生是大夫。当年娘怀着你大哥的时候,身体不好,常常生病,是林先生救了娘的命。后来你大哥出生,身体也不好,也是林先生救了他的命,所以林先生是你大哥的义父。”

    “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好吗?”彦颖歪着脑袋问。

    顾瑾之笑起来,道:“当然好了。你现在,身体也很好啊。”

    林翊就有点尴尬,他没想到顾瑾之会这样告诉孩子。

    什么怀孕啊生孩子啊之类的话题,不应该由母亲这样告诉孩子的。

    但顾瑾之素来就不拘小节。

    林翊正想着,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

    朱仲钧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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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隔壁山头的将军大哥,能帮把我牛放一放吗?(未完待续。。)

第439节娇气

    第439节娇气

    看到林翊,朱仲钧也是满脸高兴。

    彼此契阔一番,朱仲钧吩咐人安排了酒宴,替林翊接风洗尘。

    顾瑾之也列席。

    席间,朱仲钧问林翊这几年的去向。

    “从庐州离开,就找到了师傅。师傅这些年求不老之术,终究没能成功,身体越来越差。而后几年,我们回了趟老家,又再回了河北,他就去世了。我替师傅守孝至今……”林翊道。

    这几年他独居,心情已经很平静了。

    但今天偶然提及,心里居然有隐痛。

    师傅临终前,劝他入世,去做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娶个温柔恬静的媳妇,过点平常安静的日子。

    但是他拒绝了。

    他继承了师傅的衣钵,做了道士。

    等师傅除服之后,他想到自己在这尘世,竟无半点牵挂。

    他和师傅回了趟老家,才知道家里几个远房亲戚,也在前几年,死于水匪之手。

    如今,他孑然一身。

    两个月前,正好他在集镇上买米,就知道了朱仲钧的人还在打探他的消息。

    林翊突然就想到,他还有个义子,还有庐阳王夫妻的友情。

    那时候,他陡然想去看看燕山。

    所以他到了京城,找朱仲钧夫妻。

    朱仲钧和顾瑾之的热情,仿佛他是久归的亲友,让林翊心里发暖。

    “……先生以后有什么打算?”朱仲钧问。

    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林翊倒没有仔细想过。

    他如今已经是世外人。不该涉足尘世。寻个道观,修行才是。

    “京里道观不少,我寻个僻静之所,修行去吧。”林翊道。这是他初步的打算。

    燕山却好奇看着他。

    小孩子眼睛乌黑明亮,那不染杂质的瞳仁,能融化人心。

    林翊冲他微笑。

    “也不忙,先在府上住些日子吧。”朱仲钧笑道,“我和内子多次提及您,燕山从懂事起,也经常念叨。您既然到了我府上。就安心住些日子。让燕山陪着您,享享天伦之乐。”

    朱仲钧很想挽留林翊。

    林翊也会点武艺,虽然不太精通,自保却是足够的。

    他也一肚子文墨。

    而且医术高超。不在顾瑾之之下。

    最让朱仲钧看重的。是林翊常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是个道士。跟着他师傅南来北往,跑遍了大半个河山。

    他的见识,非普通侍卫或者书生能比拟的。

    顾瑾之想让他教燕山。

    不仅仅是教燕山文武。更教燕山为人处事。

    燕山将来是王府的长子,整个王府都要交到他手里,他的师傅越多越好。

    朱仲钧很惜人才。

    “王爷挽留,我就却之不恭了。”林翊道。

    他答应先住几日。

    朱仲钧想,也不忙立马说燕山教学的事,来日方长。

    宴席一直到了戌初。

    老三彦绍很困,哭闹起来。顾瑾之自己也精神不济,有点累,她就跟林翊告辞,带着彦绍,先下席去了。

    下席之后,顾瑾之吩咐小丫鬟,安排好了林翊的客房。

    朱仲钧则和林翊聊了很久。

    燕山和彦颖也陪坐在一旁。

    特别是彦颖,话很多,问得也多。

    他对林翊特别好奇。

    他甚至问朱仲钧:“爹爹,为什么大哥有义父,还有小名,我却没有?”

    他有点不满。

    彦颖什么都爱争,这点顾瑾之努力去扭转,效果甚微。

    顾瑾之觉得不好,朱仲钧倒不以为意

    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相同。

    什么都要爱争,这是上进的表现,朱仲钧反而欣慰。

    “因为你大哥的小名,是他义父取的。”朱仲钧非常认真和孩子解释,尊重孩子的问题,“你大哥出身时,身体不好,是林先生救了他的命,所以他认了林先生做义父。林先生又给你大哥取了这个小名。”

    他的说辞,和顾瑾之的大同小异。

    林翊也看了眼朱仲钧。

    他还以为,只有顾瑾之才会那么教孩子,原来朱仲钧也这样。

    彦颖则嘟起了嘴巴。

    他对这个答应很不满意。

    那么小的脸,嘟起小嘴巴,模样憨态可掬,林翊忍不住笑起来。

    他也有点喜欢彦颖了。

    当然,他仍觉得燕山是最可爱的。

    眼瞧着夜越来越深,他们的谈话才停住。

    朱仲钧亲自送林翊去客房休息,再送两个儿子各自回屋,自己才进了内院。

    顾瑾之已经睡熟了。

    朱仲钧轻手轻脚上床,还是吵醒了顾瑾之。

    顾瑾之问他:“什么时辰了?”

    “亥正了。”朱仲钧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在她面颊上落了个吻,道,“你睡你的。”

    顾瑾之翻了个身,面对着朱仲钧,继续熟睡。

    她这一觉睡得有点混沌。

    迷迷糊糊的,她做了很多梦,梦到了刚刚怀着燕山时的心情。

    那时候身体真的很差,非常艰苦难耐。

    吃不得,睡不好。

    可能是林翊的到来,让她想起了这些往事。

    第二天醒来,已经到了卯初。她头有点疼,仍是起来张罗早膳。

    她让丫鬟安排了朱仲钧的早膳,又让照着朱仲钧的份例,给林翊送一份去。

    她和朱仲钧对面坐着,用了早膳。

    朱仲钧瞧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问道:“昨晚没有睡好?”

    顾瑾之点点头,道:“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的。”

    朱仲钧问她什么梦。

    顾瑾之便说:“梦到怀着燕山时候的事。不知道怎么,梦里也怪难受的……”

    话音刚落,她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滚,酸味直往上翻。

    顾瑾之连忙起身,往净房跑。

    她又晨吐了。

    这把朱仲钧给吓住了。

    他连忙跟了进去。

    顾瑾之把昨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净房里被这种酸腐气息充盈着,令人也隐隐作呕。

    朱仲钧见她吐得差不多了,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抱出来。

    “这是怎么了?”朱仲钧脸色也不好。

    丫鬟端了水来,给顾瑾之漱口。朱仲钧亲自端给了她。

    顾瑾之漱了口。好半晌才感觉胃里平静几分,有气无力道:“不知道。许是昨晚没有睡踏实的缘故。”

    “那赶紧去躺着。”朱仲钧把她抱到了床上。

    他亲手替顾瑾之散了头发,又替她脱了外衣,无微不至。

    他的手。摸了摸顾瑾之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见顾瑾之并未发烧,心里才稍微安定了几分。

    “我去找林先生,让他给你把把脉。”朱仲钧道。“要是不太好,我在家陪着你。”

    顾瑾之忙道:“你去吧,朝廷大事要紧。我自己派人去请林先生。依我说,不必大惊小怪。我这胎,定是来京的路上,伤了身子的元气,从怀上就不太平。我也是大夫,自己还是知道几分的,并无大事。”

    朱仲钧摇摇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你别说话了,我自有主张。”

    他让丫鬟们照例顾瑾之,他自己起身去了外院。

    林翊才到府上,就让他看病,显得不礼貌。

    朱仲钧要亲自去请。

    顾瑾之在后面喊:“王爷,不必这样,只是晨吐而已,不用劳烦林先生的……”

    朱仲钧却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顾瑾之无奈叹了口气。

    现在,她的娇气,一方面是自己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朱仲钧惯的。

    她有气无力,脑袋嗡嗡作响,着实没精力去追朱仲钧。

    她合眼养神。

    过了片刻,朱仲钧就回来了。

    他把林翊带了来。

    丫鬟要让下幔帐,顾瑾之则说:“不必的,林先生不是外人。”

    看病不看面相和舌苔,怎么看得准?像内宅妇人那样,看病放下帘子,只是好个脉,再好的医术也要大打折扣。

    况且顾瑾之怀着燕山的时候,林翊还在她腹上针灸过。

    针灸是不能有遮掩的。

    朱仲钧也不介意。

    林翊就坐下来,为顾瑾之把脉。

    他很仔细。

    然后又看了看顾瑾之的舌苔和面相,他才说:“王妃并未大疾,胎儿也健康。有点气血不足,不用吃药,吃些滋阴补气的食物,卧床两天就没事了。”

    这和顾瑾之自己猜想的差不多。

    她跟林翊道谢。

    朱仲钧就送林翊出门。

    滋阴补气的食物,顾瑾之自己是知道的。林翊不知道顾瑾之的口味,故而没有主动提出什么食物。

    顾瑾之半坐起来,让丫鬟端了炕几在她床上,又拿了纸笔,她写了方子,让人交给小厨房,单独给她做。

    朱仲钧送走林翊之后,又折回来。

    他让顾瑾之好好卧床休息。

    顾瑾之却道:“头疼得紧,但睡不着,你让人弄碗牛肉羹给我……”

    朱仲钧说好,喊了丫鬟。

    片刻,丫鬟就端了热腾腾的牛肉羹来。

    顾瑾之慢慢喝了。

    她感觉腹部暖暖的,就满足打了个饱嗝。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又催朱仲钧:“还是快去东宫看看吧。别叫人抓了把柄。”

    朱仲钧不以为意,道:“我已经派人去告诉太子,我今天告假。你这样,我去了宫里也不安心。”

    顾瑾之见他已经安排好了,也就不再多言。

    朱仲钧陪着顾瑾之,直到顾瑾之睡了,他才起身,去和林翊说话。

    他把燕山的习武停了,让燕山到林翊跟前。

    朱仲钧没有提旁的事,怕林翊觉得他目的不单纯。

    到了下午,顾瑾之起床,精神抖擞,朱仲钧才彻底放心。

    第二天,他去了宫里

    一进宫门,在乾清宫服侍的小内侍偷偷跟他说,有份关于朱仲钧的奏章,太子让内阁重新票拟了。

    朱仲钧心头微顿。

    *****(未完待续。。)

第440节桃花汛

    第440节桃花汛

    朱仲钧隐约把最近的朝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想到了几件事。

    心里有数,朱仲钧脚步稳健进了乾清宫。

    早朝上,皇帝提到了黄河的桃花汛。

    每年三四月间,黄河猛涨的春水,形成汛期,需要人去治理黄河。

    治水并非容易事,不容易出政绩,多少大臣避之不及。

    今天,太子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朱仲钧。

    他这是想尽了办法,把朱仲钧这个掣肘从京城调离。

    朱仲钧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汛期将临,朱仲钧不能耽误,后头就要出发。

    “……内子身怀六甲,家务事繁杂,臣要回去整顿一番,后天一早便启程。”朱仲钧告辞说。

    大殿里隐约有低低的笑声。

    大概是朱仲钧要回家管理内院的事感到匪夷所思,又觉得他着实没出息,像个娘们似的。

    不少人对朱仲钧起了轻视之心。

    朱仲钧也不理会。

    太子则点点头,道:“皇叔先退下吧,把家务事整顿后,别无牵挂。黄河的汛期,孤就托付给皇叔了。”

    朱仲钧道是。

    他当即回了家。

    顾瑾之对他突然回来感到心里不安,迎上来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进去说。”朱仲钧道。

    顾瑾之心里就更加不宁了。

    夫妻俩进了内室,朱仲钧才一一道来:“……借着治理黄河。我顺道回趟庐州。当初咱们也是这样安排的,陈鼎文在府上防卫,我再跟太子要一支亲卫,来府上护航。你不要担心。”

    “此话怎讲,是个人就能治水吗?工部难道没有治水大臣,非要派你去?”顾瑾之蹙起眉头,“若是黄河决堤,百姓死伤都是你的责任。太子用心险恶。”

    “这个不用担心。我之前跑过不少的水患灾区,也接见过好些水利专家。不说精通,也算心里有数。小小的桃花汛。还难不倒我。”朱仲钧信心满满。笑了起来。

    顾瑾之被他的乐观带动,心情也开朗几分。

    她前世也跑过水患区。

    不过她和朱仲钧的目的不同。

    她一般是水患过后,去防止瘟疫的。她不需要见水利专家,也没有认真请教过治理水利的问题。

    “还是要一切小心。”顾瑾之叮嘱。

    朱仲钧点点头。

    当即。他去见了陈鼎文。让他做好别馆的全部防卫。

    下午的时候。朱仲钧又进宫去了,向太后讨要一支亲卫到府上防护。

    他说:“……如今天下大治,京城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我总不放心。母后,您还记得小七之前发生过的事吗?我不敢大意。我府上侍卫不足五十人。王府别馆,太过于宽阔,五十人根本守不过来。况且,如今小七又有了身孕。”

    他没有去求太子。

    太子对他的憎恶,去求了也没用。

    还不如来求太后。

    果然,太后听了朱仲钧的话,连连点头,说所虑有道理。

    “……如今宫里的亲卫,乃是太子做主。”太后犹豫了下,然后对太监常顺道,“去东宫瞧瞧,看看太子今日朝政忙完了不曾,就说哀家有话和太子说。”

    常顺忙领命去了。

    而后,他回来说:“太子爷还有奏牒尚未处理完毕。说立马便来。”

    太后点了点头。

    没成想,太子这个“立马”,愣是让太后等了半个时辰。

    他估计也是打听了太后何事。

    得知朱仲钧进宫,以为太后要替朱仲钧说情,才故意给太后一个下马威。

    太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想到自己,从一个小小才人到生下长皇子,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把皇帝扶上了万几宸函的尊位,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羞辱吗?

    太子不把皇祖母放在眼里,哪怕是在普通人家,也是大过。

    太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仍是从脸上表露出来。

    她气得气血翻滚,头又开始发晕。

    朱仲钧忙上前,坐到了太后身边,握住了太后的手,低声道:“母后,您别生气,太子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他素来是个孝顺孩子。今日只怕是政事繁忙……”

    “政事繁忙?”太后冷笑了一声,“哪怕是你皇兄,哀家派人去说一声,也立马到了。太子这架子是越发大了……”

    朱仲钧劝慰半晌,等太后火气渐渐歇了几分,太子才进来。

    太后脸上的笑,有点阴阴的。

    太子心里也咯噔了下,连忙给太后行礼。

    太后却不吭声,没有搭理他。

    太子自己,讪讪然起了身。

    “皇祖母,孙儿有几个要紧的奏牒要批红,故而来晚了。”太子笑着给太后赔礼道歉,然后又道,“如今春水猛涨,那边到处都有汛事。孙儿头一回监国,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乱了纪法朝纲,才不得不处处用心。”

    他不仅仅来晚了,还抬出朝政大事来糊弄太后。

    朱仲钧觉得,太子的确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

    太后又如何不知?

    太子这一番辩解,没有让太后心里好受些,反而是怒火又涌上了。

    “你父皇在京的时候,朝政也没有太子这么忙。”太后声音不由僵硬阴冷,“司礼监的向梁和刘术是死人么,不会替太子分忧?”

    太后这是故意的。

    她听说,太子对向梁和刘术不信任,而是自己一个人批红。但是他根本处理不完那些奏章。都搬回了东宫。

    而他的老师袁裕业,最近也歇在东宫。

    批红的字迹,有大部分是模仿太子的,却比太子的笔力要苍劲几分,朝中早有人说,太子让袁裕业辅助批红。

    批红,就是奏章的最后确定,这是极大的权力。

    而身处内宫的太监们,他们是没有尘世的**。或者说,**没有那么强烈。也不能结交朝臣。他们替皇帝批红。那是稍微公正几分的。

    可袁裕业不同。

    这让朝中有人不满。

    只是,无人点破。

    朝臣们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敢妄议太子是非。

    太后也从未说过,直到今日才提起来。

    太子听了此话。果然脸色微变。有点失措道:“孙儿……孙儿想着。既然父皇重托,便该用心竭力,才没有劳烦向太监和刘太监……”

    “忙得连见皇祖母都没有空闲。太子不爱惜自己,哀家可是心疼了……”太后轻轻一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道:“明日太子还是把奏牒搬回御书房,处理完了再回东宫。太子也该好好歇歇。国事要紧,太子的身体更要紧,可别累了。”

    太子沉默了下。

    他也是有苦衷的。

    他初次监国,生怕自己做不好,落了话柄。那些老臣,个个都是人精,谁不是满腹小算盘?

    而宫里的太监,又见过什么世面?

    太子是不信任宫里那些太监的,所以才求了他的老师袁裕业,辅助他批阅奏章。

    这些事,不妨已经被太后知晓了。

    既然太后都知道了,那么朝中大臣,只怕也有人知道了。

    太子后背有点凉。

    他心里微微权衡了下,还是决定听太后的比较妥善,就道:“是,孙儿劳皇祖母操心,一切听皇祖母的……”

    太后笑了笑,笑容很轻淡,不着痕迹。

    太子又想到方才的迟到,不过是不想太后帮着庐阳王说话。

    如今瞧太后满脸不高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估错了庐阳王和自己在太后心里的分量。

    太后是偏向皇帝的,却未必偏向太子。

    庐阳王和太子,太子是隔了一层的,庐阳王才是太后的亲儿子。

    太子微微攥了攥拳头。

    他想,他要咬紧牙关,把庐阳王暂时从京里弄走。这个人着实讨厌,拿着鸡毛当令箭,处处要管,而且毫不客气,让太子无可奈何。

    而且庐阳王明显就站在顾延韬那边。

    皇帝出征前,钦点了庐阳王辅助太子监国,太子又不能明目张胆和他闹得太凶,否则将来皇帝回来,太子也不好交代。

    这种打不得、骂不得又讨厌的人,唯有打发得远远的,才能如了太子的愿。

    太子见太后不再开口,也不好贸然问太后请他进来做什么。

    他正襟危坐,也没有先开口。

    半晌,太后才慢悠悠道:“黄河的桃花汛,若是处理不当,又是一方百姓受苦。你信任你六叔,愿意予以重任,这很好。只是……”

    “皇祖母,六叔大才,桃花汛期将至,满朝中人,孙儿最是信任六叔。”太子听到太后那句只是,一下子就抢了话,生怕太后把只是后面的词说出来。

    太后却笑了起来,一改方才的阴郁,笑容灿烂,对庐阳王道:“仲钧,你听到了不曾,太子这般信任你,哀家也放心了。”

    然后又对太子道,“你六叔一家人在京里,府上护卫不全。宫里亲卫,若是能拨上一支,替你六叔护院几个月,也解了你六叔的后顾之忧。”

    太子一听是这话,才知道自己的担心白费了,连忙道:“全凭皇祖母做主。”

    太后欣慰点点头。

    朱仲钧也高兴,忙给太子行礼,道:“多谢太子。”

    “六叔客气了。”太子道。

    叔侄俩谦让了一番,才把亲卫的事定下来。

    太子愿意拨一百人给朱仲钧王府做护卫。

    朱仲钧觉得,人太多了,反而不安全。

    他只要了五十人。

    加上王府原本就有的五十人,人数恰好是陈鼎文能掌控严密的范围。要知道,万一这里头混进来外人的耳目,也是件不得不防之事。

    *****(未完待续。。)

第441节宴请

    第441节端午节

    朱仲钧很快就打点好,带着几名侍卫,安排好家里事务,辞别了家人和太后,就从京城出发,沿着黄河治理桃花汛去了。

    他走后,王府防卫严密,顾瑾之也放下心来。

    只是彦颖,每天都哭闹着要找爹爹。

    顾瑾之多次跟他说,爹爹忙公务去了,几个月后才回来,但彦颖不依不饶,哭个不停。

    连他师傅陈鼎文也劝不住。

    他非要去找爹爹。

    顾瑾之每次都半蹲下来,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抱着彦颖,拍他的后背,直到他不哭为止。

    几次下来,彦颖不再哭闹了,只是反复问顾瑾之:“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怎么不带我去?”

    顾瑾之又要耐心给他解释:“你爹爹是公务啊。公务在身,不能带着你去。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带着你去玩,可好?”

    彦颖瘪着小嘴巴,不高兴。

    他居然明白这是母亲的敷衍。

    顾瑾之就带着燕山和彦颖,去找林翊,希望林翊能弄出点新鲜花样给孩子们玩。

    林翊也是一筹莫展。

    他只是个道士,又没有养过孩子。

    他觉得顾瑾之有点强人所难。

    最后,他给孩子们将道教里的小故事。

    彦颖渐渐听住了。

    顾瑾之让林翊,每天只讲一个,剩下的时候,教教燕山练字。

    “从前都是我教燕山。我心里总忐忑。怕人说他是妇人教大的。您是他的义父,比我好要妥善些。”顾瑾之道。

    林翊就欣然接受了。

    他乐意教燕山写字,他都没有问堂堂王府为什么不请个先生。

    彦颖见林翊叫燕山,他也眼馋,也想学。

    他学了一上午,觉得胳膊酸痛难当,比习武还要累,就放下笔,跑去找陈鼎文了。

    但是,他照例每天去林翊听故事。

    到了四月底。天气渐暖。荼蘼花开,预示着春事渐了。

    顾瑾之这边,没有好的针线师傅。

    而母亲宋盼儿那边,针线房上的管事。依旧是程师傅。当年教顾瑾之绣花的。

    程师傅手艺最好。一般的绣娘都不敌她。

    顾瑾之跑去问母亲:“您这边夏衫做好了么?若是做好了,帮我那边也做几套……”

    宋盼儿笑道:“快到端午了才做夏衫?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懒散性子?我这边,都快要做秋衣了。我让程师傅把手头的事停一停。你要做什么衣裳,让孩子们过来量了,我这边就帮你做好。我库里还有些去年秋上从江宁送过来的布……”

    宋盼儿对衣裳很讲究。

    延陵府每年都有人上来送租子或者年货,都给顺便给宋盼儿带一船江宁的布。

    这是宋盼儿的最爱。

    她的衣裳,总要最新的布,堪比宫里新进的。

    “多谢娘。”顾瑾之忙道,在母亲身边撒娇,“这世上,娘最疼我。”

    宋盼儿就笑,骂她滑头:“小时候不这么着。如今嫁了人,反而像个小姑娘了。”

    当天下午,顾瑾之就把孩子们和林翊,都叫到这边来量衣。

    顾延臻正好在家。

    他听说林翊就是救了他外孙和女儿命的人,当即要见见林翊。

    顾瑾之道:“就是当年在问咱们家药铺的那位林先生啊……”

    “当年的事,已经**年了,你爹哪里还记得?”宋盼儿帮着说话,“怎么,那位林先生还怕生么?”

    顾瑾之笑,道:“林先生爱清净。”

    “我们家不清净?”宋盼儿反唇问道。

    顾瑾之无法,只得去问林翊,愿不愿再过来做客。

    林翊倒是不拘这些。

    他当即就过来了。

    顾延臻夫妻看着林翊一身道袍,木钗绾发,面目白净俊雅,看着就是谦谦君子,心里都对林翊很有好感。

    之前林翊在顾家药铺做坐堂先生,除了祖父、大哥和顾瑾之及司笺他们,其他人的确不熟悉他。

    顾延臻和宋盼儿见过林翊一次,也早已忘了他的模样。

    如今见他仪表堂堂,也放下心来。

    宋盼儿则心想,顾瑾之和朱仲钧性格都有点怪。好好的,弄个道士给孩子做义父……

    “林先生一身好医术,怎么做了道士?”顾延臻开口问林翊,语气和蔼,似朋友闲谈。

    林翊也耐心解释:“贫道原本就是世外人。家师辞世,贫道就继承了师傅的衣钵……”

    他一直都是道士,只是那时候不算正式的。

    顾延臻点点头。

    他对道学没什么研究,又不懂医学,故而也没什么话说,只道:“听说林先生最近教燕山读书写字?辛苦先生了……”

    “燕山是我的义子,这都是分内之事。”林翊道。

    他提到这里,脸上隐约有点笑容。

    看得出,他很喜欢燕山。

    宋盼儿把林翊的表情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这位林先生,很喜欢燕山。

    谁喜欢宋盼儿的外孙,宋盼儿就喜欢谁。

    她开口,留林翊在府上用膳:“……清茶淡饭,先生不要嫌弃才好。”

    他们都跟着顾瑾之和朱仲钧的习惯,叫林翊为先生。

    林翊则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冲他点头,让他答应。

    林翊道:“那叨扰了。”

    宋盼儿就吩咐厨房备菜,又让顾瑾之把孩子们都接过来。

    顾瑾之道是。

    燕山兄弟很快也来了。

    彦颖一见到舅舅们,立马跟着跑了;燕山就挨着林翊坐下。很乖巧的模样。而宋盼儿,则抱住了彦绍。

    彦绍已经十九个月,会走路,能说话。

    他只是说不了长句子。

    宋盼儿教他说外祖母,他是学会了的。现在只要哄哄他,他就会还叫宋盼儿外祖母,这让宋盼儿笑逐颜开。

    家里的气氛很好。

    吃饭的时候,林翊和顾延臻、煊哥儿、小十、小十一、燕山、彦颖坐了一席,宋盼儿和顾瑾之带着彦绍,在屏风后另外摆了张小桌子。

    屏风前说话的声音不高。顾瑾之和宋盼儿两人可以闲聊。

    马上要到端午节。顾瑾之按旧俗,要回娘家躲午。

    “您要摆宴邀请谁吗?”顾瑾之问母亲。

    京里不少人是从外地远嫁过来的,是不可能回娘家躲午的。像宋盼儿,已经是做了外祖母的人。就不再计较这些了。

    但是她相熟的人。还是有很多无处可以躲午的。

    顾瑾之以为宋盼儿要开个宴席。

    “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宋盼儿笑道,“每年都是你大伯母操持。今年我去说一声,让我来操办一年。岂不好?”

    顾瑾之笑。

    母亲精力旺盛,这是好事,她没有打断。

    “宜早不宜迟。”顾瑾之对母亲道,“您若是打算办,就该提早准备,免得重复了……”

    宋盼儿点点头。

    *********

    在顾家用过了午膳,顾瑾之和孩子们又回了王府别馆,林翊也跟着他们一起。

    把孩子们交给各自的乳娘,顾瑾之想到有件事,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和林翊说,便借着今日的机会,和林翊提及:“当年咱们种的罂粟种子膏,您拿了些,如今还有么?”

    “我有很多。”林翊道,“我留了种子,替师傅守孝时又种了很多,也制了不少的膏。如今是没什么用,都在我师傅坟前的小屋里,你可是要?”

    顾瑾之连连点头。

    她道:“我的快用完了,你的不拘多少,都拿来给我吧。”

    林翊看了她一眼,最终没有多问什么。

    怎么用完的,当年不是说,那东西很危险么?

    这话搁在林翊心里,最终没有问出来。

    他临时回了趟他师傅的墓地,从守孝时搭建的小木棚里,取出来东西,又折回了王府别馆。

    这么一去一回,坏了三天的时间。

    顾瑾之很感激他拿回来的东西。

    这大约有顾瑾之从庐州带过来的十倍多。

    顾瑾之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她非常珍惜,亲自锁在了库房里,等着自己这批用完了,再替换上。

    她现在手头,还剩下十成里的八成。

    她已经在给谭氏减缓用量。

    谭氏比较难受,把顾瑾之送的一个月分量的,十天就用完了,让顾瑾之再送去。

    顾瑾之想着,再送五天的去,让她现在隔两天用一次。

    这样故意的缩减,让谭氏从心里上感到不满足,反而加大了分量、

    顾瑾之就是想让她加大分量。

    端午节前一天,她又进宫送药去了。

    太后把她叫到了仁寿宫,和顾瑾之说话:“皇后瞧着还好么。怎么哀家见她,越来越瘦了?还面皮发黄……”

    “药的效用过去了。”顾瑾之道,“吃得时间久了,药效就降了五成。如今还要跟从前一样,需得双倍的药效。但是我手头的药已经不多了…….”

    “那就想法子再给她弄些来。”太后道,“之前她气色很好,哀家看着也高兴。”

    “不容易弄。”顾瑾之道,“我需得想想法子。”

    太后点点头,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然后,她问了问顾瑾之肚子里孩子的事:“还闹么?”

    “已经不闹了。”顾瑾之笑着,然后道,“母后,她已经会动了,昨晚还踢了我几下。”

    她的孩子,也是前几天才开始踢顾瑾之。

    太后就笑:“那是孩子活泼。”然后又问,“燕山他们兄弟好?”

    顾瑾之都说好。

    太后再问,他们府上防卫可安全,需要不需要再派些侍卫来,顾瑾之拒绝了。

    说了半天的话,太后才放顾瑾之离开。

    *****(未完待续。。)

第442节发疯

    第442节发疯

    端午节转眼便至。

    宋盼儿准备开宴席,邀请和她相熟的、娘家不在京城的夫人、奶奶们,到府里做客。

    她邀请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邀请了二姑娘顾玥之和五姑娘顾珀之。

    另外的人,她一共下了三十多张帖子。

    除了有一位夫人小疾,不能来,其他人都来,很给宋盼儿面子。

    宋盼儿就对顾瑾之说:“不管好人坏人,心里都有只势利眼。要不是你在京里,那些人哪里来得这么齐?”

    她也没觉得趋炎附势不好,只是已经成了风气。

    这次邀请的人,多少都有有点身份的,保不齐家里有事。

    可她们都来了。

    宋盼儿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颜面,她们都是看着顾瑾之。

    她也没有不高兴。

    在京里这几年,宋盼儿也学会了市侩,更能理解旁人的市侩。

    她仅仅是感叹一句。

    “她们是看着娘的面子,娘在京里人缘好。”顾瑾之笑道。

    宋盼儿也笑了笑。

    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句,并未放在心上,也懒得和顾瑾之辩解,笑笑就过去了。

    为了端午节宴席的事,宋盼儿派人打扫庭院、修剪花草、准备食材、定下戏班、搭起戏台,家里忙碌起来。

    顾瑾之也没去打扰,安心在别馆养胎。

    她心里着实惦记朱仲钧。

    朱仲钧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还没有消息回来……

    她也是瞎担心。

    朱仲钧行事稳健。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到了端午节那日,顾瑾之早早带了孩子到母亲那边。

    远远便闻到了艾叶的清香。

    顾瑾之来得早,家里尚未有客人登门。

    宋盼儿便逗弄了一回孩子们。

    “今天我让先生也歇了假,煊哥儿和小十小十一都不用上学,让他们兄弟带着燕山和彦颖,彦绍交给乳娘,派个得力的丫鬟在一旁服侍着。你也尽兴玩上一日。”宋盼儿道。

    顾瑾之说好:“我听您的。”

    宋盼儿很高兴,就派人去外院找了煊哥儿兄弟。

    煊哥儿带着弟弟们进来,先对宋盼儿道:“爹爹说,今天秦太医找他们打围。去了西郊。要是晚上回不来,就歇在外头,让您别担心。”

    宋盼儿错愕。

    顾延臻居然不和她说,只让煊哥儿带话。就跑出去打围了。

    这是怕她不同意。所以先跑了?

    宋盼儿一阵好气。道:“老小孩,真是越老越不懂事了。”

    煊哥儿笑道:“娘,我爹又不老……”

    宋盼儿瞪他。

    煊哥儿就不敢接腔了。

    “您别生气。”顾瑾之也说。“今日家里都是女客,爹爹在家也帮不上忙。”

    “我也不是生气。说一声,难道我不让他去?”宋盼儿道,语气不善,对孩子们都向着顾延臻很不满。

    顾瑾之也不敢接话。

    宋盼儿有点扫兴。

    但很快,二门上的丫鬟跑来禀告,说大夫人和大奶奶带着众位小姐们已经来了。

    宋盼儿心头那点不快,立马烟消云散,忙出去迎接。

    顾瑾之也跟着去了。

    大夫人穿着墨绿色锦绣褙子,丰腴白皙的脸庞,带着温婉的笑,见面就道:“知道你们今日忙,瑾姐儿又怀着身子,连个帮衬的都没有。我带了蔓菁和孩子们过来,你只管使唤。”

    宋盼儿笑起来,道:“您说了这话,我可就当了真的。”

    众人都笑。

    大奶奶林蔓菁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她梳了高髻,斜插了一副金蝶白玉翅风钿,那金蝶口里,衔着两排璎珞,用透明宝石做了缀角,走路时摇曳生辉。

    她的面容,也添了几分明媚,和上次来找顾瑾之的大嫂判若两人。

    她的笑容也是明媚的,并非强颜欢笑。

    跟着大夫人和林蔓菁来的,是林蔓菁的大女儿顾惜和二女儿顾怋。姊妹俩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都长得亭亭玉立,水灵可爱。

    顾惜和顾怋面容又七八分相似,又都穿着同色的褙子,似双生子,更加人稀罕了。

    大家彼此见礼。

    宋盼儿则拉着顾惜感叹道:“惜姐儿又长高了些。将来只怕有你七姑一般高。”

    家里的姊妹中,顾瑾之是最高的。

    顾惜羞赧微笑。

    宋盼儿领着众人,进了正院的花厅先坐下。

    丫鬟们上了茶。

    而后,陆续有客人到了。

    大夫人、林蔓菁和顾惜、顾怋,都分别去帮忙迎接。

    顾瑾之反而得了闲。

    她和进来的女客们一一见了礼,彼此客套几句。只因顾瑾之都不太熟悉,也没什么话题。

    片刻,胡泽逾的太太江氏也来了。

    胡太太的女儿胡婕,是顾瑾之的表嫂。

    她和顾瑾之便有话说了。

    顾瑾之也知道胡婕前不久回了延陵府的事,说是照顾公婆,谁也不知深意是什么。

    “二表嫂已经到了延陵府么?”顾瑾之和胡太太说起了胡婕。

    胡太太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道:“早就到了。她孝顺,说成亲多年,也未曾侍奉姑舅,带着孩子回去,是她的孝心。”

    她为女儿的行为感到得意。

    顾瑾之也跟着赞了句胡婕孝顺。

    而后,又有人陆陆续续进来。

    顾瑾之的二堂姐和五堂姐也来了。

    顾瑾之这才跟胡太太告罪,让二堂姐和五堂姐那边去。

    姊妹们多年未见,都是问候了彼此。然后就聊了聊肚子里的孩子。

    顾瑾之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二堂姐和五堂姐自然也要问问她的孩子们。

    到了巳正三刻,宾客都来齐了,宋盼儿就吩咐开了宴。

    顾瑾之跟着两位堂姐坐了。

    不时有人过来问话一声,顾瑾之也连忙站起身,应酬一番。

    这顿饭吃得有点累。

    饭后,大家看戏的时候,顾瑾之就趁机溜了,到了母亲正院的厢房,去看看彦绍。

    彦绍没有哭,乳娘和丫鬟们拿了玩物哄他走路。他正高兴着。

    看到顾瑾之来。他跑得飞快,奔向了顾瑾之。

    顾瑾之生怕他跌了,忙喊乳娘扶住他。

    乳娘就一把抱住了彦绍。

    “他现在跑起来真快……”宋盼儿从乳娘手里接过了孩子,抱到了炕上。见他小脸有点汗。就掏出帕子替他擦拭。然后和乳娘说话,“两个月前走路还不稳。”

    乳娘笑着道:“是,三少爷如今说话也利索了些。”

    “快两岁了。也该利索些。”顾瑾之笑道,“他今天吃过了吗?”

    “方才吃了碗牛肉汤面。盛了大半碗,都吃完了。奴婢也怕三少爷积食,这才逗着他跑跑。”乳娘回答。

    从三月开始,顾瑾之就让乳娘给彦绍吃些炖得软化的肉,或者喝点肉汤。

    彦绍很爱吃。

    这些日子,府上一直熬汤给他煮面,或者下饺子。

    他仍吃奶,但是每日都只要睡前吃一次。

    顾瑾之打算等他学会了吃米饭,再给他断奶。

    所以,这几天,她也吩咐乳娘喂彦绍米饭。

    彦绍却对面食情有独钟。

    “明天还是要喂他吃点米饭。”顾瑾之道。

    乳娘道是。

    她们说话的功夫,彦绍打起哈欠来,有点无力伏在顾瑾之肩头,他困了。

    顾瑾之把手伸进他的后背,摸着有点湿了,就轻声对乳娘道:“吩咐小丫鬟弄些热水来,给彦绍擦擦后背,他刚才出汗了。”

    乳娘道是。

    热水端了来,乳娘要亲自给彦绍擦,顾瑾之却接过了巾帕,道:“我来。”

    “王妃,您如此太辛苦。”乳娘道,“还是奴婢来。奴婢服侍三少爷,您放心。”

    她是说顾瑾之挺着大肚子,比较辛苦。

    顾瑾之则摇摇头,道:“原就是我这个做娘的本分。”

    她坚持帮彦绍擦拭了身子,换了件干净的中衣。

    彦绍已经困得眼睛睁不开。

    顾瑾之把他放在床上。

    这厢房是从前顾瑾之两个弟弟瑥哥儿和珹哥儿住过的。如今顾瑾之的孩子们来了,宋盼儿就叫人准备了干净的被褥。

    彦绍很快就睡熟了。

    顾瑾之自己也有点困。

    她对乳娘道:“你看着他……”

    乳娘道是。

    顾瑾之就去了隔壁厢房,也散发宽衣,躺下睡了半个时辰。

    等她起来的时候,彦绍也醒了。

    而宴席并未散。

    宋盼儿派人来找顾瑾之。

    知道顾瑾之在歇息,并未说什么。

    到了申正,宾客才渐渐散了。

    大奶奶林蔓菁帮忙送客。

    送走了客人,剩下的事都交给了海棠,宋盼儿回了正院。

    顾瑾之和彦绍正在厢房里。

    宋盼儿进来,看彦绍正趴在顾瑾之肩头,而顾瑾之耐心说他说着什么,就笑着,把彦绍抱了过来。

    彦绍不知道怕生,宋盼儿抱他,他也是乐意的。

    后来慢慢的,彦绍有点不情愿。

    乳娘说他是饿了。

    宋盼儿就教人端碟桂花糖膏来,她一点点掰着,喂彦绍吃。

    彦绍果然就不闹了。

    “我听吴太太她们嘀咕说,简王妃疯了……”宋盼儿一边喂彦绍吃糕点,一边漫不经心提起,“真没想到。我还以为她死了。”

    顾瑾之微愣。

    “您为何以为她死了?”顾瑾之问宋盼儿,“怎么又说她疯了?”

    “前几年都在传啊,说她死了。她好些年不出来露面,各种说法都有,我也是听来的。这次说她疯了,也是吴太太听来的,谁知道呢?”

    宋盼儿并不关心,她仅仅是个有趣的八卦而已。

    顾瑾之却半晌没有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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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节打人

    第443节打耳光

    顾瑾之觉得奇怪。

    简王妃犯病,是七八年前的事。

    简王府对王妃的病,讳莫如深,怎么如今传出简王妃发疯之事?

    顾瑾之觉得有蹊跷。

    她也不曾多想。

    不成想,过了两日,就收到了简王府的讣闻:简王妃病逝了。

    猛然一听,顾瑾之还是有点惊讶。

    虽然简王妃已经病了多时。

    但简王妃是精神病。

    顾瑾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曾经多次拒绝过简王府的邀请,拒绝给简王妃看病……

    简王是朱仲钧的亲叔叔,王妃去世,顾瑾之需要上祭礼,亲自去祭拜的。

    她要先打听简王府停灵几日。

    打听到停灵三十五日,而且这两天还不是正经日子,顾瑾之就打算再过几日,去王府上祭礼。

    她也暗中派人去打听,这几天谁家去上祭了。

    顾家那边,也在商议去祭拜的事。

    宋盼儿问顾瑾之:“你也是要去祭拜的。你是侄儿媳妇,若是平常百姓家里,你是应该先过去,帮忙料理的。”

    “我不用去帮忙料理。”顾瑾之道,“我也打听了日子,这几日还不是正经日子,等初十,我再去上祭。”

    想了想,顾瑾之又道,“大伯母和二伯母的诰命,皆在您之上。上祭礼的话,您不用越在她们前头。等她们去了,您再去不迟?”

    宋盼儿就笑,道:“这我还能不知道?”

    母女俩说了一番,顾瑾之回了别馆。

    在京里,顾瑾之没有妯娌。朱仲钧的兄弟们,都在封地,只有另一位叔叔,顾瑾之也不亲近。

    她没有和谁结伴。

    等到了初十,顾瑾之遣了侍卫,抬了祭礼。往简王府去了。

    她自己也随后到了。

    陈鼎文跟着她。

    朱仲钧不在家。燕山是长子,他需要代替朱仲钧,给简王妃上祭,顾瑾之也带了他来。

    顾瑾之在家里。已经教过了燕山礼数。

    燕山学得很像。虽然他的小腿有点微微发抖。

    那么多人。他害怕。

    顾瑾之牵了他的手。

    在灵前答礼的,是简王、简王世子和世子夫人、思柔郡主。

    思柔郡主已经出家。但她母亲去世,她仍是随了俗礼。穿了孝服在灵前哭。

    庐阳王府的祭礼抬到了灵前,顾瑾之领着燕山,上前敬香行礼。

    礼毕之后,简王世子起身,要领燕山去隔壁的花厅答谢献茶,顾瑾之也要进内院去小坐片刻。

    燕山却往顾瑾之身后躲。

    顾瑾之只得对简王世子道:“世子爷节哀。拙子没见过世面,不敢劳驾。他年纪尚小,若是不介意,我带着他吧。”

    她要把燕山带到内院去。

    简王世子点点头,依旧跪到了灵前。

    世子夫人则起身,把顾瑾之和燕山往内院引。

    “……今天宣平侯家的几位诰命也到了。”世子夫人对顾瑾之道。

    宣平侯是太子妃的娘家。

    顾瑾之的胞弟煊哥儿和宣平侯家的四少爷乃莫逆之交。

    可对于宣平侯府,顾瑾之之前听都没有听闻过。

    顾家和宣平侯府也不算交情深厚。

    她不认识宣平侯府的几位诰命。

    顾瑾之笑了笑,跟着世子夫人,往内院正堂走去。

    五月中旬的骄阳,照在脸上有点灼热。

    顾瑾之是孕妇,体温原本就比正常人高,她额头已经有了细汗。她的脚步,也不由放缓了些。

    侍卫没有跟着她们进内院。

    只有顾瑾之和燕山。

    顾瑾之正在想,万一简王府的人不通世故,非要为难她,她可要费力了。然后就听到了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

    世子夫人也听到了。

    她微微吃惊,回头看了看,是思柔郡主。

    思柔郡主穿着孝服,快步走了上来,喊:“庐阳王妃……”

    她是来找顾瑾之的。

    顾瑾之的手,不由搁在自己腹部上。

    思柔郡主面上带着几分冷笑,让人感觉不妙。

    “……大嫂,武安伯家来了三位诰命,您去接一接,我给庐阳王妃献茶。”思柔郡主笑着,对世子夫人道。

    她眼皮有点肿,笑容很勉强。

    世子夫人则有点犹豫。

    武安伯家,依靠着谭家,其实不算什么有势力的门第。而顾瑾之和她身后的庐阳王府,是太后跟前最得宠的。

    谁轻谁重,世子夫人这么精明的人,心里衡量得一清二楚。

    她更怕轻待了顾瑾之。

    顾瑾之也不语,只是看着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就道:“思柔,不如你先去灵堂,我送了庐阳王妃,立马就来。”

    思柔郡主脸色一冷。

    她从前双颊有肉,看上去很可爱讨喜。而后,她生病,整个人都垮了,如今双颊瘦得颧骨高高凸起,很刻薄模样,世子夫人有点怕她的。

    被思柔这么一瞧,世子夫人从心里就有些怯场了。

    世子爷那个人,可是特别疼妹妹的。

    得罪了思柔郡主,就会失去丈夫的欢心。

    权衡利弊,世子夫人还是乖乖听话。

    “王妃,您里头请。”世子夫人转身,有点歉意对顾瑾之道,“吃杯薄茶。今日忙碌,着实招待不周,您多见谅。”

    顾瑾之笑道:“您忙吧,有郡主送我,我万分荣幸的。”

    她说罢,看了眼思柔郡主。

    世子夫人这才转身走了。

    “王妃,请吧。”等世子夫人走远。思柔郡主才走到顾瑾之身边,对她道。

    她先行一步,走在前头带路。

    燕山感觉到了母亲的不悦,就微微停住了脚步,不安的叫了声娘。

    顾瑾之低头,看了眼儿子,笑着对他道:“没事,燕山。咱们喝杯茶就回去。”

    她掌心的温热,传到了燕山的掌心。

    燕山心里陡然安定了不少。

    他安静跟着顾瑾之。

    顾瑾之则紧跟着思柔郡主的脚步。

    他们已经过了垂花门,再走几步应该到了正堂。

    但思柔郡主带路。越走越偏。

    她似乎想把顾瑾之往后花园带。

    顾瑾之跟着她。一路随着她到了简王府的后花园。

    路上,渐渐看不到服侍的丫鬟婆子们了。

    一株两人合抱的大树前,思柔郡主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脸,目光阴沉看着顾瑾之。道:“我今日冒昧。把您请到这僻静之处。不过是要问一句话。”

    “郡主只管问,我定会知无不言。”顾瑾之道。

    树冠伸展,似把巨伞。撑在他们头顶。那金色光芒,就顺着缝隙,斑斑点点落在他们身上、脸上。

    思柔的表情有点狰狞。

    顾瑾之的神色恬柔。

    倏然有风,吹动了树冠,树叶似波浪起舞,那些投影也随之而动,好似是他们彼此的表情动了。

    “……你当年,对我和我娘,使了什么手段?”思柔问道。

    “这话,我就不解了。”顾瑾之回答,“什么手段?”

    “不必装蒜。”思柔郡主道,“你心里一清二楚。你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跑来拜访我。后来,我就生病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你下的手,我知道。焉知我娘越病越重,不是你在捣鬼?”

    “郡主这番话,凭空猜测,无凭无据,顾氏当不起。”顾瑾之道,“若郡主怀疑我,何不去应天府告状,咱们对簿公堂呢?”

    “你当自己有恃无恐,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外人。”思柔郡主冷笑道,“当年的事,你就不怕我抖出来?”

    然后她指了燕山,“这孩子,难道不是个野种?”

    思柔的话,把顾瑾之心里疑惑很久、不愿意承认了很久的疑团,终于点破。

    果然,有人用心险恶,拿燕山的早产大做文章,来诬陷她。

    点破了,顾瑾之也不再怀有另外的幻想,心里居然一松。

    燕山被思柔的话,吓得一愣。

    他不知野种何意,茫然看了眼顾瑾之。

    思柔又是一个冷笑。

    “这孩子,是我和王爷的亲生骨肉。”顾瑾之笑了笑,“你一个世外人,这么信口雌黄,满口污秽,难道不怕佛祖烂了你的嘴?”

    这话,让思柔大怒。

    她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无谓的争吵,失了你我的身份……”思柔郡主道

    她话音未落,顾瑾之猛然一个快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打完之后,顾瑾之又快速后退几步。

    思柔被她打懵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没有回神。

    而燕山,也吓得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不仅要和你争吵,不仅要骂你烂嘴烂舌不得好死,我还要打你。”顾瑾之的神色,一瞬间冷峻起来,“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被鬼神缠身,出了家,反而诬赖我害你,这是你五根不净,我替佛祖教训你;你出言污蔑我的清白,玷污我儿子的出身,我要替我自己教训你……”

    “你……你……”思柔郡主回过神,半边脸火辣辣的疼,脑袋里嗡嗡直响,半晌不知该捡哪个恶毒的词回骂。

    她着实不知怎么骂,就扑了上来。

    顾瑾之把燕山往旁边一推,眼瞧着思柔郡主就要冲上去,她微微侧身,快步迎上她。

    她的手,落在思柔郡主的后颈。

    顾瑾之用力掐下去。

    思柔郡主顿时就昏迷过去。

    “燕山,咱们回去。”顾瑾之把思柔郡主丢在地上,整了整衣襟,牵了儿子的手,道。

    燕山已经吓傻了,目光呆呆的。

    顾瑾之唤了他两声,他才回神,眼神复杂看着母亲。

    顾瑾之冲他微笑,面容温柔:“燕山,别怕。娘早就告诉过你,不管谁要欺负你,就不要让他们占了便宜……”

    燕山的眼神,仍是有点直。

    他的腿,又开始发颤。

    他紧紧攥住了顾瑾之的手,非常用力,跟着顾瑾之往外走。

    然后他问:“娘,那个人死了吗?”

    *****(未完待续。。)

第444节离间

    第444节

    顾瑾之听了燕山的话,就停下脚步,轻轻抱住了儿子的头,低声道:“燕山,别怕。她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醒,没有死。娘不杀人的。”

    燕山颤抖的身子,在顾瑾之的安抚下,渐渐停止了下来。

    他相信顾瑾之的话。

    顾瑾之见他好了点,就道:“咱们回去吧,燕山?”

    燕山说好。

    他几乎是牵着顾瑾之往外跑,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

    顾瑾之只得跟着他的脚步,。

    王府里人来客往,没人注意到他们,顾瑾之没有跟简王告别,直接趁乱出了门。

    她和燕山回了家。

    燕山脸色有点苍白。

    到了家之后,顾瑾之让燕山依偎在自己怀里,低声哄他,一再跟他解释,那个人没有死,然后又说:“过几日,娘再带燕山去看她。她是活着的,只是睡着了……”

    燕山这才真的相信了。

    顾瑾之让人端了杯热水给燕山。

    喝了点热水,燕山身上的气血活络起来,脸色也渐渐好转。

    顾瑾之这才放心。

    燕山就对顾瑾之说:“娘,咱们以后不去那家……”

    他再也不想去简王府做客了。

    “好!”顾瑾之道,“以后再也不去了。”

    燕山甜甜笑了笑。

    顾瑾之问他:“要不要去跟义父学写字?”

    燕山对写字这件事热爱至极,连连点头。说好。

    顾瑾之就把他送到林翊那边去了。

    林翊教燕山写字,顾瑾之也坐在一旁看了片刻。

    见燕山的确好了很多,已经无碍了,顾瑾之才放心,对林翊道:“我出趟门,燕山就劳烦林先生照顾……”

    林翊说无妨。

    燕山也喜欢和林翊在一起。

    等顾瑾之走后,燕山偷偷跟林翊:“义父,什么是野种?”

    林翊怔愣,问他:“燕山,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燕山就把当时的事。说给了林翊听。然后他又仔细跟林翊解释:“……我娘没有杀人。她只是睡着了。我娘打了她一巴掌,她冲过来,然后……然后她就睡着了。”

    林翊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淡淡舒了口气。

    “义父,什么是野种?”燕山见林翊没有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思柔郡主模样有点吓人。用手指着燕山。说这个孩子是野种,燕山年纪虽然小,却记忆深刻。

    他非要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翊就正了脸色。道:“野种,是个恶毒的脏话。燕山,义父今天跟你讲讲,什么是恶语伤人……”

    他就这件事,和燕山说起恶语伤人的种种。

    燕山听得非常认真。

    他小小的心里,第一次起了小小的震撼。

    原来人这么可怕,燕山闷闷的想。

    ******

    把燕山交给林翊,顾瑾之只身进了宫。

    太后是挺高兴的,笑道:“哀家昨晚还和成宛念叨你,你今日就进宫了……”

    “母后念叨我什么?”顾瑾之笑着问。

    “仲钧不在家,哀家也不知道你们母子好不好,甚是挂念。”太后道,“今天怎么得空来,不带燕山他们兄弟?”

    顾瑾之低垂了眼帘,半晌才接话道:“母后,我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太后听了,欢喜神色敛尽,蹙眉问道:“告什么状?”

    “简王妃病逝,我去上祭。王府的人接了我,要内院献茶的时候,思柔郡主给我和燕山带路,却将我们带到了后花园,说了些难听的话。”顾瑾之很是委屈道,“在七年前,简王妃就发病了。发作起来,拿了刀剑就要砍人,他们不想落人口舌,不肯对外人说一个字。

    后来听说我医术好。求到了我跟前。在我之前,他们请了彭乐邑太医。这件事,母后不信,可以问彭大人。

    当年我便给简王妃开了方子。而再次复诊的时候,察觉王妃病情并未好转,仔细问来,才知道简王停了王妃的药,说王妃吃药难受。

    我在简王府,也没少受冷眼,却不吃我开的药。

    后来,简王妃越病越重,简王府的人一次次再求我。

    我想着,我开了方子他们也是不肯吃药,反而怪我无能。这吃力不讨好之事,断乎做不得,只说回去吃老方子,就回绝了简王府。

    如今,思柔郡主却问,是不是我当年的方子,害死了简王妃……”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太后听了,心里的怒火蹭的上了,脸色微变。

    成姑姑站在一旁,胆战心惊,生怕太后又气得犯病。

    “……我是十万分的委屈。思柔郡主又说起我当年被绑架之事,还说了些特别难听之词。燕山当时也在场。

    我一怒之下,掴了她个巴掌。她要还手,我又一掌把她劈晕了,把她丢在他们家的后花园。”顾瑾之声音越来越低。

    太后听了,由怒转笑。她竟然没问思柔郡主说了当年绑架的什么事,而是问:“你怎么一掌劈晕思柔的?”

    顾瑾之就说了自己的方法。

    太后自己也试了试自己的脖子,有点够不着。

    成宛就主动过来,让太后试试看。

    太后看了几眼,笑着道:“哀家也不是要学小七的手艺,学成了,用来做什么?”

    她没有拿成宛试。

    知道顾瑾之没有吃亏,太后心里才舒服些。

    她对顾瑾之道:“一味谦让,旁人只会得寸进尺。外头总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哀家在深宫。护不到你们,就敢胡作非为。”

    她这一笑,心情好了不少,怒火也消弭殆尽,人也很理智了,对顾瑾之道:“丧母之痛,失了心智,思柔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哀家也不好拿了她来问。哀家知道小七委屈,看在简王府还在治丧的份上。这件事暂且不提吧。日后哀家让思柔给小七陪不是。”

    顾瑾之道是。

    她赶在简王府告状之前,先告了状,目的就达到了。

    在太后面前,不需要表现得得理不饶人。

    该给顾瑾之的。太后都会给的。

    顾瑾之略微坐了坐。瞧着天色不早。便道:“母后,我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您。”

    太后点点头,道:“带着燕山他们兄弟一起来……”

    顾瑾之口头答应了。

    上次晋王那件事后。顾瑾之再也没有带孩子进宫过,太后也未强求。

    等顾瑾之走后,太后和成姑姑说起了这件事。

    “思柔从小性格就烈,既不像简王,也不像简王妃。她当面骂小七,哀家是信的。小七也打了她一顿,也算找回了便宜。”太后道,“如今简王府又是新丧,小七是吃了点亏,就算积德行善,就算了吧。”

    成姑姑犹豫了下。

    而后,她悄声对太后道:“太后,前些年王妃出那件事,您还记得吗?”

    太后当然记得。

    皇帝还趁机杀了张道坤,灭了蠢蠢欲动的张家,把张淑妃丢尽了冷宫。张淑妃身娇肉贵,在冷宫里挨了两年就病死了。

    那件事,朱仲钧和顾瑾之却是从未在太后面前提及过。

    太后也多次问,到底是谁下的手。

    皇帝也支吾推诿,说不知道。

    太后现在才想起来,小七方才说“思柔郡主说起我当年被绑架那件事”,太后一心在生气上,而后又未留心,都没有问顾瑾之。

    直到成姑姑提起。

    思柔怎么知道小七被绑架之事?

    为了仲钧,太后和皇帝冒着大风险,娶了顾瑾之;而又问了仲钧的尊严和皇家体面,他们对当年绑架之事,刻意隐瞒。

    京里有人知道,皇帝和太后也是不怕的。

    能在京里消息灵通的,都是精明人,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简王府也听说了吗?

    思柔郡主也知道?

    “你是听说了什么?”太后看向成宛。

    “奴婢并没有听说什么。”成姑姑笑着道,“只是有件事,偶然听王爷提到过一次,让奴婢不要告诉您,免得您担心……”

    “什么事?”太后连忙问。

    她心里隐约有几分不安。

    “王爷说,当年大少爷早产,是因为王妃路上动了胎气。奴婢也只是随口问,王爷的马车,赶车的都是老车夫,稳妥得紧,怎么会动了胎气?王爷却说,路上有人追杀他们,一路逃命,这才伤了王妃。”成宛道。

    朱仲钧每次回京,都要给成姑姑、常顺等太后身边的红人带份重礼。

    这件事,朱仲钧问过太后,是太后点头同意的。

    成姑姑和常顺等人拿了朱仲钧的礼,也会先拿给太后瞧。

    太后默许他们收下,只是不要声张。

    所以,成姑姑和常顺时常在太后面前,说些朱仲钧的好话,太后心里也是明白为什么的。

    她是乐意听到。

    成宛是太后心腹第一人,朱仲钧有些话,不好和太后说起,就告诉了成宛,这是很常见的。

    “……是什么人?”太后脸色骤变,手伏在扶手上,指尖捏得发白。

    “王爷也说,不甚清楚。他猜测,大概是余孽。”成宛道。

    太后心里顿时就明白过来。

    是想害顾瑾之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太后声音发厉。

    “不是张家的人。”成姑姑道,“王爷和王妃离京的时候,张家都入了狱,不会去追杀王爷和王妃的。太后您想,既然凶徒仍逍遥法外,再散播些谣言,思柔郡主听闻了,岂不是就合情合理了——只是不知思柔郡主和谁走得近……”

    太后顺着成宛的话,仔细想了片刻。

    而后,她突然问成宛:“这是王爷教你说的?”

    “王爷不让说。”成宛笑道,“说怕您担心。王爷想着您,心里极孝顺。可奴婢揣度那意思,王爷是个明白人,知晓奴婢在太后娘娘您跟前最是忠心,不管什么话,告诉了奴婢,不就是告诉了您么?您说这是王爷教奴婢说的,也没冤枉奴婢……”

    *****(未完待续。。)

第445节离巢

    第445节离巢

    成宛在太后身边多年,能把太后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一句话,就逗得太后开怀。

    “……当年的事,论理也和简王府牵扯不上什么。”太后慢慢琢磨思柔郡主的事,觉得害顾瑾之的,不可能是简王府。

    因为,没这个必要。

    顾家和简王府应该是没有仇怨的。

    庐阳王更是简王的亲侄儿。万一事情暴露,简王府可能要被夺爵,简王府没必要冒如此风险。

    最可能害顾瑾之的,要么就是跟皇家有仇,要么就是跟顾家有仇。

    而两者皆备者,反而能让太后想到某个姓氏。

    她心里冷然,半晌没有开口。

    脸色紧绷起来。

    成姑姑看在眼里,也不敢再开口。

    “七年多了,查起来也是不容易的。”太后喃喃自语,“小七和简王府,有点过结。否则,小七不会一言不合就打人。哀家看小七的性子,从小就沉稳,认真说起来还有点闷,不是那急起来便动手的人……”

    成姑姑微微颔首,只说顾瑾之:“王妃性子温和深敛,自小便是这般,不像是会动手打人的。”

    “所以哀家猜想,小七和思柔是有过大过结的。思柔虽说任性了几分,却也不是糊里糊涂的。若不是她做了对不起小七的事,心里疑惑小七会报复,又怎么说小七害死了简王妃?”太后道,“是她做了什么事。才断定小七必然报复?”

    成姑姑又沉默下来。

    有些话,她不适合说,怕适得其反,太后又疑惑是庐阳王给了她好处,让她如此的。

    太后迟早是会想到的,成姑姑觉得自己没必要自作聪明去帮太后点破。

    太后也在沉思。

    大殿内静悄悄的。

    有内侍进来禀道,说思柔郡主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看了眼成宛,道:“果然来告状了。”

    想了想,太后对内侍道,“回了她吧。别说。让她安心哭灵。过几日再来给哀家请安。”

    内侍道是。

    等内侍出去后,太后突然想起什么,又问成宛:“思柔郡主已经入了佛门吗?”

    “戴发修行,已经好几年了。”成宛回答。

    太后略有所思。没有再问了。

    *******

    从宫里回家。顾瑾之先去看了燕山。

    燕山仍在林翊那边练字。却表情闷闷不乐。

    顾瑾之还以为他在纠结思柔郡主的事,便笑着喊他:“燕山,娘回来了。”

    燕山抬头。弱弱喊了声娘,又继续埋头练字。

    顾瑾之就看林翊。

    林翊无奈摆摆手,给顾瑾之一个眼神,让她出来说话。

    顾瑾之便随着林翊,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低声说起话来。

    “……我多次见您和王爷在孩子跟前,直言不讳。燕山问我什么是野种,我便把我知晓的诽谤之道,都教给了他。他听完就不高兴,一直不说话。”林翊有点内疚道,“这次,是我不好。”

    “先生快别如此。”顾瑾之笑道,“孩子虽小,但世道险恶,他应该要知晓。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人心不古,他也能学得自保。我感激先生都来不及。”

    林翊便在心里想,顾瑾之真是个奇怪的母亲。

    和林翊说完,了解了事情,顾瑾之又进入屋内。

    林翊没有跟进来。

    屋子里只有她和燕山。

    她坐到了燕山对面,含笑望着他。

    燕山抬眼,看了眼顾瑾之,轻轻喊了声娘,又继续写字。

    他却没有听到顾瑾之的回答。

    他狐疑了下,又抬眼打量顾瑾之。

    顾瑾之仍是方才的神情,就那么看着他。

    燕山那笔的手微顿。

    顾瑾之这才开口,道:“燕山,到娘怀里来。”

    燕山听到这话,只觉眼眶一热,几乎是快奔到了顾瑾之怀里,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而后,他又怕自己伤到了顾瑾之肚子里的小宝宝,身子微微让旁边倾斜。

    他懂事得叫人心疼不已。

    “燕山……”顾瑾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后背,给他温暖,轻轻呼唤他的名字,“燕山……”

    “燕山,你今天跟义父学了什么?”顾瑾之又柔声问他。

    燕山不答,只是把头埋在顾瑾之的肩膀里。

    顾瑾之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燕山这才说:“娘,义父和我说了诽谤、污蔑、欺诈……”

    顾瑾之顿时惊喜万分,道:“燕山,你会说这么多词。娘真高兴。”

    她的高兴,是从里到外透出来的,热切又明显,让燕山微微愣了愣。

    而后,他也抿唇笑了笑,终于松开了母亲的脖子。

    他依靠着母亲的胳膊坐下,然后喃喃跟母亲说今日义父教他的东西:“义父说,小到乡野,大到朝堂,处处皆有欺诈、诽谤。之前有个宰相,因人诽谤,被处腰斩……”

    他记性还不错。

    虽然记不清具体人名和朝代,但故事还是讲得圆转了。

    “……娘,有人为何非要诽谤他人?”燕山问顾瑾之,“义父说,那是因为有利可图。”

    顾瑾之轻轻搂住了儿子,道:“燕山,这世间的道理,着实太多了。今日义父已经教了你,娘就不再说了。走,咱们去外祖母那里,让外祖母给咱们弄好吃的。”

    燕山有点兴趣乏乏。

    “带着二弟和三弟,咱们一块儿,可好?”顾瑾之继续利诱。

    燕山这才点点头。

    去顾宅那边玩了一个下午,燕山心情才逐渐好转。终于不再纠结早上遇到思柔郡主那件事了。

    但是他夜里,还是做噩梦。

    第二天一早,他就跟顾瑾之说:“娘,我梦到好多血。我怕。”

    顾瑾之就让他跟着自己,一整天。

    林翊听闻后,单独找了顾瑾之,对她道:“燕山有点怯懦。”

    顾瑾之知道孩子的这个缺点,并未因林翊的实话而不高兴,道:“先生说的不错。我也曾因他这个毛病,想了法子。怎奈效果甚微……”

    “我在府上这些日子。看着您和王爷教孩子,都是温柔疼爱的。燕山怎么会如此怯懦?”林翊问顾瑾之。

    顾瑾之只得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也许不足月,天性里带来的……”

    说到这里,她就很痛苦。

    孩子的这些不足。都是因为她。

    林翊却摇摇头。道:“天性里的东西。是可以克服的。燕山和您太亲近了。”

    他觉得是顾瑾之的溺爱,给孩子带来的怯懦。

    这话就说得有点不客气了。

    林翊打量了下顾瑾之的表情。

    “也许是,谁知道呢。”顾瑾之并未生气。只是有点担心。

    林翊心里的话,经过这么几句试探,才敢放心说出来:“若您信任我,我想带着燕山,出去走走。也许十天半个月,也是一年两载。我功夫不深,学识也不扎实,却会毫无保留教给燕山……”

    顾瑾之的心,猛然被什么扎了下,闷闷的疼。

    她舍不得。

    而后,她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她的确和燕山太亲近了。

    也许孩子的怯懦,真的是来源于对她的依赖。

    顾瑾之束缚着燕山,燕山永远都学不会独立。

    如果他余下的一生,都这么患得患失、敏感脆弱,顾瑾之只怕会内疚一生。

    她沉默了下,道:“我是非常信任先生的。只是,燕山从未离开过我……”

    “老鹰把雏鹰推下悬崖,雏鹰的翅膀才能刚硬有力,学会飞翔。况且我带着燕山,确保他安全无虞。您既然信任我,就把燕山交给我吧。”林翊道。

    顾瑾之想到,她和朱仲钧留林翊,除了相信他的人品,就是羡慕他有一身的江湖经验,可以教给不谙世事的燕山。

    既然他想带着燕山出门,顾瑾之也要学学老鹰,狠下心来。

    燕山性格里的缺点,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她没有再犹豫,果然答应了林翊。

    “半年吧,你们不要走太远。”顾瑾之最后道,“半年后回来吧。”

    “您放心,半年后一定回来。”林翊笑了笑,然后又道:“您是位得不了的母亲。”

    他觉得顾瑾之很有勇气。

    顾瑾之则苦笑:“先生过誉了。我是位不合格的母亲。”

    晚上,顾瑾之把这件事告诉了燕山。

    燕山也是男孩子,性格里也有好奇,便道:“娘,您去么?”

    顾瑾之摇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娘哪里也去不了,只有燕山和义父去。”

    “我愿意和义父去。”燕山笑道,“娘,我们是去找爹爹么,二弟去吗?”

    顾瑾之都摇头。

    燕山就有点舍不得。

    他还是答应去了。

    第二天,彦颖听说了,他也想去。

    顾瑾之不同意。

    彦颖就又哭又闹。

    燕山便又说:“娘,让二弟也去吧。”

    “燕山,你二弟要习武的,不能耽误他。”顾瑾之道,“只有你和你义父去。”

    彦颖不依不饶。

    顾瑾之要摸他的脸,他却咬住了顾瑾之的手。

    直到把顾瑾之的手咬破了皮,血留到了他嘴里,血腥味让他不适,他才松了口。

    “娘……”看到顾瑾之的手破了,血流了下来,彦颖也吓得无措,哭得更加大声了。

    顾瑾之只得又艰难半跪在地上,抱着他,轻轻哄着他。

    “我也要去。”彦颖一遍啜泣,一遍又小声里,声音里已经没了方才的不肯退让。

    “彦颖不去,在家里陪着娘。娘一个人害怕。”顾瑾之说。

    彦颖不回答,又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说:“好……”

    *****(未完待续。。)

第446节完美

    五月二十,燕山跟着林翊,从京城离开。

    没有侍卫跟着他们。

    宋盼儿听闻后,骂了顾瑾之一顿:“是你什么亲人,你就放心把孩子给他?那个林道士,许是好心,但他文质彬彬的,若说路上遇到了事,你以后怎么跟王爷交代?你还活不活了?”

    她生气起来,林先生也不叫,直喊林翊为“道士”。

    这些事,顾瑾之也一再想过。

    就是因为有这些牵绊,人们不愿意把孩子放出去。

    可是她的燕山,不应该因为她的不放心而耽误。

    顾瑾之是信任林翊的。

    “娘,林先生可靠……”

    顾瑾之尚未说完,宋盼儿就打断了她:“可靠?要是遇到了剪径的土匪,他能怎么办?他自己个文弱书生,有心无力。若说你真想让燕山出去见见世面,等王爷回来,带着他,岂不好?”

    她非要顾瑾之派人去追。

    顾瑾之不同意。

    “你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我派人去。哪怕是个小厮在身边,也能照拂他们一二。”宋盼儿道。

    顾瑾之也不同意。

    所有,宋盼儿气得一整个下午,都在唠叨这件事。

    她是分外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外人。

    可在顾瑾之看来,林翊不是外人,是燕山的义父。

    林翊没有家庭,把燕山当儿子,燕山就是他的亲人。

    宋盼儿又气得半死。

    “你啊,太亲信人!”她骂顾瑾之。

    顾瑾之不回答。

    她每回答一句。宋盼儿就要多唠叨几句,顾瑾之索性沉默。

    半下午的时候,顾延臻回来,见顾瑾之坐在炕上,沉默无语,而宋盼儿也说得口干舌燥,一脸晦气,就不解问:“你们娘俩这是怎么了?”

    宋盼儿正在对顾瑾之的沉默发愁。

    顾瑾之不接话,她该骂的都骂完了,也劝的也劝了。现在都词穷了。

    而顾延臻回来。她就可以换个角度,把对顾瑾之说过的话,讲给顾延臻听一遍,再让顾延臻帮忙劝劝顾瑾之。

    林翊和燕山才走了半天。派人去追能追上。

    宋盼儿只是不知道他们往哪边走了……

    顾延臻听了。却不以为意。道:“孩子出门,不至于大惊小怪,如果世道太平。又有人跟着。琇哥儿一个人去江南。我都放心。”

    宋盼儿一听这话,又火冒三丈。

    “瞧瞧这话,也算做外祖说出来!”宋盼儿冷笑道,“拿着七岁的孩子,和二十岁的琇哥儿比,亏你说得出口。琇哥儿是一个人么?当初你舔着脸求我,给他派了那几个活计,如今都忘到了哪里?”

    顾延臻成功把宋盼儿的怒火引了出去。

    顾瑾之便在心里想,这才是亲爹呢。

    她就从母亲的魔抓下逃脱了。

    第二天,她就不过去了。

    宋盼儿知道她的心思,自己跑过来找她了。

    “有燕山的消息么?”宋盼儿问。

    顾瑾之摇摇头。

    “看看,你看看。”宋盼儿痛心疾首道,“这才走,就没了联系。万一他把孩子拐到了穷乡僻壤……”

    顾瑾之就无言相对了。

    “娘,等到了地方,林先生才会写信回来报平安。不管谁出门,也没有一天就报信的道理啊。”顾瑾之道。

    “那派个人去看看啊。”宋盼儿又旧事重提,“派个人去,只要看到燕山还好,我就放心了。”

    顾瑾之不松口。

    宋盼儿气得要死,又唠叨了一回。

    顾瑾之这才叫受不了。

    她也不敢还嘴。

    宋盼儿也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让顾瑾之不舒服,就住了口,想着自己的打算,应该好好劝顾瑾之。

    顾瑾之这个做娘的,未必心里真能放下。

    好好说话,她肯定也能听进去的。

    冷静下来之后,宋盼儿不想深究燕山的事,转而问起了朱仲钧如何了:“王爷呢,王爷可有消息?”

    “有消息的。”顾瑾之巴不得母亲转移了话题,连忙道,“他才到,就有处堤坝出了问题,洪水淹没了农田。”

    “对啊,如今是春汛,南边到处是春汛。”宋盼儿就差点跳起来,“燕山和林先生往南走,若是遇到了汛期,且不说洪水如何。灾民流离失所,起了歹心还另说,那些土匪,就趁机作乱了。”

    “林先生带着燕山,没有往南走。”顾瑾之撒谎道。

    “往北?往北就更乱了。”宋盼儿急道,“北边从来就没有太平过。我便说,什么林先生,不安好心的…….”

    昨天差不多的言辞,又说了一遍。

    过了半晌,顾瑾之终于回击了一句:“娘,您从前也是女中豪杰,如今这般婆婆妈妈的?”

    宋盼儿被噎得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这才真正堵住了宋盼儿的口。

    ****

    顾瑾之被彦颖咬破皮的手,也已经结痂了。从那之后,彦颖和顾瑾之反而更亲近了很多。

    从前他们也亲近。

    但彦颖爱玩,不像燕山,时刻在顾瑾之身边。

    彦颖爱到处跑。

    可这几天,他都乖乖在顾瑾之身边。

    顾瑾之觉得,他对咬伤她的事有愧疚。

    孩子小,大人总会以为,很多事他们不懂。看彦颖的行为,顾瑾之觉得她误会了孩子。

    彦颖还是懂的。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母亲。

    顾瑾之就抱着他,对他道:“以后不要乱发脾气,生气不要打人,更不能咬人,否则娘就不高兴了。”

    彦颖轻轻点头,喃喃说了句知道了。

    然后,顾瑾之又道:“做错了事,要道歉,保证以后不再犯了。”

    彦颖却不肯说。

    顾瑾之就想到了朱仲钧。

    朱仲钧也是这样的性格。

    他很难说句道歉的话。他明知自己错了,也要强撑着,这点,彦颖像极了朱仲钧。

    而彦颖胡乱发脾气的性格,更是和朱仲钧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朱仲钧便是那种,一点小事,翻脸跟翻书一样的人。

    “娘……”彦颖撒娇,拉着顾瑾之的袖子,把头让顾瑾之怀里埋,却怎么也不肯说句道歉的话。

    他才这么小,已经学得如此倔强,让顾瑾之分外无力。

    朱仲钧的基因实在太强大了,顾瑾之只怕人力无法扭转。

    “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咬人,不发脾气了。”顾瑾之板起脸。

    彦颖见母亲生气了,一溜烟跑了。

    顾瑾之满院子找他。

    他却跑到了宋盼儿那边。

    他知道哪里能保护他。

    宋盼儿因为燕山的事,对顾瑾之仍心存不满,又见彦颖急匆匆跑来,在躲顾瑾之,宋盼儿就说:“好好的,又跟孩子闹什么?”

    顾瑾之就当着母亲的面,说出孩子咬她的话来。

    她笑了笑,道:“没闹什么。他要来您这里,跑得急,我也不知何事,就跟着来了。”

    然后顾瑾之问彦颖,“彦颖,你怎么跑到外祖母这边?”

    彦颖不回答,往宋盼儿身后躲。

    宋盼儿只瞪顾瑾之,让顾瑾之先回去。

    顾瑾之知道有母亲照顾彦颖,彦颖没有乱跑,就放心回了家。

    到了晚上,顾宅那边亲自送了彦颖过来。

    有丫鬟照顾彦颖。

    顾瑾之吩咐好了,就装作不知道彦颖回来了,自己睡了。

    第二天,彦颖又来了。

    这次,他跟顾瑾之认错了。

    他低着脑袋,声音嗡嗡的:“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咬人了。我不发脾气。”

    顾瑾之不知为何,眼眶一热,一把抱住了彦颖,低声道:“好,我信。”

    那打之后,他们母子才算真正亲热起来。

    彦颖每日除了习武,到处跑跑,还会知道到顾瑾之跟前来。

    他还不足五岁。

    而后的一段时光,顾瑾之过得非常安逸。

    肚子里的孩子不闹腾,彦颖也乖觉几分,能听顾瑾之的话,三子彦绍健康活泼,已经学会了说大部分的话,还会学舌,非常讨喜。

    顾瑾之觉得,日子这样,挺完美的。(未完待续。。)

第447节革去

    简王妃出殡之后,顾瑾之和简王府便没了来往。

    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

    朱仲钧也写信回来,信中只说他很好,很安全,问顾瑾之和孩子们好不好。他说了很安全,顾瑾之就明白,朱仲钧这是偷偷回了趟庐州。

    庐州很安全。

    顾瑾之给他回信,说了老二彦颖跟着师傅学武,体质越来越好了;还有一个月就满两周岁的老三彦绍,也越发活泼调皮。

    而长子燕山,被林翊带到了外地,半年后回来。

    半个月后,顾瑾之收到了朱仲钧的回信。

    他吩咐顾瑾之,多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尽孝道。也说了林翊可靠,让顾瑾之不必忧心,男儿就该多出门,增长见识。

    顾瑾之颇为欣慰。

    京里尚未平静。

    西北战事的消息,被完全封锁,平头百姓不知如何,顾瑾之也没有去打听。而她大伯顾延韬,和太子起了冲突,至今尚未和解。

    而太子的老师袁裕业,终于如愿,成了吏部尚书。

    吏部乃六部之首,吏部尚书便是天官。能坐到这个位置,无才无德,无人会信服的。

    朝中炸开了窝,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不满的声音很多,连市井都听闻了。

    关于袁裕业的种种谣言,又从四面八方涌入。

    甚至顾瑾之都听说了。

    有耿直的朝臣,公然在朝堂说。袁裕业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根本无大才,不足以任大职。

    太子就把那个朝臣贬到了福建。

    这样就震慑了朝臣。

    从此,再也无人说三道四。

    但暗地里的不满之声,从未消弭。

    投靠了太子,就等于和谭氏成为一派。

    袁裕业却不。

    他和“谭氏”那派的大臣,划分得非常清楚。

    这无疑也给了朝中一个暗示:太子是不信任谭氏的。如今依靠谭氏支派,谭家朝中无人,而谭家门生夏首辅也致仕,太子也不信任。这对谭氏的气势很有打击。

    顾延韬趁机也打压了几个谭氏派系。换上了自己的人。

    不管是袁裕业还是太子,他们一个书生、一个自以为是的弱冠少年,在朝中的倾轧不及顾延韬熟练和敏感。

    他们不过小小的随心所欲,就被顾延韬捕捉到了。

    朝臣也觉得无奈:太子的行为。显得很幼稚。如今越发明显。而他偏信的袁裕业,党同伐异手段,不亚于当年的顾延韬。

    虎狼争斗。总有人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要么就投靠顾延韬,要么就沉默低调。

    反正是没人愿意投靠袁裕业的。

    他们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袁裕业不能生育,是个没有尊严的男人。

    就在朝中为这间大事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又有另外一个消息,在京城激起了千层浪。

    这件事,是关于简王府的。

    简王妃过了头七,思柔郡主便要回寺庙静修。

    太后却把她叫到了宫里,说愿意给她在城外修建一处寺庙,她任主持。

    思柔当时愣住了。

    她半晌没有回答,而是脸憋得通红,嗫喻道:“……太后娘娘,思柔只怕修行不够,当不起如此重任,会辜负太后娘娘的厚望。”

    太后则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还是如此贴心。哀家想给你建处寺庙,拨些银两,不过是心疼你新丧了母亲,哪里是指望你做什么?”

    思柔低垂了头。

    她手指纠缠在一处,捏得发白。

    “只是,如今西北打仗,国库的钱财是不能妄加动用的……”太后话锋一转,又道。

    思柔心里大动,猛然抬头,抢话道:“思柔也不敢让太后娘娘破费……”

    “……哀家知道你孝顺。可哀家这话说了,就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你们府上素来是富裕的,当年陛下也另外赏赐你们良田。哀家下道懿旨,让你父亲给你修建一处寺庙,供奉香火,也是替哀家积福。你可愿意啊?”太后继续道。

    思柔终于明白了什么,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又惊又怒。

    她现在尚未正式出家。也许在她心里,对自己的人生尚有其他想法。她的病,也渐渐好转。

    她最近还在想,也许她心里的冤孽,早已化去了。

    这么几年的清苦修行,她已经替自己还了债。

    她甚至做梦到过谭宥,那个给她希望的男人。

    她心里的希望,似小火苗般,窜了出去。

    如今,太后这么一席话,把她的小火苗就浇灭了,思柔郡主只感觉自己人生一下子就失去了光明。

    她眼前有短暂的黑暗。

    她不由在心里发怒:这个老太婆,着实可恶。

    思柔郡主又想,自己不过是戴发修行,碍着太后什么事,她怎么突然就希望思柔真正出家呢?

    这是谁的意思,是她父亲和兄长的意思,还是嫂子的意思?

    否则,太后也不会管他们的家务事。

    思柔郡主只感眼前困境,心里的埋怨和牢骚,更是不敢轻易说出,只得噗通一声,给太后跪下,磕头道:“太后娘娘,思柔静守佛堂六年多,心虔至诚。只是修建庙宇,劳民伤财。如今西北又起战事,思柔愿孤身寄托它庙,替太后娘娘和天下百姓祈福。修建庙宇的钱财,备了粮草,送往西北,反而更是天下苍生之福。”

    她以为自己这话,是非常完美的。

    她出家不出家,也不关太后什么事。

    而太后今天说这些,无非是有人挑拨。希望她出家。

    思柔郡主知道,西北打仗,朝廷是很缺钱粮的。她的意思,自愿让她的父兄,把修建庙宇的钱,拿出来给西北战事,太后是会很高兴的。

    可是半晌,思柔郡主都没有听到太后的回答。

    大殿里里安静至极。

    太后久久没有出声。

    信心满满的思柔郡主,顿感后背凉意阵阵。

    难道她猜错了太后的心思?

    “思柔关心国事,哀家甚是欣慰。”太后道。声音却阴凉着。甚至暗含了几分嘲讽。

    思柔大惊失色。

    太后这是觉得她僭越了?

    太后一辈子生活在后宫里。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深谙。难道在太后心里,以为不仅仅是妃子们,连这天下的女人。都不得干政么?

    思柔不过是一句场面话。却换来这样的回答。她的心早已凉透了。

    她连忙磕头,道:“太后,思柔在寺庙这几年。不通俗事,不知规矩。思柔仅仅是听父兄说了几句战事,就在太后娘娘跟前卖弄,思柔罪该万死。”

    她这么百伶百俐的一个人,反应极快。

    她曾经也引以为傲。

    如今,她却有几分不确定。

    这么一番费力的表现,到底有用没用?

    “这话从何而起?”太后继续道,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冷漠与薄凉,“怎么就有罪该万死的话?你这般聪明机灵,哀家夸你一句,反而招惹来你这般又是磕头又是告罪,这是埋怨哀家说错了?”

    思柔的心,就彻底凉透了。

    她知道,她没有多想,太后今天是想找她的麻烦。

    她做了什么?

    思柔猛然想起上次,自己因丧母而气急攻心,在后花园骂了顾瑾之的事。

    当时,她看到顾瑾之那丰腴的面颊,红润健康,眼睛隐约有甜蜜的笑意,让思柔怒火炙热。

    她想到自己那无缘无故的病,百药无解,最后不得不遁入空门,来化解冤孽。

    要不是那病,也许现在,她已经入了谭家的门,做了谭宥的继室,给谭宥添了几个儿子,确保自己在谭家的地位。

    将来,她就是太子的大舅母,更是太子的堂姑,显赫难以言喻。

    这才是思柔郡主想要的。

    她的一生,从未想过过清心寡欲的日子。

    之前嫁给唐家的三少爷,除了父兄说要避风头,也是思柔真心爱唐三的人才相貌。最后,出了那么档子事,她也算伤透了心,如今就不再为谁掏心掏肺,只看重利益了。

    想到当年在唐家,为了几两银子,她都需得在公帐上做手脚,思柔就感觉自己无辜,是唐三该死,他负了思柔太多。

    可最后,自己也为唐三的死,付出了代价,生了怪病。

    而挑起她这怪病的,就是顾瑾之。

    思柔跪在母亲灵前,想到这些往事。除了她的病,还有她母亲的病。

    当年她母亲的病,多次求顾瑾之,顾瑾之避而不见,这是见死不救。她就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

    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思柔终于冲昏了头脑,想去找顾瑾之算账。

    一时意气,谁都有过的。

    思柔去找了顾瑾之,不仅仅没问到当年生病的缘故,也没有替母亲讨到公道,反而被顾瑾之打了一巴掌。

    还被顾瑾之打昏了。

    思柔从那刻起,心里对顾瑾之才起了几分戒备。

    太后那么疼顾瑾之,难道就是想替顾瑾之出头?

    思柔想,太后这也太过分了。

    她不过是说了顾瑾之几句闲话,太后却要逼她真的出家……

    这不公平!

    “太后娘娘……”思柔郡主的眼泪,滚滚落下来,哽咽道,“思柔新近丧母,心里悲痛万分,失了心神,言语也不知何故,疯疯癫癫才说错了话。”

    “哀家也知道你心里难过。”太后终于有了几分松动,“哀家更知你修行心诚。你不必再推脱,你母亲留了大笔的陪嫁给你,你父亲出钱替你建处寺庙,原是应该的。这样吧,哀家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你先落发,等庙宇建好,你便是住持师太,哀家也要封赐你封号。”

    思柔的腿,有点无力。

    她还想挣扎,就听到太后继续道,“你是世外人,郡主的封号,反而玷辱了你。哀家做主,先褫了你的郡主封号,清清白白去侍奉佛祖吧。”

    *****(未完待续。。)

第448节慈母

    第448节慈母

    太后和思柔郡主的谈话,除了服侍的成姑姑,其他人一概不知。

    京里人只知道,思柔郡主正式落发修行,还自愿请求太后,革去她的郡主封号。

    她不愿再受尘世庸扰,想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太后同意了,请监国的太子下了圣旨,革去了思柔郡主的封号。

    就是这件事,在京里引起了不小的震撼。

    京里功勋世族之间,议论纷纷。

    大致的说辞,都有点肉疼。

    一个郡主的封号,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换不了,简王府说丢就丢了。果然是真正的天潢贵胄,生而大气。

    但更多的,都在猜测原因。

    谁也不是傻子,觉得简王府真的如此大度。

    思柔郡主这件事,肯定还有其他原因的。

    于是,有人隐约听闻,庐阳王妃顾氏,去给简王妃上祭,思柔郡主当场给了庐阳王妃难堪,甚至还动手了。

    难道思柔郡主的事,只因太后对庐阳王妃的维护?

    这份维护,真叫人胆颤。

    ****

    顾瑾之也听母亲说起了这件事。

    宋盼儿只听说了思柔郡主被革去封号的事,后面关于顾瑾之的,没人在宋盼儿跟前提及。

    顾瑾之则想到了自己当初进宫告状,她倒是能猜测到几分。

    “……思柔郡主曾是你二姐的妯娌。你二姐和她打过多年的交道,也算知己知彼。我听你大伯母说。你二姐提到此事,满口不信,说思柔郡主那样的人,是舍不得她的郡主封号。哪怕她再虔心,本性也算难改的。”母亲对顾瑾之说。

    顾瑾之点点头,很赞同母亲的话。

    然后,顾瑾之又说:“任谁也舍不得。但,人心难测。思柔郡主前几年丧夫,如今又丧母,心里沮丧。一时悟透了红尘。也是可能的。”

    母亲沉默了下,没有反驳顾瑾之。

    没过几日,便听说太后亲自下了懿旨,着简王府在城西给思柔盖一处尼姑庵。供思柔修行。

    太后还给那尼姑庵赐了名字。叫“常行寺”。也给思柔赐名慧绵师太。

    思柔郡主,便成了慧绵师太。

    顾瑾之想,思柔一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而太后肯对思柔下这样的杀手。无疑是在猜测着什么。

    这样的猜测,对顾瑾之和朱仲钧是有利的。

    顾瑾之沉默,没有再进宫。

    转眼就到了七月。

    京城的七月,酷热难当。日光似流火般,将世间烤得如暖炉,花草树木奄奄一息。

    彦颖跟着陈鼎文习武,有点中暑。

    顾瑾之就问陈鼎文:“要不要先停些日子,等过了中秋再学?”

    彦颖年纪小,是扛不住如此艰苦练习的。

    但陈鼎文觉得,习武不可荒废一日。

    特别是小孩子,耐力原本就不足。假如荒废了几日,他尝到了甜头,以后再也不会认真了。

    陈鼎文知道王妃疼孩子,也明理,就把自己的想法,和顾瑾之说了:“白天的确酷热,外头是不宜习武的。好在外院的船厅宽敞阴凉,王妃不如收拾出来,改成二少爷习武之地……”

    顾瑾之想了想,道:“也好,我今天就叫人收拾出来。”

    陈鼎文连忙道谢。

    他知道顾瑾之很支持他,也尊重他,教彦颖就更加认真了。

    彦颖一个人习武,没有喊过累,这点顾瑾之颇为欣慰。

    到了七月二十一,是顾瑾之的第三子彦绍生辰。

    彦绍已经满两岁了。

    比起他的两个哥哥,他更是调皮活泼,比彦颖有过之而无不及。顾瑾之亲自带着他,有时候也被累得气喘吁吁的。

    两岁的孩子,天真浪漫,谁对他好,他就爱谁。

    顾瑾之不肯错过孩子任何的成长,不想孩子心里只知道乳娘,不知道她这个生母,故而宁愿受累,也要每天花时间陪孩子。

    彦绍也和顾瑾之亲。

    顾瑾之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了,有时候腰酸,丫鬟仆妇们胆战心惊,个个都劝她,多歇息。

    “不妨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像农妇们,这么大的肚子,还要下田做活。”顾瑾之笑道,“多劳累,临盘的时候更容易。”

    丫鬟仆妇们心想,这王妃,怎么把自己比作农妇?就连这府上的小丫鬟,也要比农妇尊贵几分,何况是亲王妃?

    顾瑾之越是这么比,旁人越不知道该怎么劝。

    几个服侍的,就不再多言了。

    彦绍生日前一天傍晚,下起了暴雨。

    二十一日清晨,天气里满是甜馨凉爽。

    树梢翠叶被雨水洗刷,尘埃落净,翠叶越发嫩绿。触目清脆,又添了几分凉意。

    盛夏时节,难得有这种天气。

    而今天,天空也有几朵云彩,减弱了骄阳的火热。

    顾瑾之没有请亲朋好友,仅仅是煮了碗长寿面,请了父母兄弟,和孩子们一起吃了。

    宋盼儿送了彦绍礼物。

    一对金锁,两对小金镯。

    顾延臻则送了些描红用的东西。

    煊哥儿和小十、小十一,则送了彦绍玩物。

    早上吃过了长寿面,顾瑾之又带着彦颖和彦绍,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是大半年来,太后再一次见到孩子们。

    太后觉得,孩子们长得很快。

    特别是彦颖,已经长高了不少。

    而彦颖,从正月里蹒跚学步,到如今口齿清晰,也是变化颇大。

    太后眼底就有了水光,让彦绍和彦颖到跟前。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她还问了燕山。

    顾瑾之如实说了。

    太后有点担心,只是问:“林先生,可靠不可靠?”

    顾瑾之一再保证:“林先生非常可靠……”

    太后这才放下心来。

    彦绍有点念生,想往后躲。

    彦颖很对太后很熟悉。

    他对太后道:“皇祖母,我常想着您……”

    这话连顾瑾之都有点惊讶。

    她没有教过彦颖说的。

    彦颖是真的挺想念太后。他在宫里日子不长,太后对他甚好,血缘天性里带着的亲热,让彦颖很喜欢太后。

    后来不怎么进宫,是朱仲钧特意告诉过他的。说不方便进宫。他也没闹。

    他想念太后,是从心底而生的。

    太后的眼睛,就微微湿热了、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搂着彦颖。连声道。她根本没有怀疑彦颖这话的真实性。而是非常感动。

    到了太后这个年纪。在儿孙身上,大概是不设防的吧?

    或者,太后对顾瑾之和朱仲钧夫妻。从未设防过……

    顾瑾之心里,隐约有了几分愧疚。

    她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太后给彦绍生日礼物,又留他们在宫里住一夜。

    德妃也带着晋王来看他们。

    晋王很别扭,不怎么看彦颖,气鼓鼓的。

    他还惦记着上次的事。

    彦颖也不理晋王。

    小孩子也是会记仇的。

    太后就笑笑。

    德妃则有点尴尬。

    在太后这边坐了坐,顾瑾之把孩子留在仁寿宫,送德妃回景和宫,姊妹俩一路上闲聊。

    “王爷离京有些时日了吧?”德妃问顾瑾之。

    顾瑾之点点头。

    德妃又问她,外头有什么趣事。

    “......近来不曾有什么趣事。京里谈论最多的,还是思柔郡主——现在应该称一声慧绵师太了。”顾瑾之道,“她的事,世人津津乐道,我经常听闻。”

    “我也听闻了些。”德妃低声对顾瑾之道,“她能顿悟红尘,也是功德一件……”

    德妃没有仔细往下说。

    姊妹俩心领神会。

    到了景和宫,德妃突然把服侍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了顾瑾之说话。

    她有私密话要和顾瑾之说。

    这让顾瑾之有点惶然。她现在怀着身子,只怕没有精力能帮德妃什么。

    顾瑾之在心里想了想,然后组织了一个委婉的拒绝词,不管德妃要求她什么。

    “……陛下去了西北。太子的意思,宫里之事,皆要照旧如常,否则世人猜测战事不利,人心惶惶。三公主已经满了十三岁,太子会着礼部,给她选驸马。这件事,你替我带话给大伯和大伯母,让他们留心待选之人。大公主就嫁得不好……”德妃提及这些话,忧心忡忡。

    在这个年代,律例规定,公主的婚姻,都选民间子弟中貌美者为婿,不许文武大臣子弟娶公主为妻。所以,公主出嫁,称为“下嫁”,就是恩赐之意。

    大公主的母妃是张淑妃。

    张家曾经因为图谋不轨,早已满门流放岭南。

    事情的导火线,就是顾瑾之被绑架。

    而后,张淑妃被关进了冷宫,没过两年香消玉殒。

    大公主小时候挺活泼的,自从张家倒了,张淑妃去了,宫里的势利眼们,待她越发不如从前,大公主也自卑,越发小心翼翼。

    太后觉得她不如小时候端庄温婉,一味的怯懦,也不怎么喜欢她。

    跟所有的公主一样,大公主的婚事,也是皇帝下旨,着礼部和司礼监共同选择。

    这个年代的律令,哪怕是公主,也多受歧视。

    大公主嫁给了一户姓蒋的人家,她过得并不如意。

    很多事,都瞒着太后,私下里的人却是知道的。

    除了太后和皇帝,其他人都听闻过,大公主不太好。

    二公主是苏嫔的女儿。

    苏嫔娘家,算是功勋贵胄,对二公主的婚事比较上心,所以二公主嫁得不错。

    德妃是很舍不得女儿出嫁的。

    到了三公主要择婿的时候,德妃的心就提了起来。

    公主择婿这种事,后妃及其娘家,是不得干预的。所以,德妃也不好贸然派太监去传话,让顾家留意这件事。

    她需要一个信任的人帮她。

    顾瑾之就是她信任的人之一。

    *****

    这是补20号的.更新,^_^~~(未完待续。。)

第449节难言之隐

    第449节难言之隐

    顾瑾之也是母亲,她很能理解德妃的心情。

    特别是女儿的婚事,更让母亲患得患失。

    顾瑾之答应德妃:“您放心,我亲自去告诉大伯和大伯母。大伯母最会看人,到时候礼部待选的人,让大伯母想个法子去看一眼,是不难的。”

    德妃心里微定。

    而后,她又叹了口气,“在宫里,三公主是金枝玉叶。嫁了人,就减了份尊贵。晋王和我要是得势,她还好。若不好了,她就是那无根的孤叶,受人欺凌,大公主就是例子。”

    皇帝不喜欢大公主。

    大公主的驸马,又买通了公主府里管事的老宫人,一同欺负大公主。

    朝臣也是势利眼,知道大公主不得宠,也懒得参奏。

    有次大公主进宫告状,却落后于老宫人,反而被皇后谭氏说了句她骄奢,驳回了她。

    从此,驸马和公主府的老宫人,更加不把大公主放在眼里。

    皇后谭氏看准了皇帝和太后不喜欢大公主,从来也不帮大公主。

    谭氏没有儿女,她是不会替大公主考虑的。

    而其他人,觉得皇后娘娘也不给大公主做主,就猜测这是皇帝和太后的意思,更加不敢在太后面前嚼舌根,把大公主的处境说给太后听。

    太后偶然问起来,也是说些好听的,哄太后开心。

    太后这几年烦心事多,宫里的孩子们也一个个大了起来。大公主又不得她的喜欢,能想起大公主的时候不多。

    她也问过大公主,却从未问得仔细。

    旁人说句好,太后只是点点头,不放在心上。

    皇帝更是朝事繁杂,可能都忘了自己还有大公主那么个女儿……

    德妃不像皇后谭氏那么狠心。德妃有两个女儿,想到大公主,就不免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心里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曾经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公主,原本是比普通百姓家女儿尊贵几分的。越是这样娇嫩。越是受不得搓揉。

    听着。大公主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也许,她熬不过几年。

    “娘娘,当初您到宫里,家里人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如今。您不是过得很好?”顾瑾之安慰德妃。“三公主不是大公主。不说人各有命。且说这过日子,也是事在人为。三公主聪明又机灵,国色天香。谁敢对她不敬?我们顾氏,和张氏不同,三公主自然不能和大公主相比了……”

    大公主母亲的娘家张氏,三族之内全部流放。

    所以,大公主的确是那无根的浮萍,没有了太后、皇后和皇帝的疼爱,她毫无依托。

    可三公主却不同。

    她有亲兄弟,又有顾氏。

    别说顾家现在如日中天,哪怕是将来大伯落魄了,三公主还有顾瑾之等姨母,还有疼爱三公主的皇帝,还有晋王。

    德妃完全不必要将三公主和大公主比照。

    “话虽如此,我的心,却是一刻也放不下的。”德妃道。

    她依旧忧心。

    看得出,她对三公主分外不舍。

    顾瑾之想到三公主小时候,让宫里人把花盘拔了,她自己坐在花盘里装鲜花,把皇帝逗得开心不已。

    要是顾瑾之有个那么可爱的女儿,她也和德妃心情一样吧?

    想到顾瑾之自己曾经待嫁的时候,母亲也是如此忐忑。

    天下母亲,大概都如此。

    顾瑾之不再劝德妃。

    她想,这种忐忑心情,外人是无法替她缓解的。

    从宫里出来,顾瑾之先把孩子们送到母亲那边,就去了趟禧平侯府,把德妃的事,说给了大伯母听。

    大伯母有点惊讶,道:“这么快?”

    到了大伯母这个年纪,总觉得日子过得飞快。她大约仍觉得三公主只是个小娃娃,转眼就到了她选驸马的日子,大伯母讶然半晌。

    顾瑾之点点头,笑道:“娘娘是这样告诉我的。太子和太后、皇后的意思,越是有事,越不能反常,否则朝臣猜疑战事不利,京里人心惶惶……”

    大伯母点点头。

    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我明日递牌子进宫,看看娘娘去。”大伯母笑道,然后又对顾瑾之道,“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是彦绍生辰。”顾瑾之道,“带他进宫,给太后娘娘瞧瞧。”

    大伯母又是一讶,道:“我竟不知道……”

    然后吩咐人,去准备一份贺礼,送到王府别馆去。

    顾瑾之说不用:“我也不是来讨礼物的。”

    “这是我的心。”大伯母道,然后又嗔怪顾瑾之,“也不提前告诉一声,足见你不曾把大伯母放在心上。”

    顾瑾之只得道歉。

    从大伯母处回来,顾瑾之先到了母亲那边。

    宋盼儿留他们用晚膳。

    孩子们也不想走。

    特别是彦颖。

    顾瑾之留下来,用了晚膳。

    晚膳很丰富,有顾瑾之喜欢的木樨鱼,也有彦颖爱的红烧乳鸽,还有几样时新的点心,是父亲顾延臻从外头带回来的。

    没有燕山和朱仲钧,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但其乐融融,让顾瑾之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

    晚膳后,煊哥儿送顾瑾之一家人过了角门。

    顾瑾之留煊哥儿喝茶,煊哥儿就顺势坐了坐。

    顾瑾之问他:“近来忙什么?”

    “练些拳脚功夫,应付应付场面。”煊哥儿道,“娘说,等年底王爷得闲,让他替我某个亲卫的差事。”

    这件事,宋盼儿早就提过了。

    朱仲钧也答应了的。

    只是煊哥儿的亲事在前。皇帝又亲征在后,事情就耽误下来。

    顾瑾之点点头,道:“也该寻个差事。”然后又问他,“琇哥儿写信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到了延陵府?”

    “还没有……”煊哥儿道,“八哥这一路,定是快活极了,现在还不到延陵。”

    “你也可以去啊。”顾瑾之笑道。

    煊哥儿笑着摇摇头,道:“一路奔波,我是吃不得那苦的。”

    姐弟俩笑了起来。

    顾瑾之始终没有问他对婚事的看法,虽然还有一个多月。他就要娶媳妇了。

    等煊哥儿走后。秋雨进来禀事,对顾瑾之道:“……禧平侯夫人和申国公夫人送了贺仪。申国公夫人还说,明日来拜访您。”

    不仅仅大伯母送了生辰礼,姜昕也送了。

    顾瑾之点点头。让把贺仪抬进来给她瞧瞧。

    她看过之后。叫人收起来。

    第二天。顾瑾之早早起来,穿了件银红色的褙子,等着姜昕。

    巳正三刻刚过。姜昕便到了。

    “……今日不单单是来看你的,还有事相求。”姜昕没说两句话,就开门见山说道。

    “什么求不求?有话你直接说。”顾瑾之爽气道。

    “是我娘的事。”姜昕也不客气,直接道,“她不太舒服。我每回去瞧她,她脸色都不太好。我问了她,她又不说,只用话搪塞我。我嫂子们和姐姐也说不知道,我也猜不着真假。她说,她看了大夫的……”

    “是什么病?”顾瑾之问。

    “她说是小病,如厕不方便。”姜昕道,“但我看她那模样,哪里是小病?我嫂子们和大姐也说,娘只是大便不宜,已经请了大夫。我不信,她们都诳我。顾瑾之,你若是没事,跟着我去看看。”

    姜昕的这个要求,有点无礼,但顾瑾之能理解她的心情。

    若是自己母亲生病,顾瑾之只怕更急。

    但,如此贸贸然上门去给人看病,是很不妥的。

    “总得寻个由头。”顾瑾之道,“我便说,我是去给**大长公主请安的,然后再看看你母亲。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看看面相,也能看出几分。你不要当场说什么,咱们出来再慢慢说话。”

    “好。”姜昕很痛快答应下来。

    顾瑾之就吩咐乳娘,把彦绍送到宋盼儿那边去。

    又吩咐秋雨和木叶,打理好府上的事。

    安排好了,顾瑾之才和姜昕出门。

    她也懒得换衣裳了。

    路上,姜昕冷静了几分,才问顾瑾之:“你这胎,是什么时候?”

    “还有一两个月。”顾瑾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道,“我胞弟九月初大婚,我是想着赶了热闹再生,就更好了。”

    姜昕笑了笑。

    她盯着顾瑾之的腹部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我能摸下么?”

    顾瑾之笑起来,道:“当然可以啊,不过你要轻点。她现在已经大了,要不是我摸,她会踢人的。”

    姜昕只当顾瑾之是开玩笑。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分人?

    她的手,轻轻盖了上去。

    隔着衣裳,其实感觉不到什么的。可姜昕的表情,还是有片刻的怔愣。

    她眼底有几分怅然若失。

    大部分的女人,都想做母亲。

    姜昕也不例外。

    她只是不能而已。

    突然,顾瑾之的肚皮一动,姜昕猛然一惊,手不由自主缩了回来。她大惊,错乱道:“真的动了啊……”

    顾瑾之笑起来,道:“早就告诉你了啊。”

    姜昕的心,就被这么一动,彻底挑拨了。

    她心湖的涟漪,越来越大,掀起了巨浪,再也停不下来。

    她久久沉默,直到到了元平侯府。

    她的心思很明显,外人一看就知道。

    顾瑾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姜昕回神,笑了笑,先下了马车。

    顾瑾之和姜昕,先去给**公主请安。

    姜夫人听说顾瑾之来了,心里有几分狐惑,然后就猜想,是不是姜昕撺掇顾瑾之来的?

    *****

    这是今天的.更新。还欠了几章,我慢慢补上~~(未完待续。。)

第450节恶疾

    第450节恶疾

    今日天气很炎热。

    顾瑾之和姜昕一路到了**大长公主的住处,两人已经额头沁汗。

    丫鬟半揭起翠绿色毡帘,搁了冰块的房间,气流溢出来,清凉拂面,淡香绵长。

    姜昕先进了屋子,顾瑾之随后。

    **大长公主正在抄写佛经。

    见顾瑾之和姜昕进来,她才放了手里的笔,让丫鬟把她抄写完的佛经,仔细收起来,然后净手,出来和顾瑾之说话。

    “……真有福气。”**大长公主看着顾瑾之的肚子,赞道,“当年在延陵府,我一瞧你,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顾瑾之的脸颊,有点细长,下巴尖尖的,并非大福之相。

    若不是她对太后有恩,又有朱仲钧爱她在后,她想做这个庐阳王妃,面相上就过不去的。

    但,如今她一口气为朱仲钧添了三个儿子,谁敢说她福薄呢?

    顾瑾之笑了笑,道:“公主谬赞。是王爷有福,我沾了王爷的福气……”

    **公主也微笑,然后趁机看了眼姜昕。

    姜昕这么多年无子,姜府上下不无替她操心的。

    姜昕忙撇过脸去。

    **公主也不是那啰嗦之人,知道姜昕很忌讳说这些的心思,就没有多谈。

    大家说着话儿,姜夫人和姜家两位少奶奶也来服侍了。

    顾瑾之起身,和她们见礼。

    “好些日子不见公主。想着来请安,并无他事。”当姜夫人隐晦问顾瑾之来意的时候,顾瑾之解释道。

    姜夫人无疑是不信的,就给姜昕递眼色。

    姜昕也不看母亲。

    顾瑾之倒是趁机,把姜夫人看了个遍。

    从她的面相上看,她应该是便秘。

    只怕也有了些时日了。

    没有号脉,没有看舌苔,单单看看面相,顾瑾之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便秘。

    姜夫人和姜家的人并没有骗姜昕。

    姜夫人没有其他病,真是只是便秘而已。

    顾瑾之也不知道姜家有什么规矩或者隐晦。但姜夫人没有请她看病。她也不好贸然说什么。

    她默默给姜昕递了个眼色。

    姜昕就知道顾瑾之心里有数,也淡淡舒了口气。

    说了会儿话,姜昕要告辞。

    姜夫人一头雾水,道:“这正中午的。日头毒辣。你受得住。王妃可不行。她是双身子的人。既然来了,吃了午膳,半下午日头缓了些再回去。你这急急忙忙的,是做什么?”

    姜昕想到顾瑾之临来前跟她说的话,只得撒谎道:“顾瑾之家里还有孩子,一刻也离不得她……”

    姜夫人就不和姜昕说话了,只看着顾瑾之,笑道:“家里有乳娘,哪里就委屈了少爷们?王妃难得来一趟,粗茶淡饭,吃些再回去。否则,公主和我们都不安心的。”

    **公主把姜昕的神态瞧在眼里,知道姜昕和顾瑾之今日来是有目的的。而姜昕又这么迫不及待想走,足见有鬼。

    于是,**公主也开口挽留顾瑾之:“用了午膳再回去,要不然,就是嫌弃我们府上的饭菜粗劣了……”

    顾瑾之不顾姜昕挤眉弄眼的,答应下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答应留下来用膳。

    姜昕咳了咳。

    姜夫人没等她说话,就压了她的话头,道:“你若是有事,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不迟。”

    姜昕尴尬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在母亲跟前弄鬼,已经惹恼了母亲,只得嘻嘻笑道:“我哪有什么事?娘这样说话,外人听了,还以为您是赶我走呢……”

    **公主笑起来。

    姜夫人也无奈笑了。

    ****

    姜家并没有什么隐晦不能对人言的。

    但,便秘这种事,对于女人而言,总有点尴尬,觉得是恶疾,不宜过多宣扬的。

    姜夫人只请了位太医。

    一开始欲便而不能,五六日都不下便,腹部又胀痛,人很难受。姜夫人也不好把这种私密事,告诉外人,她就忍了下来。

    忍了大约半个月,家里人都看得出她不太舒服。

    **公主又是个眼尖机敏之人,就问她:“你是不是哪里不太好?”

    姜夫人只得如实说了。

    **公主见多识广,忙笑道:“这是小疾,最平常的病,得这便秘症的人多了去,没什么好羞的。你也是做了祖母的人,不必如此。”

    姜夫人点头道是。

    **公主就让她去请个太医。

    太医也说是小病,开了几贴进润之剂,让姜夫人先吃半个月,便秘自然就能解了。

    哪里知道,姜夫人吃了进润之剂,便秘并未见好转,反而大便更加不能。从前五六日还能下一次,如今七八日都不下。

    大便宿体,腹胀难忍,姜夫人是更加痛苦。

    那位太医又换了个方子。

    结果,还是不行。

    太医说了个民间验方,让姜夫人以手掏粪,来缓解大便不能的痛苦。

    姜夫人是个雍容高雅的女人,她觉得这方法污秽不堪,令人作呕,并未实行。

    而后,着实难受得紧,就让丫鬟帮助掏粪。

    这过程是痛苦万分,又臭气熏天的。

    别说是儿媳妇和女儿,就是元平侯姜梁,她都未吐露半个字。

    虽然是治病,但过程难以启齿,姜夫人每次都是轻描淡写的说给外人听。她又令丫鬟紧封其口。

    她觉得尴尬。

    她越是这样,外人越发觉得她隐瞒了什么大病。

    就像姜昕。

    从开始发病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

    姜夫人不想换太医,弄得人尽皆知,又觉得她请的太医,也算是个名医,其他大夫未必就在他之上,需要假以时日,病才能慢慢好起来。

    今天,姜夫人又有六七天未通便,肚子很不舒服。

    从她脸上都能看得出来。

    她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姜昕都看在眼里。

    顾瑾之却没什么表情。

    姜夫人就瞪了眼姜昕,暗示她别胡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姜夫人神色间不畅。任谁都看得出来。

    姜昕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直接问:“娘,您到底是怎么了?您这样瞒着。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实话告诉您。我今日请顾瑾之来。就是想给您瞧病的。有病就看医吃药,您瞒着有什么用?”

    大家的目光,都在姜昕脸上。

    顾瑾之也有几分难堪之色。

    姜夫人却没有回答。

    她沉默着。

    过了须臾。她才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对顾瑾之道:“原来王妃今日是单来看我的,我感激不尽。”

    然后就以茶代酒,要敬顾瑾之,想把姜昕的话揭过去。

    她丝毫不提生病的事。

    便秘这种事,在饭桌上说,太煞风景了。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姜夫人不想如此失礼。

    姜昕不像其他女孩子,关心好看的衣裳、漂亮的首饰、艳丽的脂粉等。这些,姜昕都没有兴趣。

    她除了爱读书写字,就是看重家人。

    姜昕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

    知道姜夫人不好,姜昕就方寸大乱。

    她不相信姜夫人的话。

    也许在姜昕看来,便秘仅仅是小疾,没必要吞吞吐吐的。既然非要欲言又止,足见说什么便秘,是搪塞之词了。

    可任何的病,都有严重与否。

    到了姜夫人这么严重的便秘,已经是大疾了。

    姜夫人并没有骗任何人,她只是轻描淡写。

    她很怕顾瑾之追问。

    顾瑾之却是个谨慎人。见姜夫人如此,她果然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顺着姜夫人的心思,把话题揭过去。

    顾瑾之没有理会姜昕,让姜夫人松了口气。

    姜夫人这才抽空,瞪了眼姜昕。

    顾瑾之也暗中给姜昕使眼色。

    姜昕见大势已去,懒得再说什么,闷闷喝了几口酒。

    **大长公主和姜家两位奶奶,都没有开口。

    见场面有点冷,**大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对顾瑾之道:“梁哥儿媳妇,你让王妃给你瞧瞧。你这病啊,也是一日日耽误了。王妃自幼和昕姐儿要好,就像是自家孩子,没必要遮掩什么。谁不生病?生病了,还顾什么体面?”

    姜夫人脸微红。

    顾瑾之笑着,依旧没有主动开口。

    她怕姜夫人难堪。

    **公主的话,姜夫人是不敢不听的。

    姜夫人犹豫了下,最终笑着道:“娘,不如等用完了午膳,再请王妃瞧瞧吧。来者是客,总不能不让王妃吃饱饭啊……”

    **公主就笑,道:“也是。昕姐儿急了,我也跟着急了。这要是说出去,咱们家如此待客,叫人笑掉大牙的。”

    饭桌上气氛一松。

    姜昕也露出了笑容。

    “…….我也好几年不看病,手有点生,又身怀六甲,只怕看得不那么准。若是夫人信任我,我回头给您把把脉。”顾瑾之道,她把自己愿意给姜夫人看病的态度表达了出来。

    姜夫人道谢。

    姜昕冲顾瑾之眨眼睛。

    顾瑾之啼笑皆非。

    午膳之后,姜夫人把顾瑾之请到了内室。

    姜昕要进来服侍,被姜夫人赶了出去。

    看得出,姜夫人是个非常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她的恶疾,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哪怕是女儿。

    顾瑾之留意到了这点。

    她想,回头自己说话,也要委婉几分。

    进了内室,姜夫人这回倒也不忸怩,直接把自己的病症、吃用的法子、用过的法子,都交给了顾瑾之。

    听到以手掏粪来解决便秘的说法,顾瑾之眉头也不经意蹙了蹙。

    便秘到了如此程度,姜夫人的确是吃了大苦头的。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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