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节夜语
第391节夜语
顺天十二年的五月十八,顾瑾之又诞下一名男婴。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孩子生下来六斤四两,有双明亮的眼睛,和一头乌黑的胎发。
才生下来,眼睛和嘴巴就看得出像朱仲钧。
渐渐长开,越来越像。。
朱仲钧却说:“顾瑾之,这孩子像榕南……”
榕南就长得像朱仲钧……
顾瑾之看了他一眼,略有所思。
朱仲钧没留意到顾瑾之的表情,他很高兴,他要给孩子取小名叫榕南,大名叫彦颖。
顾瑾之则道:“彦颖很好听。颖者,才能出众,出类拔萃,寓意好。就叫彦颖,小名叫颖哥儿……”
她不同意次子的小名叫榕南。
朱仲钧也看了她一眼。
而后,他觉得顾瑾之的话很有道理。这孩子还是别叫榕南的好。前世,他和榕南的父子缘分并不深。
他笑着道:“那你说,叫什么小名好?”
“不一定要小名啊。”顾瑾之笑道,“我们家兄弟姊妹都不曾取小名。就叫颖哥儿。以后有了孩子,也不取小名。燕山不同,他是府上的长子,理应抽头,下面的弟弟们,没必要和燕山比肩......”
顾瑾之的话,道理是不错的。
朱仲钧没有反驳她,笑道:“那就颖哥儿吧?”然后他卖乖,对顾瑾之道。“后年再给我生个闺女吧?”
顾瑾之佯怒,推他:“你不是说,儿子再多也不嫌弃么?”
“儿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可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啊,儿子比不了的。我也想要一个闺女。”朱仲钧搂着她道。
顾瑾之笑,道:“真贪心啊。”
两人相视大笑。
这一年,顾瑾之和朱仲钧二十三岁。
他们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母了。
想到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们尚未毕业,两人都感慨良多。
顺天十二年,朝廷诏亲王回京过年。
朱仲钧的两个孩子。一个三岁半。却虚弱单薄;一个七个月,加上顾瑾之才生产过,不宜长途跋涉,他想再次回绝上京过年。
顾瑾之劝他:“我们已经四年没有回京过年。皇帝只怕多想。今年你回去。顺便递给看看我父母。尽孝道。”
朱仲钧摇头:“我答应你,以后每年过年都陪着你们的。从前,咱们总是说。逼不得已,不能一起过年。没那么多逼不得已,只是有心没心。我现在,不想顾忌这些,我要和你们过年,没什么比你们母子更重要的……”
顾瑾之眉头轻蹙。
她私下里又劝朱仲钧:“你弄了那些大炮,万一朝廷起了疑心,查出来怎么办?还是回去,让朝廷放心才好……”
“我不在乎。”朱仲钧道,“我藏的东西,朝廷能找到的话,我也活到头了。顾瑾之,相信我……”
顾瑾之轻咬下唇。
她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她在反复想朱仲钧的话。
而后,她默默靠在朱仲钧的后背,搂着他的胳膊。一开始有点松,渐渐越来越紧,把朱仲钧弄醒了。
黑暗中,他声音懵懂,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顾瑾之轻声呢喃“没有”,把头埋在他的背后。
朱仲钧彻底醒了。他翻身,把顾瑾之搂在怀里,问她:“不舒服么?”
顾瑾之没有回答。
片刻,她才道:“我爱你……”
朱仲钧吓一跳。
他连忙爬起来,喊了丫鬟挪灯进来。
顾瑾之只得也起身。
他拿了灯往顾瑾之脸上照,见她眼睛红红的,不由提心,问:“怎么哭了?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告诉我?是回京的事么?”
顾瑾之轻轻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眼睛的不适,道:“没哭。一直没睡着,眼睛有点干涩。”
朱仲钧又往她脸上看。
她只得笑笑,让朱仲钧安心。
“那你刚刚说……”朱仲钧声音里带着喜悦,“怎么突然要说这么肉麻的话?”
顾瑾之低垂了眼帘,笑了下。
而后,她拉住了朱仲钧的手,轻轻摩挲,语气幽幽:“我从前,说了好些过分的话……那时候,我心里是存了怨气的。我误以为,一辈子夫妻,你从未在乎过我,总是意难平。现在,当初那些话,都成了你的掣肘……我很内疚……”
朱仲钧越听,表情越凝重。
最后,他眼底已经浮动雾气。
他猛然将顾瑾之搂在怀里,抱得她有点窒息。
“……你不回京,并没有万全的把握皇帝不会猜疑你,而是怕我将来又抱怨,抱怨你丢下妻儿?”顾瑾之声音陡然湿了,“我对不住你。朱仲钧,你说你喜欢我,我相信的,我也释然了。你在乎我,就足够了,足够值得我为你奉献一切。你不要多顾忌我。以前那个满腹怨气的顾瑾之,已经不在了,我们相互信任,好么?今年,你回京吧……”
“好。”朱仲钧坚定回答。而后,他又道,“方才那话,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顾瑾之就在他耳边,又说了句我爱你。
朱仲钧抱着她的胳膊,又紧了几分,说:“不许反悔。”
“不反悔。”顾瑾之道。
*****
顺天十三年的春节,顾瑾之带着两个孩子过。
她算了算日子,朱仲钧过完初四才能辞行,然后回家。从京城到庐州,至少两个月的路程,他三月应该能到家。
那是个桃蕊正艳的时节。
说不定,十个月大的彦颖都能开口说话了。
没想到。春城飞花杨柳斜的二月中旬,朱仲钧就回到了庐州。他带着两名护卫,一路快马回来。
他行李的马车,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到庐州。
燕山欣喜,喊着爹爹,扑到了朱仲钧怀里。
朱仲钧抱着儿子,亲了又亲。
他心里,猛然有点感触:燕山真的很不同寻常。
朱仲钧离家两个月多。
前世的时候,他也经常出差两个月。那时候四五岁的榕南,每次朱仲钧离家时间久了。回来之后榕南就会认生。不认识朱仲钧,要哄很久,他才会和朱仲钧亲近。
燕山却没有。
朱仲钧抱着燕山,心里有种特殊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是第一次。
而后。他又从顾瑾之怀里。抱过了彦颖。
彦颖的脸颊胖胖的,几乎要掉下来,分外有趣。跟榕南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路风尘的辛苦,都化为乌有。
朱仲钧觉得这样的生活,踏实又安静,是他梦寐以求的。
顾瑾之却从他怀里,重新接过彦颖,笑着对朱仲钧道:“一路上辛苦了吧?热水已经备好了,你去洗洗,解解乏。”
朱仲钧点头。
趁着朱仲钧盥沐的空隙,顾瑾之把孩子们都打发回去了。
燕山很听话,比女孩子还要温顺;彦颖才八个月,他不太懂。
而后,顾瑾之亲自去服侍朱仲钧沐浴,替他擦拭身子,拿了干净的中衣给他换。
朱仲钧却随手将中衣搭在屏风上,打横抱起了顾瑾之。
他就这么光着身子,抱着顾瑾之从净房回到了卧室。
顾瑾之挣扎了下,想叫他穿好衣裳,别让丫鬟们尴尬。可看着朱仲钧微乱的眸子,就没有多言。
这一夜的**,让顾瑾之浑身发酸。
她有很多话想问朱仲钧,最终自己先睡着了,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次日早上。
醒来的时候,窗外并未大亮。晨曦熹微里,院子里已经有婆子打扫庭院的轻微沙沙声,她忍不住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无所顾忌了?
不过,她好像一直也没有刻意去回避她的异常。
朱仲钧仍在睡。
他直到巳初才醒。
顾瑾之服侍他洗漱,又替他梳头,然后问他:“去我家里了么,看到我爹娘了么?”
“看到了。”朱仲钧笑,“我是骑马先回来的,后头还有一马车东西,过几日才能到庐州。你娘送了你好些东西。”
顾瑾之感动。
她又问父母的身体。
朱仲钧笑起来,道:“你爹娘还不到四十岁,身子能怎样?正值壮年,好着呢……”
顾瑾之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顶。
仔细想想,她自己也笑了。
然后,她又问起自己的弟弟。
这四年在庐州,顾瑾之时常收到母亲的来信,所以大部分的事她都知晓了。可非要听朱仲钧再说一遍,好似这样,才能确认。
她听得入迷,朱仲钧讲得也开心。
两人就这么,消磨了一上午。
“德妃和苏嫔都送了你礼物……”朱仲钧又道。
顾瑾之笑了笑,说知道了。
“你大哥做了件忤逆不道的事。”朱仲钧又道,语气里却带着笑。
顾瑾之讶然,问:“又跟我大伯吵架?”
“不是。”朱仲钧故意卖关子,说完就停下来,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轻推他:“说啊……”
朱仲钧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你祖父去世的时候,不是留下遗言,顾氏女不二嫁么?”
顾瑾之点头,这个她记得。
当时大伯挺不屑一顾的。
可最后,大伯还是把祖父留下的话,刻在木牌上,挂在祖祠里,作为顾氏祖训之一。
“你大哥把这条给烧了……”朱仲钧道,“京里人都在说。幸好你大哥不为官,否则这不孝之罪就要背上了。朝臣也有攻讦你大伯的,说他教子无方,让导致你大哥这么忤逆不孝。这些话,皇帝都没理会……”
“为什么烧了?”顾瑾之问,“是我四姐出了事,还是五姐?”
****(未完待续。。)
第392节生机
第392节生机
顾瑾之爱她的祖父,祖父留下来的遗训,晚辈应该遵从。大哥的做法,没有缘故的话,顾瑾之是不赞同的。
她尊重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让这个世界更有秩序。
但是,她更尊重人性。
她了解她的大堂哥。
大堂哥顾辰之不是个鲁莽纨绔之徒,他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背上不孝之名,让大伯背上教子无方之过,更不会让顾家被人诟病。
顾瑾之有两个堂姐,顾瑾之尚在京城的时候,就有点担心她们将来过得不好。
所以,顾瑾之保留了意见,先问朱仲钧隐情如何。
到底是四姐出了事,还是五姐。
四姐原本还好。在顾瑾之说袁裕业无法生育之前,四姐过得挺幸福,哪怕是假的,四姐也乐在其中。
若不是顾瑾之说袁裕业可能无法生育,他可能不会和四姐翻脸,也可能不会记恨顾家。
顾瑾之毁了这种可能……
她一开始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错。
来到庐州之后,她怀孕的时候无聊,经常想起这件事,越想越后悔。每段婚姻,都有它的隐疾。
当事人极力遮掩,因为每段婚姻,都有彼此坚持的理由,那些隐疾,只怕藏在暗处,就不足以毁了婚姻。在袁裕业和四姐的那场婚姻里,四姐未必希望那些隐疾暴露,让婚姻变得面目前非。
顾瑾之却把四姐婚姻的隐疾戳破了。
虽然她本意是好的。只是想把四姐和袁裕业要个孩子,虽然她不知道袁裕业自尊心那么强。
她的不知道,的确是四姐婚姻不幸福的导火线。
袁裕业恼羞成怒,才导致后来对四姐和顾家不满的。
顾瑾之很内疚。
她有时候安慰自己说,这件事不怪她,她当时只是从一个大夫的角度去分析事情,而后又用妹妹的身份,去维护姐姐的利益。
可再转念一想,最后弄成这样,真的是四姐愿意的么?
有的人。难得糊涂。
这么想。顾瑾之就没法子不怪自己……
她不是害四姐的人,却也是催动剂……
“是你四姐……”朱仲钧道。
顾瑾之心口一窒。
“袁裕业有孩子么?”顾瑾之打断朱仲钧的话,问道。
朱仲钧就明白,她是清楚事情的过程的。
“之前没有。但是。顺天十一年的时候。他的妾室生了个儿子。那个妾是太子送的。很受宠,没想到孩子六个月就夭折了。”朱仲钧道,“外人的人猜测是你四姐弄的鬼……”
“放屁!”顾瑾之道。
她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我四姐若是有那本事,就该知道,妾室那孩子根本不应生下来的。要我说,那孩子估计是个野种。孩子越长越大,容貌像奸夫,事情败露了,袁家知道藏不住,为了遮羞,把好好的孩子弄没了,还让我四姐顶缸!”
“对啊,就是这样。”朱仲钧失笑。
他觉得顾瑾之说那么一本正经说脏话的模样,十分有趣。
他很少听顾瑾之说脏话。
“就是这样?”顾瑾之微讶,怒意不知不觉清减些许,“就是哪样?”
“就是你猜测的那样,你大哥告诉我的。”朱仲钧道,“他烧了家里的一条祖训,事情都传开了。我年前去你大伯那边,见到了你大哥,就问他为什么。
他告诉我的。袁家没有明说,却暗地里散布谣言,让你四姐背罪。好让顾家理亏,继续做袁家的姻亲。你四姐心灰意冷,搬到了庙里静修……”
顾瑾之眼底又有怒色汹涌。
“……袁家的人劝她,她不肯回去,还要说出家。口口声声说,她自己看破了红尘,不关袁家的事,处处替袁家遮掩。你们家的人去劝,她也不松口,只说自己有罪。她还是想替袁裕业把害死妾室孩子的事顶下来。”朱仲钧道。
他有点感动。
顾珊之虽然傻,但是深情。
顾瑾之又怒又悲,半晌不语。
“你们家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三嫂不是和她要好?”朱仲钧道。
顾瑾之点点头:“三嫂对四姐不错,她还能听三嫂几句……”
“……你三嫂说,不如以势压人,跟袁家和离。过个一年半载,把她远嫁到江南。假如能生下一儿半女,就能出了这口气。”朱仲钧道,“也让世人知道,袁家到底有什么龌龊。”
“四姐肯定不同意。”顾瑾之苦笑了下。
“是的。”朱仲钧道,而后又笑了笑,“你大哥烧了那条祖训之后,她同意了!”
顾瑾之眼睛一亮。
她也笑起来。
痴情如四姐,也有她心里的意难平吧?
“你四姐过门九年无所出,自请下堂,袁家需得归还她全部的嫁妆,已经谈妥了。”朱仲钧道,“年前,你们家的人就把你四姐接回了家。嫁妆也搬了回来。听说,你大伯母已经在替她寻人家,准备另嫁你四姐……”
“挺好的。”顾瑾之淡淡舒了口气,“这件事,虽然黑暗,却不绝望。不绝望,就好……”
她心里仍是不舒服。
不管怎样,四姐心里的伤,怕是永远都无法平复疤痕的吧?
这样的结果,连胜利二字都谈不上。
四姐拼了全力,投入这段婚姻里,用九年的时间,换得这般下场,用凄惨来形容都不为过。
顾瑾之心里有点闷。
她依偎着朱仲钧,低声道:“早知道袁裕业是这种性格,当初我就不该说那样的话。他记恨我四姐。完全没有道理,他应该记恨我。”
朱仲钧就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笑道:“胡思乱想!袁家求诊,你实言相告,袁裕业接受不了事实,却要记恨你们家,是他心理阴暗,哪里有你的错儿?”
顾瑾之摇摇头。
朱仲钧的安慰,对她而已效果甚微。
她把头埋在朱仲钧怀里,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来获得呼吸。
——*——*——
顺天十三年的五月。顾家把顾珊之嫁到了江宁。
这件事,在京里掀起一阵舆论。
袁裕业无法生育的谣言也传了出去。
可没人相信。
不管是市井走卒,还是达官贵人,都在谴责顾家以势压人。还在背后抹黑袁裕业。其心可诛。
大家都在诅咒顾珊之没有好下场。
袁裕业反而获得了满满的同情。
连太子也参合。非常生气找到了顾延韬,说:“你们家姑娘九年无所出,袁家一直未有怨言。隐忍九年。我上次赐给老师的婢女,生下男儿,还夭折得不明不白。这些旧账,姑且不说。你们家姑娘拿了全部的陪嫁归宁,难道不是我的老师敬重您和顾家?
顾家却这般阴险恶毒,背后中伤我的老师。你们家,迟早要遭天谴的。”
十七岁的太子,已经不再是小孩子。
他已经在学着监国,处理国事,他的话,不能算童言无忌了。
顾延韬当时没接话,心理却分外明白就,将来太子登基,他是没有好下场的。只要是太子登基,顾家只怕真的要毁了。
太子亲近袁裕业,而袁裕业恨顾家,太子也恨顾家。
顾延韬心里冷笑。
皇帝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德妃的三皇子。太子,不是无可取代的……
皇帝事后几天才知晓,把太子叫过去,狠狠责骂了一顿,让他给顾延韬赔礼道歉。
至于太子的讲师袁裕业,皇帝也想遣走。
太子却死活不同意,他和袁裕业最亲近。
皇帝想了想,坊间那些话,对顾家是不利的。
也许袁裕业妾室孩子的死,真的是顾珊之做的。顾家的姑娘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占尽了便宜,带着嫁妆归宁,如今也嫁到了江宁大户人家,顾家还到处诋毁袁裕业,的确有失厚道。
皇帝也有点同情袁裕业。
况且,皇帝也觉得,袁裕业学问好、人品也好,他做太子的老师,很适合。太子也相信袁裕业,愿意听袁裕业的教导,这是最好不过的。
皇帝雷声大雨点小,让太子宴请顾延韬,算是给顾延韬赔罪。
顾延韬去赴宴了。
太子什么也没说,甚至冷着脸。
顾延韬在东宫吃完饭,回到御书房复命,说他和太子已经和好如初了。
皇帝就松了口气。
这件事之后,皇帝也严厉诘责太子,不可参合大臣之间的争斗。用人不能全凭意气用事,要讲究策略。
太子一脸恭敬听着。
皇帝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可太子责骂顾延韬、皇帝轻描淡写处理,都让外人快意无比。
他们都在诅咒顾家人不得好死。
这些事,隔了两个月才传到庐州。
顾瑾之和朱仲钧都说:袁家好策略,袁裕业再也不怕顾家了,也不需要顾家了。
他依靠着太子这棵大树,迟早会权倾天下的。
朱仲钧和顾瑾之觉得,等袁裕业权倾天下那日,他一定会报复顾家的。
“希望大伯能察觉到这点……”顾瑾之道。
朱仲钧则笑:“你大伯这点敏锐还是有的。”
政治的争斗,往往不是烈火烹油,而是小火慢炖。
顾延韬年纪越大,耐性越好。
五月嫁到江宁的四姐,八月就有了身孕。
顾瑾之大大松了口气。
她没有看错。
有问题的,是袁裕业。
顾瑾之的内疚,这才稍微好点。
她还是很想知道,四姐在江宁过得好不好。
她派了人,往江宁去了一趟,给四姐送礼,顺便打听打听她的消息。她派了司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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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节有喜
第393节有喜
司笺受命往江宁送礼去了。
到了十月初二,他就回到了庐州。
来回一个多月。
江宁离庐州比较近。
他把顾珊之在江宁的情况都告诉了顾瑾之。
顾珊之改嫁的,并非什么望族大户。
那户人家姓孙,在江宁根本没什么地位。顾瑾之二舅母也是江宁人,顾瑾之的表姐也嫁到了江宁秦家。
若是说,秦家算小望族豪门的话,四姐改嫁的孙家,只能算殷实之家。
新四姐夫的叔叔,曾经在京里做个刑部侍郎,当初级别比顾延韬高,却很照顾顾延韬。而后,他好像是得罪了人,辞官回了江宁。
如今顾延韬发达,他也想得到顾延韬的提携,为以后子孙铺路,好光耀门第。
听说顾家在替顾珊之寻谋改嫁之人,四姐夫的叔叔就派人进京,说孙氏有人愿意求娶顾珊之。
四姐夫今年二十四,比四姐小三岁。
他没有娶过亲。
四姐夫小时候订过娃娃亲。后来,他长到十六岁,女方病逝。
当时,四姐夫忙着进学,没有再说亲,就一直拖到了今日。他是个秀才,将来若是中了进士,也需要顾家的提携。
他甘愿娶顾珊之,用意就变得那么不单纯……
四姐当初听说这种情况,应该也知道可能会是另一个袁裕业吧?至少从表面上看,情况是很类似的。
男人愿意这么低声下气。将来发达了,只怕会出这口气。
这样,她都愿意嫁?
是回报大哥为了她烧了祖训、背负不孝之名,还是相信顾瑾之的话,深信自己能生育,想出口气?
也许两者都有吧?
顾瑾之听到这里,心又是一沉。她有点心酸。
顾珊之这是豁出去了。
“四姑奶奶和你说了什么?”顾瑾之问司笺,“你瞧着她的模样,看上去如何?”
“……王妃,小人从前没见过四姑奶奶的面儿。不知道她什么模样。现在瞧着。有点瘦弱,但是气色还好。笑盈盈的,和气得很,一再说感谢王妃派人去瞧她。还说江宁离庐州近。等她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就过来瞧王妃。”司笺回答道,“小人还见到了四姑爷……”
“四姑爷怎样?”顾瑾之忙问,“你看人最准的。你瞧着四姑爷,面相刻薄么,精明么?”
司笺笑,道:“都没有。小人瞧着,四姑爷憨厚得很。”而后,他顿了顿,道,“小人还打听到,当初要娶四姑奶奶的,是四姑爷的堂弟。四姑爷的堂弟不愿意,才轮到四姑爷娶了四姑奶奶……”
他说罢,看了看顾瑾之的脸色。
司笺感觉,这话应该告诉王妃。
王妃肯定会担心四姑爷主动求娶四姑奶奶,会别有用心,将来辜负四姑奶奶。假如王妃知道,并非四姑爷自己去钻营的,会不会稍微放心?
四姑奶奶那情况,那声誉,愿意主动求娶才有鬼呢。
果然,顾瑾之脸色稍缓。
她倒也没有露出喜悦,只是淡淡舒了口气。
而后,顾瑾之又叹了口气,微微沉思,不再开口。
“……四姑爷不怎么说话。”司笺打破沉默,继续道,“小人说,王爷和王妃都记挂四姑奶奶,四姑爷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小人回来的时候,四姑爷打发了一百两的程仪。四姑爷那一房,家资颇丰,就是没有人考取过功名……”
顾瑾之点点头。
司笺打听得非常仔细,连顾瑾之没有吩咐的事,他知道打听。
他办事,顾瑾之最满意。
“四姑爷是个秀才,没有考过乡试么?”顾瑾之又问,“还是没中,几次没中?”
“十六岁中了秀才,考了两次乡试,都没中。”司笺道。
“能十六岁中秀才,是有学识的。中举人就要靠时运,才两次落榜,倒也没关系。”顾瑾之道。
她没有再问多,让司笺下去歇息。
司笺道是。
朱仲钧白天去了军营,到了黄昏才回来。
顾瑾之把司笺打听到的事,告诉了他。
朱仲钧听了,笑着对顾瑾之道:“日子是人过出去的,没有谁和谁不合适。你看我们,从前没人说我们合适,我们不是过得很好?你四姐在袁家九年,应该知道怎么过日子,别担心。”
顾瑾之笑了笑。
她道:“我没有担心。只是觉得世道太可恶,对女人不公平。假如没有你,我也要担心婆媳关系,担心小妾,担心丈夫,我只怕不如四姐。”
朱仲钧哈哈笑,说顾瑾之杞人忧天。
可顾瑾之的话,让他心里发暖。
夜里的时候,他又极尽丈夫之能事,取悦顾瑾之。只要顾瑾之给他一个笑脸,他就恨不能把世界捧给她。
顾瑾之却拒绝了他的求欢。
她咳了咳,道:“我上个月月事没来……”
朱仲钧先是一愣,继而抱起顾瑾之,欢呼道:“顾瑾之,你真厉害!这回给我生个闺女!”
顾瑾之道:“也未必是,我现在给自己号脉都不准了……若真的是,我都快成母猪了。”
朱仲钧朗声大笑。
他开心极了。
没有意外,顾瑾之又怀孕了。
这是在庐州的第五年。
五年里,她生了两个儿子,肚子里又怀了一个……
怀孕并不轻松。
和第一次的忐忑害怕相比,第二天怀孕显得很平静,这次就有点意外了。
她和朱仲钧没有刻意避孕过。
这次再怀上,顾瑾之就认真考虑了避孕的问题。怎么避孕才健康。
药物首先排除。
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是不想顾瑾之避孕的。他想顾瑾之给他生个大家庭。可这么说,又太过于自私,因为怀孕、生子,都非常辛苦。
他心疼顾瑾之这么辛苦。
故而,他违心道:“我又不太懂这个。你自己慢慢想。但是别喝药,你的身子要紧……”
顾瑾之笑了笑。
顺天十三年的除夕,他们又不能回京。
朱仲钧把顾瑾之怀孕之事,写了陈奏告诉了皇帝。
皇帝又告诉了太后。
太后也惊喜不已,专门派人给顾瑾之送了药材、首饰、布匹等,让顾瑾之好好养胎。再给太后生个孙儿。
——*——*——
顺天十四年的七月二十一日。顾瑾之又生了一个男孩。
这六年里,她给朱仲钧生了三个儿子。
长子燕山出生时,早产瘦弱,让顾瑾之和朱仲钧都提心吊胆的;次子彦颖长得像榕南。朱仲钧很高兴。他一直想榕南再做他的儿子。他想弥补榕南;等到三子出生的时候,因为有了两个儿子,顾瑾之和朱仲钧虽然高兴。却没什么惊喜的。
朱仲钧给三子取名叫彦绍。
“绍”有引导,绍庭上下的意思。朱仲钧现在很想要个女儿,他希望给三子取名,暗含了这个用意。
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顾瑾之也没说。
彦绍出生的时候,燕山已经五岁了,彦颖也满了两周岁。
顾瑾之仍是坚持奶彦绍。
她觉得孩子吃过她的奶水,将来会和她更加亲近。
可是哺育并不轻松,顾瑾之要忌口。甚至为了下奶,喝没有放盐的鱼汤。这次奶水不是很足,顾瑾之就一直喝不放盐的鱼汤,整整好了七个月。
而后,她嘴巴里泛苦,看的鱼汤就想吐。
朱仲钧心疼不已。
她哺育三子,一直到顺天十五年的三月。后来,她着实没有奶水了,才把孩子给了乳娘哺育。
顺天十五年的时候,庐州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朱仲钧的军事基地,越建越大,偷偷摸摸的。
他没有告诉顾瑾之,怕顾瑾之为他提心吊胆,而顾瑾之也没问。
这一年,他们回京过年了。
来庐州的时候,顾瑾之肚子里怀着两个月大的燕山;回去的时候,她带着六岁半的燕山、三岁半的彦颖、十六个月大的彦绍。
在庐州的这七年,顾瑾之几乎没怎么碰药书,她一直在怀孕、哺育中度过。
启程的前几天,她有点忐忑,问朱仲钧:“我是不是很憔悴,半老徐娘那种憔悴?”
“没有。”朱仲钧道,“你才二十五岁呢,哪里就半老了?你想想从前,二十五岁你才回国呢。那时候又单纯又傻……”
顾瑾之轻轻捶了他一下。
她感觉自己应该有变化的。
她胖了些。
顾瑾之在京城的时候,瘦得吓人。所以,她胖了点,看着还健康白皙,不会让人担忧。
她深吸一口气。
七年啊,京城只怕人事已非了吧?
旁的不说,一棵小树,小七也会长成参天大树了……
她的父母,依旧健康么?
她可爱的弟弟煊哥儿,已经快十八岁了,说亲了么?
大伯母和老宅的众人,是不是还是曾经模样?
姜昕不知如何了。
秦申四也不知怎样了。
回城的路上,顾瑾之只花了半刻钟想这些事,因为她有三个孩子要照顾。
也许,变化最大的,是她顾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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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节奶爸
第394节奶爸
顾瑾之一家人腊月十五才到京城。
由于孩子的缘故,多耽误了半个月。
到京城附近的时候,又遇上大雪,故而晚了。
到达京城的那日,京城也是雪天。漫天大雪,簌簌落下,街道浸润着白色,庄严肃穆。
马车进了城,早有亲卫等候。
朱仲钧下车,和亲卫首领见了礼,他们的座驾,就从城门口,一直驶往皇城。
六岁半的燕山,挑起帘幕往外看,歪着小脑袋的模样,十分可爱。
冷风吹在他脸上,脸有点红。
顾瑾之语气宠溺,问他:“看到了什么?”
他笑着,放下了车帘,往顾瑾之怀里钻,道:“娘,京城没有咱们家好……”
顾瑾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等过几日,让你爹爹带着你到处走走。京城有好些好玩的地方,和咱们家比,各有千秋。也许还能碰见你义父呢……”
燕山眨着眼睛,望着顾瑾之。
林翊就在京城附近,顾瑾之准备去寻他,让他来看看燕山。
燕山才一岁多,林翊就从庐州离开,燕山不记得他的模样,只是经常听父母提及,知道义父是替他保命之人,心里也有几分神往,道:“娘,义父什么时候来看我?”
“要去找他。”顾瑾之道,“若是能找到,也就这几日。若找不到,也许再过几年……”
燕山哦了声。有点失望。
顾瑾之轻轻搂住了他,吻了吻他的面颊。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是近乡情怯,有点忐忑不安。
他们的马车,一路到了承天门。
承天门是皇城的大门。
宫里派了马车,在承天门迎接朱仲钧一家人。
顾瑾之和朱仲钧,带着孩子下了马车,换上了宫里的车子,进了承天门。承天门后,便是端门。
端门位于皇城和皇宫之间。
过了端门。便是雄浑凝重的午门。
午门是宫廷的正门。
进了门。下了马车,换了软轿。
燕山和彦颖跟着朱仲钧坐。
他们俩很好奇,都从小窗口往外看。进了午门,需得过了御桥。才能入太和门。这才算真正进了宫。
兄弟俩小脑袋挨在一处。纷纷打量着。
“爹,有桥……”燕山惊奇喊道。
“爹,有桥。”彦颖学语。
朱仲钧笑着。把两个小鬼拉回来,抱在怀里。
他重复教导燕山和彦颖礼仪:叫了太后娘娘,要叫皇祖母;见了皇后和皇帝,都要跪下磕头;见了太子,也要磕头。
“……谁给咱们磕头?”彦颖问。
他觉得他需得给很多人磕头,那么,反过来应该也有人给他磕头,这样才算公平。
不满四岁的彦颖,比燕山聪明机灵。
至少这种问题,燕山是想不到的。
彦颖像朱仲钧,从小就不甘心位居人下……
朱仲钧欣慰看了眼彦颖,点了点他的鼻子:“这里是皇城,宫里的人都要敬重,他们都不能得罪,没人给咱们磕头。咱们要给别人磕头,记住了吗?到时候别失了礼。”
彦颖嘟了嘟小嘴巴,低声嘟囔道:“不好玩。”然后又问,“爹,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朱仲钧正要回答,轿子就到了仁寿宫。
他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轿子。
顾瑾之也抱着幼子,走到了朱仲钧身边。
幼子彦绍正是蹒跚学步的年纪,看到父母和兄长们都在地上走,他也要挣扎着下地。
顾瑾之悄声哄他,让他别闹,他反而挣扎得更厉害。顾瑾之有点抱不住他了。
朱仲钧一把抱了过来,笑着亲了亲他的面颊,道:“绍哥儿乖。”
彦绍果然就不闹了,安静在朱仲钧怀里。
顾瑾之大惊,忙要接回来。
让朱仲钧抱着孩子,不成体统。太后看到了,肯定在心里责怪顾瑾之欺负朱仲钧。
太后只怕还当朱仲钧是那个傻子。
朱仲钧则快步,抱着孩子进了仁寿宫。
前来迎接的成姑姑看到了,目瞪口呆。她反应敏捷,错愕从脸上一闪而过,很快掩饰好,给朱仲钧和顾瑾之行了礼,喊了王爷王妃,请他们往里走。
顾瑾之追上朱仲钧,要抱孩子,朱仲钧却不给。
满殿的宫人都看着他们,顾瑾之只得放慢了脚步,跟在朱仲钧身后。
进了大殿,太后端坐在上位,含笑望着他们。
她眼底,已经有了水光。
可看到朱仲钧抱个孩子进来,她仍是惊讶不已。
朱仲钧一家人,已经跪下,给太后行了礼。
顾瑾之和朱仲钧喊了母后,剩下两个小孩子,脆生生喊了皇祖母,太后的心猛然软得不可思议。
她第一次见到朱仲钧的孩子。
宫人们给朱仲钧一家人赐座。
顾瑾之把彦绍抱了过来。
这回,朱仲钧没有拒绝,他这才把孩子交给了顾瑾之。
“这是老大么?”太后声音有点湿,指着燕山问。
朱仲钧忙道是。
“来,上前给哀家瞧瞧。老二也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让成姑姑,把燕山和彦颖都带过去,给她瞧。
太后的视力,已经大不如从前,有点看不清楚。
朱仲钧冲两个儿子笑,对他们道:“去,给皇祖母瞧瞧。”
然后,他让燕山牵着彦颖的手。
手牵着手的兄弟俩,粉雕玉琢,似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望着太后。嘴里喊着皇祖母,可爱至极。
特别是彦颖,和朱仲钧小时候一模一样,仿佛昨日便在眼前。那时候朱仲钧才这么大,也是如此水灵可爱。
太后再也忍不住,泪珠滚将下来
她将两个孩子搂过来,连声说:“好,好,都是好孩子……”
然后让成姑姑拿了礼物,一人赏了一个小匣子。
兄弟俩道谢。一本正经。非常懂礼数,接了东西就教给身边的人,气度非常,太后更是高兴。
这一高兴。眼泪止不住了。
朱仲钧也上前。坐到了太后身边。低声喊着母后,让她别哭。
太后好半晌才止住了泪。
她望着顾瑾之。
顾瑾之笑着,把怀里不安分的彦绍。也抱上去给太后瞧,还道:“母后,他才会走路,跟泥鳅似的……”
太后看到孩子活泼,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她欣慰摸了摸彦绍的头,也给了他一份礼物。
“小七,这些年辛苦你,照顾仲钧,还给哀家添了这几个宝贝孙儿。”太后对顾瑾之道。
顾瑾之笑,道:“母后,是王爷照顾我和孩子们。王爷对我好,我都不曾费什么力……”
“好,这样就好。”太后道,“你们夫妻和睦,哀家儿孙满堂,最好不过了。”
然后,太后又问朱仲钧,这一路可平顺。
说了半天的话,直到顾瑾之怀里的彦绍有点瞌睡,太后才让他们去休整休整。
朱仲钧和顾瑾之带着孩子,从仁寿宫出来。
他们这次住在平就殿。
从前他们住的曦兰殿,早在顺天十三年的时候,走水烧掉了。如今,那边建了处凉亭。
平就殿离仁寿宫不远,满殿的宫人,还有四五个专门照顾孩子的嬷嬷。
顾瑾之胳膊酸痛,把孩子交给了嬷嬷们,带下来盥沐更衣。
她和朱仲钧,也纷纷净面,换了身干净衣裳。
宫女替顾瑾之梳头,重新换了个高髻,插满了簪钗,金光和珠光映在她脸上,瞳仁里褶褶生辉。
梳好了头,顾瑾之亲自替朱仲钧梳头。
两人整顿好了,才去看孩子。
孩子们也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
老三彦绍已经睡着了。
皇帝尚未下朝,故而他们可以再歇息片刻。
御膳房送来了小米粥和水晶饺子、各色点心和小菜来,怕他们饿了,先填补填补。
朱仲钧有点饿了。
他问燕山和彦颖:“你们饿不饿?”
燕山和彦颖兄弟俩都奶声奶气说:“饿了。”
朱仲钧就让宫人拿了碗筷,分给他们。
顾瑾之在一旁笑出声。
朱仲钧问她怎么了。
“都不问问我是不是饿了?”顾瑾之道。
朱仲钧忙问:“你饿么?”
顾瑾之笑,摇摇头。
朱仲钧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没什么胃口。他把宫人盛好的米粥,端了过来,给两个儿子喂,一人一口,轮流着吃。
四周服侍的宫人,都错愕看着他。
在这个年代,男人做这种事,是很罕见的。
朱仲钧在家的时候,也宠孩子。但是,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不会这样喂孩子吃饭。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认为孩子应该自立。
他现如今这么做,不过是给人看的表象。
他从前是个傻子,有没有好透两说了。如今再这样,抱孩子、喂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出息,皇帝应该会喜闻乐见吧?
顾瑾之微微想了想,能猜出朱仲钧的意图,故而她没有打扰,坐在一旁看着朱仲钧做奶爸。
自从顾瑾之说,她爱朱仲钧,让朱仲钧做他想做的,朱仲钧就不再顾忌了。倘若是从前,他是不敢如此的,他会害怕顾瑾之回头说他利用孩子。
他没有利用。他的儿子们,什么都是他的,哪里有利用一说?
他心安理得拿孩子做戏。
顾瑾之在一旁,表情恬柔看着他们,让朱仲钧心里暖暖的。
理解,比爱意仍暖人心。
他爱顾瑾之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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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节话里有话
第395节话里有话
回京第一天,朱仲钧全家都在宫里。
皇帝晚上设了家宴,招待了他们。
太后和皇帝坐了首席。
顾瑾之离京整整七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她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而皇帝从二十九岁到三十六岁,从青年进入了壮年,他脸部的轮廓瞧着成熟了很多。
而皇后谭氏,变化最大。
她消瘦异常。
当年顾瑾之见过谭氏,高挑曼妙,如今瘦得皮包骨头。足见,她做皇后,并非件轻松事。
太子和顾德妃母子三人也参加了家宴。
太子从当年的懵懂少年,长成了俊朗青年。小时候,顾瑾之觉得他挺像皇帝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他容貌变化很大,越长越常像谭贵妃。
谭贵妃和太子的生母是双胞胎,故而太子看上去像谭贵妃亲生的。
他已经娶了太子妃,是宣平侯李家的三姑娘,还有两房偏妃,只是尚未有子嗣。
顾德妃则丰腴了不少,笑容越发慈善温柔。足见,这些年她大部分的时候,过得心情较舒畅。
顾瑾之甚是欣慰。
这七年里,顾德妃又生了两个孩子。顺天九年,她生了三皇子,已经封了晋王;而后,她又生了八公主,今年四岁,比顾瑾之的彦颖大几个月。
顾德妃生的三公主已经十一岁。三公主长得像皇帝,而皇帝又像太后。所以三公主有几分太后年轻的模子,太后和皇帝都宠爱她。十一岁的三公主,已经发育,个子赶上了顾德妃,身量颀长,亭亭玉立。
这个宫里,最受宠的孩子,不是太子,也不是晋王,而是三公主。皇帝喜欢她。连带宫里人都巴结顾德妃。
顾瑾之打量宫里众人的同时。他们也在看顾瑾之一家人。
朱仲钧把两个儿子带在身边,吃饭的时候不时给燕山和彦颖喂饭,皇帝看得直蹙眉。
皇后谭氏则掩唇轻笑,轻蔑之色从她眼底一闪而过。而后。她态度平淡。不再多看朱仲钧。
顾德妃却有点羡慕看着顾瑾之。她从未嫁时就很羡慕这种男人:粘着她。听话,又爱孩子,像朱仲钧这样的……
其他人表情各异。要么是像皇帝一眼蹙眉不解,要么是像皇后一样,故作镇定,心里却嘲笑不已。
朱仲钧若无旁人,自己吃几口,给孩子喂几口。
燕山很好奇朱仲钧喝的酒,小声问:“爹,我也要喝……”
朱仲钧笑,用筷子头沾了点酒,喂给燕山。
辛辣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味蕾,燕山呛得直咳嗽,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皇帝问:“这是怎么了?”他看朱仲钧表情轻松,孩子不像是有事的,所以问话也不急迫。
朱仲钧站起来回禀:“……他要尝尝酒,臣弟喂了他一些。”
太后又气又笑,道:“胡闹!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给他喂酒,岂不是要害了他?你这个做父亲的,太不靠谱。小七,快把燕山抱过去……”太后现在叫燕山的小名,叫得很顺口。
顾瑾之也站起身,道:“母后、陛下勿怪,这事不赖王爷。小孩子好奇心重,不给他吃,他迟早要偷偷摸摸的。让他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不至于为了吃酒偷摸,让居心不良者有机可乘……”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顾瑾之。
皇帝一听这话,明明是无稽之谈,可细想,居然有几分道理。
太后则道:“你也胡闹。都为人父母,还跟小时候一样胡闹……”她冲燕山招手,“燕山,到祖母这里来。”
朱仲钧就抱住了孩子,笑道:“母后,不敢让他打搅您用膳,还是我带着他。我不再胡闹了……”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在太后面前出风头,惹得皇家的孩子嫉妒。
三皇子晋王和燕山一般大呢。
太后也没有强求。
这顿饭,除了朱仲钧有点离经叛道,其他都算和睦愉快。
太后想和朱仲钧说一说孩子的事,她觉得朱仲钧这么教养孩子,对孩子没有好处。
严父才能出孝子。
可转念又想,朱仲钧的燕山才六岁,一点也没有小孩子的调皮恶习,反而彬彬有礼。燕山说话也清晰,甚至会看人脸色,比晋王还要聪明。
而老二彦颖,才四岁的男孩子,理应懵懂的年纪,他却也透出几分机灵,像极了小时候的朱仲钧。
那时候,先帝最疼爱朱仲钧,就是因为朱仲钧打小便聪明异常。
朱仲钧的孩子,不用生活在宫廷,没有礼教约束,反而更可爱聪慧。那又何必非要按太后认为对的方式去教育呢?
太后就没有多言。
皇帝一开始也想说。
后来又想,到底是弟弟的家事,轮不到他管。
所以,没人说朱仲钧。
朱仲钧在宫里这些日子,格外宠孩子。但是私下里,他也跟燕山和彦颖说道理:“宫里和咱们家不同。咱们在宫里,爹照顾你们。等回了家,还是跟从前一样,可好?”
两个孩子沉浸在父亲的宠溺里,不约而同点头,根本不懂朱仲钧到底说什么。
顾瑾之在一旁笑。
她不想用什么科学的方式来教养孩子。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绝对正确的事儿。
对于顾瑾之和朱仲钧而言,他们从小受过的科学教育方式太多了。最后,他们也不过如此,至少不快乐。
假如,父母能让他们感觉到,父母尽最大的可能维护他们。疼爱他们,而且父母相爱,相互忠诚,只要教会他们努力、积极、乐观,也许就能够他们快乐活一辈子的。
可惜,没有这种假如。
朱仲钧是爱孩子的。他的爱,在顾瑾之看来并未过度,她就不多言。
她一脸幸福,托腮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这七年,生了三胎。到了这一刻才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家宴结束后,太后把孩子们都带到仁寿宫,和他们说话;皇帝则把朱仲钧叫到了御书房,皇后把顾瑾之叫到了坤宁宫。
顾瑾之不知皇帝和朱仲钧说什么。她有点担心。
皇后谭氏和顾瑾之说了些家常。问了问庐州的事。
顾瑾之恭敬回答她。
最后。皇后突然道:“你的长子,长得真像你。次子和三子,就像王爷多些。这真有趣……本宫一生无子,羡慕你得紧……”
顾瑾之心里一森。
谭氏话里有话。
“娘娘过誉了……”顾瑾之道。
谭氏微笑。她顿了顿,又问:“你的长子,是早产的?听说七个月就落地了…….”
顾瑾之猛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袖底的手一紧,面上仍是恭敬带笑,道:“是……”
“他叫燕山么?”谭氏又问。
顾瑾之道了句是。
“明日带过来,让本宫再瞧瞧。本宫看他面熟,有几分眼缘。本宫最喜欢小孩子。”谭氏道。
顾瑾之怕多说多错,道了句是,装作没听懂,从坤宁宫出来。
她低垂着眼帘,从坤宁宫回了平就殿。
朱仲钧和孩子们尚未回来。
顾瑾之一个人坐着,沉思半晌。
谭氏的话,让她心里尘封的恨意全部涌上来。
而后,德妃娘娘身边的兰儿姑姑,亲自过来请顾瑾之:“……娘娘让瞧瞧,王妃得空不得空。若是得空,请王妃到景和宫说说话儿。”
“得空的。”顾瑾之笑着,起身往景和宫去了。
三公主、晋王和八公主,都在景和宫。
看到顾瑾之来,几个孩子都很好奇,围着她问话。
“您是我姨母吗?”晋王问顾瑾之。
顾瑾之笑着,道了句是。
“您和我母妃一点也不像……”晋王使劲打量顾瑾之。
德妃笑了,道:“你和你姐姐也不像。”
晋王恍然大悟。
顾瑾之笑起来。
三公主则问顾瑾之:“姨母,您是神医么?宫里的人都说,您是神医,这天下没有您不会的病……”
顾瑾之又笑,说不敢当。
“大舅舅也是神医。”三公主高兴道,“姨母也是神医,真厉害。”
大哥顾辰之这几年在京里,渐渐有了些名气。但并没有到神医的地步。不过是顾瑾之名声在外,三公主又爱打听,旁人奉承的话。
三公主却当了真。
八公主才四岁,她有些羞怯依偎着德妃,没有问话,只是时不时偷看顾瑾之一眼。
三公主和晋王问了一大堆话,德妃见他们没完没了的,道:“都回去吧,你姨母才进宫,也累了一日。母妃要和你姨母说些体己话,你们都散了吧。”
三个孩子这才不情不愿,行礼退下。
顾瑾之感叹,对德妃道:“娘娘儿女俱全,真是这天下最有福气的人……”
“什么福气……”德妃笑,笑容里尽是满足,“我倒是羡慕你。你这几年,生了三个儿子,王爷高兴坏了……”
“王爷想要个女儿。”顾瑾之笑道,“不及娘娘有福气……”
姐妹俩七年未见,话题并不多。德妃不过是问了问庐州的事,渐渐没什么说的,顾瑾之才起身告辞。
她心里,一直在思索着谭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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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节至亲
第396节至亲
谭氏的话,存在顾瑾之心里。
她没有和朱仲钧说。
到了第二天,顾瑾之对太后道:“母后,我想带着孩子们,回趟娘家……”
太后道:“快去吧。”
顾瑾之七年没有回京,宋盼儿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最是疼顾瑾之,太后是知晓的。
将心比心,宋盼儿自然很想念顾瑾之的。听说她昨日到京,只怕这会子挠心挠肺想见女儿和外甥吧?
太后没有耽误,叫人准备,让顾瑾之回家。
朱仲钧亲自送他们。
今日大雪初霁,树梢、地面、屋脊处处晶莹,映衬着耀眼的日光。
很冷。
燕山的手都不敢伸出来,彦颖也瑟瑟发抖,更别说彦绍。
顾瑾之和朱仲钧商量:“这刚刚化雪的天,异常的冷。彦绍还小,万一伤风感冒就不得了。不如,把彦绍留下,下次再带他过去。反正咱们在京里,还要住些时日。”
不满两岁的幼童,腑脏娇弱,最好不要用药,所以不能生病。
顾瑾之很怕孩子生病,哪怕是小小的感冒。
朱仲钧自然同意:“过了年,天气暖和些,再带彦绍去。”
夫妻俩带着燕山和彦颖,回了顾家。
顾家大门口,搭了幕次,举了长长鞭炮。太后已经先一步,派了宫人来通知顾家,顾瑾之和朱仲钧要回来。
顾家搭了幕次。鸣炮迎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顾瑾之和朱仲钧分别捂住了孩子的耳朵,把孩子搂在怀里。
等鞭炮响尽,两人才领着孩子,往里走。
大门口站满了人。
穿着灰鼠皮大氅的顾延臻领头,身边跟着两个年轻小伙子,两人身侧又跟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顾瑾之眼眶顿时就湿了。
她原本牵着燕山的,此刻不由松了手,把孩子交给了朱仲钧。她自己,几乎小跑着上前。喊了声爹。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滚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行了福礼。
顾延臻扶起她,叫了声瑾姐儿,声音也哽咽住了。
顾瑾之视线里一片模糊。她抹了泪。又看向四个弟弟。明明都长大了那么多。可她觉得依旧是儿时的模样,特别是煊哥儿。
几个弟弟里,顾瑾之从小就带着煊哥儿。长姐如母,她和煊哥儿感情最深。
煊哥儿极力忍着,眼睛也红了,忍了半晌,情绪平复了些,才叫:“七姐。”
琇哥儿也叫了声:“七姐。”
另外两个小的,对顾瑾之没什么印象,此刻正好奇看着他们。他们估计在心里琢磨,为什么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吧?
可哥哥们开了口,小十和小十一也喃喃叫了声七姐。
两人都十岁,穿着佛头青缂丝白貂皮长袄。打扮的一样,长得也一样,顾瑾之还是能将他们分别开来。
一个眼神灵活,另一个显得呆板些。
“十弟。”顾瑾之喊了那个呆板些的,然后又对那个灵活点的道,“十一弟。”
“七姐好记性。”煊哥儿在一旁道。
他的话,肯定了顾瑾之猜对了。
顾瑾之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这些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她离开了他们整整七年。可他们,依旧如她记忆中的模样,让顾瑾之情绪止不住。
这时,朱仲钧已经带着孩子,赶上前来。
顾延臻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到了顾瑾之的孩子身上。
顾瑾之用帕子抹了泪,等朱仲钧给顾延臻行礼完毕,牵着两个孩子,介绍给顾延臻等人:“这是老大,叫彦卓,小名叫燕山;这是老二,叫彦颖。还有老三,今天天气冷,没抱来……”
然后她又让燕山和彦颖叫外祖父、舅舅等。
燕山和彦颖很听话,一一喊了。
顾延臻眼里又起了层水雾,点头答应着。
“这样冷,咱们里头说话吧?”煊哥儿提醒众人,“娘还在里头等着呢。爹、姐夫、七姐,咱们进去吧?”
顾延臻和顾瑾之回神,忙往里走。
宋盼儿在二门口翘首以盼。
她银红菊花纹样领子粉色缎面长袄,梳了高髻,耳坠着细长的银坠子,在日光下褶褶生辉。
她的轮廓也有变化,人也微丰,一张脸越发圆了。
宋盼儿瞧见女儿,未语先落泪。
顾瑾之也跟着哭了。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回。
直到了正院上房的东次间坐下,丫鬟们捧了茶,顾瑾之净面上妆,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仔细打量家里人。
母亲丰腴了些,也添了几分年纪,脸的轮廓变得有点宽了,不似年轻时那么美艳。
而父亲,也发福了些许,面色红润。
八弟顾琇之已经十九岁,颀长身量,翩翩佳公子,十分俊美。他还是小时候一样,有点怕宋盼儿,故而不语,就显得斯文腼腆;而九弟煊哥儿,个头不及琇哥儿,外貌也没有琇哥儿俊美。
可煊哥儿看着亲切,比琇哥儿亲切。
十弟和十一弟,差不多的模样,外人应该很难区分他们。
她一个个打量着,回神间,才发现,他们也在看自己和朱仲钧及孩子们。
特别是母亲宋盼儿,眼睛落在两个外甥身上,根本拔不出来。
顾瑾之就对燕山和彦颖道:“到外祖母跟前去……”
两个孩子很听顾瑾之的话,走到了宋盼儿跟前。
宋盼儿拉着两个孩子,左看右看。眼睛渐渐湿了,只连声说好,旁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宋盼儿哭,燕山和彦颖都有点吓住,两人往后缩了缩。
宋盼儿被逗乐,破涕为笑。
顾延臻就问朱仲钧和顾瑾之:“燕山启蒙了吗?念什么书?”
燕山才六岁。他生得单薄,身子娇弱,又不需要考功名,顾瑾之和朱仲钧都没打算让他那么早启蒙。
这件事。朱仲钧和顾瑾之也是商量过的。
两人都觉得。等燕山到了十岁,先习武,强身健体,再顺带读些书。认识几个字。
至于人生的大道理。朱仲钧打算言传身教。他不想用书本上的来教燕山。
对于顾延臻这个读书人而言,这些话大概有点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顾延臻不会高兴听到的,所以朱仲钧没说,只道:“尚未启蒙。燕山七月才满六岁,到了九月底,又准备进京,就耽误了。明年回到庐州再说……”
顾延臻满意点头,道:“这两孩子,瞧着都聪明。早早聘个才华横溢的先生,别虚度了光阴,玩得心野了。”
朱仲钧道是。
而后,他们在顾家用了午膳。
午膳后,朱仲钧和孩子们,被顾瑾之的四个弟弟簇拥着,去了外院做。
他们是给顾瑾之母女单独说话的机会。
屋子里只有宋盼儿和顾瑾之母女俩的时候,宋盼儿反复问顾瑾之,老三怎样,长得像谁,怎么不抱出来给她瞧瞧等语。顾瑾之一一解释。
而后,宋盼儿又问顾瑾之:“今夜歇在家里?”
顾瑾之非常想。
只是,她有点放不下宫里的彦绍。
而且,临走前太兴奋了,忘了跟太后请示今夜不回来是否可行……
“临出宫的时候,我想着见爹娘,忘了多问一句。太后娘娘那里……”顾瑾之支吾,见母亲脸色顿时落寞,她心里一酸,忙道,“……派个人去问问,太后娘娘兴许能体谅。”
宋盼儿转悲为喜。
顾瑾之派人去外院找了朱仲钧,让他身边的护卫,进宫去请示请示,能不能歇在顾家。
朱仲钧的人连忙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进来回话,传了太后娘娘的话:“王妃离家七年,现如今肉骨相聚,自是难舍难分,让王妃安心住下,多住些日子也无妨。让王爷也住一日……”
这话说得漂亮,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让住一日。
太后也想朱仲钧时刻不离她眼前,朱仲钧也好些年没有回京。
况且彦绍还在宫里,顾瑾之也丢不下孩子。
宋盼儿则高兴极了,忙吩咐人去整理客房。
朱仲钧听到消息,也进来说:“我带着燕山和彦颖睡,你夜里给岳母作伴吧。”
顾瑾之说好。
顾延臻就去睡了外书房。
夜里,母女俩并头聊天,宋盼儿话题不断。
顾瑾之每年都会给宋盼儿些好几封信。在庐州的大事,她都告诉过宋盼儿。但是信里能写到的,宋盼儿总有疑惑的地方。
她一一问了,顾瑾之逐一解答。
宋盼儿问得最多的,是顾瑾之怀燕山时候的事。
“……太危险了。”宋盼儿一遍遍感叹。宋盼儿生了四个孩子,她对生育方面都有经验,听了顾瑾之说保胎的事,越想越后怕,“你也太大胆。要是有个万一,娘怎么活?”
当初保燕山那胎,的确是冒着大风险。
一不小心,可能母子俩都保不住。
“娘,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有把握,才敢如此的。”顾瑾之道。
她说得轻描淡写。
两人一直说到了后半夜,中间因为口渴喝了两次水。
最后,宋盼儿有点精力不济,昏昏欲睡。
顾瑾之知道话题结束了,连忙问宋盼儿:“娘,姜昕现在怎样?”
姜昕嫁给了徐钦,顾瑾之好几年没有她的消息。
她想去拜访姜昕。
除了探望老友之外,姜昕的二哥有消息来源,她丈夫又是锦衣卫指挥使,京里的事,她应该都知道。
顾瑾之想去问问她,有没有关于顾瑾之和燕山的谣言。
皇后谭氏昨日的那一席话,在顾瑾之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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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节意志力
第397节意志力
顾瑾之最终没有见到姜昕。
时间来不及。
第二天,他们就回了宫里。
一直到过年前,顾瑾之都不曾出宫。
在宫里的时候,她除了隔三差五去瞧瞧苏嫔和德妃,就是每日都给太后和皇后问安,风雨无阻。
这样,她经常凑到谭氏跟前,也无人多心。
顾瑾之极力奉承谭氏,谭氏也很享受。看着顾瑾之谄媚毕露的样子,谭氏心里甚慰,大感快活。
谭氏不喜欢顾瑾之。顾瑾之在太后跟前太过于受宠,宫里人人说起她,尽是美言,让谭氏不喜……
顾瑾之却不知深浅,要给谭氏瞧病。
谭氏太过于瘦弱,脸色惨白,眼神无光,再好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自己也时常苦恼。
这些年,也吃了药,到底不济。
顾瑾之素有神医之名誉,故而她说给谭氏看病,谭氏倒也有几分心动。
可微微思量,谭氏还是拒绝。
谭氏不信任顾瑾之,她知晓当年顾瑾之被绑架的内幕。
顾瑾之却很没有眼色,她每日都要到坤宁宫问安,然后每天说点看病的事,她似乎在诱惑着顾瑾之。
比如,她头一天说:“皇后娘娘肠胃不太好吧?吃了什么都存在胃里,涨得难受,夜里却要起夜泄好几次,能睡得踏实。娘娘还请太医治过肠胃吧?”
谭氏的确如此。
她肠胃不好,已经有些时日了。
请的太医,用尽了各种方子吃药,也不过如此。
谭氏忍住,没接顾瑾之的话。
到了第二天,顾瑾之又问:“皇后娘娘,您夜里睡得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还经常腿抽筋吧?”
这个毛病,谭氏也有。
她做了七年皇后。心力憔悴。这后宫里,所有事都在谭氏身上。皇帝这些年也不曾消停过。
他既和老妃子们续旧情。又宠幸新妃子,乐在其中。谁受了不平,立马到皇帝跟前告状,皇帝回头就要找谭氏,让谭氏要公平些。
谭氏没有儿子,太子又和她不亲。可没有了太子,她这个皇后也无法身安位稳。保证太子顺利登基。外面有谭家一系,里面就靠谭氏一人。
自然,宫里的孩子越少越好。
换太子的皇帝还少么?
皇帝原本就不太满意太子。
而宫里的老妃子们,不至于清心寡欲。总有争点什么才甘心;而那些新妃子们,又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一步登天。
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谭氏从前身子还好,顺天十一年,就是她做了皇后的第三年。才慢慢变坏。
那一年,她受了些惊吓。
说起来也有点可笑。
顺天十一年的三月,谭氏陪着太后和皇帝过三月三。夜里散了的时候,她被一大群内侍宫女簇拥着回了坤宁宫。路上,突然窜出一只猫。落在谭氏的裙摆边,慌张乱窜,叫声凄惨。
当时大家都在走路,安安静静的,突然窜出只夜猫,所有人都不防,唬了下。
而那叫春的猫,声音酷似胎儿……
谭氏却被狠狠吓了一跳,半晌神不附体,腿发软。
要是平常,她也不至于吓得那么狠,只因那天的前两日,她刚刚暗地里派人,给已经怀了孕的才人喝下堕胎药。那位才人大出血,就那么去了……
谭氏心里尚有余悸。
这种事,谭氏也没少干。
别说落胎,就是程丽妃诞下的那个二皇子,活生生的孩子,不也死了么?谭氏驾轻就熟。她也是为了保全地位,以求生机,所以心安理得。
可是那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了一个瘦弱的女人,手里抱着血淋淋的孩子,走到她跟前,要喝她的血。那孩子睁开眼,眼睛碧绿碧绿的。哪里是孩子?是一只剥了皮的猫。
谭氏曾经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戏,故而她知道把猫剥了皮,像个刚刚出生的胎儿。记忆里有这件事,做梦就梦到了。
而后,两天后她又夜遇这猫……
回到坤宁宫,谭氏更衣,发现后背都湿透了。
就是这么可笑,她被一只猫吓坏了。
事后,她派人去寻那只猫。宫里的院墙高,可是猫儿灵活矫捷,从外头翻进来、或者不留神从门边溜进来,都是可能的。
找了几日,没有找到。
谭氏不甘心,要继续找。宫里其他的妃子们,却不知道何事,一时间人心惶惶的。
最后,太后知晓了。
太后询问谭氏缘由。
谭氏知道皇帝最孝顺,在太后面前,她不敢有半点无礼,恭恭敬敬把野猫的事,说给了太后听:“……许是哪里的宫墙被老鼠、猫打了洞。若是不填补,被外头的人知晓,挖了进来,岂不是内廷不肃?”
太后却笑,道:“这倒是奇事。哀家在宫里这些年,没见过野猫。猫又不会游水,外头就是金水河,它是怎么跳过来的?金水桥和午门日夜有人看守,不知道外头跑了那么个活物进来,却没留意到……”
太后这意思,是说外头不可能有猫翻进来,而宫里谁养了猫,都是有记录可查询的。
她暗示谭氏自己胡思乱想的,还大张旗鼓闹腾,不够体面,所以太后不满意。
太后喜欢清净。她背后也有手段,可表面上的平静,是太后最想看到的。
背后使手段,那是本事,太后不管;表面上闹腾,那是没涵养,太后不能姑息,哪怕是皇后谭氏。
她虽然是笑着说,眼睛却一直看着谭氏,目光炯炯。
谭氏这才不敢的。
打那之后,她夜夜听到猫叫。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甚至听到叫“娘”的声音,让谭氏整夜整夜的失眠。
她问宫里的人:“……你们夜里听到猫叫春了么?”
大家都在看谭氏的脸色。
有人说模模糊糊听到了,有人则说没有。
没人敢在皇后面前说真话。因为谁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想听哪种说辞。万一说错了,就是灭顶之灾。
谭氏问了好几次,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应。发了通火。结果,坤宁宫上上下下。一致说:听到了。
她这才好些。
可仍是烦,夜里堪堪睡着了,又被吵醒,派人去寻,又寻不到。这么又闹了大半个月,谭氏就染上了不寐症。
一个月后,在坤宁宫的墙角。发现了只死猫。她就知道,果然是有只野猫,而非她妄想的。这么一来,谭氏心里平静多了……
虽然之后。她仍是能听到猫叫,心里怀疑是宫人为了安慰她,故意弄来的死猫,可心里一静,不那么害怕。人就精神了几分。
可这不寐之症,请医吃药也不管用,就是难以入睡。
她这症状,足足有三个月。
后来,皇帝说当初他自己也有不寐之症。是秦申四太医开了百合花紫苏汤,加上去行宫静养,才渐渐好了。
谭氏也请了秦申四。
秦申四则说:百合花和紫苏,都没有治疗失眠的功效,当初皇上是情苦不寐,无药可医,而百合花有朝开暮合、紫苏朝仰暮垂,取其意用之,对皇后未必管用。
后来,秦申四另外开了一方,给谭氏吃了两个月,她这不寐症才渐渐减了。
如今,她的睡眠仍是不太好,每晚只能勉强睡两个时辰。
从那之后,她的身子就毛病不断。今日风寒咳嗽,明日又胸口窒闷疼痛;过了几日,又是胃疼,从此就没有消停过,越来越瘦……
有人背后说,她快要死了。
传到谭氏耳朵里,谭氏听后,气得半死,心里也暗暗争口气。想她死?她非要活着,不能让他们如了愿!
人都有种意志力。
当求生的欲望很强大的时候,病魔也会屈服。谭氏没有死,反而是一日日好起来。
到了顺天十四年,她的祖父谭老侯爷去世了。
谭氏对祖父并无好感。当年她被姐姐害得不孕,这笔账谭氏除了算在太子头上,更算在谭家头上。
她的母亲、她的祖父,都是谭氏记恨的对象。
她知道,现在她还离不得谭家,她和太子都需要谭家。等将来太子登基,她做了太后,她的地位再也无法动摇,她就要收拾谭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想成就一番伟业,忍耐是第一要务。
比利剑更锋利的,是时间!
谭老侯爷一生老谋深算,也挨不过光阴的利剑,被老天爷收了。
谭氏的父亲,并无大才。
而谭家下一代的长子谭宥,武艺堪称当今第一,可脑子并不好使唤。谭氏并没有将哥哥谭宥放在眼里。
祖父一死,谭家倒了指日可待,谭氏心里高兴,那半年来,她瞧着渐渐丰腴起来。
之后的这几年,她身子仍是小病不断,可没出现过大的毛病。睡眠浅,也睡得少,夜里却没有噩梦。
最近这半年,她吃东西总是不香甜,也无法腐化。
太医给她看了治疗肠胃的药,一开始还好,最近又不太管用。反反复复的。
甚至有太医说,她是太过于消瘦,才导致如此的。
谭氏也很想无灾无病。
当初太后病得那么重,是顾瑾之治好的。
而现在,顾瑾之又说,她想给谭氏看病。
久病的折磨,谭氏深有体会。
顾瑾之的话,对她是有诱惑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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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富贵如意膏
第398节富贵如意膏
这个世上,诱人的东西着实太多。一旦掌控不住自己的欲念,就是万劫不复。谭氏深谙此道,所以她仍拒绝顾瑾之的问诊。
她不相信顾瑾之。
她并非不相信顾瑾之的医术,而是不相信她愿意救治自己。谭氏觉得,顾瑾之恨透了谭家的人,包括谭氏,这才正常。
像她这么刻意讨好,反而意图不轨。
顾瑾之却锲而不舍,每次去都要问问谭氏的病情,一点眼色也没有。谭氏又不好贸然对顾瑾之说重话,让她住口、不要再来等语。
现在宫里仍是太后做主,顾瑾之又受太后的喜爱,谭氏也不想因为顾瑾之而和太后失和。
太后如今还是愿意对谭氏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的。假如烦恼了她老人家,真的管束起来,谭氏只怕束手束脚。她没有资格和太后叫嚣。
而顾瑾之,每次都能说中谭氏的病痛所在,这更让谭氏万分痛苦。
谭氏这些年小病不断,活得并不轻松。
谁不想健康?
没有健康的时候,才知道再多的荣华富贵、哪怕是母仪天下,也不及能睡个香甜觉、吃顿香甜饭。觉不寐、食不香的滋味,让生活变得索然无味。
谭氏好比口干舌燥的苦行者,顾瑾之的话,宛如甘泉,散发出清凉又香甜的气息,在谭氏眼前晃动,时刻诱惑着她。她想起“饮鸩止渴”一词。人渴到了极致,连毒药都敢喝。毫无理性,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谭氏现在便有这种冲动。
她知道顾瑾之便是那毒药,让她瞧病,可能会不得善果。可偏偏这种**蠢蠢欲动,谭氏几乎要被顾瑾之说得动心了。
在这种期待和不信任之间徘徊,反反复复的犹豫,让她夜里更睡不安寝,早起时脸色蜡黄。又因天冷。去仁寿宫请安回来时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旁人小小的风寒,不过是咳嗽几声、打几个喷嚏,到了谭氏这里,便是高烧,甚至腹泻、呕吐等。她年纪轻轻,身子已经像个年迈的老者了。
这种时候。她只怕无力拒绝顾瑾之的诱惑,也许脑袋一昏,就答应让顾瑾之看诊了。所以,谭氏不想见顾瑾之。她宫里的人,替她拒绝了顾瑾之的问安。
顾瑾之说了好些话,仍想去给谭氏看病,却被拦在门外。
以前谭氏还有点客套。如今是连顾瑾之的面也不想见了。
她见不到谭氏,只得对谭氏身边的宫女道:“这几年我在庐州,制了种新药,叫‘富贵如意膏’,能解百病,万两黄金才制成一钱,最是珍贵。旁人开口我也舍不得给。这天下的名药,也只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能享用的。假如皇后娘娘赏脸,我自当悉数奉上......”
那宫女说会把这话传给皇后的。她大概不信有能治百病的药,唇角有缕嘲讽。
顾瑾之就没再多说什么。回了平就殿。
腊月的天,冷得刺骨。道路两旁残余的枯草,都似乎凝结成了冰。寒浪似刀子,能把脸庞割破。顾瑾之穿着厚厚的大氅,仍是冷得身子发僵。
她走路很快,片刻就到了平就殿。
顾瑾之进入平就殿的大殿,暖流在她身边徜徉,冻僵的面颊感受到了暖意。余寒散尽,烘暖微酲。
除了老三彦绍,其他人都不在宫里。
朱仲钧昨日跟太后说,要领着孩子们出去逛逛。
太后先前不同意。而后又想到孩子们难得进京一回,就答应了。
正好晋王在场,他听到了,也闹着要去。晋王长这么大,除了祭祀,再也没有出过宫门。而每年祭祀的时候,都有文武大臣随行,半步都错不得,哪里也不能去玩,让晋王甚为遗憾。
他根本不算真正出过宫门。他年纪小,每次皇帝打猎的时候,只带着太子,从未带过他。
他和燕山一般大,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
他哀求太后,让他跟着朱仲钧父子一块儿出去玩。
“祖母可做不了主,你得问你父皇......”太后在一旁笑着说。
晋王就拉着朱仲钧,去请示皇帝。
皇帝犹豫一瞬,然后答应了。
大概是皇帝儿时也有过这种奢望,希望能走出这高高的院墙,到外头去看看,所以他理解孩子的好奇和期盼,又有朱仲钧陪同,皇帝就顺势同意了。
朱仲钧、燕山、彦颖都不在,顾瑾之也出去了半日,平就殿只剩下彦绍。
一直在睡觉的彦绍醒来之后,见都是陌生的宫人,兄长们和父母皆不在身边,哇的大哭起来,几个嬷嬷和宫女围过来哄,都哄不好。
他一边哭,一边看门口。年纪虽小,眼睛却灵活极了,对陌生人非常戒备。这个宫人照顾他已有十来天,仍是没有取得他的信任。
看到进门的顾瑾之,彦绍立马就认出是自己的娘亲,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脆声喊着娘,紧紧搂住了顾瑾之的腿。
顾瑾之蹲下身子,抱起了他。
他一张小脸哭得跟花猫也似,眼睛都肿了。
“这是怎么了?”顾瑾之问宫人们。
宫人们把情况告诉了顾瑾之。
顾瑾之笑,拿了帕子给他擦脸,道:“娘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回来么?”
彦绍抽噎个不停。
顾瑾之搂着他,让他趴在自己肩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哄他,他这才渐渐止住了哭。
彦绍有点害怕,都是陌生的宫人,他不习惯。
顾瑾之颇为内疚,不应该这样把孩子丢给宫人的。她抱着儿子。就觉得没什么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
到了黄昏,朱仲钧领着晋王和两个儿子回了宫。
他们先去了仁寿宫。
给太后请安之后,才回了平就殿。
跟着他们的侍卫,手里拎着不少的东西。
都是他们买回来的礼物。
朱仲钧让顾瑾之一一打开来看。
有吃食,也有首饰、布匹,还有些新鲜玩物。
顾瑾之笑着,道了谢。
两个孩子很累,用了点晚膳。早早睡着了。
朱仲钧就对顾瑾之道:“燕山孝顺!一路上,他不管看到了什么,都说要买一份回来给娘亲。他什么都想着你......”
顾瑾之甚是欣慰,道:“燕山小小年纪,竟然这样懂事。”
燕山的身子瘦弱,顾瑾之在他身上投入的感情,比彦颖和彦绍多。他们娘俩素来就亲近。
顾瑾之爱自己的每个孩子。但,若非要做个比较,那么,燕山在顾瑾之心中的分量是最重的。她偏爱燕山几分。这几分的偏爱里,也带着内疚和怜惜。燕山的早产,都是顾瑾之的错儿。
若没有早产,也许燕山现在会更加健康的。
“可不是?”朱仲钧也很欣慰。然后感叹道,“我也不指望燕山能文武全才。他心地善良又孝顺,能守业就足够了。”
王府的财富和实力,朱仲钧会替孩子们打拼,他有这个自信。
等将来他百年之后,孩子们安分守己,就能把日子过好,这是朱仲钧的奢望。
他当然也想要一个聪明又能干的长子。
但是燕山已经这样了,无法更改。朱仲钧换个角度一想,也挺满意的。燕山是早产儿。他能这样,实属万幸。有些早产儿,不是身子有残缺,都是脑袋不灵光。
燕山除了瘦弱,智力方面没有问题,身体也没有明显的残缺。
他们夫妻俩聊了一会儿燕山,夜色渐深。
朱仲钧有点困了,打着哈欠。问顾瑾之,今日在宫里做了什么。
他几乎每天都要问问顾瑾之,和她聊聊她的日常,关心她的心情等。
“......皇后感冒发烧。今日没见到她。”顾瑾之道。
她第一次说起这话。
从前她每天都去坤宁宫问安,只当是日常晨省,根本没有特意提及,今日才说了一说。
谭家,是朱仲钧和顾瑾之心里的创伤。
他们很少说起。
一旦说起,夫妻俩心情都会很糟糕的。
“没见到就没见到......”朱仲钧说。
顾瑾之道:“是的,没见到也挺好,让她想想我的话。我让她的宫人传话给她,说我有种专治百病的药,叫富贵如意膏,愿意献给她。”
朱仲钧猛然一惊,看着顾瑾之。他知道在晚清时期,鸦|片|膏有各种好听的名称,而这富贵如意膏,就是那些好听名称之一。
他的眼神里变化莫测。
他沉默,顾瑾之也不语。
过了片刻,朱仲钧才道:“顾瑾之,我不想你手染鲜血,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你告诉过你,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办......”
“我不在乎!”顾瑾之打断了朱仲钧的话,“我不在乎报应,也不在乎天道论理,我只想报仇。况且,谭氏并不无辜。”
为了地位,这些年明里暗里,谭氏已经有数条人命在身。
她并非清白无辜者。
顾瑾之不是道德的审判者,她并不觉得,谭氏的罪需要由她来惩罚。她只是想要谭家亡。为了这个目的,谭氏是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仅此而已。
想想被谭宥绑架的那夜,若不是甄末,现在她的生活,只怕面目全非了。
侥幸,不代表原谅。而未遂,不代表无罪。
“我在乎!”朱仲钧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保持底线,至少活得心安理得。顾瑾之,我想你问心无愧。你是我的妻子,不管为你做什么,都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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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节除夕
第399节除夕
坚持自己的信念,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愿以大慈大悲之心,誓普救天下含灵之人,这就是顾瑾之的底线。
善恶有报,这是她的信念,她信奉了一辈子。
当年陈琛的事,她也介怀了一辈子。
所以,朱仲钧的担心没有错,顾瑾之就是爱树道德,把自己当成道德的典范。
将来事情过去了,也许她会内疚,会用这些事来惩罚她自己,甚至惩罚朱仲钧。
朱仲钧所虑,是有道理的。
顾瑾之有点难过。
缺点和优点,有时候只是一线之间。而这条线,太难把握了。
她想把自己心里的另一个想法,告诉朱仲钧。
“人一生下来,就欠了父母的,骨血皆是父母所授。长大成人,总有所欠;渐至壮年,成家立业,反哺父母,还了所欠之债。你想想,人是不是生而还债的。等到无所亏欠的晚年,就要被老天爷收回去。若信奉此道,做下冤孽,不还清不死,也许还能长命百岁呢?”顾瑾之道。
朱仲钧瞠目。
顾瑾之居然说得出这么荒诞的话。
朱仲钧是个不相信报应的人。他听着顾瑾之这话,都觉得混账至极,那么,这话就是真的很荒诞了。
他又是一默。
讲道理,是最无力的一种解决方法。
此刻,他知道顾瑾之不需要他的说教。
在没有孩子的时候。朱仲钧愿意尊重顾瑾之的选择。她想冒险,朱仲钧会在暗地里保护她,成全她。可现在,他只希望顾瑾之是他孩子的母亲,安安静静在他身后,把这个世界的重担都交给他。
他不想顾瑾之涉足险境。
报仇,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这么简单的。
顾瑾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朱仲钧劝说的话。现在怎么说都不合时宜。
他只是起身。轻轻搂住了她,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说了句:“千万小心,好吗?”
顾瑾之笑。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答应道:“嗯,你放心。”
朱仲钧回吻了她。他的舌闯进顾瑾之的口,逗弄着她的舌。不时顶挑、吮吸,弄得顾瑾之脑袋微微发晕,唯有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才不让自己滑下去。
朱仲钧的手,沿着她的衣襟底下,滑了进去。
冬日里,屋子里有地龙,暖流充盈,朱仲钧的手很温暖,贴着顾瑾之的肌肤,有种丝绸般滑顺的触感,缓缓上攀,攀上了她的峰丘。他似乎动情,狠狠搓揉起来。
他的掌心很粗粝,满是老茧。那粗粝的掌心,摩挲着顾瑾之的肌肤,有种特殊的刺激感,她浑身微颤。
一番揉捏,顾瑾之的双|乳热胀起来,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前的双樱傲然翘立,将肚兜撑了起来。她感觉空虚,紧紧贴着朱仲钧。
而朱仲钧并不满足,他揉捏的过程中,不时在轻轻或拉扯、或旋转**。
顾瑾之的呼吸更加不畅了,而她的唇被朱仲钧紧锁着。她顿时身子忸怩起来,想脱离这种窒息感。
朱仲钧的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她欲后退,朱仲钧就顺势将她压在床上。
他的重量,都在她身上。
顾瑾之的窒息感更加强烈,她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朱仲钧这才松开了她的唇。
她急遽喘息,面颊因为窒息感而通红,秾艳若桃李。
朱仲钧的心猛然一跳。
他愉悦轻笑,解开了顾瑾之的衣裳。
双|乳挺秀,光滑柔腻,让朱仲钧身子微颤。他俯身,将顶端的樱果含在了嘴里,用味蕾轻轻摩擦着它。这般挑逗,顾瑾之吃耐不住,低声的呻|吟不禁从口中溢出。
朱仲钧吮吸、拨弄着顾瑾之的乳,身下的坚挺,则隔着衣衫,时不时在顾瑾之的下面轻撞。
顾瑾之的手,紧紧陷入了他的肩头。
她的喘息也变得难耐。
她的手,将朱仲钧肩头的中衣剥落,褪至腰间,手就沿着他结实强健的腹部缓缓游走。
她这么一弄,差点让朱仲钧失控。
她的脚,已经勾了起来,在手的辅助下,拉扯下了朱仲钧的亵裤。
脱了朱仲钧的衣裳,顾瑾之的手,在他胳膊上来回搓揉,感觉到他贲张的肌肉,顾瑾之的身子不禁微微扬起,想要迎合他。
等他真进入的时候,顾瑾之身子微颤,却想要逃离。
她有点疼。
朱仲钧又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道:“没事吧?”
顾瑾之还没有回答,他就轻轻抽动起来。
等适应了他的炙热,顾瑾之才轻松些许,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小腹处堆积,烧灼着她,让她的理智也全部退让。
他的刺插,使她像朵枝头含苞待放的花。那些层层叠叠的包裹,都想要释放出来,向他展现她的美好。她的呻|吟,她的摇曳,都是她要绽放的努力。
狂野的风暴袭击着他们,红帐内雪浪翻滚,淫|靡的香气散发出来。
第二天,顾瑾之起床的瞬间,只觉双腿酸痛难当。
然后这一整日,她都不怎么舒服。
浑身都是酸的。
彦绍也要她抱,就更累了。胳膊、腿,像刚刚跑了八百米似的。
这件事的后遗症,是顾瑾之一连三四天不准朱仲钧再碰她。
朱仲钧则哈哈大笑。
他像个餍足的人,满意的笑着。
而后,就到了过年。
皇后谭氏因感冒而引起的的高烧,持续两天才退。高烧退后。她并无痊愈,而是持续不断的退烧。除夕那夜,众人陪着太后守夜时,皇后精神萎靡,奄奄一息的。她的目光,有两次落在顾瑾之脸上。只是一瞬间,又赶紧撇开。
她仍在犹豫。
顾瑾之回视她的目光,也很短促。
她想,火候到了,接下来需要再次主动出击了。
除夕夜。宫里有戏台。唱的都是太后喜好的。
皇后谭氏有点坐不住,又好胜,怕被太后说骄纵,不敢离席。强行支撑着。几个孩子也坐不住了。特别是顾瑾之的孩子。
彦颖哭着说:“娘。回家!”
太后留意到了,忙叫成姑姑过来问怎么回事。
“没事,颖哥儿困了。正在闹脾气呢。”顾瑾之道。
除了颖哥儿,其他几位小公主也都困了,晋王也无精打采的。
其他亲王家的孩子们,同样没精神。
太后就道:“大家都散了吧。”
皇帝则道:“孩子们是困了,朕倒想听听戏。不如把孩子们都安顿在仁寿宫歇下,咱们再听会儿戏,如何?”
他知道太后每年都有出息守夜的规矩。
太后很相信这个。
往年,孩子们也是快到午夜,就都去歇了。
太后笑着,道:“也好......”
谭氏几乎坐不住了。她仍有点低烧,眼前金星直冒。她也知道太后暂时不会散的。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午夜,谭氏只觉自己撑不下去了。
这看戏的亭子,虽然有地龙,谭氏仍觉得冷。
这一冷,鼻塞更重。
她坐在椅子上,身子有点晃。
坐在她身后的苏嫔、顾德妃和其他几位妃子都看见了,却没人开口说什么;坐在她旁边的太子妃也瞧见了,微微撇过眼。
而其他亲王妃坐得远,没人留意到。
谭氏自己又不好开口说要回去。
顾瑾之的目光,隔着几个亲王妃,远远投了过来。
谭氏却不想和她对视。
最终,是太后留意到了谭氏的不对劲。
她让成姑姑过来问:“太后娘娘让问,皇后娘娘瞧着精神不太好,可是旧疾未愈?”
谭氏忙起身,亲自走到了太后身边。
她脚步有点虚浮,若不是宫人搀扶着,就要倒下了。那样子,着实风吹即倒,楚楚可怜。
她把自己还在发烧、有点之撑不住的话,告诉了太后。
皇帝坐在太后身边,竟无怜香惜玉,冷冷看了谭氏一眼,然后道:“皇后这病,生得可真是时候啊。”
谭氏只感觉又把冰刀,扎进了她的胸口,又冷又疼。
皇帝这话,分明就是说她不愿意陪太后熬夜,偷懒要回去。
谭氏也不想留下这不孝之名,将来让皇帝多了一个算计的理由。
她咬了咬牙。
太后则笑眯眯的,跟皇帝解释:“皇上日理万机,不知缘故。皇后病了有些日子,身子正虚着呢。病初愈的人,哪里经得住熬夜的?”
然后又转脸对皇后道,“来日方长,这后宫还要皇后操持,好好休养才是。成宛,你送皇后回坤宁宫歇着。明早若是好些了,拜年的事,仍要皇后操劳;若还是不舒服,就交给苏嫔和德妃......”
谭氏道是。
顾瑾之这时已经挤了过来。
她笑着对太后和皇帝道:“这阖家团圆的日子,太医院只怕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我陪着娘娘回去,给娘娘把把脉,母后和陛下也好放心......”
太后见顾瑾之自己愿意广结善缘,和谭氏交好,也没有多说什么,道:“你有这心就好。那你陪着成宛,送皇后娘娘回去吧。”
顾瑾之道是。
朱仲钧则望着顾瑾之的背影,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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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福妻 书号3112859,作者总小悟
简介: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未完待续。。)
第400节咬钩
第400节咬钩
身体变差,营卫虚弱,各种状况就会涌现而至。
谭氏不过是小小风寒,却看上去精神颓靡,竟有几分迟暮之相。
平日里她脂粉浓,看不出来她的苍老。今日不知为何,她换了个清新的妆容,老态就一览无遗。
她几年前就常生病。过不了半月,她自己又慢慢好起来。每隔三四个月,就要病一次。知道的,心疼她,为了这一口气,拼了命的活着;不知道的,只当她常装病。
太后和成姑姑,是属于“不知道”的那类人。
在她们眼里,谭氏狡猾多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病得半死不活,都当她要死了,不成想过几日自己又好了。今日唱这出,定是事出有因的。故而,看着摇摇欲坠的谭氏,成姑姑面上关切,眼底却并不半分暖意。
顾瑾之就上前,给谭氏请脉,等会儿回去给太后回话。
谭氏心里不想让顾瑾之问诊。顾瑾之曾多次主动要给谭氏看病,定是居心不良的。怎奈她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里跟沾了浆糊一般,着实没有精力再多虑,又是太后派顾瑾之来的,她只得伸出手,让顾瑾之号了脉。
顾瑾之请脉片刻,脸上表情舒缓轻松,并不似其他太医那般凝重。
谭氏看着,心里陡然升起希冀。
号脉片刻,顾瑾之起身,笑着对谭氏道:“皇后娘娘不过风寒小疾。认真吃些药,不日便可痊愈......”
谭氏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道了句辛苦。
顾瑾之就起身,给谭氏开了方子。
谭氏虽然年轻,身子却差得紧。
她五脏六腑皆有毛病,特别是脾胃。
脾胃乃是中州之土,四运之轴,生化之源,是身体的根本。脾胃不足,无法腐化食物。身子就没法子汲取营养。气血就不足以运行。气血不行,身子就如同死水。
死水般的气血,如何能健康?
发烧,也不是身子状况的一种警告。
这些年。太后管理内宫甚严。太医进来问诊。都有规矩的。是不能见到娘娘们的面,隔帘问诊,仅仅是号脉。问问哪里不舒服,就造成了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问题。
其实这还算好的。
顾瑾之记得祖父曾经说过,太祖时期,内宫是不准男人进入的。宫里的皇子、公主、嫔妃甚至太后病了,都不能让太医进入。仅仅是宫里的太监,把病家生病的情况,口述给太医,让太医开了方子,抓药来吃。
这样问诊的后果,导致孩子夭折非常多。
而后,才有儿科太医进入后宫。
再后来,众太医皆可进入,但是规矩仍有。
并非太医们医术不济,而是不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仔细问诊。
比如食物无法腐化,就经常腹泻,谭氏肯定自己以为是肠道有疾,请了太医来,也说自己肠道不好。太医请脉,见脉象的确有如此症状,和谭氏相告相仿,就按肠炎等方法治疗了......
长此以往,每次生病就治某一样,反而把最根本的耽误了。
顾瑾之开了健脾汤。
她又对成姑姑道:“我带了些安宫牛黄丸来,我去取一粒来,给娘娘服下,这烧今晚就能退了。再喝我开的方子,过不了几日便能痊愈。”
成姑姑笑了笑,道:“王妃圣手。奴婢去替您取药吧。”
“那药甚至名贵,我藏起来的。”顾瑾之道,“我自己回去取,姑姑稍等我,我去去就回。”
成姑姑笑,只当顾瑾之开玩笑。
安宫牛黄丸是清代温病学派的药,属于中医里的退烧药,最是名贵的。
这个年代没有。
顾瑾之随身带了些,都是前几年林翊制的。林翊制的药,药效最佳。他医术好,制药也是一流。这个年代的名医,都会制药。但制药和医术一样,也是要有技巧和积累的,并非人人都能做到高水准。
林翊制药,十分卓越,甚至超过了他的医术。
他是个痴才,不图名声、不贪钱财,不恋美色,所有的精力都在医术和制药上。
精而专,才出高才。
顾瑾之随身带着安宫牛黄丸,是怕孩子们路上染了风寒感冒,也想给父母和太后留些备用。从回来到现在,在太后跟前也没提到治病的话,就没有送。
她亲自回了趟平就殿,把安宫牛黄丸取了一粒来,给谭氏服下。
谭氏犹豫了下。
她这么一犹豫,再回神时见成姑姑目光有异,顾瑾之也微微沉了脸,谭氏心里一突。她不怕顾瑾之,却不敢得罪成姑姑。
成姑姑是太后最器重的人。
谭氏想,顾瑾之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给她喂毒药的。谋害皇后,那是死罪,还要牵连到庐阳王和顾家,顾瑾之应该没那么傻。
当着成姑姑的面,把顾瑾之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回头让太后知晓,只怕心生不满。一旦太后不满,真的要管束一番,时时刻刻要找谭氏的茬,谭氏也为难。
她这才将安宫牛黄丸吃了下去。
顾瑾之和成姑姑见她已经服药,又见顾瑾之开的方子,药也抓了来,两人纷纷起身告辞,去给太后和皇帝复命。
谭氏让贴身宫女送她们到坤宁宫门口。
坤宁宫的心腹宫人熬了药,谭氏喝了下去,身子发暖,倦意不止,她就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
这半年来,也时常做梦。梦里总无好事。梦里若不是有人追杀她,就是和人争执。以或者遇着鬼怪,每每吓得半死。梦里的色调,总是阴郁恐怖的。
这次的梦却不同。
她梦到了幼年时期的谭家后花园。
那是个金风细细的重阳节。雨后初晴,天气微凉,朱瑾花凋落,素篱菊初香。日光照在亭子的一角,透过帘幕招进来,入丝丝缕缕的金线,映照着金环玉钗,灼目璀璨。
她听到了笑声。轻快又愉悦的笑声。
还有浓郁的酒香、脂粉香。
这是母亲带着年轻的婶娘和姑姑们过重阳节。
那时候。家里只有几个孩子。而女孩子,仅她和双胞胎姐姐,所以大家都疼爱她们,逗她们玩儿。母亲去哪里都带着她们姊妹俩。母亲以她们为傲。她能感觉到。
从记事起到十二岁进东宫之前。她都在家里长辈的宠溺下,过着千金小姐富足又温馨的生活,没有争斗、暗黑、算计。
她看到的婶娘、姑母。皆是温柔和平。也许她们背地里是另外一幅面目,但是谭氏没见过。她只知道,那些人都宠爱她。
母亲年轻又美丽的脸庞便在眼前,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将她抱在怀里。
在母亲心里,她比姐姐更乖觉,更单纯可爱。父亲喜欢姐姐,而母亲偏爱她。所以,她那么相信母亲,最后着了她和姐姐的道。
在梦里,母亲和婶娘、姑姑们一直在说笑,她偷偷喝了口酒,有点辣,也有点甜......
这种美妙的感觉,一直伴着她,直到她醒来。
她睁开眼,帐内透进了明亮的光。
谭氏先是一愣,继而一个骨碌坐起来。
可能是起得有点猛,她眼前微晕,须臾才恢复。
竟有几分神清气爽之感。
自从顺天十二年到现在,整整有三年了,她每天醒来后,都似经历一场长途跋涉,脑袋嗡嗡疼。这种睡过之后的舒爽,她很久没有过了。
她的头发和后背,都有点发粘。昨夜退烧时,出了身大汗。若是平常,她定然是睡不着的,如今竟然到了醒来才知晓。
她喊了贴身的宫人,问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了娘娘......”宫人回答。
这么晚?谭氏一惊,忙下了床。
今天是大年初一,内外命妇都要向她拜年,辰时初就要开始。到了巳时,宫里要赐宴,宴席都该开始了。
“......谁代本宫去的?”谭氏问身边的宫人。
那宫女脸上有笑,道:“没人。太后娘娘让去说,皇后娘娘偶然风寒,让众位夫人都免了礼,直接到琼华殿入席。”
谭氏微愣。
继而,她笑了笑。
她又回到床上,继续躺了片刻,才慢悠悠起身。那个梦太过于美好,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谭氏都快忘了,原来生活也可以那么温馨幸福。她不愿意醒来,久久回味。
但是醒来后的回味,母亲的模样,不再那么温婉善良,让回忆开始变质。
她停止了回忆,仅仅是安静躺着。
偷得半日闲又能如何?
心腹宫女替谭氏梳头,看着镜中的谭氏,道:“娘娘,您今日气色真好。”
谭氏脸色还是从前那样,并未见好转。只是,心腹的宫人都知道谭氏的心思,见她一晌熟睡,精神又好,故意巴结说她脸色好转。
谭氏信以为真,自己也对镜端详,道:“本宫也觉得,确实好了几分。”她心情更好了,问那个宫女,“上次顾氏说,她有治百病的妙药献给本宫,大概就是这个药吧?”
那个宫女也不知道,附和说了句是。
谭氏想,这药既然能退烧,说不定真的能治百病。若是解了她这多病之身,谭氏愿意给顾瑾之一点甜头的。她心里暗暗想着。
今日太后那里忙见着外命妇们,顾瑾之应该没事。
“你去,把庐阳王妃请到本宫这里来......”谭氏喊了个小宫女,对她道,“就说本宫已经大好,请她过来说说话儿。”
小宫女领命而去。(未完待续。。)
第401上当
第401上当
每年过年,宫里也有宴席。
大年初一早起,顾瑾之和朱仲钧带着孩子们去仁寿宫给太后拜年,而后又给皇帝和太子拜年。每年初一,内宫都有宴席,宴请内外命妇;而外头也有宴席。
朱仲钧带着燕山和彦颖,去了外面。
他最近不管做什么,都把儿子们带在身边,教他们为人处事之道。朱仲钧觉得,孩子们不需要多么精通,只要能把他会的都学会,就能立足。
顾瑾之带着幼子彦绍,先回了平就殿。
她想把彦绍留在平就殿。
彦绍没有睡意,看到顾瑾之要走,他哭个不停。
他哭得顾瑾之心酸不已,只得抱着他,把他一起带到了琼华殿。
她把彦绍交给了嬷嬷带着,先到偏殿里歇息。
她自己,整了整衣衫,进了宴席大厅。
她和诸位亲王妃坐了一桌。
顾瑾之的大伯母、二伯母和母亲也来了。她们的席位离得远,她四处看了看,远远能看到大伯母,一时间不好挤过去。她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散了宴再过去说几句话。
反正过了初三就能出宫了,到时候也能见着。
亲王妃那桌的旁边一桌,是诸位大长公主和长公主。顾瑾之就见到了**大长公主,她正慈祥冲顾瑾之笑。
顾瑾之离席,到**大长公主跟前,给她拜年。
在座的诸位长公主和大长公主。顾瑾之都是见过的。虽然大家容貌皆有点改变,却能看得出曾经的影子,顾瑾之都认识,一一和她们打招呼,给她们拜年。
“听说你有了三个儿子,真是好福气。”**大长公主笑道,“都在宫里么,带过来给我瞧瞧?”
“王爷带了老大和老二出去了,只有老三在这里......”顾瑾之笑道。
**公主和其他几位公主也附和,让她抱进来瞧瞧。
顾瑾之就起身。往偏殿里。抱了彦绍过来。
长公主是彦绍的姑母,而大长公主都是姑祖母。众人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纷纷夸彦绍长得好看又机灵,皆赏赐了孩子红包。
顾瑾之替彦绍收了。重新把孩子抱了出去。
彦绍又不肯松手。非要跟着顾瑾之。顾瑾之哄了他片刻。说:“娘就在隔壁,你若是想娘了,娘立马就来。”
这时候。内侍拿了只柚子进来。
彦绍一开始柚子,就要紧紧抱在怀里,也不哭了。顾瑾之趁机抽身离开。
她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和她邻座的,是南昌王妃。
顾瑾之曾经给南昌王妃看过病,甚至朱仲钧的一句话,开导过南昌王妃,现在她和南昌王感情很好。几年未见,她也有点丰腴,面色红润,听说她之后又给南昌王添了两个儿子。
她和顾瑾之一直悄悄聊天,话题简单到桌上菜的口味等。
南昌王一家人是腊月二十五到京城的。
南昌王妃到了的第二天,她就专门找顾瑾之,和她说话。到了现在,话题基本上聊完了,只能说些琐事。
“......我也好些年没见到她。”顾瑾之不经意间,听到桌上有人说,“每年她都说生病。”
说话的是越王妃,朱仲钧的婶娘。
“不仅仅是你,京里的人都说,好些年不见简王妃出来走动了......”有人回答。
顾瑾之抬头,见答话者是吴王妃,也是朱仲钧叔叔的王妃。她们都在封地,隔几年才进京一次。她们很好奇,简王妃为何深居简出,连过年给太后拜年,都让她儿媳妇代劳。
“......她家的思柔郡主,入了佛门。”越王妃又道,“真是没想到。前几年见她,那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说话好听,能说会道。瞧着甚是活泼,不知怎么看破了红尘。”
其他人就不接话了。
思柔郡主在顺天十四年的三月出家的,简王怎么劝也劝不住。
这件事,在京里权贵人家,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议论纷纷。
各种谣言都有。
所有的谣言里,说得最多的,就是思柔郡主被唐家三爷的魂魄缠上了。当初思柔郡主和离不过两个月,唐家三爷就死了。也许他不甘心,想让思柔郡主给他守寡。
所以,思柔郡主才出家。
公共场合,谁也不愿意多谈这些琐事,不体面。越王妃有点嘴碎,她才说起的。大家都不好接话,话题戛然而止。
诚王妃见气氛有点冷,她微讪,主动和身边的顾瑾之说话,问她:“听说你有了三个儿子,老大几岁了?”
“已经快七岁了。”顾瑾之笑着道。
其他人也纷纷问顾瑾之孩子的事,来缓解尴尬。
另外,顾瑾之也好几年不曾进京,大家都有点好奇她的孩子们。
顾瑾之回答得很干脆,知无不言,大家问得就更加起劲了。
“......听说你的长子是早产?”越王妃突然问。
南昌王妃脸上一敛。
顾瑾之原本没有多想,可南昌王妃这么一变脸,顿时让顾瑾之想到了当初谭氏的话。她心里微震,抬眼扫了下众人。
除了南昌王妃,大家表情挺自然的。
顾瑾之心绪稍定,回答了越王妃的话:“是早产......”
“我家老二的媳妇,也是头一个早产。孩子八个月落了地。不足月,又没有遇着医术好的大夫,就没保住。后面几个,怀上就掉,这些年总不见好。”越王妃声音微沉,“听说你医术好。可是有什么法子?”
顾瑾之暗暗松了口气。
“当年我是动了胎气,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帮我保胎,我和孩子才没事。因保胎得早,身子调养得好,才母子平安的。他是个道士,现在不知踪迹。我们也在寻他。假如能找到他,我让他到您府上去瞧瞧,您看可好?我自己,不是很擅长妇人科。”顾瑾之谨慎道。
越王府在陕西,很远。
越王妃在这种场合下说起这件事。足见她也不是真的指望顾瑾之能去帮她二儿媳妇治病。假如她是真心想要顾瑾之去看病。因为私下里,认真请她,而不是饭桌上闲聊。她不过是妄想有什么简单的验方,吃药可以治一治。
越王有七八个儿子。孙儿也有很多。
一个儿媳妇不能生育。对于越王妃而言。应该不是最忧心的事。
果然,听说这么麻烦,越王妃只是叹了口气。勉强说了句好。
她说起顾瑾之孩子早产的话题,只是为了多说几句话,让场面不尴尬。而南昌王妃的变脸,却是深有内涵。
顾瑾之想到,南昌王素来没有安全感,怕皇帝动手对付他。他在京里,应该安插了不少的眼线。京里的大事小事,可能在京城的人都不知道,南昌王却知道了。
像“顾瑾之的孩子”这种话题,也许他和王妃聊过。
顾瑾之心里转了转。
宴席散了之后,她也顾不上去找母亲、大伯母甚至姜昕。她送南昌王妃回他们住的寝宫。
到了之后,顾瑾之也不着急要走。
宫人上了茶,顾瑾之慢慢喝茶,和南昌王妃闲聊。
南昌王妃眼神闪烁。她似乎能猜到顾瑾之的意图。她不想和顾瑾之再聊,就笑着道:“方才不知是什么吃坏了.......我就不虚留你,明日咱们再说话。”
人家说坏了肚子,肯定不好再多留的。
顾瑾之却起身,坐到了南昌王妃身边,低声道:“二嫂,我有句话和您说......”
南昌王妃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顾瑾之这是铁了心想从她口里知道点什么。
她只得把服侍的宫人遣出去。
等大殿里只剩下她们妯娌俩的时候,顾瑾之开门见山问她:“我的长子早产,外头竟有流言蜚语,二嫂肯定听说了的。我却不知,到底外人攻讦我们,说了些什么。还望二嫂告诉我,我承您的情......”
她这是笃定了南昌王妃知道。
南昌王妃想着,自己曾经欠顾瑾之一个大人情,她这么吃定了自己,肯定是要讨那个人情的。
她却不想多说。
知道了,未必是好事。顾瑾之要是知道了,心里只怕也不舒服。
况且,她将来迟早会知道的。
可南昌王妃不希望她从自己嘴里听说。
“小七,你在庐州,我在南昌,我能比你多知道什么呢?孩子早产,活下来的很少。你家燕山那么活泼健康,旁人免不得羡慕,说了几句,也是情理当中,这是我的才想。我却是真的不曾听闻半句。别说在南昌了,就是在京里,我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南昌王妃道,“咱们妯娌有缘,你还治好过我的病。假如有人攻讦你们,我自当悉数告知。是真的没有......”
顾瑾之心里发紧。
越是这般不想说,说明谣言很龌龊。
这比顾瑾之预想得还要严重。
她也不好再为难南昌王妃,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她猛然想到,南昌王妃并非什么也没说。她话里的意思,说燕山很健康,这不应该......
那么,外头的谣言,就是关乎这个么?
顾瑾之想了很多,有些不安的念头钻去脑海里,让她浑身发凉。
她刚刚回到了平就殿,就见到了坤宁宫的人。
皇后想见顾瑾之。
顾瑾之知道鱼儿上钩,心里就把燕山的事撇开,她需要全力应付谭氏。
********(未完待续。。)
第402节中意
第402节中意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谭氏风寒发烧,是老天爷有意成全顾瑾之的计划。
若不是顾瑾之的一粒安宫牛黄丸治好了谭氏的发烧,她大概对顾瑾之仍是戒备与不信任。
现在,她仍对顾瑾之这个人的人品没有信任度,却相信了顾瑾之的医术。
她主动把顾瑾之请到坤宁宫,问她还有什么药要献给她。
顾瑾之就趁机说了富贵如意膏。
谭氏没有听说过什么富贵如意膏,她问是做什么的。
顾瑾之说:“专治百病……”
谭氏曾经以为,号称能治百病的药,都是坊间卖狗皮膏药的赤脚大夫说出来的话。
顾瑾之这么一说,谭家竟然有几分想笑。
“你拿来给本宫试试。”谭氏道。
顾瑾之就回到平就殿,从自己随身的药箱里,取了三钱富贵如意膏来。她又从另外的箱笼里,拿出深藏在衣衫底下的一根烟枪。
她把东西拿到坤宁宫的时候,谭氏有点惊讶。
她大概没见过这种药。
顾瑾之告诉她吸食的方法。
谭氏道:“……本宫这一时,也寻不着试药的太监。不如你先用点,给本宫瞧瞧怎么用。”
顾瑾之当即就变了脸。
她站起身,冷笑着睥睨谭氏,道:“娘娘,您是不知晓这药的贵重。既然您不看重它,我自有用处。我且告退了。”
说着。拿了东西就要走。
谭氏见她这样,忙让宫人把她叫了回来。
她竟然对顾瑾之的傲慢态度不生气了。
越是暧昧不明,谭氏心里越没底。越是硬气,她觉得顾瑾之越有底气,反而相信了她。
顾瑾之留下东西,就告辞了。
等她走后,谭氏仍有点犹豫。她让身边一个小太监试了试。
第一次吸食,小太监差点烫了手。
吸食之后,有点头晕,恶心。
谭氏一听这话。心想吃药都这样。先不太舒服。说明药效起了作用。而后,那小太监也说很好,浑身是劲儿。
谭氏这才把剩下的用完了。
****
顺天十六年的正月初一,顾瑾之正式给谭氏用了她的药。
从初一到初三。她每日都给谭氏送。
一开始的一两次吸食。不会上瘾。如果断了。忍一忍就过去了。所以顾瑾之走得比较频繁。
一连三天,她每日送去的谭氏,谭氏都用了。
谭氏以为这是巩固药效的。
她觉得浑身舒泰。
到了正月初四。顾瑾之送了五天的量给谭氏,才出宫的。她一再叮嘱,让谭氏小心使用,每日不能过量。
谭氏都答应了。
她看到顾瑾之送来的东西,眼睛有点亮,顾瑾之就知道,她的计划更进了一步。
正月初四,他们一家人和诸位亲王一样,从宫里出来,各自回了各家的王府别馆。
顾瑾之一家人也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别馆。
燕山和彦颖惊讶不已,都说:“咱们还有一个家啊?”
顾瑾之和朱仲钧都笑。
一路上,都是朱仲钧抱着彦绍的,此刻才把孩子给了顾瑾之。
这两天天气放晴,但仍是冷得刺骨。
别馆正院的上房,已经烧好了地龙。
燕山对房子有兴趣,到处看一看。彦颖跟在哥哥身后,觉得燕山走路太慢了,不停的说:“大哥,你走快点。”然后又说,“你跟在我后面……”
彦颖想挤上前。
燕山停下脚步,想了想,走到了弟弟身后,说:“好,我跟在你后面。”他倒不计较谁前谁后。
朱仲钧看着他们兄弟如此悌爱,忍不住眼角堆笑。
一家人休息整顿片刻,就开了角门,到了顾家。
顾家早已收拾妥当,等着朱仲钧一家人回来。
中午的时候,朱仲钧、顾瑾之和孩子们,都在顾家用了午膳。
彦颖很快就跟顾瑾之的两个弟弟混熟了。
顾瑾之的两个弟弟,都才十来岁,原本是不会带着小孩子玩的。但是宋盼儿有言在先,让他们陪着外甥,两人就很听话,带着彦颖到处跑。
顾瑾之看着有点害羞的燕山,道:“你也和舅舅去玩?”
燕山往顾瑾之身后缩了缩,羞赧笑着,低声说:“娘,外头冷……”
宋盼儿听到了,不等顾瑾之开口,替顾瑾之回答道:“燕山别出去了,外头的确冷。”宋盼儿总觉得燕山弱不禁风。
外头冷是其次,主要是燕山有点害怕和陌生人玩。燕山天生就有点胆小,不似彦颖那般熟络。
他不满七岁,胆小并非什么大毛病,顾瑾之也不想让孩子觉得不自在。故而,她留着燕山在身边。
吃了午饭,朱仲钧还有人地方需要走动,他出门了。出门之前,他问燕山要不要跟着他,燕山很喜欢粘着父亲,就跟着朱仲钧去了。
顾瑾之和彦颖、彦绍留在顾家。
顾延臻也需要出门拜年。
八弟顾琇之和九弟顾煊之在跟前说话。
顾琇之中了举人,今年二月份的春闱,他要参加,最近都在刻苦读书;而顾煊之,才中了秀才。
说了几句话,顾瑾之对顾琇之道:“琇哥儿,你回去温书吧。”
顾琇之坐在这里,也颇为不自在。他和顾瑾之小时候的亲昵,都不见了。如今,他看顾瑾之的目光,和看宋盼儿一样,带着几分敬畏。
顾瑾之心里颇为遗憾。
听到顾瑾之这话,顾琇之忙站起身。给她们行礼告退。
煊哥儿见哥哥走了,顿时要抱彦绍玩。
他很喜欢小孩子。
而他和顾瑾之,虽然七年不见,却无半点生疏感。不得不承认,血脉的纽带是无比牢固的。
顾瑾之就把彦绍交给了煊哥儿。
彦绍还在蹒跚学步,煊哥儿领着他,到处走。
宋盼儿看着他们,唇角有笑。
“煊哥儿小时候不爱玩的,只喜欢跟在你后面。如今大了,反而爱玩乐。结交了一帮朋友。我见他也懂轻重。就懒得管他,结果这么多年,去年才中了个秀才……”宋盼儿道。
煊哥儿在念书上,不及琇哥儿有天赋。
顾瑾之在庐州的七年。时常听母亲写信提及。
“翰林院每隔三年就进那么一批进士。最后也不是人人都能声名显赫的。”顾瑾之道。“能进学固然是好的,不能也别强求。要不,我和王爷说一声。给煊哥儿在亲卫里谋个差事,说不定将来还能做个御前侍卫……”
亲军有二十六卫,里面大部分都是贵胄弟子。
宋盼儿一听这话,也没有立马拒绝,只是道:“王爷会不会为难?”
“这有什么为难的?”顾瑾之道,然后她又问,“娘,您上次说,煊哥儿那门亲事,如今怎样了?”
煊哥儿今年十八岁,宋盼儿从前年就开始替他物色。
去年她给顾瑾之写信,也提及此话。
前任礼部尚书邹时行,去年致仕,回了浙江老家。邹家在浙江也是名门望族,门第显赫。
邹时行回了家,他有两个儿子,都未回去。
宋盼儿看中的,是邹时行第五孙女,是邹时行第二儿子的嫡出女儿。
那姑娘今年十六岁,容貌清秀,举止大方,去年五月的时候,宋盼儿在顾家的宴会上见过一次,一眼就觉得很好,有眼缘。
她派了相熟的夫人去探口风。
而邹家,听说是顾家的,话里话外都是非常乐意。
邹家也看中了顾氏门第。
两家原本就要定亲的。然后顾延臻在中间说:“琇哥儿比煊哥儿大。既然是定亲事,也该先紧着琇哥儿,否则旁人不说你这个做嫡母的刻薄?”
宋盼儿气了一回。
如今儿女都大了,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宋盼儿也不好跟年轻时一样,那么无所顾忌的发火。
她冷静下来想想,觉得顾延臻的话虽然不中听,却在理。
所以,宋盼儿暗地里给邹家递了音,意思是让邹家等一年。
邹家竟然同意了……
这半年里,宋盼儿似乎没有替顾琇之相中什么合适的人家。
她等得着急,估计没少和顾延臻吵架。
顾延臻有了妥协,说愿意等琇哥儿选了进士再说,先紧着煊哥儿的。
“……你爹爹说话,我不爱听。他说什么,琇哥儿的婚事,若真没有合适的,等他中了进士再说,煊哥儿就先定下来。你听他那口气,说得煊哥儿有多不如琇哥儿一样,我听着就不乐意。”宋盼儿道,“我现在,就等着过了春闱。他要是中了另说。要是没中,可怨不得我,我立马就给煊哥儿说亲。”
顾瑾之笑。
她不太关心父母之间的争斗,只是对未来的弟媳妇有些好奇。
煊哥儿年幼的时候,母亲忙着和父亲置气,煊哥儿大部分的时间,是和顾瑾之一处度过的。
他们虽是姐弟,却情同母子,顾瑾之也非常关心煊哥儿的亲事。
“……您暗地里派人打听过吗?”顾瑾之问宋盼儿,“邹家五小姐,人品如何?”
“怎么不打听呢?”宋盼儿笑道,“我去年时常往邹家行走,别说打听,我都见过好几次了。他们家,读书人家,门风好。她娘性格敦厚,几个姐姐出阁了,在婆家也素有贤名,我瞧着是个温柔知礼的。”
顾瑾之笑。
她和宋盼儿聊了片刻,煊哥儿带着彦绍回来了。
彦绍有点困。
顾瑾之接过孩子,要把孩子抱下去睡觉,宋盼儿却接了过来,道:“我抱过去……”
她很想和顾瑾之的孩子们多亲近。
顾瑾之就把孩子交给了母亲。
“七姐,娘和你说了什么?”煊哥儿突然低声问顾瑾之,“是不是说了邹家的事?”
顾瑾之一讶,笑道:“正是呢。”
“七姐,你帮我跟娘说,叫她别费那个心思了……”煊哥儿声音更低,耳根有点红,“我有中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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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通告。(未完待续。。)
第403节意
第403节
顾煊之的话,脱口而出。
等他说完,又感觉不妥。
他的话,疑点太多了:中意的人是谁,在哪里遇到的,如何中意她的,是不是私下里有传情?
这些问题,都不太好回答。
顾煊之看了眼姐姐的脸色。
姐姐脸色尚好,没有大难临头般变脸,甚至轻轻笑了笑,然后开口问他:“是谁家的姑娘?”
果然是直击要害。
顾煊之现在不想说。
他沉默垂首,半晌才道:“......我并没有中意谁,只是不想这么早成亲。娘说,等过了二月,就要去邹家下聘礼......”
这个家里,不仅仅是顾琇之怕母亲,顾煊之和父亲顾延臻也怕。
大户人家的闺秀,私下里和男人有情,母亲肯定不喜欢,觉得人家姑娘不规矩、不体面,第一印象不好,以后就算做了婆媳也不愉快,顾煊之到时候左右为难。
顾煊之也知道这一层,才一直隐瞒至今。
他不想说。
他想不着痕迹透露给母亲,又没有机会。
可眼瞧着母亲马上就要给他定下婚事,他不得不说了。
怎么说,他也拿捏不准。
他不想被母亲责骂。
七姐从小和他亲昵,顾煊之从感情上更亲近顾瑾之。在顾瑾之面前,他放松了警惕,心里隐藏许久的话。没有隐藏好,说了出来。
他潜意识里,也觉得七姐是他的机会,可以替他传话。
七姐传话,比任何人都可靠。
母亲喜欢七姐,顾煊之也信任七姐,故而他心底的秘密,就在这种潜意识的驱动下,透露给了七姐。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能这么直接说。太过于唐突。
“撒谎。”顾瑾之笑道。“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顾煊之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他抬头,看着七姐。见姐姐一脸含笑,目光真诚。顾煊之微微咬了咬唇。
他正要说。就听到了母亲的脚步声。
母亲安顿好了彦绍。又回到了东次间。
顾煊之连忙站起来,对顾瑾之道:“七姐,我先出去了......”忙不迭的窜逃走了。
宋盼儿进来。看着晃动的帘栊,屋子里只有顾瑾之,顾煊之不见了,她就问顾瑾之:“煊哥儿呢?”
“说有急事回去了。”顾瑾之道。
“什么急事?”宋盼儿问。
顾瑾之笑:“人有三急......”
宋盼儿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她不知道煊哥儿的心思,所以不曾起疑。
顾瑾之等她坐定,端了茶,好似闲聊般问母亲:“娘,您和邹家,只是口头暗示了,还没有真正定下来吧?”
宋盼儿一怔,道:“是啊。怎么,你瞧着邹家不合适?”
顾瑾之没有觉得谁不合适。婚姻靠的是缘分。哪怕人品、相貌、家世再相配的两个人,没有缘分,终究也是貌合神离。
别说没见过面的人,哪怕是见过了,也未必能断定两个人是否合适。
夫妻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不好说的。
“娘,这是家里的事,我过了年就要回庐州,论理不该说的。您说邹家小姐合适,自然是合适不过的,我难道还不相信您的眼光吗?我岂有异议。只是,您问过煊哥儿吗?他可觉得合适?”顾瑾之道。
宋盼儿笑:“他懂什么?”
顾瑾之就笑笑。
母亲一句话把她堵回来了。
这个年代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觉得适合与否的?顾瑾之问这话,就问得有点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她再说出去,就要露陷,所以她转移了话题,和母亲说了说家里的其他琐事。
顾瑾之的二表哥宋言昭顺天九年中了进士之后,在翰林院学习三年。而后,宋盼儿托大伯顾延韬的关系,把宋言昭选在了吏部。她又托大伯母做媒,把胡婕说给了宋言昭。
宋言昭和胡婕成亲也四年了,生了两个女儿。
“......正月初一拜年的时候,你二表嫂还说,你二表哥每个月的供奉,不足以支撑他们一家四口在京里的花销。又不好总要延陵府那边的接济。她想带着孩子们回延陵府去。”宋盼儿说起胡婕,不再直呼姓名,而用顾瑾之的二表嫂代替。
京里的花销大,顾瑾之是知晓的。
只是,顾瑾之记得大舅在苏州是个极肥的差事,宋家在延陵府也是望族,怎么会有拮据一说?
“二表哥才做了官,没有其他进项,生计自然是有些艰难。二表嫂娘家也不阔绰。大舅和大舅母没说帮衬几分?”顾瑾之问。
胡婕娘家什么情况,顾瑾之也是知道的。
她的陪嫁,大概是舍不得拿出来补贴家用。
而大舅家里是很富足的,顾瑾之从母亲的陪嫁里可以窥见一斑。有了个做京官的儿子,父母应该是分外骄傲,怎么可能不接济?
“怎么不帮衬?如今我们家那一枝,就你二表哥做了官,谁不要供着他?就算你大舅母真的不想给钱,从你二舅那里也是能借到的。
你二表嫂说要回延陵府,我也当她只是想借钱,便漏了口风,能借给她一千两银子周转几个月。她挺干脆的,说不用的,等过了二月就要启程回延陵府,程仪足够了。这是打定了主意的。”宋盼儿道。
顾瑾之不想以“别有用心”去猜测不熟悉的人。
对于胡婕,顾瑾之仍是不太了解的。对于不太了解的人,不好妄断别人行为的用意。
顾瑾之心里有些想法。到底不适合,就没有接话。
“......你大表哥在延陵府,如今也成了家。他运气不济,这么些年总无法进学。你大舅一连三年考绩都是优,已经上报了朝廷,替你大表哥谋个延陵府的差事。”宋盼儿继续说,“你大表哥以后是要留在家里守业。你二表嫂许是担心,你大舅母暗地里把家产塞给了你大表哥吧?”
这个年代五品以上的官,连续三年考绩为优,就可以上报朝廷。封妻荫子。
朝廷的官。也分很多种,荫官是专门吃俸禄的。
胡婕的心思,谁也猜不着。
她娘家人都在京城。
她留下丈夫、放下娘家人,带着孩子回延陵府服侍公婆。外人除了赞一声孝顺。在这个百姓孝为先的年代。还真不好挑其他毛病。
但这中间的不合情理,谁都是心知肚明的,却不能说出来。
宋盼儿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在女儿跟前,才直言不讳。
顾瑾之想起了小时候的胡婕。
在京城的时候,胡婕有点霸道任性;到了延陵府,她身为太守之女,更是高傲尊贵。延陵府的世家望族,都给胡泽逾几分敬重,胡婕又自称出身侯府,巴结她的不少。
这些年,顾瑾之和她不曾深交。
胡婕有不少优点,可她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又不似姜昕那么通透脱俗,顾瑾之一个世俗之人,前辈子经历过半百之年,哪怕再寂寞无聊,也实在没有童心去和胡婕深交。
不深交的人,谈不上深刻了解。
顾瑾之并不真的了解胡婕。
假如,胡婕真的是担心家产而回延陵府,丢下宋言昭一人在京里,也真够傻的。
从她的立场上说,也许她觉得自己很高明。借着回延陵府服侍公婆,把婆家的家产熟悉,免得将来公婆百年之后,如何分家由大伯说了算,他们尽吃亏。
没有资历的小京官,是很缺钱的。
胡婕娘家又没法子资助他们。
可延陵府宋氏这一脉,几代都没有出过京官。延陵宋氏都指望宋言昭能立足,将来提携宋氏子弟,光耀门楣。有人做京官,宋氏在延陵府的地位也会上升。
望族大户最讲究地位名声。
不光大舅,就是其他堂兄弟姊妹,也愿意极力帮衬宋言昭的。
他们岂会做出家产分配不均,得罪宋言昭的事?
胡婕娘家,说是永熹侯府一族,却是出了三服的旁枝。她父亲没有其他亲兄弟和堂兄弟,对于大家族的相处模式,胡婕可能有点陌生。
让她回去也好。
趁早明白,总比一直猜忌要强。
“......大舅常年在任上,三表姐又远嫁,二表嫂带着孩子们回去,给大舅母作伴,也挺好的。”顾瑾之道,“二表嫂要是总在京里,说不定真的以为大舅和大舅母偏心大表哥一家人,吹吹枕边风,大表哥和二表哥也不和睦。让她回去看看,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宋盼儿无奈笑了笑。
“她只怕都没有跟娘家人商量......”顾瑾之道,“若是商量了,胡泽逾应该会劝她的。”
“我倒觉得,是她和她娘的主意,没告诉胡泽逾是真的。”宋盼儿道。
顾瑾之笑。
她觉得母亲这个猜测很合理。
顾瑾之又问胡婕的孩子们:“......长得像谁?”
宋盼儿挺喜欢胡婕那两个女儿的。女孩子早熟,胡婕的长女已经满了三岁,长得跟胡婕一模一样,漂亮机灵,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言语清晰,又懂事,特别惹人疼。
胡婕在京里,除了她娘家,也没有其他什么亲朋,宋盼儿又欢迎她们,故而她时常带着孩子到顾家做客。
提到胡婕的女儿,宋盼儿滔滔不绝,说了半晌。
时间就到了半下午。
直到彦绍醒来,才打断了宋盼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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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锁的小黑屋,现在才出来,怎一个惨字了得。对不住大家。昨天和今天的,我一起更了。(未完待续。。)
第404节挨骂
第404节挨骂
彦绍醒来不久,顾瑾之的两个幼弟,也带着彦颖回来。
两个孩子围在顾瑾之身边。
他们不管要什么,都找顾瑾之。
跟着他们的乳娘进京之后,就住在王府别馆,没有跟着进宫。等朱仲钧一家人出了宫,乳娘依旧照顾孩子们,可孩子们事事都要麻烦顾瑾之。
顾瑾之不像个母亲,反而更像个乳娘。
宋盼儿看在眼里,目光在顾瑾之身上转了几转。
顾瑾之恍若不觉。
快到了申时末,外头的天开始暗下来,黄昏的斜照将庭院染得金黄。
朱仲钧也带着燕山回了顾家。
他们父子前脚进门,出去拜年的顾延臻也回了家。
宋盼儿见人都回来了,就安排在花厅用晚膳,又派了丫鬟去外院请顾煊之和顾琇之。
顾琇之来了,顾煊之没来,说出门了,去了宣平侯府。宣平侯李家的四少爷,和顾煊之交情最好,两人常有来往。
“王爷和瑾姐儿都在家里,他怎么跑了出去?”顾延臻有点不悦。
“他都大多的孩子,拘着他做什么?”宋盼儿道。她脸上虽然笑着,言语里却有点重。
她非常不喜欢顾延臻说煊哥儿的不是。
特别是琇哥儿进学之后,宋盼儿更觉顾延臻偏心,对煊哥儿多有不满,处处挑煊哥儿的毛病。只有顾延臻说煊哥儿半个字不好,宋盼儿立马发火。就像现在这般。
她自己可以说,顾延臻却不行。
朱仲钧和顾瑾之在场,顾延臻眉头轻蹙,没有反驳宋盼儿的话。
一旁的顾琇之暗暗舒了口气。他是很怕父亲和嫡母当着外人的面吵架的。因为吵起来,多半会提到他。他是这个家里吵架的根源。
而朱仲钧和顾瑾之,更是不好贸然接话的,场面就有点尴尬。
宋盼儿见状,跟顾瑾之和朱仲钧解释:“从去年六月,京里取缔了宵禁,城里大半夜都热闹得很。煊哥儿他们吃酒。都知道规矩。从来不忘勾栏里去,我还是放心的。宣平侯李家家风严。况且,他大半的小伙子,总关在家里像个闺女似的。也没出息......”
朱仲钧笑了笑。
宵禁的规矩。是隋唐之前是很盛行的。到了隋唐之后。大部分繁华的城市,都取消了宵禁。
京里曾经也废除过宵禁。
在先帝二十一年,闹了两场匪患。就重新设定了宵禁。
而后,又因为北边不太平,原本打算实行一年的宵禁,就没有顾得上撤去。再回来,先帝去世,新帝三年不能改先帝政策。
一拖再拖,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如今国力昌盛,天下太平,西边蒙古的鞑靼人和瓦剌人相互争斗,打得不可开交,朝廷的边关反而平静。京城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就重新取缔宵禁,放宽了自由。
年轻的男孩子在外头吃酒,说他们会行事规矩,是自我安慰的话。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朱仲钧不想多谈这些,他知道宋盼儿不喜欢,就只说起了宵禁:“......顺天十一年,庐州就取缔了宵禁,增了两支巡夜侍卫队。这四五年里,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反而比从前繁华数倍。旁的不说,王府府库更充盈。京师重地,自然不能比照庐州的。京师比庐州大数倍,百姓也多数倍,容易出事。但,若巡夜卫队守卫得当,取缔宵禁有益无害......”
这个观点,和顾延臻的不谋而合。
“皇上主张取缔宵禁,说京师气死沉沉,丝毫没有盛世该有的歌舞生平,应该取消宵禁,让夜市热闹起来。阁老和大臣们不少反对,闹了几个月,才定了下来......”顾延臻道。
他也喜欢谈谈政治,这大概是男人的共性。
顾延臻的观点,大部分来自胡泽逾。
朱仲钧就宵禁的问题,顺着顾延臻的话,说了一大通。
直到开席,话题才停住。
晚膳毕,顾延臻意犹未尽,又主动提及。
朱仲钧便同他谈。
大家都在一旁听着。
过了片刻,几个孩子哈欠连连。
宋盼儿看在眼里,心疼外孙,就打断了他们翁婿谈话,道:“时辰不早,王爷也累了一天,孩子们也困了,先散了吧。明日得空再说话......”
顾延臻讪笑,止住了话题。
宋盼儿要亲自送顾瑾之到角门那边。
顾瑾之一再拒绝,说:“外头冷,路面上了冻,又是黑了天,别滑着您。我们这么些人,难道还怕吗?您先歇了,我明日早上过来陪您用膳。”
宋盼儿就只送到了院门口。
顾延臻和琇哥儿去外院,顺路送朱仲钧等人到角门。
听着脚步声渐远,渐至消弭,四周静籁无声,宋盼儿回了屋子。
坐在炕上,宋盼儿眉头就蹙了起来。
当着朱仲钧和顾瑾之的面,宋盼儿不好说煊哥儿的不是。毕竟那么大的儿子,当着姐姐和姐夫的面,定要给他留足面子的。
私下里,宋盼儿怒火中烧。
煊哥儿越来越不像话了。
家里有贵客,他一声不吭跑出去,而且是夜里,这显得很轻浮、没教养。
宋盼儿并不拘束孩子出门。
但是出门,也有出门的礼数。这样不懂礼数,显得她教育不当,让宋盼儿很没有面子。而且煊哥儿最近的表现,没什么值得让宋盼儿骄傲的,宋盼儿决定不再宽容他,今晚要好好说说他。
好久没有直接骂他了。
是不是不骂。就不懂道理了?
宋盼儿越想越气,冷哼着,端了茶慢慢喝,吩咐身边的海棠:“派人去找九少爷。找到了,让他立马回来,到我跟前来,我有话问他。”
宋盼儿身边的宋妈妈去年回了延陵府老家养老,如今是嫁了人的海棠在宋盼儿身边,做了总管事的妈妈。
海棠笑着,道:“这就去找。都这么晚了。要不您先歇下吧。明早再问话。”
宋盼儿摆摆手,道,“你吩咐人去找,我自有道理。这次太不像话了。要是平常。我也懒得说道。如今越大、越不知礼数。长此以往。就要被琇哥儿压得死死的,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海棠不敢再多言。
提到了琇哥儿,就是宋盼儿的禁忌。最好少劝,让她发泄出来,否则更多人要受牵连。
宋盼儿坐在炕上喝茶。
顾延臻送完了顾瑾之和朱仲钧,折身回了内院。
见宋盼儿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肯定是再等煊哥儿,顾延臻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避之不及,忙去净房盥栉,然后进了里屋躺下,装作不知道。
宋盼儿一直坐在东次间等着。
她的茶都换了三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煊哥儿回来了。
宋盼儿特意闻了闻,煊哥儿身上酒气并不浓,宋盼儿的气就减了两分。
她冷着脸,问煊哥儿:“和谁吃酒去了?”
宋盼儿知道他是去了宣平侯李家,仍是问道。
“跟李怀他们......”顾煊之声音有点低,低垂着脑袋。他显得非常理亏。
李怀就是宣平侯府的四少爷。
在顺天十年的时候,顾延韬置办了新的宅子,乔迁之喜的时候,高朋满座。
顾煊之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宣平侯府的四少爷李怀。
两人很快就成了至交。
一晃也五六年了。
“......你七姐多少年不回京,今日刚刚出宫,回来第一天,你这个亲兄弟的缺席,合适不适合?”宋盼儿声音不由发厉。
顾煊之不语。
“......年纪轻轻,家里有客人,夜里却跑出来会狐朋狗友,合适不适合?”宋盼儿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顾煊之这恹恹的模样,更激怒了宋盼儿。
她很不喜欢孩子这样没用。
顾煊之的头却更低了。
每次宋盼儿说他,他也是沉默应对。
“说句话!”宋盼儿看着他这样,气血滚沸,声音更高,“你且想想自己做的事,哪一桩是合适的?你如今是做了翰林老爷,还是封侯拜相,如此享乐起来?”
提到这话,不免又提及顾琇之,“......你难道比他蠢?他不过是贱妾肚子里爬出来的,他都中了举人,不管走到哪里,人家都有敬重他几分,你又得了什么?难道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不如个贱妾?这些年,是你的先生不如他,还是你的吃穿不如他......”
宋盼儿声音很大,里屋的顾延臻也听得了。
丫鬟婆子们都大气不敢出。
说到顾琇之,话题就没完没了的。
煊哥儿这么大孩子,这样骂也不好。
满屋子服侍的人都听得到呢。
顾延臻就起身,走到东次间,见宋盼儿脸色涨红,顾煊之垂头静默,他道:“大半夜的,孩子不累,你也该歇了......”然后又对顾煊之道,“煊哥儿,你先回去吧。”
顾煊之站着没敢动。
宋盼儿不开口,顾煊之不敢挪脚。
宋盼儿瞪了眼顾延臻,道:“你装什么好人!你若是多管几句,哪里要我这个做娘的操心?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还要我这个做娘的教,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如今你说两句场面话,孩子好不好,你是不在乎的。反正你儿子多的是,总有一个替你撑脸!”
火就这么烧到了顾延臻身上。
顾延臻后悔不迭。
自己要是不掺合,宋盼儿再骂几句也该停了。现在好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
“娘,是我错了。”一直沉默的顾煊之,突然开口道,“我今日出去,也是事出有因。”
宋盼儿顿时停下来,看着顾煊之。
****(未完待续。。)
第405节儿女亲事
第405节儿女亲事
宋盼儿生气的时候,说顾煊之的不是,顾煊之鲜有还嘴之时。
难得他这个闷葫芦有了点响动,说了句“事出有因”,宋盼儿就洗耳恭听了。
顾煊之目光接触到母亲的眸子,却也是心底一闪。他仗着半碗酒在肚子里,撑起来的胆子,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都化为乌有。
他目光闪烁,支吾道:“李怀纳妾,请大家吃酒......大家都去了,我总不去,不好......”
说完,他又觉得这个理由不太妥当。
宣平侯李家,子嗣众多,李怀是第四子,李侯爷对他从不寄予厚望,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好。李怀和顾煊之一般大,不已功名为己任,已娶妻两年。
去年年底,李怀纳一美妾,甚是好高兴,说要宴请众人。可李怀堂弟成亲,就那么一直闹到了年底,他的宴请搁置。
过了年,到了正月初四,朝廷开朝,李家也放孩子出来玩,李怀就宴请众人。
顾煊之早上便收到了请柬。
他原本打算叫小厮封了礼送去,他自己不去的。
可他一时大意,在七姐跟前忘语一句,让他尴尬不已。他知道七姐肯定要追问的,万一告诉了母亲,母亲只怕会当着姐夫骂他。
他不想当着外人挨骂,索性躲了出来。
如今回来,母亲句句说他不知规矩。却没有带出他意中人的话,足见七姐并未告诉母亲,顾煊之心里松了口气。
说着说着,母亲的话就转到了八哥顾琇之身上。
母亲看不惯顾琇之,可他仍是顾煊之的哥哥。
他们兄弟是有感情的。
顾煊之不想母亲总说顾琇之的不好,意气一起,就想和盘托出。再拖下去,也挨不过几日。就算七姐不说,等过了二月,母亲真的要认真和邹家议亲。就为时已晚了。
那时候。躲也躲不了的。
早晚都要说的。
他是想狠心说出口,不管母亲有什么狂风暴雨。
可事到临头,他又退缩了。
他把李怀拿出来做了挡箭靶。
但是,这个挡箭靶选得不好。
因为李怀纳妾的宴请。他就丢下姐姐和姐夫。只怕母亲会更加生气的。顾煊之悔之不已。想补救一番,却又怕多说多错。
他忐忑看了眼母亲。
母亲没有再动怒,而是目光疑惑望着他。顾煊之怕露陷。忙又撇开了眼。
他心里有点奇怪,怎么不见母亲发火?这样平静的母亲,让顾煊之更是胆怯。
他不安的等着母亲的下文。
半晌,他听到母亲声音低沉说着:“都这么晚了,先去歇了吧。明早我再跟你算账。哪怕是李怀宴请你,你也该亲自进来,跟我们和你姐夫说一声的。”
顾煊之心里大喜,这样就放过了他?他道是。
可他不敢得意忘形,露出异样,故而他仍没有挪脚。
“去吧。”母亲说。
顾煊之这才急急忙忙从正院走了。
等他一走,宋盼儿夫妻俩相视一眼,两人各有所思。
这么一番谈话,时间就不知不觉到了子时。
宋盼儿盥栉一番,和丈夫躺下歇息。
她睡不着。她仔细想了想煊哥儿方才的话,怎么听着有点颓靡狼狈的味道。
他是羡慕李怀纳妾吗?
他是对自己现如今的处境感到尴尬和难堪吗?
这些年,宋盼儿管得紧,孩子们身边的丫鬟,都要老实规矩的。谁敢狐媚少爷们,露了点风声就要卖出去的。
在家里,他们是没有沾过女色的。
在外头,肯定有过的。
像琇哥儿在嵩山书院念书,认识不少的朋友,而煊哥儿又和李怀走得近。李怀机灵,做事谨慎,瞒天过海的偷食禁果肯定做过。
宋盼儿不想追究。
暗地里的事,她太过于追查,孩子们在外头也无颜面。只要家里风气正,孩子们以读书为正业,宋盼儿就满意了。
煊哥儿和顾延臻一样的性格,读书方面舍不得下苦功夫,又不像宋言昭那般好运气、好记性,故而成绩平平。
他心思不在求学上,那么男女之事,肯定会留心的。
要不是顾延臻打搅,宋盼儿去年就给他娶了媳妇。如今拖到了现在,还没有定下来,煊哥儿是不是有怨言?
他会不会看着朋友娇妻美妾而眼馋呢?
他的朋友们,是不是经常拿他取笑?
李怀纳妾,倘若他不去,他的朋友们是不是更加笑话他?所以,他才明知母亲会生气,也要跑去参加?
这些原因,他自己肯定是开不了口的。
宋盼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所虑不错。
“你说,煊哥儿是什么意思?”宋盼儿推了推身边装睡的顾延臻,求证般问他,“他连个通房都没有,外头的人是不是总笑话他?”
顾延臻装睡,就是怕宋盼儿再次找茬。
见她认真说话,顾延臻也不好不答,道:“还没有娶妻呢,笑话什么?咱们这样人家什么规矩,他那些朋友又不是不知晓。”
“那煊哥儿呢,他怎么想?”宋盼儿又问。
顾延臻沉默。
像煊哥儿这个年纪,正是对姑娘们好奇的年纪。
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
若说想呢,宋盼儿会不会借机寻他和琇哥儿的错?顾延臻心里犹豫着。
“我也不是煊哥儿肚子里的蛔虫,从哪里知道他的心思?”顾延臻敷衍,“且不管他有没有怨言。过了年和邹家把事情定下来,年底就替他娶了媳妇。以后再托大伯给他谋个差事......”
“......煊哥儿最近和我都不太亲,可是心里一直怨着我,没有早些给他娶媳妇?”宋盼儿没有听到顾延臻的话,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顾延臻愣了半晌。
最近才不亲的吗?
儿子什么时候和你亲近了?顾延臻腹诽。
旁的不敢说,家里人都怕宋盼儿,这点从未改变过。
从前是顾延臻。自从去年琇哥儿中了举人,宋盼儿没有明确埋怨过煊哥儿不争气,可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现在顾煊之也是惧怕不已。
她不时找顾延臻吵架。都是为了这件事。
煊哥儿又不傻。他怎么听不出来?
听了母亲那些话,煊哥儿再宽大胸怀,只怕也心存芥蒂的。
不是不想亲近,而是不敢。
顾延臻觉得。宋盼儿是不知道问题症结所在。而顾延臻不想提醒她。免得又惹恼了她。他不再接话,继续装睡,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辰初一刻。顾瑾之就过来请安,顺便到宋盼儿这里用膳。
她带着燕山过来了。
“王爷出去了,彦颖和彦绍要到辰时末才醒......”顾瑾之笑着解释。
宋盼儿笑,点点头。
她把燕山叫到身边,将他的小手拢在掌心,问他:“冷不冷?”
燕山小声回答:“不冷,外祖母。”
他声音软软的,很好听。
燕山长得像顾瑾之,宋盼儿越看越爱。
顾瑾之的四个弟弟也来了。
饭桌上安静无声。
等早膳毕,顾琇之要出去温书,顾煊之也避母亲不及,两人匆匆走了。
宋盼儿吩咐小十和小十一:“你们带着燕山,在咱们家院子里到处看看......”昨日彦颖看了个遍。
小十和小十一道是,起身要带着燕山出去。
燕山却往顾瑾之身边躲了躲。
顾瑾之将他搂在怀里,笑道:“怕什么呢?舅舅带着你去玩。娘就在这里呢。要是不好玩,你再回来找娘,可好?”
燕山微微抿了唇,依旧往顾瑾之怀里缩。
顾延臻笑着道:“外祖父的书房里,还有个哈密瓜,你可要吃?”
在庐州,很难得到哈密瓜这种东西。
这个时节,京里也罕见。
过年的时候,大伯母送了一筐来。
昨日午膳前切来吃,燕山很喜欢,还问这是什么。
他看了眼顾延臻。
顾瑾之便一再说:“你跟着外祖父去,好不好?燕山听话。娘喜欢听话的孩子。”
燕山这才不情不愿,跟着顾延臻走了。
等燕山和顾延臻一走,宋盼儿把小十和小十一也打发出去。
她趁机对顾瑾之道:“燕山太胆小了。煊哥儿小时候也胆小,却比燕山好几分。你别太宠溺着他,否则他依靠着你,越发胆小。”
然后,她忍不住道,“你什么都管着孩子,像个乳娘似的......”
顾瑾之被这句话逗笑。
她甚至有点高兴。
她觉得合格的母亲,应该是像个乳娘一样。当然,在这个年代是格格不入的。母亲的话,也肯定了顾瑾之的努力。
“我在庐州,没什么亲戚朋友,除了王爷,就是孩子们和我最亲了。我自然管的多些。”顾瑾之解释道。
宋盼儿心里又是一酸。
顾瑾之见她的话题越来越远,忙拉回来,问她:“娘,您有什么事和我说?”
“昨日,煊哥儿和你说了什么不曾?”宋盼儿问顾瑾之。
顾瑾之觉得,有些事,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应该告诉母亲。母亲如今学会了些许克制,到底是火爆脾气,会弄巧成拙。
所以,顾瑾之撒谎,道:“没说什么。怎么,煊哥儿昨夜回来说了什么吗?”
“他什么也不跟我说。”宋盼儿生气,“孩子越大越不由娘。他回来,不怎么高兴。我和你爹猜测,他认识的几个朋友,都娶了亲,他看着是不是眼热?我想着,今年二月份,把他的亲事定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