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节挪窝
朱仲钧听了顾瑾之的话,精神一怔,坐直了身子,严肃道:“顾瑾之,你这是在火中取栗。正如你所说,谭氏根基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冒进。”
而后,他声音微敛,“当年陈琛那样对你,我怎么不恨?可陈老爷子门生遍天下,朱家和顾家加起来也无法与之抗衡。我陷害他,何尝不是想治他于死地?可最后他置身事外,犯了事照样轻轻松松去国外静养,我怎么不气?
如今,谭家比当年的陈家势力更深。你想凭一己之力,靠这些小动作就推到谭家,太难了。哪怕当年谭贵妃之事属实,她又能如何?她恨谭家,却也离不开谭家,否则谁做她的后盾?
你这么做,只怕力效甚微,自己还惹了身骚。”
顾瑾之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当年出了事,他们就没有再说过话。
那件事他们也从未交流过。
顾瑾之看了眼朱仲钧,又将头低垂,片刻才说:“……以前,我经常猜想,你有没有想着为我报仇。陈琛那么对我,你是不是当强|奸未遂就不予追究了。后来他出事,我心里总在琢磨,是不是你暗中使了力。你果然是使了力。”
朱仲钧只感觉有把刀子,在心头缓缓的割着。
那钝痛,让他身子微颤。
他极力让自己平静,而后才道:“当年的事,我对不起你……”
当年的事。对他们而言伤害太大。每次提及,都是在彼此心口划一道口子。无法弥补的遗憾,多说有害无益。
顾瑾之起身,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你上次就道过一次歉了,我也说原谅你了。不要再道歉。你不是也说,我们这辈子要个完整的婚姻么?支撑婚姻的,可不是歉意。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需要你一心一意对待我们的婚姻。”
朱仲钧握住了她的手。倏然动情。轻轻在顾瑾之唇上吻了下。
“……谭家的事,我也想了很久。”顾瑾之道,“我没指望靠谭贵妃一下子就能把谭家给毁了的。但是利益联结的关系,迟早会土崩瓦解的。如今这朝廷。谁做了皇后。谁家都不得安宁。没必要白白牺牲,还不如让给谭家。
皇帝和太后现在的挣扎都是徒劳。他们要是真有本事和谭家斗,大可不必立后。多少前例在先?就是高祖。原配皇后薨了,终其一生也没有再立皇后……”
朱仲钧同意顾瑾之的这话。
皇帝和太后的确是扛不住谭家的压力。
假如皇帝能顶得住,完全可以不必再立皇后的。
他和太后母子选择这个、选择那个,不过是选出一个结实点的挡箭牌,先替他们当当谭家的刀剑。
所以,除了谭贵妃,这种格局下谁做了皇后都是做无谓的牺牲。
母仪天下,岂是那么容易的?
连顾延韬的根基都太浅了,顾德妃也不能胜任。
谭氏虽然无子,封后却是迟早之事。
这一点,顾瑾之和朱仲钧看得比谁都清楚。
****
苏嫔是个非常谨慎又聪明的人。
外头的局势如何,朝中又如何,她心里一清二楚。
谭家什么心思,苏嫔更是明白。
宫廷是个什么地方?三千佳丽,争宠夺爱,为的不就是那点权力?苏嫔从进太子府开始,就没有得过盛宠。
等太子登基,她封了四品婕妤。
而后,又因诞下公主,封了三品的嫔妃。
她熬了五六年的时间,才升了这么一级!苏嫔想,没有横运的话,她只怕到死也是个三品的嫔。
现在,横运来了,苏嫔当然想抓住。
宫门严禁,守在这个地方,没有人间的温情。除了权势,还有什么值得追求?没有追求,就是个等死的。
苏嫔从来没想到等死。
打一开始,皇帝就没有特别宠爱过她,她因受宠而升迁的机会太小了。现在她人老珠黄,宫里每年都有年轻艳丽的女子被送进来,苏嫔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这种渺茫之中,突然让她看到了点滴亮光,太后微微的暗示,苏嫔心里顿时就复苏了,争权之意顿时萌生。
在宫里,任何机会都不能失去。
可现在,她又陷入了迷茫之中。生病是其一,主要是因为顾瑾之的话。
苏嫔想了很久,自己假如登上了后位,能不能做得安稳;她娘家没有亲兄弟,只有个老父亲,不参与朝政多年,他又能不能抵挡住谭家的攻击?苏嫔哪怕做了皇后,又真的能随心所欲、保住家族吗?
连皇帝都不能随心所欲,何况是她?
陡然间,这后位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但,再一想,这次放弃,这一生只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遇。她苏嫔就要碌碌无为,混过这一生了。
她没有亲情,没有爱情,没有友情,甚至没有权势,独孤又渺小渡过一生。年轻时的壮志,皆要掩埋,这是何等残忍?
她不甘心。
这一夜,苏嫔睡不着。
她翻来翻去,把这些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无法取舍。
第二天,苏嫔又派人去寻了张太医,重新给她开方子。
顾瑾之就知道了苏嫔的回答。
苏嫔不愿意放弃。
顾瑾之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没有权利多说什么。
****
到了正月初四,又下了雪。
鹅毛大雪纷飞,屋檐和树梢很快就染得纯白。
顾瑾之和朱仲钧用过早膳,去了坤宁宫给太后辞行。
太后想多留他们住一日。道:“仁寿宫去年年底就建好了。哀家请钦天监择了日子,明日是吉时,哀家搬过去。你们俩留下来,明日一共瞧瞧仁寿宫去。”
顾瑾之记得,这个时期的太后,的确是住在仁寿宫,而非慈宁宫。
仁寿宫建得比较早,慈宁宫则到了帝国的后期才建立。建慈宁宫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给太后住,而是为了安排先帝留下来的老太妃们。
到了清朝。慈宁宫才成了太后居住之所。
听太后这意思。她要腾出坤宁宫,说明坤宁宫今年要有大用处。坤宁宫历来都是皇帝大婚时举行大典的地方了。
这是要封后了。
太后这么一挪地方,估计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吧?
朱仲钧和顾瑾之不好拒绝太后的善意,只得多留下来。又住了一日。
仁寿宫在坤宁宫的西侧。不及坤宁宫华美奢靡。却更加雍容内敛,与太后的庄重气质很符合。
迁居有迁居的仪式。
仪式之后,宫里的妃子们都来给太后恭贺。
诸位亲王也带着王妃们来。
顾瑾之和朱仲钧跟在人群后面。
苏嫔看到顾瑾之。没有露出半分异色,笑盈盈一如往昔。
顾瑾之也冲她微笑。
到了正月初六,朱仲钧和顾瑾之巳初从宫里出来。
两人先到了顾家,给宋盼儿和顾延臻拜了年,虽然晚了很多天。
宋盼儿照例给了他们压岁钱。
顾瑾之笑:“娘,出了嫁的姑奶奶,还要给压岁钱啊?”
宋盼儿大笑:“哪有自己称自己是姑奶奶的?害臊不害臊?”
说笑了一番,顾瑾之和朱仲钧又说去老宅那边,给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拜个年。
顾延臻起身道:“我送你们过去……”
顾瑾之忙拒绝,笑道:“爹,外头那么冷,不劳动您。我和王爷去小坐片刻,就回那边王府了,不再过去。”
宋盼儿也道:“让孩子们自己去吧,他们又不是不识路……”
顾延臻笑笑。
他有点无聊。
守孝这两年来,他过得很清苦,大部分的日子都在家里练字。这两年的字越写越好了,其他方面没有进益。
听到女儿的拒绝,妻子的阻拦,顾延臻不再坚持,笑道:“你们快去吧。若是你大伯母挽留,吃了午膳再回来也不妨事。”
顾瑾之道是。
她和朱仲钧重新上了马车,往顾家老宅去了。
路上,顾瑾之对朱仲钧道:“等会儿若是大伯挽留你吃饭,你就拒绝。我们等会儿还有事要办。”
朱仲钧笑着拉了她的手,问她还有什么事。
“我要去给甄末的父亲和妻子拜年,今天就把他们弄走。”顾瑾之道,“甄末现在还在犹豫。他迟早会狠下心来,站到谭宥那边,彻底将我暴露出来。免得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
朱仲钧的神色顿时收敛,刹那间,他目光里皆是寒意。
他点了点头。
顾瑾之和朱仲钧去了顾家老宅拜年,大伯和大伯母果然是挽留用膳。
朱仲钧听了顾瑾之的话,推辞了。
两人回到王府别馆,换了身低调素净的衣裳。
朱仲钧把石仓和司笺喊到了里屋说话。
“你安排下十辆马车,把府上的护卫都带着,等我们走后半个时辰,你就带着人往刘家庄去。”顾瑾之吩咐石仓。
石仓领命而去。
朱仲钧又吩咐司笺:“你快马加鞭赶到通州,安排下一只船队,给足了银子,让两个小厮跟着,一日后启程,快船南下……”
“不……不等人吗?空船南下?”司笺问。
朱仲钧目光一紧。
司笺吓了一跳,连忙道是,不敢再质疑。
安排空船,不过是转移注意力,走陆路更快。
司笺和石仓走后,朱仲钧和顾瑾之也出了门。
两人乘坐了马车,朱仲钧从庐州带过来的侍卫陈鼎文跟着他们。
路上,朱仲钧问顾瑾之:“你准备把人送到哪里去?”
“安南国。”顾瑾之道,“我跟安南国的煜王爷有点交情。如今战事结束,安南国内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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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节赶路
顾瑾之第三次拜访刘家庄的甄宅,甄老太爷和甄大奶奶都放松了警惕,还挺高兴的。
他们是欢迎顾瑾之的。
而后,他们看到容貌俊美的少年跟在顾瑾之身后,衣着素朴可气质出众,眼神明亮,笑容倜傥,不由都愣了愣。
顾瑾之介绍说:“这是庐阳王,我的夫君。我今日带了他来,给老爷子拜个年。您当我是女儿,还没见过我夫君呢。”
甄老太爷顿时眼眸湿润。
甄大奶奶则忙跪下,给朱仲钧磕头。
他们把顾瑾之和朱仲钧迎到了甄家的中堂,丫鬟们捧了茶点。
“哥哥什么时候回城了?”顾瑾之口吻亲昵问甄大奶奶。
甄大奶奶忙回答:“他初一清晨就赶了回去,说过了上元节再回来。谭大人器重他,他不得闲,在家的日子少……”
顾瑾之就叹了口气。
“我昨日从宫里出来,倒是见到了他。否则,我也不会急急忙忙赶到这里来……”顾瑾之道。
甄大奶奶和甄老太爷都微愣。
两人面面相觑,又都看向了顾瑾之。
顾瑾之微微笑了下,却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只问甄大奶奶,家里的孩子们好不好:“家里有几个孩子?我来了好几次,都没有见过。今日大过年的,怎么不请他们来给我拜个年?”
甄大奶奶的注意力顿时就拉了回来。
她笑着道:“乡下孩子,不知道规矩。淘气得紧,怕冲撞了您,不敢让他们来磕头。”
“这话我不爱听。”顾瑾之笑容满面,“京里谁不知道,我是在乡下长大的?难不成自己长在乡下,反而嫌弃乡下的孩子?快去领了来,我瞧瞧模样。家里有几位姨娘?也带过来我瞧瞧……”
甄大奶奶见顾瑾之说得真诚,就连忙去把孩子们都领了过来。
不过半刻钟,就有一群人跟着甄大奶奶进来。
为首的是三个男孩子,最大的有七八岁。长得非常像甄末;小的三四岁。穿得很厚,有点挪不动脚,粉嘟嘟的,既不像甄末。也不像甄大奶奶。和后面的姨娘长得像。
而后。是两个女孩子,都穿着粉红色的长袄,梳着双髻。都是五六岁的年纪。一个有点黑,活泼机灵,眼睛直往顾瑾之和朱仲钧身上瞅,很好奇;另一个则白皙腼腆。
五个孩子纷纷给顾瑾之磕了头。
顾瑾之一人拿给他们一个荷包。
而后,甄末的三个妾也上前,给顾瑾之磕头。
顾瑾之同样打发了压岁钱。
她没有让他们走,而是一个个问他们的话。
五个孩子,三个姨娘,顾瑾之事无巨细的问,偶然还问甄大奶奶几句。这几个孩子里,有三个是甄大奶奶的亲生的。另外两个,分别是两个姨娘生的。还有位老姨娘孩子夭折,而后就无子。
几个姨娘都不算特别美艳,温柔听话。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黄昏酉时,天色黯淡了下来。
石仓安排的侍卫也已经到了。
顾瑾之就起身,对甄大奶奶道:“嫂子,咱们移步,说几句话……”
甄大奶奶狐疑,想到刚才顾瑾之说甄末昨日去看了她,心里发紧,跟着顾瑾之出了中堂。
朱仲钧则一直沉默坐着。
此刻,他端起丫鬟新添的热茶,慢悠悠啜了一口。
他不说话,满屋子的人都不敢开口,热闹的气氛猛然冷却。
顾瑾之和甄大奶奶已经出了屋子。
两人没有走远,甚至没有另寻地方说话,只是沿着墙根慢慢走。顾瑾之最近和人聊天,似乎都爱在冰天雪地里。
“嫂子,京里即将不太平了……”顾瑾之对甄大奶奶道。
她一口一个嫂子,让甄大奶奶感觉很亲昵。
只是这话,让人心里发寒。
“怎么?”甄大奶奶问。她没有怀疑顾瑾之骗她,只当自己住在乡下,消息闭塞。而顾瑾之在城里,又是王妃,什么大事都知道。
甄大奶奶又觉得顾瑾之亲近。
她从心底就相信了顾瑾之这句话。
“……知道的人不多。”顾瑾之压低了声音,“之前居庸关地龙翻身,不少工事坍塌,您听说过吧?上次又暴雪,草原冻死了不少牲畜。蒙古人就靠牲畜为活计。牲畜冻死,他们活不下来,打了过来。”
甄大奶奶心口一紧。
她连忙问:“打到了哪里?”
“快到居庸关了。”顾瑾之道,“朝廷怕京城百信惊惶,故而隐瞒。大哥很担心家里,还说老太爷没享过清福,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可怎么是好……”
甄大奶奶的一颗心,宛如浸在冰水里。
她根本无法判断顾瑾之这话的真假。
如果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听顾瑾之这意思,居庸关是拦不住蒙古人,打到京城不过是几日之内的事。
可如果是假的呢?
顾瑾之有什么理由欺骗他们?
顾瑾之对甄家很亲切,几次登门拜访,还说甄末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理由撒谎。
甄大奶奶在心里简单判断了下,就选择相信顾瑾之了。
“那怎么是好?”甄大奶奶着急起来,呼吸都不顺畅。
“往南走。”顾瑾之道,“大哥没有明说,意思却是到了。他想让我帮衬着你们,趁早往南走。若是消息传开了,往南行的人越来越多,路上也不好走……”
甄大奶奶连连点头,道:“多谢您告诉。我明日就收拾东西,让人去通州雇船南下……”
“明天哪里来得及?”顾瑾之道,“您想想。居庸关到京城的话,快马才一天多。蒙古骑马的马更快,他们连夜袭来,城里还能挡一挡,你们这乡下就成了蒙古兵扎营之处,还有活路吗?”
甄大奶奶下意识拢了拢衣领。
寒意浸透了她的全身。
顾瑾之的身份在那里,她和甄家没有利益冲突,而且甄末对她有恩,甄大奶奶听到战争的话,就想到了死亡和战乱。心里早就一团乱麻。什么也顾不上细想,把顾瑾之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她紧张问顾瑾之:“您是说,连夜走?”
“对,现在就走。”顾瑾之道。“大哥也是这意思。他今日还要当值。不能回来送你们。他给了我些银票。说是问谭大夫借来的,给你们,让您务必带着孩子和老太爷赶紧走。”
“好。好……”甄大奶奶嘴唇有点哆嗦,不知是冻的,还是害怕,“他夜里也不回来?”
“若是他能抽空回来,也不会麻烦我的。”顾瑾之道。
甄大奶奶看了眼顾瑾之。
她想,甄末敢大胆麻烦庐阳王和庐阳王妃,的确是事情危急,而谭家素来瞧不起甄家,是不会帮忙的。
唯一能帮忙的,就是庐阳王妃了。
甄末对家庭,虽然关心,表现得却挺冷漠。他托人安排家里人离开,又借钱给家里人做盘缠,像甄末的作风。
甄大奶奶不再疑他。
她点点头道:“好,我都听您的,现在就去雇车……”
“不用雇车。”顾瑾之道,“我送佛送到西,马车和护卫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他们会送你们到安徽庐州。庐州是王爷的地盘,先躲避一时,若是平安无事,再回来。”
甄大奶奶真以为是去庐州,点头说好。
顾瑾之让她吩咐心腹的丫鬟,去收拾东西。
马车都停在甄家大院的西边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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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众人,除了甄大奶奶,都不知道何事,大家不免心慌。
可甄大奶奶在家里权威性很强,她的话没人敢质疑。连老爷子也是糊里糊涂的。
朱仲钧悄声叮嘱石仓:“安排一队人,从庐州方向去。你们往另一条路上走,多设疑兵,让人追不上,直接往广西送。”
石仓道是。
顾瑾之又拿了二万两银子给甄大奶奶,让她路上打点吃追。
甄大奶奶把自己的细软都收拾好,其他珍贵的东西,全部放在库房里,留下个心腹的管事,让他先安心守住家门,等他们回来。
他们连夜上路了。
没有闹出半点动静。
甄家留下来的下人虽然害怕,不知道何事,却也没人敢去城里告诉甄末。
顾瑾之又留下一名侍卫照看两日。
天色已经黢黑,城里宵禁。
顾瑾之和朱仲钧反而在甄家的宅子里住了一夜。
他们四更天就起床,准备回城,城里五更天开城门。
赶到城里,两人直接回了王府别馆,用了早膳就补了个回笼觉。夫妻俩到了中午才醒。
下午,两人又去走访了些人家。
像大长公主、长公主,都去拜了年,只把简王府撇下。
到了第二天,送甄家众人的石仓回来了。
他说:“路上很安全,没人追赶……”
朱仲钧满意点点头。
到了第三天,司笺也从通州回来了。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支空船队南下。
走了两天,甄家众人已经走了很远。
甄末仍没有发现。
他在正月十五之前,都没有打算回乡下家里。
平常也是一个多月回去一次,根本没想到家里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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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节灯谜
第378节灯谜
甄家众人出发了五天,甄末仍是不知情。
乡下没人来告诉他。
他也没想过有人敢打他家人的主意,所以对家里不甚留心,还跟往常般。
顾瑾之派了人留意甄末的动向。
他一切如常,不是在谭宥身边服侍,就是回自己的院子。他每日过着单调又严谨的生活。
甄家众人走了这么多天,再想追上有点难。朱仲钧见效果达到,笑着对顾瑾之道:“甄家大奶奶为人纯善,见识浅薄,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你弄走了,你这次是行了大运。”
顾瑾之笑道:“是啊。”
她记得朱仲钧曾经跟她说,人不能善良,一旦善良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顾瑾之从前很不喜朱仲钧的那种调子,觉得太过于刻薄寡恩。如今想来,现实就是这样的无情。
唯一活在象牙塔,只有顾瑾之。
所以,朱仲钧总觉得她蠢得可怕,她的确如此。
时间转眼到了上元佳节,甄家已经走了快十天。
甄末每次离开家之前,都会告诉妻子,自己哪一日再回去。到了那一天,甄大奶奶会早早派了家里小厮来接。
不仅仅是接甄末,也是看看甄末是否有事。
假如有事耽误了,不能回去,甄大奶奶也要另作安排。
这是几年来不变的规矩。
到了上元节,甄末早上就跟谭宥说过。他今日要回乡下。
谭宥道:“回去多住几日。”
每次甄末要回家,谭宥都是这句话,还叫人送了好些礼品,果子点心、茶叶、布匹,让甄末带回去。
甄末道谢。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点行李。
每次回家,只要不是有急事,甄末都会带点礼品。他自己买的,谭宥赏他的,装了半车。
他坐在家里。略微等了等。见乡下仍没有家丁来报信,甄末心里狐疑。
乡间的路不好走,家丁有时候错过了时辰也有过的。
甄末懒得等,他想在午膳之前赶到家。就带着自己的小厮们起身。出了城。
上元节的城里。上午的时候,热闹劲应该还没有沸腾起来,可是街道也被堵塞得水泄不通。甄末的马车,挤了半个时辰才出城。
出城之后,直接往刘家庄赶。
上元节,门口应该早早悬挂灯笼。
马车停下来,甄末下了马车,却见甄家大门口一片寂静,大门紧闭,铜门钹上落了满满一层灰。
甄末心里大叫不好,没等小厮去敲门,他疾步上前,厚重的手掌亲自重击在朱红大门上,一时间门钹也被震动,响得刺耳。
好半天,才有个家丁慢悠悠来开门。
看到是甄末,家丁倒也不意外,叫了声老爷。
甄末忙问;“家里关门做什么?”
家丁也迷迷糊糊的:“奶奶都走了,不是老爷吩咐的吗?奶奶让咱们几个看住家,一旦有事就躲到地窖里……”
甄末只感觉有瓢冷水,当头泼下。
他从头顶一直凉到了脚心。
————
元宵节,顾瑾之和朱仲钧进宫,陪太后过节。
宴席设在仁寿宫。
列席的主位是皇帝和太后。
而后,是皇太子。
皇太子之下,是诸位尚未离京的藩王。
众妃嫔和亲王妃们,则分左右两列,地位高低不等分别坐下。
礼乐起,丝竹声声萦绕。
酒香溢满四座。
太后搬到了仁寿宫之后,朝中的局势又是一番紧促。特别是谭家,意图呼之欲出。
宫里的妃子们各怀心思。
诸位亲王正襟危坐,态度恭敬又谨慎,谁也不想迁入风波,只想平平安安过了上元节,赶紧回各自的封地,逍遥快活。
敬酒时,顾瑾之低垂了羽睫,既不看皇帝也不看太后,规规矩矩敬了酒,退回了座位。
宴席结束之后,便是听戏。
这次,顾瑾之和朱仲钧坐到了一处。
听戏的间歇,宫人们又拿了灯笼来,让众人纷纷写了灯谜,等会儿猜灯谜有彩头。
朱仲钧和顾瑾之不惯于玩这个,两人提了笔,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下手。
看着旁边的南昌王奋笔疾书,很快就写完了,还轻轻侧身,让他王妃耳边低语,教他的王妃。南昌王妃龚氏点点头,也很快写上了。
顾瑾之就有点着急了。
朱仲钧在她耳边说:“日复一日。”
“猜什么?”顾瑾之问。
“猜个字。”朱仲钧道。
顾瑾之在心里想了想,不免一笑,很挺贴切的,就将“日复一日”写上,缀了打一字,交了上去。
朱仲钧想了这么一个,下面又是一番沉思。
而后,他写了个“掠”字,然后缀上“打一成语”。
顾瑾之并不擅长这种文字游戏,她想了想,猜不着哪个成语,低声问朱仲钧:“是什么?”
朱仲钧笑,不告诉她,道:“再想想……”
顾瑾之只得坐正了身子。
趁着顾瑾之想朱仲钧谜底的空隙,众人纷纷写完,宫人们将笔墨收起,灯笼交了上去。
唱了两曲戏,灯谜就准备妥当了。
太监刘术进来禀告,说:“南华殿的灯笼,都已经挂上,请陛下、太后娘娘、众位王爷和娘们赏灯……”
南华殿离仁寿宫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皇帝亲自搀扶了太后,皇太子搀扶了太后的另一只胳膊,众人跟在他们身后,往南华殿而去。
南华殿的大殿。悬挂了满殿的灯笼,将碧穹殿顶照得通明,反映着灼目的光,又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南华殿的地面,一时间居然光可鉴物。
顾瑾之跟在朱仲钧身后,进了殿。
她低声对朱仲钧道:“不得了,这么多灯谜,只怕每个人都有猜一个,今晚才能完结了。”
她没把握。
朱仲钧那个灯谜,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是什么成语。
“你猜不着?”朱仲钧幸灾乐祸。
顾瑾之瞪他。
“我的灯谜谜底告诉你。若是真没有把握。你就先将我的灯谜取下来。回头拿去充数。”朱仲钧低声道。
每个人的灯谜,都写了名字的。
顾瑾之拿了朱仲钧的灯谜去,岂不是作弊?
还不如猜不着呢。
“不好,这不是欺君吗?”顾瑾之道。“我先看看。假如真猜不着。我就装头疼……”
朱仲钧想大笑。又不敢放肆。可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幸而进了大殿,众人都围着灯笼窃窃私语。大殿里嘈嘈切切,将朱仲钧的笑声给掩盖住了。
太后和皇帝跟前,有人围着,朱仲钧和顾瑾之也懒得往前凑。
两人慢慢看了起来。
市井也有灯会,不少的灯谜。商家请人猜,猜对了给钱或物,作为招揽生意的噱头,所以比较难。
可宫里的,不过是玩乐。若是太难,猜不着反而无趣,故而大都是个些简单通俗的。
顾瑾之不擅长才字谜,还是能猜对一两个。
“……肚里藏黑炭,身着锦绣袍,惹心头火,跳得八丈高。打一物。”皇太子十三岁,已经有成人的身量,站在太后身边,大声替太后念着灯谜。
他正是变声的年纪,所以声音嘶哑低沉,像个染了风寒的人。
这灯谜是他出的。
太后想了想,笑道:“是炮竹?”
皇太子忙道:“正是。孙儿想了很久,皇祖母一猜就猜着了。”
太后笑得开怀,道:“做这些个通俗之谜,还难不倒你皇祖母,以后用心念书,肚子里多些文墨,做个难的。”
而后又喊了宫女成宛:“太子这谜做得好,哀家喜欢,把哀家的礼物拿来……”
皇太子未必不会高深的灯谜。就算他不会,东宫那么一群侍讲,他们可个个都是翰林出身,谁不是博古通今?替太子出个灯谜,,让太子背下,还不容易?
皇太子做这个简单的灯谜,无非是博得太后一笑。
太后则是非常会捧场的人。她永远知道,如何把风光和得意留给皇帝和太子,她在后背做那个捧场的人。太子的灯谜一出,太后立马有赏。
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只是,谭贵妃看皇太子的目光,添了几分阴晦。她的隐晦一闪而过,却被顾瑾之看个正着。
顾瑾之又赶紧挪开了目光,不让谭贵妃发现自己在偷窥。
顾瑾之小动作的时候,太后又猜了几个。
几位王爷和妃子们都在笑着恭维太后博文广识
对于太后而言,都不难。这些都是平常猜的。
顾瑾之却有点紧张。她随便看了些,只会两个。
她会的那两个,被太后猜了其中一个。
紧接着,皇帝也来猜。
他也一连猜了好几个,赏赐了出谜者东西。
很不巧,顾瑾之会的另外一个,被皇帝给猜了……
顾瑾之随便又瞅了几个,都不会,只得轻轻拉朱仲钧的袖子:“快告诉我你的谜底。”
朱仲钧微讶,问:“你不是会几个吗?”
“被太后和皇上猜完了……”顾瑾之无奈道。
朱仲钧先是讶然,继而失笑。
他的笑声,一时间压抑不住,充盈了整个大殿。
大家的目光,顿时都挪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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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前天的。感谢故国非他乡的十万起点币厚赏,太受宠若惊。我写书快三年,第一个盟主,激动之情难以言喻,再次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379节阴谋
朱仲钧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
有点迷惘、有点担忧的顾瑾之,像个年幼的孩子,单纯和快乐从她那点忐忑里透出来,被朱仲钧捕捉到。
他非常高兴。
他更爱这样的顾瑾之,而不是一副谋定而后动的顾瑾之。
他也知道,在这等场合下,发出异样的笑声不合时宜。可作为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作为皇帝的亲兄弟,他的笑不会惹来反感和惩罚,甚至会增添几分乐趣。
果然,听到他笑,众人都在看他。
太后也笑起来,问朱仲钧:“说什么趣事,这样高兴?也说给哀家听听。”
皇帝也不禁微笑,看着他们。
朱仲钧上前几步,如实回答:“小七怕等会儿要她猜谜。她只会两个,被母后和皇兄都猜完了,她让我帮她作弊……”
顾瑾之低垂了头。
太后果然笑起来,喊了声小七过来:“……方才你猜着哪两个了?”
“‘弄瓦之喜’和‘上林垂钓’”顾瑾之也上前,笑着回答。她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很尴尬。
皇帝先笑了,道:“这两个也不易,能猜着就很好。这两个谁出的?”
“弄瓦之喜”,是猜一个字。顾瑾之知道,古代生了女儿,称为弄瓦之喜,所以,谜底无疑是个“姓”字了。
而“上林垂钓”,是打一个成语。上林垂钓这个四字,很快就能想要“缘木求鱼”。
这两个特别简单。
顾瑾之只能知道简单的。因为古代的很多典故,她都不甚清楚。
“弄瓦之喜是臣弟出的。”三王爷站出来说道。
“上林垂钓是臣妾出的。”顾德妃也说。
皇帝就笑道:“都有赏。这两个谜底出得好,雅俗共赏。”
明明是出得太过于简单,皇帝却用了雅俗共赏来褒奖他们,这是给顾瑾之撑脸。
顾瑾之心里添了份暖意。
朱仲钧眼底却闪灼了几分不安。
皇帝很高兴,又重新赏了三王爷和德妃,还赏了顾瑾之的。
欢欢喜喜的,把那段给揭了过去,大家继续猜灯谜。
最后,程丽妃猜中了顾瑾之的谜底。顾瑾之的“日复一日”。打一个字。跟德妃的“上林垂钓”差不多,一目了然,是个“昌”字,很容易就猜到了。
而朱仲钧的“掠”字则有点难。太后领着大家猜了半天。都没有猜着。而后。是皇帝先猜着了,他没说,反而喊了太子来猜。
太子也只是微微沉吟了下。 就问朱仲钧:“皇叔,是‘半推半就’吗?”
朱仲钧笑着说是。
太后一想,果然是这个成语了,很高兴,让皇帝赏赐太子东西。
皇帝却看了眼朱仲钧,又看了眼太子,微微沉吟了下。
这让朱仲钧和太子各自心底惶恐。
皇帝的目光太怪异了。
赏灯大约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太后着实太累了,大家才各自散了。皇帝让各位妃子都回宫,又让诸位亲王带着王妃们去歇息。
宫里给诸位亲王都安排了寝殿。
最后,皇帝喊了朱仲钧夫妻,又喊了太子,让他们陪着皇帝,送太后回仁寿宫。
仁寿宫就在南华殿旁边,几步路就到了。
皇帝这是单独要和朱仲钧、太子说话。
朱仲钧不知道到底什么事,太子却是心头一凉。
到了仁寿宫,皇帝对顾瑾之道:“小七服侍母后盥栉。仲钧和彦择过来,朕有话问。”
顾瑾之不敢露出异样,道了是。
朱仲钧则和太子,随着皇帝到了偏殿说话。
太后见如此,心绪不宁,往偏殿的方向看了几次,她是怕皇帝惩罚朱仲钧。
可想了想,朱仲钧除了失态大笑之外,今日也没犯什么错儿。
太后仍是不安。
她不安,顾瑾之也不安。
大约说了一刻钟的话,皇帝便带着朱仲钧和太子出来了。
他们父子先告辞。
送走了皇帝和太子,朱仲钧和顾瑾之也要告辞回曦兰殿。
太后却拉了朱仲钧,问他:“方才你皇兄和你说了什么?”
“皇兄让我和太子看些正经书,别看那歪门邪道的东西,要收敛心绪。”朱仲钧忍俊不禁。
太后和顾瑾之则是一头雾水。
朱仲钧只好更仔细的解释:“今日我说的灯谜,谜底‘半推半就’,出自《西厢记》。皇兄说,西厢记这种书,坏人心性,让我和太子别多看。母后,皇兄怎么知道是出自西厢记的?”
太后和顾瑾之都失笑。
若不是熟读,皇帝怎么知道这个成语的出处?
他自己熟读,反而不准朱仲钧和太子看……
“不许在你皇兄面前贫嘴。”太后笑着,故作严厉告诉朱仲钧,“你顶嘴了不曾?”
“我哪敢啊母后?”朱仲钧笑道,“我保证以后不看,皇兄又让太子保证,才放心。”
“好,好。”太后笑道,“说得出就要做得到。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书,别看为好。虽说你们叔侄不用取功名,可男儿读书,修身养性。若是上了歪道,可就辜负了从前念的一肚子书了。”
朱仲钧又道是。
太后训诫一番,放朱仲钧和顾瑾之回曦兰殿。
回去的路上,夜风很寒。
朱仲钧想牵顾瑾之的手,被顾瑾之绕开了。
两人快步走回了曦兰殿。
曦兰殿烧着地龙,温暖如春。
宫人端了热水洗脸、洗手。
净面之后,又捧上热茶。
喝了杯热茶。那股子寒气缓缓从身子里散去,朱仲钧愉快的舒了口气。他想起方才在仁寿宫的事,忍不住笑了笑。
“我真不知道‘半推半就’的出处。若是知道,自然不说的。这个灯谜,还是我们念书的时候,同学出给我们猜的。我们那时候,班上几个国内学生,凑在一起最爱卖弄国学了……”朱仲钧对顾瑾之道。
顾瑾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后来的成语,用得多就记得,用得少就忘记了。哪里还能知晓出处?咱们又没考过科举……”
“我要是看过西厢记。就肯定记得。”朱仲钧道。“只是根本没看过。”
“是看不懂吧?”顾瑾之调侃他。
“你没看过,怎么知道看不懂?是你自己没看懂吧?”朱仲钧反唇相讥。
顾瑾之噎住。
她半晌没接话,嘟囔了句“就你能耐”,起身去了净房盥沐。
朱仲钧在身后大笑。
好像瞬间见回到了小时候。
所谓小时候。也不过是几年前。在顾家厮混的日子。自从朱仲钧去了庐州。感觉两人顿时从小时候进入了成年。
现在这么一闹,将光阴拉回。
那时候的生活,是朱仲钧两辈子最开心的。
他端着茶盏。慢悠悠将香茗品尽。
等他一盏茶喝完,顾瑾之已经盥沐好出来了。
夫妻俩夜里歇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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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彦择从仁寿宫出来,直接回了东宫。
他满心不快。
他这个年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彦择知晓父皇望子成龙,他总是极力按师傅们教导的,投父皇所好,表现得很努力。
当然,念书也有累的时候,他也看些杂书。
西厢记就是他看过的杂书之一。正好“半推半就”这个成语,让太子感觉贴切,他一直记得,却也不是那么准确记得到底出自何处。
今日朱仲钧的谜语,大家都猜不出来,太子就有心显摆一番的。
看到“掠”字,那个“半推半就”瞬间从脑海里冒出来。
太子看过不少的书,每日的功课繁重,不免有记混淆的时候。接受的东西太多了,猜谜的时候又急,太子哪里能想到这个词不能说?
直到皇帝看了他和朱仲钧一眼,太子才猛然想起,这个字的出处不太好,当时吓得心凉了半截。
他还指望侥幸,父皇不知道出处。
哪里晓得,他的父皇也是看过西厢记的。
被父亲单独留下来严训,让太子格外没有面子。他心里就很不舒服。
服侍他的内侍问太子:“……今日在宫里,陛下和太后娘娘夸赞殿下您学问扎实了吗?”
原本是有的。
只是最后功亏一篑,被朱仲钧一个成语给毁了。
太子烦躁,推开了内侍,自己进了寝殿,衣裳也没脱就躺下了。
第二天,他的几个侍讲老师来给太子上课。
三个侍讲老师中,太子彦择最喜欢袁裕业。
他单独留下袁裕业,说是请教学问,却将昨晚之事,一一告诉了袁裕业:“老师,我要怎么做,父皇才能相信我,不再看那些杂书了?”
袁裕业愣了愣。
他立马压低了声音,道:“太子,这是个阴谋!”
太子蹙了蹙眉头。
彦择做太子时间不长,他身边的人,大部分都跟谭家有关,除了袁裕业。而彦择有点反感他的外祖家。谭家上下的人都以为彦择的太子之位,是谭家争来的,太子应该对谭家感恩戴德。
可彦择觉得,这太子之位是他应得的。
他是嫡长子,是原配皇后的儿子。他从来不怀疑他的父皇不疼爱他,不立他为太子的。虽然谭家的人一遍遍告诉他,皇帝根本不想立他,彦择却从未相信过。
他以为那都是谭家的计谋。这样说,无非就是想挑拨彦择和皇帝的父子亲情,也是在宣扬谭家对彦择的帮助,让彦择以后提携谭家。
这让太子很反感。
“什么阴谋?”彦择问袁裕业,“谭家的阴谋?”
在彦择心里,想要害他的,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从来都只有谭家。他到底太年轻了,又是从小养在深宫,看世事有他的偏见和单纯,这是东宫的谋士一时半刻改变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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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欠下10号的,我明天补上。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第380节贪念
正月十六,顾瑾之和朱仲钧出了皇宫。
甄末找到了顾瑾之。
顾瑾之将他请到了别馆内院。
“有什么赶紧说,这别馆里耳目众多,倘若耽误久了,只怕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顾瑾之笑着对甄末道。
甄末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他想骂顾瑾之忘恩负义,更想骂顾瑾之手段卑鄙、利用甄家人的好心,其实他最想问,顾瑾之把他的家人弄到哪里去了。
可到了最后,这些话他一句也没问出来,只是低声说了句:“王妃想要什么?”声音暗哑,疲惫至极。
“你可以做庐阳王的人。”顾瑾之道。
甄末低垂了头。
好半晌,他才道:“甄末一介匹夫,别说娶妻生子,只怕老父亲不能养活。今日的儿女满堂,老父健在,皆是谭家赏赐的。王妃想要他们,只管拿去,甄末只当从未得到过。甄末忠心不改,恕不能从命。”
说罢,他转身要走。
站在门口的侍卫石仓往前一步,拦在了门口。
甄末就停下了脚步。
他扭头,看了眼顾瑾之和朱仲钧,目光里的熊熊怒焰,裹着荒凉绝望,让他挺拔肩膀的肩膀有点松垮,精神不振。
顾瑾之上前几步,道:“你先别着急走。当我是妹妹,我也当你兄长。我曾经就告诉过你,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一声冷笑,从甄末口中不禁溢出。
他眼底的绝望被怒焰逼退。恨不能撕碎了顾瑾之。
他很想咆哮着问顾瑾之,为什么做了那么龌龊的事,还能说出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来。
他看了眼顾瑾之,余光却瞥到了庐阳王。
他的愤怒,戛然而止。
他颓废的绝望,又从眼底升起。
“王妃愿意怎么说,便怎么说。甄末告辞。”甄末又道。
朱仲钧站起身。
他看了会甄末,问他:“你在锦衣卫里任千户?”
甄末点点头,回答是,态度恭敬。
看得出。他根本不想惹事。只想忍气吞声把这件事解决,不伤一兵一卒更好。
“你说,你的一切都是谭家给的。你的千户,也是谭家给的?”朱仲钧逼问。
甄末一怔。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腾。他忙道:“小人的千户。乃是朝廷所赐。”
“哦,你的千户供奉,不够你供养老父。娶妻生子的?”朱仲钧又问。
甄末这回没有答话。
朱仲钧等了等,见他依旧不开口,道:“既然你的供奉,能养家糊口,可以娶妻生子,怎么又是谭家给你的一切?父亲不要了,妻儿也不要了,还说得出你忠心耿耿这种话来?你这种人,不孝不仁,忠心又有何用?”
顾瑾之就听到了骨节响动声,甄末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还是你觉得,谭家就是朝廷?”朱仲钧声音不疾不徐。
甄末额头却爆出了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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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之后,封地的亲王纷纷携了家属离京。
按制,朱仲钧和顾瑾之也要回庐州的。
为此,顾瑾之心绪不宁。
朱仲钧安慰她说:“回去也好。咱们在京里,什么也做不了。明的、暗的,咱们都没法子收拾谭宥。回到庐州,再从长计议。”
顾瑾之摇摇头,不答话。
朱仲钧轻轻搂了她的肩头,问她:“还是说,你对甄末不放心?”
“我放心甄末的。”顾瑾之道,“他虽然忠心谭宥,却对谭宥的行为不予苟同,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救我。
况且我们告诫他,不准将我们胁迫他的事说给谭宥听,他应该知道这个威胁很有力度,他的家人都在我们手里。他既对谭宥的行为不满,又害怕我们伤害他的家人,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朱仲钧搂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
他的呼吸就在顾瑾之耳边。
那股子热流在顾瑾之的心田徜徉。
她本能就被朱仲钧的温暖诱惑,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道:“我是担心回去的路上不太平。绑架那次,我记得谭宥说过什么祭品,还说我留我活到正月。我后来让司笺去打听,果然,谭宥的那个姨娘,忌日就在正月初一。咱们当初在宫里,谭宥没法子下手。他大概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
朱仲钧松开了顾瑾之的肩头。
他站起身,沉思着什么。
“既然这样,咱们就引蛇出洞,说不定在路上还能斩杀他……”朱仲钧想了想,突然道。
可话说了一半,见顾瑾之脸色微沉,朱仲钧的话就打住了。
当初他收买蒙古死士,突袭谭宥都没有占到便宜,何况谭宥有备而来的情况下?
谭宥身强力壮,武艺高强,十个锦衣卫高手也奈何不了他,何况普通的侍卫?
他敢这么放肆,不仅仅仗着他是谭家的长孙,更是他一身的武艺。
“你又这样。”顾瑾之道,“万一不能呢?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怎么办,你想过吗?”
顾瑾之的话,让朱仲钧很是委屈。
他看了看她的脸色,感觉有些话不说,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于是顶着道:“不管做什么事,都有可能失败的时候。因为怕失败就不去做吗?你给病人看病,难道就没有怕失败的时候?你怕失败就不去救治,放任病人自取灭亡吗?这个道理,不仅仅是你治病救人,其他方面也是说得通的。
你总是嫌我行事大胆妄为,可我成功的时候,总比失败的时候多。你光想着成功的甜头。不用承担失败的风险啊?”
顾瑾之愣了愣。
她看了眼朱仲钧有点恼怒的神色,微微低垂了眼帘。
朱仲钧便感觉自己说话有点冲,当即奔到了顾瑾之身边,把她的手拉在怀里,柔声道:“顾瑾之……”
“好。”顾瑾之猛然打断了朱仲钧的话。
朱仲钧不明。
顾瑾之却笑了笑,道:“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风险。你说得对,我从前对你的怨气太深,对你有偏见。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一直没有明白过来。你说得很对,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承担风险。咱们就冒次险。反正这条命是赚回来的……”
朱仲钧只感觉心田被什么撩拨,顿时灌进了满满的暖意。
他紧紧搂住了顾瑾之。
闻着顾瑾之身上的气息,朱仲钧的眼睛陡然发涩。
顾瑾之这么一番话,让朱仲钧感动不已。
而后。他将泪意敛尽。问顾瑾之:“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怨的?”
顾瑾之的手轻轻搁在他的腰间。听到这个问题,她就抱住了朱仲钧的腰,没有回答。
朱仲钧笑了。继续追问:“或者是哪件事?”
顾瑾之抱着他腰的手,又紧了几分。她将自己紧紧贴着朱仲钧,寻找到最安全又最能保护她自尊的港湾之后,才承认说:“爱得不到回应,自然就生了怨……”
朱仲钧有点眩晕了。
顾瑾之第一次承认,她也是一直爱着朱仲钧的。
幸福砸过来太突然了,他透不过气来。
————
正月十七,天气晴朗明媚。没有风,那稀薄的日光也添了几分暖意,宛如早春降临。
迎春花悄然绽放,为被残冬肆掠的京城添了新嫩的生机。
顾瑾之和朱仲钧进宫,向太后请旨,准备回庐州去了。
太后是万般不舍,却也顾念大局,没有留朱仲钧夫妻,只是吩咐他们:“路上多带些侍卫,且要一路平顺,哀家叫你皇兄派亲卫护送你们……”
朱仲钧没有推辞,跪下道谢。
而后,他声音悲切道:“儿子这一去,要一年半载才能见到母后……”
太后心里大痛。
可话还是要说。她阻止了朱仲钧的感叹,让他起身:“规矩是祖宗定下来的。为人臣子,就要遵循法制,规矩不容更改。母后在宫里有人服侍,你安心去庐州吧。”
朱仲钧道是。
他带着顾瑾之,又去了御书房,等皇帝下朝,跟皇帝辞行。
皇帝今日下朝得晚。
两人在御书房等了一个时辰,皇帝才下朝。
顾瑾之和朱仲钧一同行礼,说了要回庐州的话。
皇帝的目光在顾瑾之脸上滑过,心里倏然有了几分怅然若失。他很不是滋味,所以沉默半晌,才道:“你们新婚,朕也该留你们多住些日子。只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成了亲就该回去,朕也不强求你们。路上多带些人,安安全全到了才好。朕派羽林卫护送你们回庐州。”
羽林卫和锦衣卫一样,也是亲军二十六卫之一。
朱仲钧和顾瑾之都道谢。
他们俩辞别了皇帝,又回了仁寿宫,再辞太后,然后准备出宫。
在仁寿宫,顾瑾之和朱仲钧又遇着了苏嫔。
苏嫔脸色不好,比上次更消瘦了些。
顾瑾之就知道,她的病没有好。
“……小七,苏嫔这嗓子,好几个月了,仍是不见好。”太后开口道,“你上次忙,也顾不上看。如今看着哀家的面,替苏嫔把把脉。”
顾瑾之道是。
她把苏嫔请到了偏殿。
“娘娘,还是上次的诊金。”顾瑾之道,“您若是愿意,我现在就给您开了方子,解了您这病痛。”
苏嫔苦笑了下,道:“贪念真是这个世上最龌龊的东西。若不是我一时贪念起,哪里不能体会到您是在维护我,维护苏家?如今我是想通了,我不会再做无谓之想。您治好了我的病,我承您的情,上次您说的事,我也能做到,不算诊金。诊金我额外给……”
顾瑾之没想到她想通得如此之快。
可能是有人点拨她吧?
顾瑾之没有深问,让她伸出手,再次给她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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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来不及补更了,明天再补吧,抱歉。(未完待续。。)
第381节姐姐
苏嫔是咽喉不舒服。喉间有个东西,既咳不出也咽不下,非常难受,却又不关乎生死。
这种病症,和梅核气相似。
梅核气是中医的说法,西医就是咽喉炎。
中医治疗咽喉炎,多用半夏朴厚汤。普通的咽喉炎,几剂半夏朴厚汤之后,渐渐会好起来。
假如还不好,中医就会用活血化瘀之剂。
可苏嫔这病,半夏朴厚汤用了,活血化瘀剂也用了。张渊还给苏嫔开了些其他方子,始终不见效果。
因为苏嫔这病,嗓子里根本没有炎症,她不是咽喉炎;也没有淤积。她只是肺气不宣,导致津液成痰,风痰和燥痰相扰。
要解了她喉咙间的阻碍感觉,只需先用乌梅汤。乌梅可以收敛肝气而生津液。津液充沛,就无法成痰。又用桔梗、蜜枇杷叶等宣肺。
宣肺利咽,生津祛痰,就是顾瑾之治病的原理。
故而,顾瑾之给苏嫔开了方子,重用了乌梅、桔梗、蜜枇杷叶,又添了麦冬、玄参和甘草相佐。
“按方子抓药。每次煎熬,熬上满满一罐,盛在暖壶里,当茶水引用,隔几个时辰喝一次。一连喝半月,您喉间这阻碍物自然就化解了。”顾瑾之把方子开好,拿给了苏嫔。
苏嫔道谢。
她又问顾瑾之这病的原理,顾瑾之就一一跟她解释了。
“……张太医给您问诊,问了您病症。又替您把脉,可到底没有像我这般仔细观看您的喉咙。若是看得仔细,就知道您的咽喉有点肿,却并无炎症。而张太医的方子,都是针对喉咙炎症的。药不对症,再小的病也无法缓解。”顾瑾之道,“您这不是大病,安心吃药就好。”
苏嫔道了谢。
拿到了药方,苏嫔眼神有点失措。
她好像掉了个东西。那东西既好看又无用,可丢了又舍不得。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坐在那里。没有挪动。她答应了顾瑾之,就不会反悔。
她也怕顾瑾之在她尚未母仪天下之前,将她的事说出去,惹得谭家把矛头提前指向苏家。
顾瑾之先站了起来。
苏嫔这才回神。她冲顾瑾之微笑。又道了一遍谢。
两人回到了正殿。苏嫔跪下给太后磕头道谢。又给顾瑾之行了礼。
“……你这原本也不是大疾,安心吃几副药,解了这病。也是你的造化。”太后对苏嫔道。
“都是王妃妙手回春。”苏嫔对太后道,言语里不掩饰感激之情。
太后没有再谦虚,叮嘱了苏嫔几句,就让她告辞。
顾瑾之和朱仲钧也要告辞。
太后叮嘱他们:“临行那日再进宫,哀家有东西送你们……”
两人回了王府别馆,收拾东西,准备好二十启程往庐州去。
“我出去一趟,可能明天才回来。”朱仲钧对顾瑾之道。说罢,又压低了声音解释,“我往南走一段路,看看能不能设个陷阱。若是咱们运气好,一次将谭宥击毙……”
顾瑾之有点担心他。
他的腿到现在才堪堪好利索几分。
万一遇上了打斗,他只怕是要吃亏的。
她暗暗拉了朱仲钧的衣袖,凑在他耳边低语:“安全不安全?”
“我带着石仓呢。”朱仲钧道,“我悄悄去。你把东西收拾好,今晚歇在你母亲那边,只当是临行前和母亲做做伴。我明日宵禁时肯定会回来。”
顾瑾之半天才缓慢松开了手。
她轻轻替朱仲钧理了理衣襟,把他的衣裳抚得平整。
看着他的目光,顾瑾之心里添了好些不舍和担忧。她的担心那么明显,朱仲钧自然明白,他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让顾瑾之有点羞意,她这才挪开了眼睛。
朱仲钧带着石仓出门,顾瑾之站在院门口相送。
她略微站了站,才转身进了内院。
稍微坐了片刻,顾瑾之起身,喊了丫鬟给她梳头更衣,又吩咐海棠:“你去趟顾宅,看看夫人在家不在家。就说我要过去和夫人说话。”
海棠道是。
秋雨和木叶给顾瑾之梳头更衣。
等顾瑾之更衣完毕,海棠也回来了。她说:“夫人在家呢,让王妃只管过去……”
顾瑾之就带着丫鬟,从角门往顾家去。
尚未到角门,司笺迎了上来,有事禀顾瑾之。
顾瑾之就让海棠带着秋雨和木叶稍微退后几步,只让司笺在她跟前说话。
“……人已经快到了安徽。”司笺低声告诉顾瑾之。
这是说谭家众人。
顾瑾之轻轻点头。
她告诉司笺:“这件事不可松懈,你的人盯紧了。”
司笺道是。
他停下脚步往回走。
路过身后的几个丫鬟时,司笺冲海棠微笑打招呼。
他们也算从小就认识的。司笺知道海棠是夫人身边最得意的丫鬟,所以格外尊重海棠。
如今的司笺,还是那模样,只是长高了些。他不够俊美,但是说话办事透出几分干练,很惹人爱慕。
看到他和海棠打招呼,木叶偷偷抿唇笑。
秋雨也看了几眼。
海棠只装没瞧见。
到了顾家正院,宋盼儿正在逗两个孩子玩。
小十和小十一已经两岁半。小十一已经会满地跑,又笑又叫的。小十木讷站在一旁,不吭声。
顾瑾之进来,就随手将站在炕沿边的小十抱起来。
他很沉手,顾瑾之有点吃力,才将他抱到炕上一起坐了。
“......太后娘娘怎么说?”宋盼儿问顾瑾之。她知道顾瑾之进宫,是去说离京的事。
宋盼儿还奢望太后能挽留庐阳王。这样顾瑾之也可以在京里多些日子。
“母后只让我们一路小心。陛下说派羽林卫送我们回庐州,怕路上有剪径的土匪。”顾瑾之一边把小十弄乱的衣襟整理好,一边回答母亲的问题。
宋盼儿顿时眼眸微黯,情绪一落千丈。
顾瑾之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安慰母亲:“朝廷就是这样的规矩,在京里久了,会惹人怀疑,太后和皇上也为难。娘,等我们到了庐州。我时常给您写信。再说。煊哥儿、瑥哥儿和珹哥儿不都在您身边吗?”
宋盼儿强撑起笑颜,道:“他们兄弟是他们兄弟,你是你啊……”一句未说完,心里酸楚难当。
顾瑾之只得说些好话宽慰她。
“我在离京之前。都住在您这里。如何?”顾瑾之道。
宋盼儿转忧为喜。道:“这自然是最好了,你挨着娘睡几晚。”她很高兴,一高兴居然没问朱仲钧同意不同意。
顾延臻还在孝期。他依旧每日歇在外院的书房。
所以,顾瑾之过来陪宋盼儿,并不打扰。
这么一说,宋盼儿立马起身,连忙叫人整理床铺,添了床被子给顾瑾之。
顾瑾之则安心抱着小十,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手,问他:“冷不冷?”
小十不回答,好似听不懂。
小十一原本在远处玩一只佛手。听到顾瑾之和小十说话,不知是好奇还是怎么,他挪动着小脚,跑过来,依偎在炕沿上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笑,伸手也摸摸他的脸,对他道:“珹哥儿,叫姐姐……”
珹哥儿已经会说很多话。
他也学会了模仿。让他叫谁,他都知道叫。
可他不会叫姐姐。
他只是眼神迷惘看着顾瑾之。
他的乳娘和丫鬟芍药都上前,教他喊“姐姐”。
姐姐、姐姐这个词,在屋子里飞扬着。
“…..姐姐。”一个稚嫩又含糊的声音,飘入众人的耳朵里。
大家都一惊。
喊姐姐的,不是小十一珹哥儿,而是从来不说话的小十瑥哥儿。
珹哥儿的乳娘和芍药都愣住,错愕看着小十。
小十却伸手抓顾瑾之鬓角的钗,又含糊喊了句:“姐姐。”
这回大家都听清了。
宋妈妈也上前来,惊讶不已。
芍药忙进去告诉正在指挥丫鬟铺床的宋盼儿。
“这情分可不同寻常。瑥哥儿这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呢。”宋妈妈道。
顾瑾之听到瑥哥儿喊姐姐,无疑是开心的。可宋妈妈的话,让她怔住。她反问了一句:“第一次喊人?”
她没想到,小十快三岁了,还没有说过话。虽然母亲不时念叨,说小十不开口,顾瑾之却一直以为,小十只是不爱说话,并不是没说过。
宋妈妈却点点头。
顾瑾之这才回神,又惊又喜。
她身上没有戴合适的东西赏给小十,只得抱住了小十,道:“真乖!”
见小十要她头上的钗子,顾瑾之顺手拿下来,交给了他。
小十就紧紧攥在手里。
那钗子是圆簪身的,不割手,乳娘也放心让小十攥着。
顾瑾之喊了海棠:“你回去一趟,开了我的箱笼,去寻快好的玉佩来,我要赏给瑥哥儿。”
海棠忙道是。
宋盼儿也从里屋出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把小十开口说话的事,告诉了宋盼儿。
宋盼儿总担心小十是个哑巴,这回重重松了口气。
她从顾瑾之手里,抱过来小十,逗弄他:“叫娘,娘……”
小十专心致志玩手里的金钗,不回答。
倒是一旁的小十一,听到宋盼儿的声音,不停的喊娘,非要宋盼儿抱。
宋盼儿见瑥哥儿没有再次说话的意思,只得悻悻将他交给了乳娘,抱起了小十一。
小十一很会卖乖,在宋盼儿怀里,娘、娘喊个不停。
宋盼儿就格外高兴。
顾瑾之又把小十抱过来,让他喊姐姐。
这次,他不理顾瑾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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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节凯旋
第382节凯旋
顾瑾之当晚就歇在顾家。
晚些时候,宋盼儿也问顾瑾之:“王爷等会儿过来用晚膳吗?”
朱仲钧现在不像从前了。他从前整日围着顾瑾之转。
“他应该不用。”顾瑾之道,“他出城了,今夜不回来……”
宋盼儿顿时紧张。
她没有当着众人问朱仲钧去了哪里,笑笑掩饰过去。
晚膳后,宋盼儿和顾瑾之母女俩歇下,她才问顾瑾之:“王爷可是又去找那些余孽了?”
宋盼儿怕朱仲钧不甘心,又去找那些余孽报仇。
上次朱仲钧受伤,顾瑾之告诉宋盼儿,朱仲钧是去找绑架顾瑾之的余孽了,遭受伏击。宋盼儿有过怀疑,最终还是相信了女儿的说辞。
如今朱仲钧出城,宋盼儿立马联想到了上次的事情。
“不是。”顾瑾之笑起来,“娘,王爷现在又不傻。他明知对方有了防备,岂会轻易出手?他是怕路上有事,提前去打点好。等我们启程的时候,能保一路顺风。”
这是怕路上有事,伤了顾瑾之。
宋盼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女婿这么有心,她是挺高兴的。
可转念一想,过不了几日,自己唯一的闺女就要离京,心里一阵刺痛。
她轻轻拉了顾瑾之的手,在顾瑾之手背轻轻摩挲,半晌叹了口气。
顾瑾之也沉默无言。
这份难舍之情。她也有。所以,语言是苍白的,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分开的痛,她和母亲都要承受。
顾瑾之反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女俩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顾瑾之先打破了沉默。她对宋盼儿道:“娘,我到了庐州安定下来,定会时常给您写信……”
宋盼儿嗯了一声。
这话顾瑾之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除了这句,似乎旁的话更不足以安慰宋盼儿。
宋盼儿也没有点破,任由顾瑾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娘,二表哥这些日子念书刻苦么?”顾瑾之转移话题。不想再提令人伤感的离别。
宋盼儿就笑了笑。道:“他从小念书就不用蛮力。过年的时候,他跟着我们去老宅拜年。你三哥带着他到处逛逛,他就和你三哥混熟了。上元节还跟你三哥出去玩了一夜。”
“这是好事。”顾瑾之道,“二表哥只怕是十拿九稳。才敢这么玩。应该能中进士。”
“谁知道呢?”宋盼儿道。“打小他就主意多。爱玩。你还记得那时候他总逛庙会,买了好些玩意儿么?”
顾瑾之当然记得。
宋言昭自幼念书上就不及大表哥用心。
可他一帆风顺,走到了今日。反而是大表哥名落孙山。
要是搁在后世,宋言昭应该属于学霸类型的。随便看看书,都能超越大部分的人。
顾瑾之想起前世的朱仲钧,他学东西也很快,成绩好。而顾瑾之除了学医天赋,其他方面皆平平……
“……他现在仍是爱玩。”顾瑾之笑道。
宋盼儿也笑。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宋言昭,顾瑾之就想起顾琇之和顾煊之。
“琇哥儿今年也要去考秀才吧?”顾瑾之问宋盼儿,“煊哥儿呢,尤先生怎么说?”
尤先生是家里替煊哥儿和琇哥儿请的坐堂先生。后来琇哥儿去了嵩山书院念书,尤先生就只教煊哥儿一个人。
顾瑾之听宋盼儿和顾延臻的意思,是想把煊哥儿一路的求学都交给尤先生,不准备送煊哥儿出去念书的。
“煊哥儿才多大啊?”宋盼儿笑道,“他还有多等几年。琇哥儿……”提到琇哥儿,宋盼儿语气顿时就冷了七八分,“他的事,他自己做主。你爹替他打算着,哪里轮得到我操心?”
顾瑾之自悔失言,惹了母亲不高兴,就不敢再多提琇哥儿。
她微微沉默了下,想着接什么话,才能弥补几分。
宋盼儿却先开口,道:“瑾姐儿,你是不是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洪姨娘也送到了庄子上,娘还这么不喜欢琇哥儿,没有度量?”
顾瑾之忙道:“没有啊,娘,我并未这么想……”
她没有说完,宋盼儿又笑了,打断了顾瑾之的话,道:“哪怕到我死,我都不会喜欢琇哥儿和洪莲。你还年轻,不知道这种滋味。”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起琇哥儿,惹娘不高兴。”顾瑾之道,“我也不喜欢琇哥儿。娘不喜欢的人,我都不喜欢。”
宋盼儿笑。
她这次的笑容,开怀了不少。
虽然她知道顾瑾之说的是假话。
琇哥儿和煊哥儿一样,爱粘着顾瑾之。顾瑾之可能不喜欢洪莲,却对琇哥儿没有恶感,这点宋盼儿知道。
她也没想把自己的喜恶强加在孩子身上。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顾瑾之。作为她的女儿,顾瑾之应该知道她的真实感受。
顾瑾之没有劝宋盼儿想开些,也没有说都过去这么久之类的废话,只是立马表态娘讨厌的,她也讨厌,让宋盼儿心里暖暖的。
女儿果然最贴心。
顾瑾之的反应,宋盼儿很满意。
越是这样,宋盼儿就越舍不得顾瑾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
错过了觉头,宋盼儿睡不着了。
顾瑾之却越发没精神。她的语速渐渐缓慢,好似在强撑着。
宋盼儿不再言语。
顾瑾之的呼吸很快就均匀起来,她睡熟了。
宋盼儿不禁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小时候的模样。宋盼儿渐渐忘却了,被她现在的模样取代。
几个孩子里,宋盼儿替顾瑾之操心是最多的。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那时候总担心她是个傻子。
不知不觉,都嫁了人。
宋盼儿眼眶微红。
她一夜没睡。
****
第二天,顾瑾之早早起床。
母亲还在睡,她没有惊动母亲,轻手轻脚下了床,去净房洗漱。
等顾瑾之洗漱好了,宋盼儿也醒了。
“娘。上午没事。我出去走走。”顾瑾之对母亲道,“去给姜昕和秦叔叔道个别。”
宋盼儿昨晚没睡好,没精打采的,随口道:“去吧……”
顾瑾之道是。
用了早膳。顾瑾之就带着侍卫和司笺出门了。
她先去了姜家。
姜家在粉墙、修葺屋顶。外院有点乱。
看这样子。姜侯爷快要到京城了。
听说顾瑾之来了,姜夫人和姜昕都来迎接她。
顾瑾之笑着给姜夫人行礼。
姜夫人还了礼,把顾瑾之往里头迎。跟她解释:“再过几日,我们家侯爷就要到京城了,家里这几日都忙得紧……”
“我没打扰您吧?”顾瑾之忙问。
“哪里话?”姜夫人道,“到处乱糟糟的,我还怕您嫌弃呢。公主听说您来了,让您到她跟前说话。”
顾瑾之点头。
姜夫人就直接把顾瑾之请到了**大长公主的院子。
“……二十日就要离京,已经定了。”顾瑾之对**大长公主道,“以后不能常给您请安了。不过万幸,您气色好,也用不着我。”
**公主笑,拉了顾瑾之的手,道:“有你给我作伴,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这么些年,没人比你们更贴心的了,我可是一刻也离不得你。可规矩就是这样,咱们也没法儿。我只怕总记挂你。”
“我也记挂您。”顾瑾之道。
和**大长公主说了一会儿客气话,家里管事的妈妈不时进来禀事,顾瑾之知道她们忙,就道:“我等会儿还要去趟秦太医家,跟他告个别。我和姜昕说几句体己话……”
“去吧去吧。”**大长公主也没有虚留顾瑾之。
姜昕就起身,和顾瑾之一起离开,往姜昕的院子去了。
路上,好几株迎春花树已经嫩黄怒放。庭院的墙壁皆是刚刚粉刷过的,处处透着生机勃勃,让人心生希冀。
顾瑾之问姜昕:“你爹什么时候到京?”
“初十收到信,说已经过了安徽。”姜昕道,“左不过这几日吧。”
顾瑾之笑。
“你父亲很厉害。”顾瑾之道。
“嗯。”姜昕也笑,很是骄傲。
顾瑾之和她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去了秦申四那边。
她亲自和秦申四作辞。
秦申四拿了好些药材送她。
顾瑾之没有客套,都叫司笺搬到了马车上。
她还在秦申四家里吃了顿饭。
顾瑾之第一次在秦申四家里吃饭。
秦太太是个特别温和又宽和的女人,她让顾瑾之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一顿饭吃得很舒服。
午膳后,顾瑾之瞧着时辰尚早,就去了趟老宅,和大伯、大伯母也作辞。
等她从老宅回来,已经快黄昏。
她在顾家大门口,正好遇上了回城的朱仲钧。
朱仲钧一脸的高兴。
他把事情安排好了五成。
晚上歇息的时候,顾瑾之把元平侯姜梁即将凯旋到京的事,说给了朱仲钧听。
“孙柯也该回来了。”朱仲钧笑道。
孙柯是朱仲钧.推荐的侍卫。
顾瑾之也笑。
姜梁凯旋回朝,是件大喜事。
朱仲钧却沉默想了想。
顾瑾之见他表情突然严肃,就问他:“怎么了?”
“有些事要改变。”朱仲钧道,“姜梁回京是大事,他功不可没,肯定要赏赐他的。皇帝既要恩赏他,也有更加防备他。京里不可能没事的。”
顾瑾之蹙了蹙眉。
朱仲钧的政治敏感度是非常高的。
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听闻,锦衣卫指挥同知张道坤死在诏狱里。
他入狱小半年了,谭宥肯定早想弄死他的,他却活到了现在。如今刚刚听闻姜梁要回朝,张道坤就死了。
这些,都是暗示。
****(未完待续。。)
第383节姜昕的姻缘
当时张道坤入狱,起于顾瑾之被绑架案。
可怀疑他绑架顾瑾之,并非他入狱的内在原因。
皇帝既然处心积虑将他入狱,却又留到几个月才杀,足见张道坤还是有点价值的。
听闻姜梁凯旋的消息,皇帝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张家,张家的那点价值已经用完,这不言而喻。
这些事,关乎社稷大局,假如朱仲钧乱打听,一旦被皇帝知道,又会引起他的戒备。
朱仲钧就不敢再胡乱行走。
他和顾瑾之安心等着回庐州。
朱仲钧几乎是迫不及待想从京城离开。只有离开了京城,他的心才能安稳下来。
在惊涛骇浪里漂泊的人,最需要的是有个平静的港湾,先停下来歇息,再喘口气,才能有仇报仇。这是此刻朱仲钧的心情。
可京里不能没有人。
万一有什么变故,需得有朝臣替朱仲钧说话,也需要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所以临行前两天,朱仲钧连夜偷偷拜访了几名大臣。
到了正月十九的下午,顾瑾之仍在顾家那边说话。
家里亲戚朋友都知晓她明日离京,纷纷赶来作别。
大伯母也带着众人也来了。
顾瑾之被大家围着,含笑和他们说些客套话。
到了下午,眼瞧着天色晚了,大家才起身告辞。
顾瑾之和宋盼儿送众人到了大门口。
等众人离开,宋盼儿问顾瑾之:“晚上这里用膳?”
朱仲钧没有回来。他早上就出去了。
顾瑾之说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盼儿极力想气氛好些,可大家都不开心。宋言昭也在场,他见顾延臻等人都没什么精神,想到顾瑾之明日要走,不宜说什么来调节气氛,也跟着沉默。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顾延臻闷闷,不知该问什么,捡起一句话就随便说了。
他问了好几次朱仲钧什么时候回来。
顾瑾之只得再告诉他一遍:“说了晚膳回来吃,估计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他干什么去了?”顾延臻又问。
“不知道啊爹。”顾瑾之道。
宋盼儿重重看了他一眼。
顾延臻也感觉自己问了不止一遍,讪讪然打住了话题。
晚膳后。朱仲钧仍没回来。
顾瑾之喊了海棠。让她回王府别馆,看看朱仲钧到家了不曾。海棠回来说:“王爷刚刚到家。王爷说,不知晓这边晚膳用过了不曾,不好贸然过来。假如用膳完了。他就过来接王妃……”
海棠过去请。朱仲钧肯定知道这边已经吃过饭了。
他没有来。还说了这么一堆客气话,足见他是不想来的。
宋盼儿和顾延臻会意,并没有多想。对顾瑾之道:“你回去吧,别等王爷过来接。明日就要启程,好好歇息……”
顾瑾之道是。
顾延臻领着煊哥儿送顾瑾之。
跨过角门,顾瑾之和父亲、弟弟作别,让丫鬟锁了角门。
到了这边的王府,顾瑾之才对海棠道:“谢谢姐姐替我们遮掩……”
朱仲钧根本没有回来,来顾宅之前,是顾瑾之就叮嘱海棠过,让她帮忙遮掩的。
朱仲钧这几日很忙,他昨晚过了子时才回来,今日只怕同样,所以顾瑾之未雨绸缪。
海棠笑了笑:“夫人让我来服侍王妃,王妃就是海棠的主子。您吩咐的,海棠照办,当不起王妃的谢。”
顾瑾之就不再多言,带着海棠往正院去了。
果然,自鸣钟过了子时,朱仲钧才偷偷回家。
顾瑾之没有睡。
她没有惊动丫鬟,帮着朱仲钧更衣、亲自为他打水洗漱。
“事情办妥了吗?”顾瑾之问他。
朱仲钧将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道:“说不上办妥了。愿意受贿的人,都是贪财怕死的。咱们得宠又有钱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帮我;一旦咱们落魄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顾瑾之不再多问。
到了第二天,顾瑾之早早醒了。
她喊了朱仲钧起床。
夫妻俩梳洗一番,用过了早膳,就先去了顾家。
跟顾延臻夫妻磕头之后,两人又进宫去辞行。
太后一开始还好,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到了庐州好好过日子,早日为添丁增口。又叮嘱顾瑾之要疼朱仲钧,对朱仲钧好;也叮嘱朱仲钧要体恤顾瑾之,别给顾瑾之找麻烦。
说了一大堆,皇帝就下朝了。
羽林卫早已在午门处等候。
皇帝照例也叮嘱了几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顾瑾之脸上看了看,神色有瞬间的黯淡,而后又笑着说路上小心。
朱仲钧和顾瑾之跪下给他行礼道谢。
两人转身出门,背影渐渐消失在仁寿宫门口,太后的眼泪顿时就迷漫,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她狠狠转身,快步进了内殿。
皇帝亲自送朱仲钧夫妻到了太和门的殿前广场。
亲王的象辂早已等妥当。
四周跟着三十多名羽林卫。
朱仲钧搀扶着顾瑾之的手,亲自服侍她上了象辂。像这样的象辂,规矩应该是朱仲钧先上的,而后顾瑾之又由下人服侍而上。
皇帝看到朱仲钧在顾瑾之面前如此谦卑,多看了朱仲钧两眼。
朱仲钧笑笑,不以为意。
他又给皇帝行礼,这才上了象辂。
象辂缓缓从太和门出发。
从太和门,路过御桥,就到了午门。
出了午门,就等于出了皇宫。
八匹马拉着的象辂走得很快。片刻就到了端门;过了端门,就是承天门。出了承天门,就等于出了皇城。
皇帝站在太和门内的广场上,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正月下旬的京城,依旧寒冷。今日没有风,寒意稍微减轻了些,皇帝也没感到寒意。
直到身边的太监喊他,他才回神。
他折身回了御书房。
太监向梁把一张折子呈上来。
皇帝打开看,是关乎安南国凯旋军的。再有四五日,元平侯就要到京城了。
怎么赏赐元平侯。皇帝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原本是两人。一个是谭宥,一个是张道坤。
皇帝一直不杀张道坤,不是幻想张家还能死灰复燃,而是盘算着张道坤的位置。张道坤一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定有人要谋取。到时候皇帝也为难。
所以,他把张道坤留到了今日。
如今,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空了出来。可以安置元平侯的儿子。
元平侯只有两个儿子,都被他带去了战场。这份保卫社稷不顾小家的情怀,应该极力奖赏,给朝臣们一个榜样。
“二十五应该能到京城。”皇帝自己沉吟着。
安南国平乱军正月二十五日就能进京。
皇帝想了片刻,起身往仁寿宫去。
“母后,仲钧和小七离京,您心情不好,是朕的不孝……”皇帝道,不等太后说什么,他继续道,“不如,请了姜家二小姐进宫,陪您解解闷?”
太后心里微顿,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也好。姜家那位姑娘,哀家也见过几次,端庄贤淑,哀家很喜欢她。让**也来,哀家好些日子没有和**说说话儿……”
**大长公主是太后的大姑子。
当年太后母仪天下,**大长公主出了很多力。
而后,她不声不响去了延陵府几年,两人才慢慢生疏了。
太后隐约才猜到**公主离京的原因,却也不愿意去点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皇帝笑笑:“朕也好些日子没见着**姑母。论起来,元平侯是朕的姑母表兄,姜家二小姐就是朕的外甥女。母后,姜家二小姐尚未出阁,只怕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吧?”
“皇帝想给姜家二小姐保媒?”太后问。
皇帝含笑,道:“姜家二小姐也快十七了。姜家不给她定亲,只怕事出有因。等元平侯回京,和他商议商议再说。母后,您觉得朕身边的徐钦怎样?朕封他个伯爷,配得上姜家的门第吗?”
徐钦是锦衣卫指挥使,皇帝身边第一人。
皇帝最是信任他的。
徐钦早年就有战功,当时没封赏爵位,乃是皇帝觉得时机不到。
如果有了爵位,徐钦还有什么追求?皇帝以后又该那什么激励他?
所以才留到了今天。
皇帝自己去做媒,总归不妥。
他这是想太后去做媒。
太后却犹豫了下。
姜昕长得不算美艳,却也是标志可爱的年轻姑娘。而锦衣卫指挥使徐钦,已经快三十,长得粗壮高大,面黑寡言。不管是容貌还是门第,都配不上姜昕的。
姜昕是公主的孙女,侯爷的女儿,真正的望族千金。
姜家岂会高兴?
元平侯刚刚打了胜仗回来,皇帝就怕他威高震主。人尚未到京,就要想尽办法压制他。
这些,都是帝王策略。
太后道:“徐大人在陛下身边多年,劳苦功高。姜昕是元平侯的次女,配徐大人是郎才女貌……”
她同意替皇帝办妥这件事。
皇帝满脸欣慰。
交代清楚之后,皇帝从仁寿宫出去了。
太后就立马叫人去姜家传旨,请**大长公主带着姜昕,明日到仁寿宫来。
吩咐下去之后,太后的心,又飞回了朱仲钧和顾瑾之身上。
他们刚刚走不久,不知道出京城没有……
下次进京,只怕要等到年底。
太后默默叹了口气,心口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下不去。
她太舍不得朱仲钧和顾瑾之了。
****(未完待续。。)
第384节长子
第384节长子
顺天九年,风调雨顺,是个好年景。
京里有几件大事,却跟普通百姓的生活没大多关系。
大家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头一件,顺天九年的四月,顾家除服,顾延韬归朝。很凑巧,顾家刚刚除服,吏部尚书丧母,回浙江奔丧。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更有“天官”之称,多少人眼馋那个位置?
皇帝为了抬举顾家,让顾延韬兼任吏部尚书。
顾延韬韬光养晦两年半,一腔雄心壮志,欣然接受了。
到了六月,皇帝封了谭贵妃为后。
谭后执掌后宫不久,到了七月初十,早有身孕却故意隐瞒的顾氏德妃诞下皇子。
除了谭家,满朝欢喜。
谭氏新登后位,为显贤良,亲自为三皇子举行洗三礼。她甚至向皇帝进言,封三皇子为雍王。
雍是指京城。
雍王的封地,是京城及附近的土地,是所有王爷里最尊贵的。自古以来,雍王都是嫡子。皇后诞下的嫡子,选一个为太子;剩下的诸位嫡子,皇帝再从中选一个喜欢的儿子,封为“雍王”。
这份尊贵,是顾德妃的儿子无法享有的。
消息传开后,众人皆非常吃惊。
皇帝却很高兴,和内阁众阁老商议:“朕将近而立之年,膝下一直子嗣单薄。如今添了三皇子,属实大喜事。宫廷人丁兴旺。预示天下兴旺。皇后厚德,进谏封三皇子为雍王,朕怀欣慰。只是,雍王素来封赐嫡子,三皇子非嫡出,不知诸位如何看?”
夏首辅沉默。
其他几位阁老也不语。
顾延韬犹豫了下,才道:“陛下,微臣窃以为不好。民间有个说法,孩子年幼,应当贱养。贱养积福。太过于尊贵。反而折了孩子的福气。这么些年,宫中子嗣单薄,三皇子又生的怯弱,微臣以为。不如等三皇子成年。再封王......”
夏首辅和其他几位阁老都错愕。纷纷抬头看着顾延韬。
他们原以为,顾延韬是非常高兴,极力促成这件事的。
不成想。他居然拒绝了。
夏首辅看顾延韬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
皇帝却面露不悦。
顾氏德妃怀孕第四个月,皇帝才知晓。是太后帮着顾德妃隐瞒的。事情被皇帝知晓后,太后解释说:孩子刚刚上身,最是娇贵。民间的说法,不宜广而告之,需得隐瞒,这样孩子才健康。
皇帝也接受了太后的解释,只有喜欢,没有深究顾德妃隐瞒。
后来,太后对顾德妃的胎,很是用心。
顾德妃身子骨一直就好,没病没灾到了孩子足月落地。
是个皇子。
别说皇帝,太后也喜极而泣。
这个孩子,承载了皇帝太多的希望,能封孩子为雍王,实属皇帝所愿。他想要这个孩子平安、尊贵。
新封的皇后很想讨好皇帝,不知从哪里窥探到了皇帝的心思,居然主动提出让三皇子封为雍王。雍王只能是皇后的次子,皇帝心里也担心谭氏不乐意,弄出些是非来。
皇帝不希望谭氏一上位就闹事的。
如今谭氏主动提了,皇帝心里的担忧也去了一半,正是兴头上。
只有顾延韬泼冷水。顾延韬这瓢冷水,泼得突然又莫名其妙,皇帝也懵了半晌。
皇子们有出生就封王的,有成年再封王的,情况不同,封赏也不同。
顾延韬的请求,合情合理。
皇帝看他的目光,却暗噙了几分雷霆:难道顾延韬看不出,皇帝极力抬举顾德妃和三皇子,不仅仅是因为爱三皇子,也顺便抬举了顾家,抬举了顾延韬吗?
怎么不在朝这几年,顾延韬变得如此短视?
“三皇子到底不同寻常......”皇帝道,“况且,这也是皇后慈爱之心意,进言封三皇子为雍王。依朕看,还是定下日子,早日封赏为佳。”
“陛下,幼子不足以承厚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求陛下疼爱三皇子,暂缓封赏之事......”顾延韬道。
他坚持不松口。
几位阁老都回神,纷纷为顾延韬说话。
他们要么是谭家的门生,要么看不惯顾家,自然不希望顾德妃的儿子得此重封。
夏首辅最后才开口,劝说皇帝先不用着急封赏三皇子。
皇帝气得甩袖而去。
他满心欢喜,却惹了一肚子气。
可朝臣的话,也不能全然不听。
封亲王乃是大事,皇帝一人之计不听也不行。
他很不高兴,回了内宫。
他先去了三皇子那里。
洗三礼后,三皇子就从景和宫搬到了馨德宫。馨德宫是皇子的宫殿,派了四个嬷嬷,十二个大宫女,十二个小宫女,十二个内侍,服侍三皇子。
三皇子也长得像皇帝。
德妃生的公主和皇子,都像皇帝。
太子这辈乃是“彦”字辈,故而三皇子取名叫彦善。
皇帝看了片刻,瞧着孩子红嫩的熟睡小脸,倏然觉得顾延韬的话是对的。孩子太嫩了,手脚如此小,小的不真实。这样的孩子,承受不起争议那么大的“雍王”封号。
比起荣华富贵,皇帝更希望彦善能活得健康。
不要像二皇子那样......
想到当初二皇子夭折,皇帝心里痛苦的波浪就翻滚起来,他狠狠吸了口气,才将情绪压下。
他起身去了仁寿宫,把他的决定先告诉太后,他要先缓一缓,等三皇子彦善再大些,再封赐亲王封号。他要问问太后,他这么做对不对,会不会轻待了彦善。
七月底的京城,酷热已经消弭,繁枝影里的蝉声添了几抹颓靡。夏天终于要过去了。青绿如烟的芳草遍地,浓郁的绿色润泽着被盛夏骄阳烤得奄奄一息的土地。秋天似乎还很远。
从馨德宫到仁寿宫,皇帝没有乘坐玉辇。
有时候,他宁愿在宫里走多几步,看看他的庭院。
到了仁寿宫,就听到了太后欢喜的笑声。
皇帝的心情不由愉悦起来。
他进来,给太后行礼,然后问太后:“母后什么事这般高兴?”
太后就把从庐州送过来的快信递给皇帝看,道:“七月初五,仲钧房里添了长子,四斤八两......”而后,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没足月,七个月就落地了。当初小七怀着身子,不肯吱声,就是想跟仲钧去庐州。听说一直都不顺利......”
顾瑾之正月里怀了身孕。
她不想单独留在京城,想跟着朱仲钧去庐州,故意不说。她要是透出一点风,不管是太后还是宋盼儿,都不会让她走的。而朱仲钧必须要走的,这是祖制,顾瑾之不想一个人留在京里。
她也不能。
不仅仅她自己没把握,朱仲钧也会替她担心,日夜不安的。还不如跟了过去。
她给自己把脉,觉得自己能承受得住。她当时想到她的十弟和十一弟,也是母亲北上的路上怀上的。有了这点,她就更加觉得不用大惊小怪。
哪里知道,到了庐州之后,她开始落红,断断续续的,又不敢用药。当时她也吓得六神无主,特意叫人快马把林翊从付家庄请到了庐州。
林翊跟顾瑾之有点交情,就去了。
他医术高超,用针灸替顾瑾之保住了孩子。
这件事,朱仲钧和顾瑾之都瞒着太后。
因为刚开始怀上就动了胎气,怀孕过程中,顾瑾之状况不断。
最终,孩子才七个月就落地了。
能长到四斤八两,都是林翊照顾得当。
孩子没足月就落地,总得有个原因。朱仲钧觉得太后肯定要深究的,隐瞒可能失去了太后对他们夫妻的信任,就派了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司笺亲自进京,既报喜,又把实情告诉太后:顾瑾之和孩子都很好,虽然不足月,却很健康,能长命百岁的。
太后先是惊愕,而后又高兴不已。
孩子和大人都平安,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都是虚惊一场,太后不准备过多责怪了。
皇帝拿了信看,又见司笺站在旁边,笑着问他:“世子长得像谁?”
“像王爷......”司笺忙跪下回答道。
其实孩子很像顾瑾之。
可司笺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故意说像朱仲钧。他头一次见皇帝,原本以为会腿软。没想到皇帝长得有点像王爷,比王爷还要白皙温和,司笺居然觉得有点亲切,也就不害怕了。
他答完话,皇帝让他起身,他就爬起来,站在一旁。
太后等皇帝问完话,笑着道:“仲钧请皇上给孩子赐个名字。这孩子有福,比咱们彦善早了五日。他若是足月,就是彦善的弟弟。如今倒成了哥哥。”
太后非常开心。
多了两个孙儿,让太后情绪很高。她一高兴,和皇帝说笑起来。
皇帝也笑,心里却想到了什么,让他眼神有点闪忽。而后,他微微沉吟,道:“叫彦卓吧?”
太后觉得“卓”字甚好,点头笑道:“彦卓好。卓尔不群,将来这孩子要顶起仲钧的门庭。”她又让成姑姑拿了纸墨来,让皇帝写下。
皇帝就钦赐了“彦卓”二字,给朱仲钧和顾瑾之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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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节往昔
第385节往昔
司笺上京报喜,到了八月底才能回到庐州。
他在回来之前,朱仲钧的长子已经满月。
顾瑾之和朱仲钧知道皇帝要赐名,就没有给孩子取大名。可孩子出世了,已经摆了满月酒,总得有个称呼叫唤,夫妻俩商议一番,决定问问林翊,让他给孩子取个小名。
林翊有点怅然。
他看着瘦巴巴的孩子,想了半晌,道:“我老家叫燕山村......”
朱仲钧会意,忙接口道:“那小名就要燕山吧?”然后把孩子抱起来,抱到林翊跟前,“燕山记着,这是你义父。你的命都是他救的,以后要孝顺义父,像孝顺父亲一样......”
顾瑾之在一旁含笑听着。
林翊颇为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道:“王爷不必如此......”
“应当的。”朱仲钧道,“若是没有林先生,内子和燕山都命悬一线,都是先生妙手回春,救了他们母子。先生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林翊见朱仲钧诚恳,没有半点花哨,知道朱仲钧是真的心存感激,过度推却反而显得他林翊没见过世面。他从朱仲钧手里接过了燕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赏给了孩子,低低喊了声“燕山。”
燕山睡着了,小嘴粉嘟嘟的。
一个月的孩子,渐渐有了些样子,长得非常像顾瑾之。
燕山刚刚出生的时候。还有人恭维讨好,说长得像王爷。如今,已经没人这么说了。
庐州王府豪华奢靡,正院墙外,有块空地,朱仲钧叫人修建了一处小湖泊,湖上架了竹桥,湖中心修了亭子。
八月下旬的天气,已经不那么热。
用过晚膳,天色尚早。朱仲钧和顾瑾之带着孩子。去亭子里纳凉。
晚霞璀璨,秾艳的霞光,染透了波影;亭子里摆放的秋菊,新花旧蕊次第而生。层层叠叠;池中晚荷飘香。菱花掩碧。碧荇丛里。鸳鸯划波远去。
顾瑾之抱着孩子,朱仲钧坐在他们身边,轻轻用手抚摸孩子的小脸。
燕山才睡醒。无力睁着眼睛,懵懂看着父母。
“好瘦。”朱仲钧感叹道,“当时榕南出生没这么瘦......”
不仅仅瘦,还面黄肌瘦,很脆弱,朱仲钧的心都揪了起来。
顾瑾之倒是笑了:“不能这样比。当初榕南是满月生的,燕山不仅没有足月,怀上他的时候又吃了那么多苦。这孩子命好,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我已经很满足了......”
提到这话,朱仲钧就要变脸。
他对当初顾瑾之走了一大半的路才告诉他她怀了孩子耿耿于怀。
要是早点告诉朱仲钧,朱仲钧肯定将她留在京城待产。没什么比顾瑾之和孩子更重要的。
顾瑾之转脸,没等他发作,先笑道:“......你这臭脾气,我都给你生了儿子,你怎么还动不动就要发火?我说没事,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朱仲钧很想反驳说,这叫没事吗?
孩子面黄肌瘦,皱巴巴的,顾瑾之自己也瘦的皮包骨头,母子俩吃了这么多苦,都是因为顾瑾之当初自作主张。
可现在抱怨还有什么意义?
朱仲钧叹了口气。他的抱怨,更多是心疼顾瑾之和燕山。
他伸手,轻轻搂住了顾瑾之的腰,将他们母子都拢在怀里,凑着顾瑾之的脸颊,吻了下,道:“你很辛苦,我都知道......”
他想说句“我是心疼你”,可话到了嘴边,愣是感觉舌头发硬,无法说出口。经历了这么多,朱仲钧还是没法子顺畅表达他对顾瑾之的爱意。
他觉得尴尬。
好在,顾瑾之也不深问。
听到朱仲钧说她辛苦,顾瑾之就笑。笑容映着晚霞光,眼波明亮妩媚。
朱仲钧瞧着丫鬟婆子和侍卫们都在岸上,远远背对着他们,就俯身过来,轻轻吻了吻顾瑾之的唇。她的唇轻柔,朱仲钧慢慢品尝着。
有股子**在朱仲钧的鼻端萦绕。不知是顾瑾之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燕山身上的。
他的吻很轻且长。
等他松开顾瑾之的时候,顾瑾之脸颊有点红,唇微肿,更加丰盈动人。
朱仲钧顿时就感觉心头簇起一把欲|火,越少越旺,快要把他的理智烧尽了。
顾瑾之则笑。
不过片刻,燕山又睡熟了。
朱仲钧还要吻过来,她轻轻挡住了他,道:“别吵醒了燕山......”
朱仲钧这才坐正了身子。
燕山醒的时候比较少。
朱仲钧的手指,轻柔从孩子面颊滑过,悄声问顾瑾之:“榕南出生的时候,也这样爱睡吗?”
顾瑾之点点头:“小孩子都需要睡眠。”
他们在这个世界相遇已经四年多,朱仲钧从前很少问及榕南。
直到顾瑾之怀了燕山,他就问个不停。
从怀孕到出生,他问了好几个月。
他似乎想榕南也能来到这个世上,好补上上辈子欠下他的。上辈子为人夫、为人父,朱仲钧都做得不好,他对榕南有愧疚。
顾瑾之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点破。
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能代表榕南说原谅朱仲钧......
但今日,她决心说一说。
她冲岸上喊了乳娘来,把睡熟的燕山抱回去睡觉。
而她自己,和朱仲钧并肩坐在亭子里。
亭子里的横栏上铺了锦被,柔软凉滑。她的胳膊能偶然碰到朱仲钧的胳膊,好像似初中同桌的时候。跟那时候不同的是,初中时她并不觉得这种相处有什么特别的;而现在,她心里很踏实,甚至有点美妙。
她轻声道:“自从我怀了燕山,你心里就有点期盼,期盼是榕南也过来?”
朱仲钧愣了愣。
而后,他苦笑:“我是个无神论者。倘若是从前,我肯定不会这么想。但......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虽然知道不可能。我的确想过。假如榕南也来了。我这一生应该会更加圆满。顾瑾之,我爱榕南的......我也欠榕南的。”
“我知道。”顾瑾之道,她的声音不自觉有几分勉强。
她没有和孩子闹过那么深的矛盾。哪怕榕南做错了什么,顾瑾之也不能狠心惩罚他。她对榕南的爱。就是包容他。宠溺他,纵容他。所以,她不知道朱仲钧那么严格狠心。又说很爱榕南,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但是,她相信朱仲钧的话。
朱仲钧不屑于撒这种谎。
“燕山不是榕南。”顾瑾之道,“你觉得,你会爱他吗?”
朱仲钧回眸,瞪了顾瑾之一眼,道:“什么话!燕山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爱他?”
“你也许会这样想:从生理上说,燕山是庐阳王的儿子,榕南才是你自己的儿子......”顾瑾之道,“你真的不会对燕山有所保留吗?”
朱仲钧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他和顾瑾之不同,他不是一出生就来的。
在某个瞬间,他的确能将灵魂和身体区分开来。他有时候摸着胳膊,感觉是旁人的。
但,顾瑾之的话,让他心里一颤。
他没有发火,只是感觉有股子寒意从心底升起来。对着燕山,为什么他不是全心全意的欢喜,而是有几分遗憾,遗憾不是榕南过来了?
他沉默了。
顾瑾之没有责怪,她只是伸出过,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朱仲钧一惊,猛然回神。
他反握住了顾瑾之的手,低声道:“燕山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我这段日子经常提及榕南,假如将来燕山懂事了,听说了,估计心里会有疙瘩。我以后不说......”
顾瑾之轻轻笑了笑。
她攥住朱仲钧的手,道:“我也想榕南。”
这却是他们夫妻最后一次谈论榕南。
打那之后,顾瑾之再也没有说过。朱仲钧也没有再提。
但顾瑾之知道,他心里仍是记挂榕南。特别是燕山出生之后,他对榕南更是挂念。燕山勾起了他所有的父爱,却不是用在燕山身上,而是榕南。
转眼到了八月底。
秋风薄情,催落翠叶,木叶凋零,仲秋的庐州渐露萧索。
司笺也从京城回到了庐州。
朱仲钧和顾瑾之在中堂接待了司笺。
顾瑾之特意把丫鬟们都遣了下去,只让霓裳服侍,又让念露在帘外看守着,别叫人偷听。
“陛下给大少爷赐名叫彦卓......”司笺先道。
朱仲钧撇了撇嘴,对这个名字有点不满意。
顾瑾之则先笑道:“好名字,谢主隆恩。”她还冲北方拱了拱手。
她这个动作,把朱仲钧逗笑。
他这么一笑,心里的不满少了几分,觉得彦卓还不错,至少朗朗上口,很好念。
“......和太后娘娘说了大少爷为什么早产了吗?”顾瑾之又问司笺,“太后娘娘怎么说?”
“太后娘娘没多说。”司笺道,“只问大少爷好不好,王妃好不好。听说母子平安,太后娘娘非常高兴。小人回来的时候,太后娘娘特意叫常公公拿了好些宫里的药材,给王妃带回来。”
朱仲钧和顾瑾之都松了口气。
“我母亲怎么说?”顾瑾之又问。
司笺不仅仅要去宫里报喜,也要去顾家报喜。顾瑾之让司笺也把自己和燕山的事,说给宋盼儿和顾延臻听。
毕竟孩子早产,需得跟大家解释一番。
“夫人担心得不行。小人说王妃和大少爷没事,夫人还是担心,非要叫九少爷来看看不可。”司笺道。
九少爷是顾瑾之的胞弟顾煊之。
顾瑾之吓一跳,问:“来了么?”
*****(未完待续。。)
第386节遮掩
听说弟弟要来,顾瑾之本能心里有点吓。
她既担心弟弟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替她担心,怀胎这七个月,她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加消瘦,谁看到了都要担心的;她也心疼幼弟长途跋涉。
这个年代的旅途是件辛苦事,煊哥儿生得单薄......
煊哥儿像顾瑾之的孩子。对于孩子,顾瑾之都有点溺爱,舍不得孩子吃苦。
顾瑾之就是“慈母多败儿”里头那个慈母了......
看到顾瑾之一脸的紧张,司笺忙道:“没有。小人再三劝说,老爷也不放心九少爷远行,夫人就说明日再商议。九少爷是想来的。后来夫人想了想,也觉得不妥,又问小人王爷和大少爷到底怎样。小人一再说很好,夫人才说,小人的话她是相信的,小人是顾家出来的,不敢撒谎欺瞒夫人。”
顾瑾之笑:“夫人真说了这话?我倒不信。从前夫人就总说你滑头,眼睛一眨一个主意......”
朱仲钧也笑。
司笺跟着笑。他知道宋盼儿和顾瑾之都喜欢他,说他滑头,是指他机灵聪明,实则是夸奖。
说完了家事,朱仲钧就问了几件他吩咐司笺打听的大事。
司笺知道慎重,特意留意了下门口和窗外。
见没什么异样,司笺才对朱仲钧道:“思柔郡主想出家。她瘦得厉害,头发都掉光了。简王不准。就闹了出来。这件事,定是简王府的仆役们传出来的,很多人家知道。简王还请了道士给思柔郡主做了场法事,还去给唐家三爷超度了......”
生病了,久病不愈,请人做法事,是很常见的手段。
原本也不会引起什么闲言碎语。
可当初思柔郡主的丈夫唐家三爷死得不明不白,有人说简王府在背后推波助澜了。看如今思柔郡主这样,就有人说她是被唐家三爷、还有那个名妓檀儿姑娘的鬼魂寻上了。
“传开了?”顾瑾之问。
司笺想了想,道:“说得人不多。若是问问。有人不知道。也有人知道。知道的,却没什么兴趣多说。估计京里这种事常见,大家见怪不怪......”
朱仲钧和顾瑾之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事情是真的。简王府使了钱。在压制这件事。
顾瑾之收回和朱仲钧对视的目光。看向了司笺。问他:“那简王妃呢?”
“简王妃很好,没什么事。王妃,当初简王妃生病的事。都没什么人知道......”司笺道,“您觉得她好了吗?”
精神疾病到了那种程度,没有可靠的治疗,轻易哪里能好?
简王府不想别人知道简王妃的病,可见简王妃的病,起源是不宜见光的。
顾瑾之笑了笑,没有回答司笺的问题。
问完了话,朱仲钧和顾瑾之都点点头。
他们对司笺打听到的消息很满意。
司笺上京,顾瑾之和朱仲钧只交代了两个任务:第一个是报喜,第二个就是留意简王府的消息。
“你去吧。”顾瑾之对司笺道,“上京来回奔波,你也受累了,多歇息几日。”
司笺道是。
等司笺走后,朱仲钧和顾瑾之回了里屋。
夫妻俩分析司笺带回来的消息。
其实,他们在京里也有些眼线。
朱仲钧从前的侍卫孙柯,跟着元平侯去了安南打了胜仗回来,就在禁卫军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任职。他的地位高,很多人留意他,反而让他行事诸有不便。
孙柯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比较重要的。像简王府这种事,用孙柯就大材小用了,朱仲钧没有叫他查。
而其他眼线,朱仲钧对他们的能力,甚至忠诚度,都有点不信任。
故而,司笺上京,朱仲钧想到他精明,从前又帮顾瑾之打听过消息,在这方面有点经验,顺便让他打听打听简王府的事。
司笺带回来的消息,和京里眼线传回来的相差无几,朱仲钧这才相信,这些信息是有价值的。
所以,他和顾瑾之仔细分析。
“......简王妃的病,估计跟河南封地那些铁矿有关。”朱仲钧道,“你看到没有,简王府那么低调,在京里多年,大家都说他们穷且落魄,都没人怀疑他们。他们要是真的又穷又落魄,哪有本事封锁消息那么严密?”
简王妃生病已经很久了。顾瑾之在京里的时候,她就病了一年多。而后,顾瑾之成亲、回庐州,这中间又过了一年多。
像简王妃那种精神方面的疾病,一两年不会危及性命。
顾瑾之不替她治病,她总要请别人。请医用药,总不能永远瞒得住。京里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会知晓,这是现在娱乐缺乏环境下的一种乐趣。
可,至今没人提及。
“简王府能封锁简王妃的病情,也就能封锁住思柔郡主的病。”顾瑾之道,“可思柔郡主的事,还是传了出来。这是不是声东击西,故意散播思柔郡主的病,来遮掩视线?”
朱仲钧顿了顿。
他也有这种感觉。
顾瑾之的话,肯定了他的猜测。
只是,到底是想掩饰什么?
对于河南的资源,朱仲钧垂涎已久。假如简王府出事,无瑕旁顾,正好是朱仲钧出手的机会。像朱仲钧,年纪太轻,根基不深,又因为安南战事,被朝廷搜刮一空,皇帝还惦记他老婆,没有点资本防身是万万不行的。
现在他又有了儿子,让朱仲钧的压迫感更强。
他很不习惯软弱。软弱也许会减少皇帝对他的忌惮,却让朱仲钧束手束脚,夜里都睡不踏实。
他喜欢强势,喜欢和对手势均力敌。他无法接受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所以,他等不起。
在庐州这几个月,朱仲钧除了操心顾瑾之和她的胎儿,就是留意河南那边的动静。
连谭家都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顾瑾之,你觉得我能否冒险,现在就联合河南那边的帮派。对简王的矿产下手?”朱仲钧悄声问顾瑾之。
顾瑾之就看着他。他目光灼灼。充满了斗志,似藏在暗处的狮子,对远处的猎物势在必得。他问顾瑾之,不过是曾经的承诺:承诺永远不轻举妄动。让顾瑾之和孩子身处险境......
他能问顾瑾之。和上辈子相比。进步巨大。
顾瑾之接受他的进步,以资鼓励,所以她道:“简王府出了事。这是个机会。一旦错过了,下次行事会更加麻烦。机会稍纵即逝,你若是有想法,最好尽快做安排......”
朱仲钧就笑,很满意的亲了下顾瑾之的面颊。
“简王藏了这么多年的矿藏,是块硬骨头。你不要贪婪,妄图一举捞获,将所有的兵力都运过去。到时候反而叫简王抓住了把柄,功亏一篑......”顾瑾之看着朱仲钧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忍不住叮嘱一句。
一旦落了把柄,朱仲钧性命危急。
皇帝原本就忌惮他。
哪怕是亲兄弟,惦记皇位也是死路一条。皇位是不可分割的,哪怕是儿子妻子都不行,更何况是兄弟?而朱仲钧偷简王的矿藏,私造兵器,就是往这条死路上走。
万一事情败露,简王哪怕死也要拖个垫背的,拼得鱼死网破,就会朱仲钧也暴露出来。到时候,简王没有善终,朱仲钧也无法脱身。
顾瑾之很担心。
朱仲钧则笑道:“这次是唯一的机会。若是失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肯定要拼尽全力的。顾瑾之,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你这畏首畏尾的习惯,是改不掉吗?”
“你这大胆妄为的习惯,也不是改不掉的?”顾瑾之反唇相讥,“两个人,总得互补。要是都像你这么激进,日子怎么过?”
朱仲钧大笑。
他一把搂了顾瑾之的腰,低声道:“对,你的畏首畏尾是优点。”
他爱她这样为他担心的表情,就吻住了她。
顾瑾之依偎在他的臂弯里,等他没有看到的时候,偷偷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人说着话儿,乳娘把燕山抱了过来。
孩子已经醒了。
虽然有乳娘,顾瑾之仍是坚持自己奶孩子。她因为怀孕的时候总是状况不断,身子纤瘦得厉害,像根竹竿,奶水不足,每日最多能喂一次。
其他的时候,都是乳娘喂。
朱仲钧是不赞同顾瑾之亲自奶孩子的。
顾瑾之也需要休养生息。
怎奈,顾瑾之的理由特别多。她又是个大夫,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朱仲钧在这方面不是对手,最后只得随她。
顾瑾之有些事上,很坚持。
朱仲钧渐渐摸透了她的脉,对她刻意坚持的事,朱仲钧都采取顺从的态度。这样,顾瑾之才会高兴。她一高兴,对朱仲钧也格外包容。
夫妻俩都在摸索着对方的脾气和性格。
为什么前世,他们没有这样过?
顾瑾之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给孩子喂奶,朱仲钧在一旁看着。
他目不转睛。
顾瑾之就笑,伸手把他的头推开,道:“你这样看着,跟色狼似的......”
朱仲钧瞪她。
虽然他的确有点......
他撇过头,等燕山吃好了才转过脸。顾瑾之抱着孩子,哄孩子睡觉,朱仲钧安静在一旁。
倏然,他问顾瑾之:“从前,为什么咱们就没想过要好好相处?你看,我们并不是不适合......”
顾瑾之愣了愣。
继而,她眼眸微黯。
她知道原因......
****(未完待续。。)
第387节流放
第387节流放
朱仲钧的问题,让顾瑾之心里起了涟漪。
为什么他们从前过得那么失败?
他们并非不适合。
换种方式相处,他们过得还不错,就像现在。现在不至于两情相悦那么甜蜜,却也很温馨。知道彼此都在为彼此努力,把生活过得温暖又踏实,两人都很满意。
顾瑾之心里懵懂片刻,有些话想说,可又感觉说出来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烂在心里。她轻轻抱着儿子,垂首不语,没有回答朱仲钧的问题。
朱仲钧也陷入了沉思。
他在反省自己。
等他回神,看到顾瑾之也沉默,以为说了她不悦的话,当即转移话题,问顾瑾之:“你真的要亲自哺养燕山?到什么时候?”
“到一岁半。”顾瑾之道,声音温柔恬静,唇角微翘。
这是她的决心。
燕山的出生,虽然让她和孩子都吃尽了苦头,顾瑾之却是非常满足的。
从她的言行举止里,朱仲钧也能看得出来。
她的快乐,也感染了朱仲钧。
“榕南当初没到一岁就断奶了......”朱仲钧不由说。说完,才想起自己对顾瑾之承诺过,不再多提榕南的。
可榕南的事,都在心里、嘴边,不留意就溜了出来。
朱仲钧之前不愿意说,是生榕南的气,也觉得不好意思。如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无法拥有榕南。那些气倏然就消失了,只记得榕南的好。
特别是燕山出生,勾起了朱仲钧对榕南的所有感情。
顾瑾之没接话。
榕南只吃了十个月的奶水,不是顾瑾之不想喂他,而是因为长江发生了水灾,灾区发生了严重的疫情。顾瑾之可以借口孩子不去的,毕竟她在单位里还只是个小角色,她是可以被其他同事取代的。
朱仲钧却认为她应该去争取。
这是个机会,是她以为提升的资本。
他特意找顾瑾之谈,让顾瑾之去。
那时候。他用他人生攀爬的经验来教导顾瑾之。从来没有想过顾瑾之只是个妻子。顾瑾之需要的,是朱仲钧的疼爱和呵护,而不是他的督促和提点......
他严厉的神情,顾瑾之至今都记得。那时候的朱仲钧。似乎把往上爬当成人生唯一的乐趣。他还强行把他的乐趣灌给顾瑾之。
殊不知。顾瑾之根本就没有他的雄图大志。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朱仲钧。
“......燕山瘦弱,多吃一年半年的,也是应该的。”朱仲钧补救般说道。他误会了顾瑾之的眼神。
“燕山就是燕山。我没有拿他和任何人比。”顾瑾之笑道,“他生下来就弱,应该母乳喂养到一岁半。这样他才更加健康,仅此而已。”
朱仲钧这才闭上了嘴巴。
可这样的对话,并没有少过。
他时常不小心就说到了榕南,比顾瑾之提到的还要多。
顾瑾之想想,也觉得挺心酸的。榕南恨朱仲钧,是真心实意的;而朱仲钧恨榕南,不过是因为孩子没有听话罢了……
这中间是有差别的。
不管孩子做了什么,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朱仲钧也是爱榕南的,他的爱藏的深。顾瑾之到现在才能非常肯定这一点。
到了九月中旬,燕山出生已经两个月,他渐渐有了些样子,面色也红白了几分;顾瑾之看上去很健康。朱仲钧派人探清了河南那边的情况。
家里很好,顾瑾之一再保证:“我能照顾好自己和燕山,你且放心,河南的事赶紧去忙......”
朱仲钧这才安心,偷偷带着人,往河南联系那边的弘阳教,准备抢劫简王的东西。
这期间,是不方便传消息回来的。
朱仲钧走后,顾瑾之一开始忐忑不安。
她情绪不好,燕山好似知道。他吃奶吐奶,睡不了片刻就哭醒,啼哭不止。顾瑾之和林翊把自己所知道的幼儿知识都用上,燕山才慢慢平复。
顾瑾之一心都在儿子身上,不再担忧朱仲钧。
过了半个月,燕山稳定了下来。
他又进入了刚刚出生时吃睡的状态。
燕山让顾瑾之无瑕分心,顾瑾之没有把心思都放在朱仲钧身上,时间反而过得很快。
转眼间,朱仲钧走了两个月。
时间到了冬月底。
冬月底,府上有件小小喜事,霓裳怀孕了。
六月份的时候,顾瑾之把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霓裳,嫁给了朱仲钧外院的侍卫陈鼎文。
陈鼎文曾经是宁席的心腹。
安南国打了胜仗,皇帝怕安南国内再次起反叛,就派了支护卫军前往安南国,帮着陈煜朝稳定安南局势。
朱仲钧极力举荐了宁席。
顾瑾之记得,再过不了几年,陈氏王朝后继无人,安南国就变成了安南布政司,成了圣朝的一部分,不再是属国。
所以,派兵驻扎安南国,倒也不叫人意外。
皇帝不信任陈煜朝的能力。
派兵驻扎安南国,选将是个难题。虽然安南国王陈煜朝多次说,安南国内五行八作很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可圣朝百姓看来,安南国就是个野蛮荒凉之地,和蒙古没什么差别,没人愿意去的。
派往安南国,等于变相发配
而朱仲钧抓住了机会,.推荐宁席。
宁席是太后的外甥,朱仲钧的表兄,大家没想到朱仲钧会如此行事。朱仲钧的奏折到了京城,皇帝和太后都吃了一惊。
宜延侯和夫人听到了风声,生怕皇帝和太后答应了。去宫里哭了一场。
皇帝想了想,觉得这中间有蹊跷,就秘密派了特使往庐州,询问朱仲钧具体情况。
朱仲钧手里有甄末的家人,所以要挟甄末告诉他,和宁席私通的千兰下落。千兰当时被谭宥抓走了。他找到了千兰。
千兰生了个儿子,快一岁了。万幸的是,那孩子非常像宁席。
所以,朱仲钧什么也没跟特使说,只把千兰和孩子交给了特使。让他带回京城。
皇帝和太后看了。对宁席的行为就一目了然。
太后震怒,让皇帝下旨拿了宁席。**王爷的后宅,这是死罪。连皇帝派在庐州的寄绮,太后也担心她被宁席染指。一起召回了京城。
太后是心疼儿子。前几年傻傻的。那样被侮辱。
皇帝也是震怒。
他和朱仲钧有罅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对于皇帝而言,他自己的弟弟。他怎么欺负都可以,旁人却是不行的。
又有太后进言在先,皇帝是准备杀宁席的。
要杀人,特别是像宁席这种身份的人,需得过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司审理的。需得有充足的理由,才能既杀了宁席,又不伤朱仲钧的颜面。
皇帝在苦恼想理由。
这个过程中,千兰母子进京的消息,就有少数人知道了。
宜延侯夫妻一直密切关注这件事,他们自然也很快知晓了。他们俩进宫,在仁寿宫太后面前哭得死去活来。
宜延侯宁萼至今还瘸着一条腿,哭得可怜。那么老的男人,哭成那样,太后心口一阵抽搐的疼。
宜延侯是太后的胞弟,自幼太后和母亲、姐姐们一样疼爱宜延侯。虽然有时候也气他不争气,但姐弟之间的爱还是有的。
太后心软了。
转念一想,宫里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宜延侯府这么快就知道了,无疑是在宫里有眼线的。
太后还以为宁家本分呢。
她又硬下心。
可到底不舍,太后也在皇帝面前吐露一二,可以让宁席去安南国,等于流放,以后不再召他回来就是。
皇帝也苦于没有好借口。杀宁席,就要牵连到朱仲钧。想了想,宁席小时候也挺懂事的,跟皇帝也有点情分。
太后又不忍心。
最终,皇帝答应了,派宁席往安南国。
千兰和寄绮被召回京城,入了尼姑庵,没过几日就“暴毙”身亡。千兰的孩子,也被皇帝叫人送走了,宁家都没见着面。
宁家是很想留下孩子的。因为宁席没有成亲,至今无后,有个香火也好。可皇帝不同意,说这孩子不能留在京里,迟早叫人发觉的。
孩子被送到哪里,除了皇帝,没人知晓。
朱仲钧也懒得去打听。
宁席走了之后,朱仲钧把府里的护卫将领删删减减。过度愚忠宁席和过度的骑墙派都遣散,留了七八个跟宁席感情不深却又武艺好的将领,陈鼎文就是其中之一。
他曾经跟着朱仲钧进京,一路上忠心耿耿,就对宁席有了二心,想投靠朱仲钧。
朱仲钧也觉得陈鼎文是个识时务的人,故而重用了他,还要替他娶妻。
陈鼎文的身份地位,不同于外院的管事。他是可以娶个庐州小门小户碧玉的。他却说他看中了王妃身边的霓裳,觉得霓裳干练泼辣,很对他的脾气。
顾瑾之就替霓裳脱了奴籍,拿了一千两银子作为嫁妆,将霓裳嫁给了陈鼎文。
成亲之后,小两口情投意合,过得甚好。霓裳依旧在内院,服侍顾瑾之。
顾瑾之多次劝她出去,她如今已经不是奴婢,不需要在内院。
可霓裳坚持。
现在她怀了身孕,满了三个月才告诉顾瑾之。
顾瑾之很高兴。
和霓裳一起长大的姊妹们芷蕾、幼荷、葳蕤也高兴不已。
“你安心去养胎,得了空再进来陪我说说话儿。”顾瑾之笑着对霓裳道,然后又喊了祝妈妈,让她从正院的三等小丫鬟里,挑一个送给霓裳,让她去服侍霓裳。
霓裳千恩万谢,要跪下磕头。
顾瑾之叫葳蕤等人搀扶住她,没让她磕头。
****(未完待续。。)
第388节种植
来到庐州之后,顾瑾之因为胎位不稳,一直在静养。府里外院的事,都是朱仲钧一手操持。
内院则交给了祝妈妈和霓裳打理。
顾瑾之陪嫁带过来的丫鬟,她都是非常信任的。
虽然这些丫鬟没有跟她吃过苦,也没有经历生死,可顾瑾之知道她们可靠,她们也知道顾瑾之值得忠诚,这是几年相处下来生的情谊。
霓裳嫁人之后,她的差事,顾瑾之渐渐转给了芷蕾和念露。
祝妈妈年纪大了,顾瑾之让她享享清福,不再让她管事。
如今,霓裳怀了身孕,不好再服侍顾瑾之,芷蕾和念露就成了这内院的顶梁柱。
另一个大丫鬟幼荷,能力上乏善可陈。好在她也无争宠之心,安静跟在芷蕾和念露身后。
她只比霓裳小几个月,也快二十三岁了。
因为顾瑾之的婚事耽误得太久,故而她的丫鬟们也都耽误了下来。
嫁给了朱仲钧,顾瑾之也想早点把几个大丫鬟的亲事定下。无奈怀了孕,从京城到庐州一路又动了胎气,到了庐州这一年都在修养,除了霓裳,其他丫鬟的终身大事尚未有定论。
眼瞧着到了年底,过了年,丫鬟们又大了一岁。
顾瑾之和祝妈妈商议。
祝妈妈却道:“您还操心这件事?好好歇着,养好了自己要紧……”她觉得顾瑾之气色仍不好。
生燕山让顾瑾之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
祝妈妈不想她操心这些不要紧的事。
这一年来,不仅仅朱仲钧整日提心吊胆。祝妈妈也同样。
顾瑾之好不容易好转了几分,太过于操心,祝妈妈怕她身子承受不住。
“几个人里,幼荷年纪最大。过了年,她就二十三,不好再挨下去了。”顾瑾之道,“燕山还小,我的确分身乏术。这件事,我就先托付给您。您也别和幼荷说什么,免得她害羞。有了适合的人。只管告诉我……”
祝妈妈就笑。答应了:“幼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和葳蕤一样,我都当闺女。这事交给我,最妥善不过了。您放心。”
她最近正好没什么事做。有些闲得发慌。
顾瑾之笑着点头。
“……等幼荷的事定了。我就把葳蕤的婚期也定了。不过超过四月。芷蕾和念露小幼荷一岁,又要帮我管事,明年再说。”顾瑾之道。
葳蕤和司笺订了亲的。
这是朱仲钧做主的。
朱仲钧要重用司笺。知道司笺暗恋着葳蕤,又知道祝妈妈和顾瑾之都有意撮合这一对,就顺势给他们订了亲。
原本也是要年底让他们成亲的。哪里知道,顾瑾之早产,加上朱仲钧自己惦记着河南的事,精力分散,这些小事都抛在脑后。
如今他又不知归期。
顾瑾之怕祝妈妈苦等,才有此一提。
祝妈妈笑道:“葳蕤急什么?幼荷和霓裳一般大,比葳蕤大四五岁。如今霓裳都有了孩子,幼荷的事也该抓紧。葳蕤年纪还小,她不着急……”
每个做母亲的都一样,既盼着孩子早点成家,又舍不得女儿。
祝妈妈对葳蕤的心情,顾瑾之能明白。
她笑了笑。
祝妈妈领命之后,很积极忙碌着,替幼荷挑选佳婿。
顾瑾之则整日照顾燕山。
日子就到了年底。
除夕那夜,起了大风,窗牖猎猎作响,庭院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夜冷如冰。
屋子里则温暖如春,烛火缥缈。
今年皇帝没有特诏,就不需要回京陪太后过年。
朱仲钧没有回来,一封书信也无,顾瑾之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只有她和燕山过年。
这样的除夕,顾瑾之前世过了很多。那时候朱仲钧总不回来,他似乎很讨厌新年,更讨厌朱家新年团聚的习惯。过年的时候,总只有顾瑾之和榕南。
离开了娘家,今年只有她和燕山。
燕山早早睡了,顾瑾之自己也没有守夜,早早歇了,让服侍的人自己去取乐,过个愉快的年。
她并无太多的伤感。
迷迷糊糊的,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夜飒飒狂风,停了之后,满院子狼藉。风停雪飘,片刻鹅毛般漫天纷飞,很快就将这狼藉都遮掩。
丫鬟仆妇们,纷纷给顾瑾之拜年。
顾瑾之赏了她们红包。
上午的时候,王府护卫军的将领们,有五个进来,给顾瑾之和燕山拜年。其他的,都跟着朱仲钧去了河南。
顾瑾之道了谢,让外院准备酒宴款待他们。
一上午,燕山都在睡觉,顾瑾之就有空招待这些。
家里人不多,却也一直忙到了中午。
午膳的时候,林翊进来了。
朱仲钧不在家,顾瑾之自然不好留他在内院用膳,只是吩咐外院,单独给林翊准备酒宴。
林翊道了谢。
顾瑾之留他说话。
“……等开春的时候,我想把罂粟种子寻个地方种下。罂粟种子的果浆,我想提出来,做成一种新药。”顾瑾之对林翊道,“过了上元节,我便要着手准备。我不擅长制药,希望先生能帮我……”
林翊蹙了蹙眉头。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我原打算过了年回京的。你大哥开了家药铺,你是知晓的。他想让我回去做坐堂先生,多次来信问我归期;二则,我师傅在凤凰岭闭关,让我入世三年历练。如今都过快五年了,他老人家不知去向。师傅如父,我想着去找他……”
“这……”顾瑾之为难道。“我是真心想挽留先生。况且,燕山也离不开先生……”
林翊沉默。
他也有点犹豫,舍不得走。他对顾瑾之夫妻的感情很平常,却很舍不得燕山。燕山跟他没有血缘,可从燕山出生,就是他照顾的,他对燕山就生出了几分舐犊之情。
林翊没有家人,他很在乎这种感情。
可他也放不下师傅。
顾辰之在京城开了药铺倒是其次。
“……先生留下吧。”顾瑾之打断了沉默,道,“医者不自医。先生不在。我只怕没法子照顾好燕山。燕山还小,着实求先生再照看一段日子,我和王爷感激不尽。至于你师傅,我派个人去寻。有了他的踪迹再告诉先生;我大哥那边。我也会去信解释。”
林翊仍是有点犹豫。
顾辰之的药铺。去不去他都无所谓。
他是想去找他师傅。
假如不是顾瑾之动了胎气,朱仲钧请他到庐州,他早就去找了。他师傅擅长武艺。性格又怪,行踪飘忽,他倒是不担心。只是为人徒弟,总得知道师傅的下落。
可是顾瑾之又说,燕山这边她自己只怕照顾不周,需得林翊。
林翊一时间难以决定。
他道:“王妃容我考虑考虑……”
顾瑾之又劝说:“我明日就派人,去打听你师傅的消息。你知道,王府里又专门打听消息的护卫,那是王爷亲自培养的,只怕比你去找更快。先生不如安心留下。假如你师傅需要你照顾,我就不再挽留……”
林翊却还是说,要考虑考虑。
顾瑾之叹了口气,不好强人所难。
大雪飘飘洒洒下了一整日。
到了正月初三,林翊进来看燕山,给顾瑾之问安,就说了自己的决定:“……我师傅的去向,劳烦王妃留意一二。若是找到了他老人家,我再去服侍。”
他这是决定留下来。
顾瑾之大喜。
她问了林翊:“贵师身量如何,行走用什么名讳,平常有什么穿着、借宿、饮食喜好?”
林翊一点点告诉了顾瑾之。
他师傅医术高超,自称杏林真人,中等身量,偏瘦……
顾瑾之用笔记下,传到外院,让人去找。
而种罂粟这件事,顾瑾之就全部交给了林翊。
罂粟这种东西的药性,本草纲目上记载过。而现在,本草纲目尚未问世,连李时珍都为出生。
林翊不知道罂粟到底有什么用。
顾瑾之就跟林翊仔细说了。她说罂粟果浆里有种东西叫吗啡,可以起到镇定剂的作用,还说罂粟壳,能除胃热,治痢疾。
果浆经过反复炼就,可以做成膏体,吸入会上瘾,但是入药很有效,提前是控制好量。
林翊听完,眼睛明亮起来。
他对新奇的药非常感兴趣。
顾瑾之就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他。
罂粟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东西。顾瑾之偶然从付家庄所得,那是付万有的儿子从西域带回来的,庐州应该找不到。
所以,种子很珍贵,需得要经验丰富的花农来照料。
林翊道:“这件事交给我,王妃放心,有事我再来请教。”
顾瑾之道谢。
林翊就忙了起来。
到了二月,他已经寻到了合适的园圃和花匠,也拿了几颗种子研究。一边研究现成的种子,一边等待新的罂粟果长出来。
顾瑾之交给了林翊,自己也不好多插手,免得林翊觉得自己不信任他。
二月中旬,祝妈妈终于替幼荷物色到了一个人。他是王府账房的小管事。
祝妈妈把他的家世和人品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顾瑾之也见了,挺满意的,就定了下来。
顾瑾之告诉了幼荷。
幼荷听祝妈妈说了,红着脸说全凭王妃做主。
顾瑾之将把她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初一。
而葳蕤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八。
这样,府上可以热闹一阵子。
有了喜事,顾瑾之很高兴。她一高兴,燕山情绪也很好,吃睡如常。七个月的燕山,已经从当初的四斤长到了十斤。
顾瑾之终于明白:燕山和她有种特殊的心情感应,只要她心情好,燕山心情也会好……
顾瑾之觉得这不科学却美妙无比。
****(未完待续。。)
第389节回家
第389节回家
顺天十年的三月十八,是顾瑾之乳娘的女儿葳蕤出阁之日。
下了一夜的春雨并未停歇,雨丝缱绻。
许是细雨薄凉,惹恼了群花,小径幽幽撒满落英。
葳蕤穿戴大红喜服,浓妆锦衣过来给顾瑾之磕头,裙裾沾惹了湿漉漉的花瓣,添了秾丽。细雨拂面,葳蕤脸上脂粉微脱,眉眼却亮晶晶的,娇羞妩媚。
顾瑾之第一次觉得,葳蕤生得很好看。
她受了葳蕤的礼。
而后,芷蕾和念露送葳蕤出门。
顾瑾之和祝妈妈亲自送到了正院门口。
春雨将小径的青石板洗刷得清澈透亮。
葳蕤走了几步,倏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正院的方向。顾瑾之和祝妈妈分别站立在伞下,望着葳蕤。
祝妈妈早已泪眼婆娑。
顾瑾之冲葳蕤微笑,示意她继续前行。
葳蕤又行了福礼,这才借着往外走。
金织玉绣的嫁衣,被微雨打湿,反而生出几缕明媚灼目。清风处,裙裾飞扬,与漫天柳絮起舞。
祝妈妈颜面低泣。
顾瑾之亲自拉了祝妈妈的手,携了她回正院。
葳蕤就这样,嫁给了司笺。
顾瑾之替司笺在王府附近置办了一处三进宅院。大婚那日,王府里的管事都去热闹。
内院的大丫鬟们,也去给葳蕤送嫁。
家里只剩下顾瑾之和祝妈妈。并其他小丫鬟。
连燕山的乳娘,顾瑾之也让她去了。
到了傍晚,春雨渐急,打在嫩绿新枝头,沙沙作响,顾瑾之和祝妈妈都有点怅然孤寂。
顾瑾之很想朱仲钧了。
他去了河南半年,至今未回。
顾瑾之知道事情艰难,仍是替朱仲钧担心。
燕山醒了,顾瑾之喂了他一回。他因为是早产,能有这种健康状态。顾瑾之很满意了。
满意归满意。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榕南出生时六斤多,才满月就十斤多了,长得飞快。
而燕山,出生时四斤多。八个月才十斤多。这样的对比让顾瑾之忧心不已。
她抱着燕山。慢慢哄孩子入睡。
燕山吃饱了,打了个哈欠,十分有趣。
他长得像顾瑾之。
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旁陪着顾瑾之的祝妈妈正在发愣。今日是祝妈妈唯一的女儿出嫁,祝妈妈伤心难免,她正在忍着伤心怔愣。听到脚步声,她却是先反应过来,以为是葳蕤那边有什么事,忙跳起来去开了院门。
顾瑾之透过窗棂眺望,她没有起身。
细雨帘幕里,一个高大身影,携了满身寒雨,快步奔了进来。
祝妈妈在身后喊王爷,都被淹没。
顾瑾之忙抱着孩子,站起了身。
朱仲钧回来了。
“我回来了……”尚未进屋,他就在窗外大声喊道。
顾瑾之抱着孩子,迎了出来。
“王爷回来了。”顾瑾之笑着道。
千言万语,都不知该说什么,反而说着这么一句套话。
两人都笑开了。
朱仲钧不顾丫鬟们在场,上前就拥抱了顾瑾之和燕山,把燕山弄醒了。
燕山睁开眼,看了眼朱仲钧,有气无力哭了声,继续睡了。
顾瑾之这才将孩子交给了祝妈妈。
夫妻俩进了里屋。
朱仲钧劲装结束,被雨水打湿得半透,头发也湿漉漉的。顾瑾之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给朱仲钧沐浴。
沐浴之后,顾瑾之亲自服侍他更衣,又替他擦拭头发。
他黑了很多,也消瘦了些,顾瑾之正想表达下自己有点心疼他,他却一把搂住了顾瑾之的腰,紧紧锁住了她的唇。
他湿漉的发丝披散下来,沾着顾瑾之的面颊,有点凉丝丝的。他搂得很用力,几乎要把顾瑾之揉碎了般,吻得顾瑾之也透不过来气。
他的手,很自然就解了顾瑾之的衣衫。
顾瑾之被他抱到了床上,腿自然被分开之后,朱仲钧眼眸都炽热起来,意乱情迷之际,他自己却停了下来,问顾瑾之:“可以吗?”
他不知道女人生完孩子,多久才可以同房。
这么炙火烧灼的情况下,他能停下来问,对顾瑾之是珍视疼爱的。
顾瑾之心头微动,声音有点喘,道:“嗯,可以……”
她话音未落,就有炽热坚硬挺了进来。顾瑾之尚未动情到可以任朱仲钧遨游的地步,有点干涩。她生完燕山第一次同房,有点紧,一阵疼痛袭来,她几乎眼前一黑,呼痛之声没有忍住。
朱仲钧又唬了一跳。
他已经进入了顾瑾之的身体,却没有动。
“是不是弄疼了?”他问。
顾瑾之点点头,道:“你慢点……”
朱仲钧说好。
他吻住了顾瑾之的唇,轻轻描绘着她的唇线,又吮吸着她的脖子。渐渐的,他能感觉到湿热、紧致的包裹,一阵阵的收缩,一阵阵的挤压,几乎让朱仲钧缴械投降了。
他停下来,将这快意渐渐压下,才控制住了自己。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顾瑾之。
自从去年顾瑾之怀孕,身子一直不好,朱仲钧就不敢碰她,生怕惊了她和孩子。而后,她生了燕山,朱仲钧去了河南。
仔细算算,有一年零三个月了。
再次感受到这软嫩湿热的肉壁,冲撞着他的激情,让朱仲钧情绪万千。他望着身下女人的面颊,有点红润,被他吻微肿的唇轻轻咬着。眉头蹙起的模样,好似很痛苦。
可她的湿热,让朱仲钧知道,她只是在克制自己的**。
最后,朱仲钧还是让她失望了。
她的紧致,让朱仲钧很快就倾泻一空。
他没能坚持。
两人沐浴之后,朱仲钧等头发干,顾瑾之却先睡了。
她比刚刚生产完丰腴了些,根本上不再是全骨头,能摸到点肉。朱仲钧很欣慰。
她睡着的模样。修长的羽毛静静阖着。唇角微翘,梦里的她似乎很开心。
是因为他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朱仲钧心满意足。
他轻轻吻着她的后背。
迷迷糊糊中,顾瑾之发出低低的呻吟。
这声音。似魔咒般。将朱仲钧心里的欲念全部点燃。
第二次。他的能力爆发得惊人。
顾瑾之也渐渐清醒过来。
一波又一波的撞击,让她的喘息支离破碎。
她不知时辰,只感觉自己被抛上了云端之后。大脑一片空白,智商全部被激情击退,她甚至想搂着朱仲钧,说句我爱你。
她及时恢复了清醒,那句我爱你没有说,笑笑给了朱仲钧一个吻。
朱仲钧头发半干,抱怨了句没有吹风机,就搂着顾瑾之睡下了。这一觉异常踏实,是从庐州来之后,最踏实的一夜。
一夜春雨,第二天放晴。
顾瑾之睡得特别香甜,尚未睁开眼,她听到了外头有鸟鸣之声。她微微侧身,看着朱仲钧仍在沉睡,就没有打扰他,蹑手蹑脚起身下床。
已经到了辰初,日上三竿。
雕花窗棂上蒙了绿纱,日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窗外的虬枝,在窗户上投下窈窕倩影。
顾瑾之自己穿好了衣裳,去了净房洗漱。
等她回来,朱仲钧也醒了。
他睁开眼,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什么时辰了?”
“你要是累了,再睡会儿;要是饿了,就起来。”顾瑾之道。
朱仲钧笑。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可能是在外头累得很了,朱仲钧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膳的时候。
他起来吃了午膳,抱着燕山玩了会儿,直到燕山困了,他才将孩子交给乳娘,然后对顾瑾之道:“燕山看上去像刚刚满月的孩子……”
燕山八个月了,的确像榕南刚刚满月的样子。
他能活下来,顾瑾之和林翊帮了大忙。
早产让他太过于虚弱。
顾瑾之很内疚。
当时如果留在京城待产,也许孩子就不会这样。
但是她想,只要燕山活着,自己就能帮他调理好,让他做个正常人。这一点,顾瑾之有仔细。
“慢慢来……”顾瑾之道,“过了些日子,就能长好的。他最近长得比以前快……”
朱仲钧不再多言。
顾瑾之转移话题,问他河南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朱仲钧脸上顿时浮现得意之色:“东西到手了。我叫人在山里修建了密室,东西都搬到山里,打造兵器的铁匠,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要准备自己的兵器。
朱仲钧想建一支和神机营相媲美的军队。
而神机营用的是火铳,就是大炮的前身。
而造大炮,除了需要铁矿,还需要火药。
朱仲钧又有忙一段时间了。
顾瑾之问:“…..是不是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在家里?”
朱仲钧就轻轻搂了她的肩头,低声道:“嗯。燕山交给你带,辛苦你。等我忙好了,我天天在家陪你。”
顾瑾之笑了笑,轻轻搂了他的腰。
从三月到年底,朱仲钧都在忙武器的事。
他想建一支更强大的军队,火炮也进行了改良。
试验总有失败的时候,山里修建的密室爆炸了三次。
好在密室建立得隐秘,朱仲钧又极力遮掩,没什么人留意到。
顺天十年,朱仲钧在忙着造大炮,顾瑾之忙着哺育燕山,林翊忙着制造罂粟果浆。
时间到了年底的时候,不知不觉。
十月,朱仲钧就收到了朝廷的特诏,让他们今年回京过年。
燕山十五个月了,也长到了十六斤。
虽然偏瘦,却也不离谱,他渐渐进入了健康状态。
朱仲钧和顾瑾之商议过年的事。
他走不开,而顾瑾之又不想燕山车马劳顿,两口子都不想回京过年。
“我们不回去。”朱仲钧对顾瑾之道,“我会上书,把事情解释清楚……你和燕山都不宜长途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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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节再次怀孕
第390节再次怀孕
顾瑾之还好,燕山的确不宜奔波。他太过于瘦弱,腑脏未全。车马劳顿对于顾瑾之和朱仲钧而言,只是吃点苦头,可对于一个才十五个月的孩儿而言,可能是致命的。
她不管京城那边怎么猜测,顾瑾之不想拿孩子的命,去换取皇帝的信任,打消皇帝那莫名其妙的猜疑。
她同意朱仲钧的话:“好。别提燕山。燕山是庐州王府的长子,他将来要支撑门庭,别让人觉得他不济。就说我,说我身子骨不好……”
朱仲钧不想回京,除了妻儿的原因,更多是他自己走不开。
他不知道将来有一天,顾瑾之会不会又拿这件事做文章,说他利用妻儿……
他犹豫了下,才道:“我自有说法,你不用管的。”
然后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他给皇帝上书,只说庐州今年收成不好,城里闹了两起匪患,朱仲钧需要留在庐州坐镇,以稳定民心。
过年的时候,百姓更需要安居乐业。
这封奏折递到京城,很快皇帝就朱批,赞扬了朱仲钧护邦爱民之心,特许他们不用回京。
朱仲钧告诉了顾瑾之。
顾瑾之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虽然她很想父母和弟弟们。可是燕山不能出行,顾瑾之也只得将自己的思念压下。
父母到底比不上孩子重要……这个想法,让顾瑾之微愣了片刻。转念又想到。每代人都如此,她也释然。
天顺十年,他们都在庐州。
过了年,天顺十一年的正月,燕山就十八个月了。
过完正月,林翊将去年一年的成果交给顾瑾之。
真的被他弄出了鸦片膏。
朱仲钧也吃了一惊。
而后,他非常认真找顾瑾之和林翊谈了:“这种药,还是不要流入药市。万一有人控制不住,上了瘾,最后酿成大祸……”
他不想改变历史进程。
林翊有点糊涂。他不明白朱仲钧说的大祸是什么。
顾瑾之则点点头。道:“好。听王爷的。”
她和林翊商量,把罂粟园给烧了,不再种植。
林翊沉默片刻,问顾瑾之:“我可以保留一些种子吗?假如将来需要的话……”
顾瑾之想到他辛苦这一年。就道:“我相信先生。先生想保留些。就保留着吧。”
然后。她把罂粟果浆提炼出来的药膏危害,再仔细跟林翊说了一遍。
林翊道:“…..没有您的吩咐,我不会再种植的。我言而有信。王妃相信我。”
“我相信先生的……”顾瑾之道。
于是,顾瑾之保留了九成的鸦片膏成品,林翊保留了一成的成品和一大包种子。
燕山越来越健康,林翊也放下心。他师傅在山东出现过,他再次向顾瑾之和朱仲钧辞行。
这次,顾瑾之不好再挽留他。
朱仲钧一直在山里,研究武器的事。
顾瑾之派人去说,林翊准备走了,朱仲钧亲自回来,为林翊践行。他对林翊道:“您是燕山的义父,我当您是义兄。我和内子都十分敬佩您的为人和学识,将来若有机会,还望您到我府上,亲自替我教养燕山……”
林翊笑了笑,喝了朱仲钧敬的酒。
顾瑾之也抱了燕山出去,给林翊看了一回。
他走的那天,顾瑾之抱着燕山,和朱仲钧一起,送林翊到了大门口。
林翊伸手,摸了摸燕山的头。
原本好好的燕山,突然裂开嘴,哇哇哭起来。
林翊愣了愣。而后,他就眼眶微湿。
离别的气氛,添了浓浓的伤感。
朱仲钧又一直在身后说,假如林翊的师傅不需要服侍,请林翊还到庐州来,想让林翊做燕山的师傅等语。
林翊点头,道:“等师傅百年,若府上还有我的片瓦容身之地,我定会回来的。”
朱仲钧道谢。
送林翊的时候,燕山突然哭了。可林翊走后,他并无异常。顾瑾之观察了几日,发现自己的儿子并无奇特之处,那日的哭,可能是吵醒了他……
林翊走后,王府又陷入平静。
朱仲钧每日忙着武器的事,很少在家。
顾瑾之则安心教导燕山。
到了二月,顾瑾之给燕山断了奶。
孩子哭得可怜,瘦了一圈,身边的人都劝顾瑾之,说燕山瘦弱,等满了两岁再断奶不迟。
可顾瑾之下了决心,谁劝也没用。
那半个月,燕山瘦了一圈,顾瑾之则瘦了两圈,孩子哭得她睡不好,也吃不好。
她非常担心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毕竟燕山是早产儿,让他多吃些奶也是正常的。
而后,燕山慢慢适应了,每日都能吃些肉粥,渐渐有了胃口,反而长得更快,顾瑾之才松了口气。
到了三月,燕山将近二十个月,才开口说话,仍不会走路。
他一开始吐字混沌,只会说个类似“不”字读音的词。他说了好几次,而后,慢慢会说“娘”。
爹爹这两个字,怎么教也不会。
顾瑾之抱着他,整日对他说爹爹、爹爹,有时候她自己都想笑,好似她在喊燕山爹爹一样。
燕山就是不会说。
不知不觉,时间飞快。
到了六月,已经二十三个月的燕山,终于学会了走路;到了他两周岁生日那天,朱仲钧过来给他过生日,抱着他,让他喊爹爹。
他非常清晰又明确的喊了声“爹爹”。
顾瑾之挺惊讶的。
朱仲钧则眼角浮动泪光。
顾瑾之看了眼朱仲钧:他这个人,有时候会胡乱发火。可是心地真软,容易动情,特别是对着他爱的人。
他比顾瑾之的感情更丰富。
七个月就早产落地的燕山,用两年的时间,才学会正常孩子一岁的能力。顾瑾之深感不易。
当年她教养榕南,没有花到燕山五分之一的功夫。
七月过后,朱仲钧忙了一年半的武器研究,差不多有了眉目。往后,就不需要他整日在山里。
他不在家,顾瑾之总是让燕山睡在自己枕边。
等朱仲钧回来。他让燕山的乳娘把燕山抱走。
顾瑾之就把燕山安置在自己的暖阁内。
燕山和顾瑾之的亲密。是天性里带来的。离开了母亲,燕山夜里哭得撕心裂肺,顾瑾之又不忍心,非要抱回来。
朱仲钧一脸黑线。
暗黑中。他翻身把燕山抱到了床里侧。然后压到顾瑾之身上。燕山哇的一声大哭,把朱仲钧的兴致全搅合了。
一夜未睡好,朱仲钧第二日严肃和顾瑾之谈论燕山的问题。
这个年代。男孩子养于母亲之塌,是会被人耻笑的。特别是他燕山,他是长子,将来要支撑门庭。
顾瑾之点头同意了:“今晚还让燕山睡在暖阁里……”
可到了夜里,燕山又哭过不停,怎么也哄不好。
他断奶都没这样哭过。
顾瑾之又不忍心,再次抱回来。
朱仲钧忍无可忍,第二天叫人收拾了庭院,把燕山分出去。
他觉得顾瑾之这样溺爱燕山,迟早会把孩子养成纨绔。
顾瑾之心里暗骂朱仲钧用心不良,是怪燕山搅了他的好事,才非要把孩子分出去。可转念一想,燕山这样粘着她,的确没好处,万一将来有个恋母情结,胆小懦弱怎么办?
虽然分了不同的院子,还是在顾瑾之的眼皮底下,顾瑾之就同意了。
她派了霓裳到燕山的院子里,做管事的妈妈。
霓裳的孩子已经过了周岁。十个月的时候,霓裳就给孩子断了奶,仍进来服侍顾瑾之。
顾瑾之千般推辞,霓裳已经脱了奴籍,顾瑾之只想她到跟前坐坐,不用具体管事。
但霓裳却说,她的命是顾瑾之救的,她一辈子都是顾瑾之的奴才,怎么也不会改的。
顾瑾之只得答应。
正院没有差事,霓裳只是跟着念露和芷蕾,凑在顾瑾之身边说说话儿。
如今正好燕山开了院子,顾瑾之就把霓裳调了过来。
燕山搬走之后,朱仲钧夜里终于能睡个踏实觉。
他弄顾瑾之的时候,也无所顾忌。
在他的辛苦耕耘之下,到了顺天十一年的九月,顾瑾之又怀了身孕。
燕山的事情在先,顾瑾之有点胆怯后怕。
当年她怀榕南的时候,也差点导致孩子出事。
有两次事情在先,顾瑾之就越发信奉“医者不自医”的古训,怕有事又被自己耽误了。
“请林先生回来吧。”顾瑾之对朱仲钧道,“我不放心……”
她脸色不太好。
朱仲钧却是高兴异常。他对顾瑾之道:“你太担心了。放轻松些。你怀着燕山的时候,是因为路上颠簸,才有那么多事。如今又不颠簸,你身子骨又好,孩子会平顺的。你总担心,反而不妥……”
顾瑾之只得放下心。
朱仲钧嘴上这般安慰顾瑾之,背后仍是派人去寻林翊。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瑾之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夫妻俩会讨论孩子的性别。
顾瑾之想要个女儿。
朱仲钧却想要个儿子。
“你不是有个儿子?”顾瑾之笑。
“儿子还嫌多啊?”朱仲钧道。
顾瑾之轻轻捶了他一下。
自从朱仲钧告诉顾瑾之,他还想要个儿子的时候,顾瑾之就暗暗下了决心,除了这个孩子,她要再替朱仲钧生个儿子。
到了年关,朱仲钧早早就把顾瑾之怀了身孕的事,上报朝廷。
皇帝就没有再诏他们回京过年。
去年朱仲钧去了河南,所以,顺天十一的新年,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朱仲钧把燕山骑在肩膀上,带着他放鞭炮。
燕山兴奋得哇哇大叫。
顾瑾之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安静在一旁,含笑望着他们父子嬉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