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节写信
回门行了礼,众人进了内宅,顾家没有置办酒席,仅仅是薄茶待庐阳王。
上房的东次间内,庐阳王主座,大伯顾延韬陪坐。
沿炕一排的太师椅上,顾延臻坐了首位,宋盼儿次之,顾瑾之再次之;二伯、大伯母、二伯母顺次之。
剩下的人,纷纷端了锦杌,就地乱坐了一通。
屋子里挤满了人。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大伯母就笑着起身,对众人道:“老三家这园子,原本是预备给长公主的,造得精巧无双。我带着你们瞧瞧去。”
这是要把众人引出去,给顾瑾之和庐阳王一个歇息的机会,也让顾瑾之和父母亲近亲近。
大家都明白,起身跟着大伯母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顾延臻夫妻、朱仲钧夫妻和大伯顾延韬。
等人都走了,顾延韬就问庐阳王:“这些日子,皇上圣体安康,太后凤体祥和?”
庐阳王道:“是,都好。”
顾延韬欣慰点点头,又问顾瑾之:“在宫里见到了娘娘么?”
顾瑾之说见到了。
她还把德妃说三公主坐到花盆里装桂花树那件事,告诉了大家听。
宋盼儿笑。
大伯和顾延臻也忍俊不禁。
“……娘娘什么都好,三公主也好。”顾瑾之最后道。
大伯点点头,道:“久不在朝,我甚是想念陛下。”
说罢,有点唏嘘。
朱仲钧忙道:“皇兄也时刻惦记着您。朝中政务繁忙。皇兄时有感叹:若是顾阁老在朝,朕岂会这般捉襟见肘?这是皇兄的原话。我半字不撒谎的。”
“陛下谬赞了。”顾延韬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而后又问顾延臻。“……老爷子的书房,有人打扫么?我想去拿些东西。”
他也要借故出去。
顾延臻道:“画琴一直在照看。”
画琴是老爷子生前的小厮。
顾延韬点点头,起身走了。
顾延臻送他出了院门。
屋子里没了外人。
宋盼儿就不顾忌什么,起身坐到了顾瑾之身边,拉着她的手,反复搓揉道:“在宫里吃得好不好,歇得还安稳,择床么?”
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娘。我都好。”顾瑾之反握住了母亲的手。
看着宋盼儿就要落泪的样子,顾瑾之的心先酸了一半,自己的眼眶也湿了。
这才几日不见啊?
怎么感觉离别了很久?
“娘瞧着你瘦了……”宋盼儿道。
一语刚出,泪珠儿就滚落下来。
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回。
顾延臻送完了大伯,又回来。看到顾瑾之和宋盼儿哭了,他也唏嘘。
朱仲钧撇了撇头,心里不忍。
哭了片刻,宋盼儿忙道:“快别哭。大喜的日子,应该高高兴兴的。若是不在孝期。今日就要请了满家子亲戚,来热闹热闹。如今,冷冷清清的,只有家里这么几个人。委屈你们……”
“什么委屈?”顾瑾之带着鼻音,笑道,“一家人才贴心。请了那么多不熟悉的。疲于应对,有什么真情?”
宋盼儿欣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朱仲钧也忙道:“岳母,这样甚好。”
宋盼儿笑。又对朱仲钧道:“王爷打小就在我们家,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们都当你是自家孩子。今日,我要跟王爷说句心底话:我和你岳父这一生,就只有瑾姐儿这么一个闺女,养得比儿子还要精贵,往后她到您府上服侍王爷,有什么不到之处,王爷多担待……”
朱仲钧听了,正要说他一定会好好对顾瑾之的,就听到宋盼儿继续道:“…..她若是不好,王爷骂她就是了,别打她……”
说到最后,鼻子一酸,声音又变成了哭腔。
明知朱仲钧不会动手打顾瑾之的,宋盼儿仍是说了这么一句。
顾瑾之好不容易收敛的眼泪,顿时滚将下来。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一句里头的深情。
顾瑾之又依偎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出阁那天,礼仪太多,没时间哭嫁。
今日把眼泪都补了回来。
朱仲钧忙站起身,对宋盼儿道:“岳母宽心。小婿起誓,自此后,敬重瑾姐儿,别说打,就是重话也没有一句的。”
宋盼儿含泪点头,让朱仲钧坐下。
朱仲钧这才坐了回去。
顾瑾之犹在抹泪。
正悲伤难抑的时候,出去的煊哥儿和琇哥儿又进来了。
两人给父亲问安,又给朱仲钧和顾瑾之请安,这才站在地下。
顾瑾之抹了眼角,冲煊哥儿和琇哥儿招手:“过来,到七姐跟前来。”
琇哥儿看了煊哥儿一眼。
煊哥儿就不顾了,一下子扑在顾瑾之怀里。
顾瑾之接住了他,紧紧搂着他。
“七姐,你还走吗?”煊哥儿问顾瑾之,“往后都住在家里么?”
顾瑾之不知如何回答。
顾延臻就咳了咳,道:“煊哥儿。”
煊哥儿知道自己失态,松开了顾瑾之,站直了身子,眼睛红红的,看着顾瑾之。
他的问题,顾瑾之不知如何回答,一时间哑口。
琇哥儿则远远站着,有点生疏。
宋盼儿冲煊哥儿招手,道:“你过来。”
煊哥儿就走到了母亲身边。
宋盼儿如实相告:“……七姐是出阁了,往后不住在家里。”
煊哥儿匾着嘴巴,很是委屈。
这个时候,大伯母带着众人回来了。
说了片刻的话。快到了午膳时辰,大家起身告辞。
宋盼儿也起身。亲自去安排午膳。
顾瑾之和朱仲钧留在顾宅用了饭。
饭后,朱仲钧陪着顾延臻闲聊。顾瑾之则和母亲在内室,说着体己话儿。
“祝妈妈她们,早已去了庐州。等你到庐州的时候,她们照样服侍你。”宋盼儿道。
顾瑾之点头:“娘,您别担心。我这么大的人,难道不能照顾自己么?”
而后,她悄声对宋盼儿道,“若是有了身子,前三个月正是不稳的时候。太后岂会舍得我车马劳顿去庐州?我累着不要紧,若是伤了孩子……只怕会留我的。这一留,就是一年半载了。”
宋盼儿眼睛大亮。
顾瑾之心里却发苦。
她和朱仲钧,新婚之夜都没有做完就停下了,根本不可能受孕。不知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要想借着怀孕不走,下个月就必须要有动静了。
想到这里,顾瑾之后背一阵寒意。
心里的恶心感,顿时就涌上了,怎么都控制不住。
宋盼儿却没有留意到顾瑾之脸上浅浅的变化。
她笑着道:“正是这话。你要争气些。若是有了身孕。就能留大半年。没有生了孩子就走的,至少得歇个一年。这么一来,就能在京里两年了。”
顾瑾之笑着,附和宋盼儿的话。
宋盼儿顿时就开心不少。
顾瑾之不由打趣她:“娘。您当初嫁到京城的时候,外祖母也这样舍不得您吗?”
“那时候你外祖母都过世五六年了。”宋盼儿道,“若是她在。自然也是哭得死去活来的。”
顾瑾之不妨,说了这样的的错话。
她忙把话题转了过来。
“……娘。我想过秦叔叔写封信,您派个人送过去。”顾瑾之突然道。
秦叔叔就是秦申四。
宋盼儿问:“有什么事。派个人去说一声,写什么信?”
顾瑾之想了想,道:“还是写信,清楚些。我怕去的人,讲不明白。”
宋盼儿只得同意。
她喊了海棠,拿了笔墨纸砚来,给顾瑾之。
顾瑾之写了封短信,交给宋盼儿。
宋盼儿看了眼,只见顾瑾之写道:“叔父梅卿尊鉴:京中如武安伯白氏、章和侯谭氏、宣平侯李氏、首辅夏氏、元平侯姜氏这五族,若有小疾求至叔父门下,不伤性命,且望推诿,言侄女瑾之所擅,将不胜感激。敬颂。教安。”
顾瑾之的意思是,若是她信中提到的这五族人中,有人生病,请秦申四上门诊断,秦申四刻意保留,并举荐顾瑾之去。
宋盼儿不解,眉头微蹙。
“就算请你去了,你也在宫里出不来。写这个,要做什么?”宋盼儿不悦道,“况且你贵为王妃,上门问诊,有失体面。”
“娘,我心里自有打算,您放心。”顾瑾之笑道,“不用上门问诊,让他们请我上门做客,难道不许?”
她把信封起来,道,“您一定要送给秦叔叔,别忘了。”
时间慢慢就到了下午酉初,顾瑾之和朱仲钧起身告辞,回了皇宫。
宋盼儿拿着顾瑾之的信,犹豫了半晌。
她总觉得不妥。
可想着顾瑾之的话,宋盼儿又觉得不送更不好。
她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顾延臻。
“你令书一封,告诉秦梅卿,要知道王妃的体面,说话留意三分。”宋盼儿道。
这意思,还是想把顾瑾之的信送出去。
顾延臻就照宋盼儿的意思写了。
写完之后,和顾瑾之的信一起,叫人送到了秦申四府上。
顾瑾之则和朱仲钧回了皇宫。
他们到了宫里,先去太后的坤宁宫请安。
他们遇到了来看二公主的苏嫔。
昨日宴请的时候也看到苏嫔了。当时人多,没顾上说话。‘
“王妃。”苏嫔和顾瑾之见礼。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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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节串门
仲秋的天气,变化无常。饶是宫人们一千一万个小心,体弱多病的二公主还是染了风寒,有点低烧,加腹泻。
病了四五日,直到今日才好了些。
苏嫔这几日总往坤宁宫来,看望二公主。
自从张淑妃入了冷宫,皇帝便令大公主搬了出去。
二公主不知是舍不得姐姐,还是一个人寂寞,也或者仅仅是生病,没什么精神,苏嫔很担心她。
此刻,二公主正依偎在太后怀里。
才四岁的二公主,继承了苏嫔的美貌和纤柔。因为瘦,脸色苍白,叫人心疼。
太后搂着孙女儿,问顾瑾之和朱仲钧:“……亲家老爷和夫人都好?”
顾瑾之忙上前,回答了太后的话,说顾延臻和宋盼儿都很好,谢太后挂念。
太后含笑,道:“累了一天,回去歇了吧。哀家这里不用你们服侍。”
朱仲钧和顾瑾之都道是。
苏嫔来得时间也有点长了,见二公主和太后亲昵,没有打断她们,趁机对太后道:“臣妾也告退了……”
太后摆手,道:“去吧。无需担心,延平有哀家照顾,好着呢。”
二公主的封号是延平公主。
苏嫔又道是。
她也从坤宁宫出来,赶上了顾瑾之和朱仲钧。
他们顺路,就一起走了。
顾瑾之和苏嫔闲聊,问了问二公主的身体。
“时常如此。”苏嫔提到女儿,就心疼不已。“每每一点小病,都要折腾一回。二公主越发瘦了。”
二公主只要生病,总是所有的毛病一起来。从来没有单单生一种病的。
孩子原本就单薄,抵抗力差。
病又多,身子就更加差了。
苏嫔总提心吊胆的, 怕孩子养不活。
“她还小,用心调养。”顾瑾之道,“我瞧着二公主脸色有点苍白,不单单是身子虚。娘娘若是听得进去,我有一言。”
“您说!”苏嫔连忙道。
她对顾瑾之的医术很信任,自然对她的话奉若神旨。
“……像二公主那么大的小孩子。脏腑尚未长全,不管是补药还是旁的药,最好少吃。多活动,多吃饭,气血才足。若是能每日带着她到御花园走上半刻钟,有益无害。”顾瑾之道。
从前顾瑾之没说这话,是因为二公主太小了。
一两岁的孩子,才学会走路,腿脚软。让她每日多走路,肯定是不现实的,也达不到锻炼的目的。
如今二公主已经满四岁了。
如果活动量大起来,她的身子可能有些益处。顾瑾之才有如此一提。
“我明日就告诉太后娘娘。”苏嫔道,“谢王妃指点……”
顾瑾之笑:“举手之劳,有没有用。还两说呢”。
苏嫔忙说,一定有用的。而后。她轻轻咳了咳,咽了口吐沫。她已经这样好几次了。
咽喉不舒服的人才会经常这般。
顾瑾之就趁势问她:“娘娘是嗓子不好么?”
苏嫔笑了笑。道:“您这都看得出来?这两日天气燥,嗓子干涩,有点不舒服。”
“那应该请个太医把把脉,认真吃副药。”顾瑾之道。
“明日就请。”苏嫔笑道,“炖了冰糖雪梨水喝,早晚喝着,已经好得差不离了……”
这两日,宫里忙着庐阳王的大婚,哪有功夫给苏嫔请太医?
况且嗓子不舒服只是小疾,苏嫔也不甚在意。
她身子骨弱,向来就大病小病一堆,无需大惊小怪。
像这种小毛病,很快就好了。
顾瑾之和苏嫔说话,走得很慢,朱仲钧有点不耐烦了。
他的衮衣和头冕都很重,想赶紧回去换了,轻松轻松。
他频频给顾瑾之使眼色。
顾瑾之却像是看不到,继续和苏嫔说话。
她们说完了苏嫔和二公主,又说到了苏家。
“……如清姐姐怎样?”顾瑾之笑着问苏嫔,“自从我家里守孝,不怎么出门,好些时候没看到她。”
提到苏嫔的胞妹苏如清,苏家上下都对顾瑾之感恩戴德。
“中秋的时候,她和我娘亲进宫,我还见了她一回。她脸上的伤疤,如今不用施粉,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苏嫔感激道,“已经好了,您是她的救命恩人。”
顾瑾之笑,也不谦虚。
想了想,顾瑾之问苏嫔:“如清姐姐原本就美若天仙,要不是因为那病,脸不至于现今未嫁。有人求亲么?”
苏嫔心里一顿,疑惑顾瑾之怎么好好的问这话?
难道顾瑾之想做媒人?
顾家的男儿都娶亲了,没有和苏如清年纪相配的,那顾瑾之要给谁做媒?
“求亲的倒也不多。”苏嫔委婉道,“如清虽然年纪大了,到底也是我妹妹,空担了侯府千金的虚名。门当户对的亲事,越发难挑了……”
求亲的人家,大概是门庭都配不上苏家。
顾瑾之笑道:“……怎么不招婿在家?”
“没有合适的。若是有了合适的,招婿在家也无妨的。”苏嫔更委婉了。
听这个意思,苏家是不可能招婿的。
建宁侯虽然没有儿子,却也不打算降低身份,学什么招婿入赘。估计要从苏家族里过继儿子吧。
苏嫔不知道顾瑾之问这话,是单单的闲聊,还是别有用意,她回答得越发谨慎。
“我们家的德妃娘娘,也没有胞兄弟,只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顾瑾之笑着道,“您也没有胞兄弟,倒是同病相怜。如今这世道,没有胞兄弟撑腰。总不如人家兄弟满堂的有底气。像谭贵妃娘娘,家里兄弟那么多。而且个个有出息……”
说到这里,顾瑾之的话突然就停住了。
她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苏嫔就知道她是别有用意了。
“是啊。我也没胞兄弟。”苏嫔勉强接了半句,后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瑾之突然就提了谭贵妃,让苏嫔心里猛然一怔。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话题说不下去了。
恰好就到了岔路口。
顾瑾之和朱仲钧往曦兰殿,与苏嫔不同路。
行礼作辞,顾瑾之就先走了。
苏嫔的脚步很慢。
她满脑子都是顾瑾之的那些话。
串在一起,有个中心意思呼之欲出,偏偏苏嫔拿捏不准……
是想让苏嫔和顾德妃联手,对付谭贵妃。还是告诫苏嫔,别鸡蛋碰石头,去招惹谭贵妃,应该拉着顾德妃一起,远离是非?
苏嫔有她的敏感。
她能感觉到,太后对她寄予了些不同的厚望。
特别是张淑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太后的厚望更重了。
苏嫔出身名门,祖先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一门两侯。地位显赫。到了今时今日,有点衰落,却是正经的高门望族。
这份出身,不输宫里的任何人。包括谭氏。
苏嫔生了二公主,这功劳,无出的谭贵妃更比不上。
剩下还有子嗣的。就是顾德妃。
没人会指望顾德妃。
顾德妃那个人,着实太不适合在宫里生存。
要抓顾德妃的把柄。随手就能抓到一堆。
顾德妃如今能活得那么风光张扬,公然和谭氏作对。无非是皇帝和太后齐齐保她。
她有个让皇帝倚重的大伯。
继皇后这件事,顾德妃是无望的,苏嫔很清楚,哪怕顾家有顾延韬。
看太后的意思,她是希望苏嫔能和谭氏角逐一番。
谁不想母仪天下?
苏嫔也想。
她知道,庐阳王时常在坤宁宫,也许听到了蛛丝马迹,告诉了顾瑾之。
而顾瑾之的意思,并非请苏嫔让顾德妃……
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让苏嫔一时间无法确定。
苏嫔慢悠悠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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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苏嫔不明白顾瑾之的用意,朱仲钧也不明白。
他问顾瑾之:“你跟苏嫔说那些,是为了什么?”
顾瑾之轻轻嘘了声,示意隔墙有耳,不多言。
朱仲钧就没有再问了。
回到曦兰殿,换了便服,朱仲钧躺在床上就不起来了。
“再也不要穿这些……”朱仲钧抱怨。
想到皇帝每日早朝,都要穿戴比亲王衮冕更重的衣冠,朱仲钧一阵胆寒。
这太受罪了。
女人穿高跟鞋都没有这么受罪。
顾瑾之反而很好,到了今日,她几乎适应了。
朱仲钧道:“女人啊,果然是天生的衣裳架子,为了美,自我虐待在所不惜。”
顾瑾之在一旁听了,忍俊不禁。
第二日,就是九月十四,顾瑾之一大清早起来,和朱仲钧用了晨膳,便去了坤宁宫请安。
而后,她对太后娘娘道:“母后,我今日想拜会各宫的娘娘……”
太后宠溺笑道:“去吧。”
拜会各个宫里的娘娘们,也是合乎规矩的。
想了想,太后又道:“让成姑姑陪着你。”
“这倒不用。”顾瑾之笑道,“成姑姑为了我和王爷的婚事,忙了几日,又要服侍母后,不敢再劳烦了。有个引路的,就足够了。”
太后想,最近成宛的确是忙得脚不沾地。
况且去宫里逛,让成宛引路,显得大材小用了。
太后也要顾虑成宛的心情。
她没有再坚持,喊了个机灵的小宫女,让她给顾瑾之引路,去各个宫里坐一坐……
既然是拜会众位娘娘,必然是从上到下。
第一个拜会的,应该是谭贵妃了。
小宫女领路,往谭贵妃那边去。
谭贵妃住的地方,离坤宁宫是最近的。
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谭贵妃处。
听到内侍来通禀,谭贵妃微讶。
在谭贵妃处凑趣的周贵人忙笑道:“最懂礼数的,非庐阳王妃莫属了。怪不得太后娘娘那么疼她。”
谭贵妃白了她一眼。
太后又不在跟前,拍什么马匹?
周贵人忙收敛。
谭贵妃也收起在周贵人面前的刻薄,换上副雍容的笑,让内侍请了庐阳王妃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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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节挑拨
苏嫔早起的时候,感觉嗓子更加不舒服。
仿佛有口痰在喉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很不舒服,说话也有几分不爽利。
她去坤宁宫给太后省晨,又在偏殿看了回二公主。
等其他妃子们纷纷告辞,苏嫔才趁机对太后说了顾瑾之昨日的话:“……王妃的意思,让臣妾领着二公主,常往御花园逛逛。”
九月的骄阳明媚,不晒人。
出去逛逛,心情也好。
太后见是顾瑾之的话,没反驳,对苏嫔道:“孩子跑一跑,精神好。哀家听闻,永淳那丫头淘气得紧,前些日子还坐在花盆里装桂花树。她身子骨结实。让延平也多动动,去永淳那里顽一会儿也不妨事。你亲自带了她去,是最好不过的。”
永淳就是三公主。
太后虽然说三公主淘气,语气也带着宠溺。才满两岁的三公主,能淘气得那么精致有趣,也是惹人爱的。
想了想,太后又道,“也带着延平去看看清河。她们姊妹俩一处长大,陡然分开,只怕不舍。”
清河是大公主,张淑妃的女儿,刚刚从坤宁宫搬出去。
太后弄然舍不得,也不好强求大公主。
苏嫔一一道是。
她回答的时候,声音有点嘶哑。
嗓子很难受。
太后很细心,留意到了这点,问苏嫔:“你喉咙不舒服?”
苏嫔道是:“是,有点干涩。臣妾想着,这时节,秋燥也是常有的,煮了冰糖梨水喝。没什么用……”
太后板起脸,责备道:“既不舒服,就该告诉哀家,请了太医来瞧。忍着怎么行?”
又吩咐成姑姑,“叫太医院的人进来服侍。”
成姑姑忙道是,转身去吩咐了。
苏嫔道谢。
太医院的人很快就来了。
来的太医,是擅长妇人科的。
他隔着帘幕给苏嫔切脉,片刻后出去,对成姑姑道:“苏娘娘这是咽喉不利、痰气郁闭之症。天气干燥,故而犯疾。犯疾时,喉咙中有痰涎堵塞感,不得上、不得下。是很平常的小疾,吃上两剂药,便可大好。”
成姑姑又把这话告诉了苏嫔和太后。
苏嫔一听,大夫说得,和她的情况一模一样,连忙点头。
太后便道:“让他开了方子。”
成姑姑又出去吩咐。
太医就开了方子。
开的是半夏厚朴汤。
半夏厚朴汤来自《金匮要略》,是个主治“梅核气”的方子。“梅核气”,是中医里的叫法,就是后世西医说得慢性咽炎,有痰涎堵塞咽喉,吐不出来、吞不下去,非常的难受。
这半夏厚朴汤,主药是半夏和厚朴,陪茯苓、生姜和苏叶,煎汤服下。
太医一点点告诉了成姑姑。
成姑姑又进去,一点点告诉太后和苏嫔。
太后点头,对成姑姑道:“你吩咐人去取药……”
成姑姑道是。
苏嫔忙道:“不敢劳烦成姑姑。等臣妾回宫,叫人再去取。太医也说,只是小疾,且不急在这一时……”
太后没有勉强,把方子交给了苏嫔。
她也不想在苏嫔面前,显得过于关切,否则露出端倪,张家今日的下场,就是苏家的明天。
太后叹了口气。
苏嫔接了方子,交给了自己身边的宫人,让她拿回去,让自己宫里的人去取药、熬药。
取药、熬药的过程,没有一个时辰也不能的。
苏嫔如实承禀了太后:“……臣妾先带着二公主去走走,再回去吃药。”
太后点头。
苏嫔就带了二公主,往御花园去了。
二公主欣喜不已。
母女天性,哪怕不养在苏嫔身边,二公主对苏嫔也是格外的亲切。看到母亲带着她去玩,二公主一张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她紧紧攥着苏嫔的手指,扬脸问她:“母妃,您是带我去御花园摘花么?”
苏嫔笑,点点头。
御花园四季如锦。
仲秋的院子里,满开了朱槿花、各种菊花、各色桂花、木芙蓉、月季花、紫茉莉、玉簪、美人蕉、茶花……争奇斗艳,开了满院子,枝叶敷华荣,香杂水沉生。
二公主很是高兴,几乎小跑着,嗅嗅这个,闻闻那个,虽然气喘吁吁的,却高兴非常。
“是谁在喧哗!”花篱的另一边,有人被二公主的欢愉吵到了,厉声呵斥。
二公主乃是孩子的笑声,不可能被误认为是小宫女。
宫里有几个孩子,谁不清楚?
明知是几位公主之一,还敢如此呵斥,定是谭贵妃无疑了。
二公主吓了一跳,往苏嫔身后躲。
苏嫔就轻轻拥住了孩子,声音温柔安抚她:“没事,没事,延平不怕。”而后,她依旧柔声,只是微微提高了点声量,对对面,“苏嫔和二公主在此,是谁说话?”
那边一静。
片刻,衣裙沙沙,环佩一阵叮当作响,有人快步绕了过来。
是周贵人。
周贵人是谭贵妃抬举,亲近得势的。
苏嫔不怕谁,却不想惹事。
周贵人满脸堆笑,过来给苏嫔行礼:“妹妹给苏姐姐请安,二公主金安。方才妹妹不知是二位,一时口急,胡乱喊了一句,苏姐姐莫要怪我。”
方才不是这个声音。
那个声音,像是谭贵妃身边的宫女。
苏嫔也懒得计较,笑着道:“不妨事,原是我们喧哗了,扰了妹妹的清净。周妹妹如此雅致来逛逛?”
周贵人笑道:“是过来伺候谭姐姐的……”
“谭姐姐在此?”苏嫔忙道,“失礼了。妹妹引荐,臣妾和二公主给谭姐姐请安。”
那边,谭贵妃听得一清二楚。
隔着花篱,谭贵妃眉头蹙了蹙。
她原本就是心情不好,到御花园散步的,不成想遇着了苏嫔。
她现在哪有心情应付苏嫔?
她被顾瑾之气得不轻。
顾瑾之到谭贵妃宫里坐,说了些陈年旧事,把谭贵妃心底的事都勾了起来。
顾瑾之还说,从谭贵妃的面相上看,她曾经中过毒,可能害了胞宫,乃至不孕的。
这些事,让谭贵妃恨之入骨。
偏偏顾瑾之有个享誉盛名的医者。谭贵妃极力想不信,可字字句句都如了耳。
她恨得眼睛都红了。
她为什么不能生育?
当年,她和双胞胎姐姐一起进了太子东宫。姐姐是正妃,她是偏妃。
凭什么?
因为姐姐比她早出来那么一小会儿。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她就要屈居姐姐之下,换了谁也不甘心的。
谭贵妃那时候到底年轻,可能带出了几分,让先皇后有所察觉。
先皇后还多次跟她谈,说将来姊妹一心,不管谁是皇后,都要彼此照应。
那时候,太子更疼谭贵妃的。
太子在谭贵妃院子里过夜的时候,比在先皇后那里还要多。
虽然一模一样的脸,太子更喜欢谭贵妃。那时候谭贵妃为人爽朗,说话利索,不似姐姐总说三思而行,慢慢吞吞的,让太子没有耐心。
可最后,姐姐怀了身孕,生了嫡长子,而她没有。
姐姐怀孕、生子这个过程中,太子都是歇在谭贵妃这里。而谭贵妃这么得宠,反而无孕,这让她既担心又着急。
她那样年轻,怎么可能无子?
她很着急,甚至偷偷让母亲给她谋了个民间验方,偷偷喝药。
那些日子偷偷摸摸的,提心吊胆,却满怀希望,既担心又甜蜜的心绪,她至今都记得。
可喝了半年,没有花开结果,反而让太子发现了。
太子从此冷落了她,觉得她不安分。
最后,她求子无望,失去了太子的欢心,还落个无法生育的下场。
失宠后的谭贵妃,有段日子疑神疑鬼,那时候她总怀疑,是不是姐姐串通了母亲,才害得她如此下场?这些怀疑,时刻吞噬着谭贵妃的心。
她身居深宫,派人去查。查回来的消息,都是她多心,母亲和皇后并未害她。
可她不信。
她暗中派人去查,皇后难道没有暗中派人监视她?
她得回来的消息,也许都是皇帝故意透给她的,并非事实。
姐姐已经去世多年,姐姐留下来的独子也封了太子。
谭贵妃虽然不是皇后,却是这禁宫第一人。
可午夜梦回,她总是无法安心。
她恨。
这种恨,无法对人言,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她无法肯定是姐姐和母亲害她,却又无法释怀。
这种情绪,折磨了她好些年。
而今天,顾瑾之的一席话,让谭贵妃怀疑顾瑾之的目的不纯,却又把顾瑾之的话听了进去。
万一是真的呢?
当年真的是姐姐和母亲合谋害她呢?
她越想越生气,恨不能砸了满殿的东西。
宫里耳目众人,谭贵妃要是敢那么大发雷霆,立马就会传遍禁宫。她不敢。
她只得带着耳边的人,到御花园散心,想把情绪慢慢宣泄出来。
结果,就遇到了孩子的笑声。
这些笑声,更加刺痛谭贵妃的心。
她应该有个孩子的。
她无灾无病,为什么她没有孩子?
苏嫔带着二公主过来。
谭贵妃看到二公主,穿着那么可爱的衣裳,一张小脸上,眼睛水灵乌黑,似玛瑙般。
这么漂亮的二公主,更进一步刺痛了谭贵妃。
她脸色骤变,藏在袖底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二公主吓得往苏嫔身后藏。
苏嫔却像没注意到一样,大大方方给谭贵妃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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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节得胜
御花园的偶遇,苏嫔将谭氏的不快看在眼里,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二公主告辞。
她将二公主先送到了坤宁宫,再回了自己的宫殿。
管事的嬷嬷告诉她,庐阳王妃方才来了。见苏嫔不在,便说下次再来。
“有什么事?”苏嫔问。
“倒也没什么大事。”嬷嬷笑着道,“王妃说,她不过是串串门,给各位娘娘请安。您不在,下次得空再来,就去了德妃那边……”
苏嫔不由想起方才遇着的谭贵妃。
她气成那样,是不是庐阳王妃到了她的宫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谭氏很精明小心,她的事,苏嫔不敢胡乱打听。
她只是笑了笑。
“到德妃那边,去了多长时候?”苏嫔问。
嬷嬷想了想,道:“约莫一刻钟……”
才一刻钟,应该没走。
苏嫔又问:“我的药熬煎好了吗?”
“好欠些火候。”嬷嬷回答。
苏嫔道:“那我先去德妃姐姐那边坐坐。药煎好了,先搁着,我回来吃。”
嬷嬷道是。
苏嫔就带着贴身服侍的宫人,到了景和宫。
景和宫里,德妃正拿着自己的绣活,给顾瑾之瞧。
内殿的榻上,堆了好些小衣裳,都是两三岁孩子穿着。
全是德妃替三公主做的,给顾瑾之过目。
顾瑾之啧啧称奇。
姊妹俩有说有笑的。
苏嫔进来,就打断了顾瑾之和德妃。
德妃对苏嫔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表情淡淡冲她微笑,问她:“苏妹妹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人家才来,德妃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让苏嫔感觉到德妃很不欢迎她。
平日里,苏嫔也很少到德妃这里串门。
“我在太后娘娘那边瞧二公主,回来才听人说,王妃到过。见我不在,就来了德妃姐姐这边。我赶过来,看看王妃……”苏嫔笑道。
顾瑾之忙解释:“我并没事,不过是到处走动走动,太后娘娘说这合乎规矩的。苏嫔不用专门过来。劳动您,我失礼了。”
她要给苏嫔行礼,苏嫔忙扶住了。
德妃邀请苏嫔看她的绣活。
苏嫔也认真看起来。
德妃的绣活,着实没什么出彩之处。只是她做得多,用心良苦,苏嫔就赞不绝口。
坐了一会儿,苏嫔念着要吃药,就先告辞了。
等苏嫔一走,德妃对顾瑾之道:“你怎么跟她有点来往?”
顾瑾之就把自己治好过苏嫔胞妹的事,告诉了德妃。
“我不太喜欢苏嫔。她那个人,没点主见,又瘦弱。将来你若是有事,指望她帮?她不要你帮忙就万幸了。”德妃用种嫌弃的口吻道。
她觉得和苏嫔交好,会被苏嫔拖累。
在德妃看来,苏嫔就是个包子,谁都可以欺负她。
顾瑾之笑了笑,道:“娘娘,苏嫔这些年,过得不好?”
德妃微愣。
“苏嫔身子骨不好,陛下去她那里应该不多的。”顾瑾之道,“她过得好像也不错,没人敢轻待她。”
德妃就深深看了眼顾瑾之。
德妃在宫里这几年,总觉得苏嫔很软弱没用。
可仔细一想,人善被人欺。不管是在哪里,软弱没用的人,都不会有人重视她的。
苏嫔并不受宠。假如她无用,她宫里的吃穿用度肯定是最差的。禁宫是最无情又势力的地方。
可这几年,德妃有的,苏嫔都有。而且苏嫔还比德妃低一品。
德妃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默默把自己的绣活收起来,过了片刻又嘟囔了一句:“真讨厌你们这样的人……”
她把苏嫔和顾瑾之归为一类人。
顾瑾之笑了笑,并不介意。
她帮着德妃收拾。
收拾好了,时辰也不早,快到了午膳的时候,顾瑾之起身告辞。
德妃留她:“这些年在宫里,总是我一个人用膳。你今日留下来,难道就不合规矩?”
她留人都说得那么不动听。
顾瑾之笑,道:“既然如此,我有幸叨扰娘娘。您派个人去趟曦兰殿,和王爷说一声,免得王爷等我。”
德妃这才露出笑容。
她喊了个小内侍,让他去曦兰殿告诉庐阳王一声,今日德妃留了顾瑾之用膳。
吃完饭,德妃又留顾瑾之说话,问她家里的琐事。
离家已经好几年了,那些怨恨和不满,都给思念让了位。
如今的德妃,只记得曾经顾家那园子里的四季如锦。
“你们那个房头,只有你一个姑娘,你母亲亲又是江南大族出身,陪嫁丰厚,你想不到我们那房头的苦。”德妃如今提起来,倒也不觉得多苦,反而是很珍贵的记忆,语气唏嘘道,“家里有了好东西,我娘总要先给五姐挑。我娘没有儿子,就指望五姐将来光耀门楣,给她争脸。没想到,最后千算万算,还是我进了宫……”
“娘娘命好。”顾瑾之道。
德妃又是笑,道:“是运气。虽然没听说过,我也能猜得到,宫里有人私下里叫苦:若是没有进这个地方,也许自由自在。
我却不这么想。若是我还在家里,将来嫁不到好人家。哪怕是嫁了,自己的陪嫁也是公中出,少之又少,没得叫婆婆、妯娌和小姑们说嘴。
现在就好了,没那么些顾忌。进了宫,外头的东西都带不进来,不管从前家里如何,在这宫里,每个人都一样。若是不争气,娘家再有钱也过得不好。我反而是捡了大便宜。”
顾瑾之笑,道:“娘娘能如此通透,过得也舒心……”
“不通透如何是好?”德妃也笑,“整日叫苦吗?”
顾瑾之想说,德妃过得并不苦。
和她一起进宫有二十多位妃子,好些没见过皇帝的面;哪怕是有过恩宠的,也未曾有身孕。
没过半年,没有功劳的那些新妃子们,都被皇帝冷落。
皇帝常去的,不过是几位品级高的老妃子那边。
这一点,皇帝还算念旧情。
德妃一进宫就是高位,又生了公主。
“姊妹几个里,四姐应该过得最好。”德妃把话锋一转,从说自己,转到了姊妹们身上,“袁家不过是有几个钱,连户部挂名的皇商都没攀上,正是依靠着咱们家,自然把四姐当宝贝。只是五姐,不知道她将来如何。她也快嫁了吧?苏家可是真正的高门大族,规矩比顾家要多多了。”
顾瑾之微微笑了笑,没接口。
德妃自顾感叹:“从前我和四姐都恨极了五姐。如今想来,她也不容易。七妹,你还记得那年在白云观?就是王爷摔下来那次……”
顾瑾之当然记得。
是朱仲钧来的那日。
“记得……”顾瑾之道。
她不知德妃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白云观真幽静,当时四姐跟我说,家里太吵了,都挤在一处。若是能到白云观去住,最清闲不过的。”德妃笑起来,“我总记得她这话。她那时候大概心里是苦的,我常想起来就觉得不忍心。如今她有了个好归宿,你不晓得我多高兴……”
顾瑾之的心,顿时被什么扎了下,有点闷闷的疼。
她不知道德妃怎么突然兴起,提起这句话。
可想着顾珊之的处境,想到袁家和袁裕业,再对应德妃这话,顾瑾之心里泛起一阵难过。
德妃在宫里,顾珊之那些糟心事,告诉了她也没用,反而添了烦恼。
顾瑾之从来没打算说过。
“四姐过得好,谁都高兴。”顾瑾之道,“等明年家里除了服,大伯母和二伯母都可以进宫看望娘娘……”
德妃对自己的母亲是否能来,并不感兴趣。
她跟大伯母也不算亲近。
顾瑾之这话插得让德妃感觉无趣。
话题渐渐没少了。
顾瑾之看着时辰不早,就起身告辞。
德妃让她明日再来。
顾瑾之便道:“明日若无事,必定来。”
然后就回了曦兰殿。
朱仲钧不在。
宫人告诉顾瑾之,他等顾瑾之用膳,结果顾瑾之在德妃那边,朱仲钧就去了坤宁宫,现在都未回来。
顾瑾之只得去了坤宁宫找他,顺便给太后请安。
在坤宁宫,遇到了下朝的皇帝。
朱仲钧见顾瑾之来了,立马牵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很保护她,不想她和皇帝靠近。
皇帝对朱仲钧这一动作心里很不快。
他心想,若不是朕,你娶媳妇岂会如此容易?
现在就恩将仇报。
今日皇帝心情好,不快一闪而过。
“……两个月后便能班师回朝了。”皇帝继续方才的话题。
顾瑾之想,班师回朝,是指安南的平乱军吗?
历史上,安南国的平乱军,打了两年多。
时间上是契合的。
历史是大胜回朝。
看皇帝这脸色,喜气洋洋的,肯定是胜利了。
“孙柯呢?”朱仲钧突然问,“他战死了吗?”
孙柯曾经是朱仲钧的护卫,他从宁席手里挖过来的。
而后,孙柯跟着元平侯姜梁,带着庐州王府的护卫军,去了安南平乱。
“朕哪里知晓?”皇帝笑道,“捷报上没说,应该没事。”
朱仲钧眼眸转了转。
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张道坤下了诏狱。
而安南平乱军这个时候回来了。
依着庐州王府对这次平乱的贡献,朱仲钧替孙柯谋取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职位,皇帝应该没话说吧?
晚上回去,朱仲钧就和顾瑾之商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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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节臆断
“我要向皇帝讨锦衣卫指挥同知,把孙柯安排在锦衣卫里。”夜里盥沐后歇下,两人在帐内说悄悄话,朱仲钧就趁机把想法对顾瑾之说了,“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自从顾瑾之出事,他对顾瑾之越发小心。
要是从前,这种事他不会和顾瑾之商量。
顾瑾之想了想,没有敷衍他,认真道:“锦衣卫是皇帝最亲信的人。孙柯不是他的亲信,他总归不放心,我感觉孙柯在锦衣卫没什么前途。二十六亲卫,锦衣卫只是其中之一。换个亲卫,说不定还能做到指挥使,对孙柯的前途更好,也不枉你栽培他一场。”
朱仲钧就笑,然后一把搂住顾瑾之,道:“行,我听你的。”
顾瑾之便感觉他这番话的用意仅仅是惹得顾瑾之发表点看法而已。
朱仲钧将她搂在怀里,手轻轻试探着在她胳膊上磨蹭。
他见顾瑾之没有推开他,反而低声笑了下,就继续着,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顾瑾之的后颈。
顾瑾之微微缩了下脖子。
而后,她又笑着解释:“痒……”
她以前就很怕痒。
朱仲钧搂住她的手,缓缓往上,向她的胸前摸去。
已经触碰到了,顾瑾之突然就紧紧攥住了朱仲钧的胳膊。
她坐了起来。
朱仲钧就知道自己唐突了。
他也坐了起来。
顾瑾之扭头看着他,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神色里有几分忐忑不安。
朱仲钧道:“对不起,我太急了……咱们说过慢慢来的,我失言在先……”
顾瑾之摇头,道:“你知道,我并不是……”她不知该用什么词,磕磕绊绊的说,“你很好,我们也那么熟悉,我并非不愿和你……况且我也想早点怀孕。这样就不用去庐州,能在京城多赖些时间……如果生个小孩,也许就是榕南……”
说到榕南,她不知朱仲钧是否不快,声音一顿。
朱仲钧明白,顺势把话题转移到榕南身上。
他接口道:“如果是榕南。最好不过了。我从前挺后悔的,他出身的时候我不在;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我也不在;他第一次站起来,我也不在。他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是你送他去的。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我爱榕南,他是我儿子。虽然我们不和,我依旧很爱他。假如生个孩子像榕南。我会很宠他。”
这是朱仲钧第一次跟顾瑾之说,他很爱榕南。
孩子会怨恨父母,父母却疼爱孩子。
这种不平等,解释不清。
朱仲钧说他很爱榕南,顾瑾之相信。
孩子惹了事,恨不能拿了打死。
可心里仍是爱他的。
顾瑾之微微轻笑:“我也盼着,生个像榕南的儿子。榕南小时候有趣极了。你错过了很多事。”
“你这么一说,我都迫不及待了。”朱仲钧笑道。
顾瑾之又笑了笑。
两人默默坐着……
朱仲钧要躺下重新睡。顾瑾之却一折身,压到了他身上,坐在他怀里道:“咱们……咱们换个方式吧,也许好一点。”
她坐到了朱仲钧身上,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朱仲钧又惊又喜,一时间居然怔愣住了。
他生怕这是个美梦,竟一动也不敢动。
顾瑾之的唇凑上来,吻住了他,双手顺着朱仲钧的肩头,褪了他的中衣。
微凉的空气在肩头徜徉,朱仲钧才猛然惊醒。
他的手,环住了顾瑾之的腰,解开了她中衣的系带。
把中衣褪下,他又想伸手解顾瑾之的肚兜,却发觉摸索不到带子接在何处。慌乱中一用力,居然将带子系成了死扣。
顾瑾之便觉得烦了,唇离开了他的唇,自己从头顶将肚兜脱下来,狠狠丢在一旁。
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阴寒的空气里,倏然就似曾相似。
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朱仲钧身上滚了下来。
心底的恶心感顿时泛了上来。
一旦泛上恶心感,连朱仲钧也觉得讨厌。
她拉过自己的中衣,胡乱将自己裹住。
朱仲钧也茫然。
突然就停止了,让他欲|火|焚身。
“顾瑾之……”他企图靠过来,做了点挣扎。
顾瑾之连忙往床里头缩了下。
朱仲钧就立刻清醒过来。
脑子里的**,一下子就消散而去。
“我去趟净房。”朱仲钧知道顾瑾之现在不愿意看到他。非要呆在这里,反而惹得她更加反感。
朱仲钧先避开。
顾瑾之紧张等着他离开。
等他的脚步消失在内殿的尽头,顾瑾之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将自己脱下来的肚兜,又捡起来穿上。
朱仲钧这一出去,许久才回来。
等他回来,顾瑾之的情绪已经平复了。
她跟朱仲钧道歉:“我扫兴了……”
朱仲钧上床,紧紧搂住了她,什么也没说。
所有的语言,都没什么意义。
他只是抱着顾瑾之。
这一夜,顾瑾之又没怎么睡好,朱仲钧也没睡着。
####
过了四天,时间到了九月下旬。
天气倏然冷起来。
一夜的雨,将寒流洒落人间。清风雨露,霜华渐生。
朱仲钧和顾瑾之都换上了夹棉的外衣。
早起用过了晨膳,两人去坤宁宫请安。
在坤宁宫,居然遇到了谭家大夫人。
这位谭家大夫人,就是谭宥和谭贵妃的母亲。
曾经她到顾家。和宋盼儿争吵,顾瑾之和朱仲钧在窗外偷听过。
看到她,朱仲钧眼眸一沉,脸上露出几分不快。
太后不由好奇,多看了朱仲钧几眼。
谭大夫人立马就坐立不安。
太后慈祥微笑,看着儿子媳妇,然后对谭大夫人道:“这初寒新起,哀家身上重,不多留你。”
然后喊了内侍。让他把谭大夫人送到谭贵妃那边去。
####
谭大夫人是来看谭贵妃的,顺道来太后娘娘请安。
随着坤宁宫的内侍,谭大夫人很快就到了谭贵妃那边。
初寒新绛,谭贵妃已经点了暖手炉,在掌心里捧着。她斜倚在榻上,微微沉思着什么。
跟前只有个女官服侍。没有旁人。
谭大夫人进来,谭贵妃眼眸微抬,显得很冷漠。
谭大夫人还以为女儿是怎么了,行礼之后,坐下就问:“娘娘这是哪里不舒服吗,找太医瞧过了?”
今日并非谭贵妃请谭大夫人来的。而是谭大夫人自己来的。
她也好些日子没有来看谭贵妃,想念着女儿。
“……身子懒懒的。”谭贵妃轻声道。“总是累。耿嬷嬷说,只怕是有了身子。本宫也怕不是,张扬了出去,人说轻狂,想等些日子,没有请太医。”
谭大夫人猛然就变了。
她的脸上,并非喜悦。而是惊惶。
“娘娘有了身子?”谭大夫人努力把情绪拨回来,可脸上仍有几分异样收不回去。想故作惊喜,却带着几分生硬。
“这是好事。”谭大夫人生硬很快就敛去,笑容越发从容,“真是菩萨保佑。我整日在家吃斋念佛,望菩萨保佑娘娘。如今娘娘大喜……”
“还不知道,只是猜的。”谭贵妃道,“万一不是,岂不是叫人笑话?娘既然知道了,先别说出去。”
谭大夫人忙道是,又道:“肯定是的。娘娘盼个皇子,盼了这么些年,终于诚感动天……”
谭贵妃笑了起来,道:“娘也这样觉得?”
谭大夫人连忙道是。
说了片刻的话,谭贵妃果然精神不济,让谭大夫人先回去。
她都没问谭大夫人今日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谭大夫人从谭贵妃这里离开,到了宫门口,脸色才落下来。
她惊了一身的冷汗。
谭贵妃怎么可能怀孕?
只怕她要空欢喜一场了……
这么些年了,谭大夫人以为谭贵妃都死心了。
怎么今天突然又提及怀孕的话?
她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谭大夫人越想,心里越是惊慌。
刚才在宫里,她有没有失态?
她好像控制得很好……
可自己心里的情绪波动那么大,脸上不可能没有带出半分的。谭贵妃瞧见了,会不会多心呢?
谭大夫人感觉很糟糕。
####
谭贵妃的感觉更加糟糕。
等谭大夫人一走,谭贵妃躺在榻上,想起胞姐那慈悲温柔的面容,想起母亲那温婉纯善的性格,陡然之间都变了模样。
“你看见了吗?”谭贵妃问身边的女官。
女官点点头。
谭贵妃脸上冷若寒冰。
今日谭大夫人是随兴拜访,谭贵妃也是即兴提起。因为没有心理准备,谭大夫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谭贵妃今日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天生就不能生育。
她是为了姐姐的皇后之路,被家族牺牲了。
而现在,她还要为家族争取皇后,保姐姐留下来的骨肉继承大典。
“太狠了。他们都太狠了。”谭贵妃咬牙说道。
不知道是冷,还是心寒,她一个劲的发抖,眼泪顺着眼眶,不知不觉流了满面。
“娘娘……”女官跪在谭贵妃榻边,“娘娘节哀。没有真凭实据,娘娘也切莫胡乱猜疑。虎毒不食子……”
“是啊,虎毒不食子……”谭贵妃反复念着这句话,“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
她哪怕气到了极点,也知道这件事,母亲只是帮凶,并非主谋。
这件事的主谋,不是祖父或者父亲,就是姐姐。
****
把这章写完,手都在发抖。已经快三十个小时没睡,喝了三大壶咖啡。因为主站大封,是个非常非常难得的推荐位,所以多更了几章。过年的时候太散漫了,如今突然多更,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三十个小时才写了6章,这效率低得我都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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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节探私密
大婚之后,需得在宫里住三个月。
才住了七八天,顾瑾之便感难捱。
在娘家的时候,她平素也是看书、坐在炕上发呆度日。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去吃饭,和父母亲近片刻之外。
那时候,只感觉日子悠闲又舒适。
怎么换了个地方,好心情就全没了?
她甚至有点着急出宫。
她有很多事没办。
姜昕借给她的钱,还有不少没花出去。
可能是因为外头的事没有办妥,让顾瑾之不安。
这份清闲,顾瑾之无法享受。
太后娘娘体恤顾瑾之,因顾瑾之是德妃的堂妹,特许顾瑾之常往景和宫和德妃作伴。
于是,顾瑾之能在景和宫混半上午,又去三公主那里混半个下午,一天就这样过去。
到了下半旬,顾瑾之身上来了小日子。
服侍她盥沐的宫女知晓后,告诉了太后娘娘。
太后就知道顾瑾之没有怀上。
她有点失望。
太后很想顾瑾之能早点为朱仲钧添丁增口。
朱仲钧今年十八。
其他王爷在这个年纪,嫡长子都有了。
“小七是太瘦了。”太后想了想原因,对成姑姑道,“她那样瘦,定是吃饭少。你去问问她,御膳房做的东西和她口味合不合?只要说出来,御膳房照做了,不必委屈她。长点肉,也好生养……”
成姑姑顿时欲言又止。
“怎么?”太后见成姑姑没领命。问她。
成姑姑上前几步,低声道:“太后,奴婢听曦兰殿服侍的人说,王爷和王妃夜里睡得早。睡下之后,没有再叫人服侍过……”
太后错愕。
如果行房,肯定需要换干净的被子被单的。
难道两人除了洞房那夜,再也没有行过房吗?
“……早起收拾的时候,床单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成姑姑声音更低了。
太后眉头紧锁起来。
这小两口怎么回事?
新婚之夜的元帕,证明了顾瑾之的清白,天下皆知。
这是非常光荣的。
顾瑾之曾经被绑架。太后也担心歹徒侮辱了她。所以新婚之夜的洞房。太后也担心朱仲钧弄鬼,就叫了有经验的嬷嬷,特意叮嘱需得看准了,别叫王爷糊弄过去。
回来的嬷嬷肯定说。庐阳王和王妃的洞房没有半点作假。
太后就知道。顾瑾之的确是清白身。那些歹徒并非侮辱她。
若是说侮辱过,可能心里悲切,不愿意行房。而仲钧又疼她,就随着她了。可她没有啊。
太后脸色微沉。
到底是顾瑾之不愿,还是仲钧不能?
太后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因为顾瑾之和朱仲钧在一处很久,两人感情非常好。
年轻的男孩子,都跟馋猫似的。
仲钧又那么喜欢顾瑾之。
太后压根儿就没担心过他们不行房……
如今听成姑姑这么一说,太后大为惊讶。
“王爷呢?”太后问成姑姑。
朱仲钧不像顾瑾之,整日呆在内宫。
他是男儿,白日可以出去玩。
朱仲钧身边有护卫跟着,在宫里老实了几日,觉得无聊,带着护卫跑出去了。
“……尚未回来。”成姑姑道。
“等他回来,让他到哀家这里。”太后道。
这种事,不管是问顾瑾之还是朱仲钧,都很尴尬。可朱仲钧到底是太后的儿子,问他比问顾瑾之更妥些。
如果问顾瑾之,就带着几分责备之意。
太后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不愿,也不好贸然给顾瑾之冷脸,让顾瑾之以为太后是个恶婆婆。
####
到了午初一刻,朱仲钧知道宫里快要用午膳,就回了宫。
结果在承乾宫门口,遇着了太后宫里的常顺公公。
“太后娘娘请王爷去坤宁宫用膳。”常顺道。
“王妃在坤宁宫?”朱仲钧问。
常顺道:“不在。王妃在德妃娘娘那边用膳。”
这就奇怪了。
太后应该知道,假如顾瑾之不在曦兰殿,朱仲钧会自觉去坤宁宫蹭饭的,怎么专门叫人等他?
这是有事跟他说。
他不再多问,跟着常顺到了坤宁宫。
坤宁宫并未摆膳。
等他一进来,太后就把人都遣了下去。
事情还挺严重的。
朱仲钧神色一紧。
他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开门见山问他:“你和小七成亲半个月,小七至今无孕,你可只缘故?”
朱仲钧笑道:“母后,您也太急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挪到太后身边做。
太后却板着脸:“有些事,哀家以为小七娘家会告诉她,就没有另外叫人叮嘱你。每次夜里和小七一处,完事后也该洗洗,否则对小七身子不好。你们俩夜里从未起身,是什么缘故?”
朱仲钧脸色大变。
他只感觉自己最隐秘的私事被太后公然拿出来说,让他非常不自在。
在这个年代,母亲连儿子夜里睡不睡媳妇都要管啊?
洞房那夜,被两个老嬷嬷看着,朱仲钧心里就一直感觉恶心。
现在太后又这么说,让他更是不快。
他几乎要发作,忍得很辛苦。
“怎么,难不成你……”太后见朱仲钧变了脸,似有怒又有愧,顿时就误会了,以为是朱仲钧不能。
儿子不能,以后怎么抱孙子?
这是大病啊。
“可是真的?”太后急起来,没等朱仲钧回答。继续逼问,“洞房那夜,小七不是落帕了吗?是自从那之后,才不能的吗?”
朱仲钧一开始不明白太后说什么。
直到这么一句,朱仲钧才清楚过来。
太后以为他不能尽丈夫之事……
这个误会,很伤男人的尊严。
却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朱仲钧想,反正太后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承认就承认,没什么丢人的,只要太后不找顾瑾之的麻烦。
他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低着头。默认了太后的话,将计就计。
太后却吓得不轻。
她无力坐在椅子上,久久不知该捡哪句话来说。
过了半晌,朱仲钧才解释:“原本也还好。只是洞房那夜。有人看着。我紧张。早早就……”
新婚那夜,是顾瑾之太过于紧张,所以朱仲钧尚未发泄出来就退出。将元帕交了出去。
旁人却不清楚到底是他们谁的原因,只知道那晚结束得很快。
朱仲钧正好拿来做借口。
“……打那之后,再也不能了。”朱仲钧几乎要哭,“母后,小七说此事关乎体面,不宜张扬,等我们出去了,她悄悄弄药,治好我的病。如今弄药,需得经过太医院,才能进这内宫。小七怕人人知晓,让我难堪。”
太后微微回神,脸色苍白。
她没想到,那晚不过是派了人服侍,就把朱仲钧吓成那样。
她很不解。
“两个嬷嬷服侍你们,你怕什么?”太后问,“难道你之前行事,都没人服侍吗?”
朱仲钧就看着太后。
太后也正疑惑看着他。
朱仲钧道:“母后,我和小七之前是清白的。要不然,新婚之夜的元帕,怎么见红?”
“哀家当然知道。”太后道,“小七是大家闺秀。哀家是说,你在庐州那么些年,跟前没个服侍的?”
她是问,朱仲钧在庐州那么多年,有没有和其他女孩子睡过。
府里那么多年轻的女孩子服侍。
哪怕是最近一年去庐州,朱仲钧还带了寄绮。
“没有。”朱仲钧立马道,“母后,我只喜欢小七,其他人怎么入得了眼?既然都看不上,岂会让她亲近我?”
太后惊愕得嘴巴几乎合不上。
感情洞房那日,不仅仅是小七的第一夜,也是仲钧的?
怪不得他紧张成那样……
太后也听闻,那晚仲钧一百个不愿意有人在场,他当时就很怕。
是小七说,既然是规矩,还是应该遵循规矩。仲钧最听小七的话,这才同意的。
如此一想,反而是宫里规矩的错儿?
“这……”太后不知该说什么,“你怕什么?这又有什么可紧张的?”
话虽然如此说,想到仲钧是第一次和女人行房,被惊吓着了也是可能的。
每个人的第一次都分外紧张。
太后不是男人,她也不知道男人是否如此,所以她不能分辨仲钧说得是真是假。
况且,就算都是男人,难道都反应一样?
太后又怎么没断定没什么可怕的。
事情深入了解下,居然让太后心惊胆战。
“母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朱仲钧无奈道,“可小七说,这非大病。她专门翻了药书,说很常见。若是轻的,十天半月自己就好了。若是吓得狠了,开了方子吃药,七八副药也能好。小七是神医,她说的话我相信,母后。”
太后想说什么,朱仲钧却抢着继续道,“母后,这件事,您让我和小七自己处理吧。您若是吩咐其他太医,我只怕更……”
太后心里,的确有叫其他太医试一试之意。
可想到仲钧脸皮那么薄,第一次不过是有人看着,他就落下病根。
要是叫外人去治他,他岂不是病上加病?
“好,你叫小七来。”太后道。
她要亲自叮嘱顾瑾之。
朱仲钧道是。
他从坤宁宫出来,急急忙忙回了曦兰殿,找顾瑾之。
顾瑾之却在景和宫德妃娘娘那里。
朱仲钧又急匆匆赶到了曦兰殿。
顾瑾之刚刚用了午膳,也是准备回曦兰殿的。
朱仲钧找到她,两人回了宫。
到了曦兰殿,朱仲钧忙把自己跟太后的对话,都一一告诉了顾瑾之。
“太后若是问你,你就往严重上编。阳|痿|症你是很清楚病情的,胡乱诌一通,说得严重点。”朱仲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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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梨花白
书号:3077959
简介:世子爷,你确定你是看上我了,不是虐上我了?我不爱虐恋情深这条线好吧?
世子爷淡定摇扇子:没谈过恋爱,正在学习中……(未完待续。。)
第352节主动
顾瑾之脚步微停,看了朱仲钧一眼。
朱仲钧则催她:“快点走,母后等着咱们……”
顾瑾之微微咬了咬唇。
她停顿片刻,才跟上了朱仲钧的脚步,随着他到了坤宁宫。
太后脸色很不好看。
朱仲钧也讪讪的。
顾瑾之低垂着头。
太后把人都遣了出去,问了顾瑾之,关于朱仲钧的详细病情。
惊吓不举的男性病,顾瑾之前世没看过。
幸好太后不太通医理,顾瑾之又能结合西医的论点,扯了一通。虽然不至于精确,却也挑不出毛病。
太后脸色更加阴晦。
“王爷这病,多久能好?”太后问。
顾瑾之沉默。
片刻,她才道:“……王爷原本就是轻吓,不妨事的。再过五六日,必然能好的。”
她说得很肯定。
朱仲钧偷偷瞟了她一眼。
他想,现在她深埋在羽睫底下的眼波,定是闪动着下艰难决定的痛苦。
朱仲钧不想她如此为难。
前世,他在这个年纪,正是为顾瑾之牵肠挂肚的暗恋时候。
那时候,他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幸拥有她。
他以为,顾瑾之定是要嫁给钱詹的。
而现在,顾瑾之是他的妻了。
比起前世,提早了十年。
和十年相比,朱仲钧觉得等几个月甚至半年,他都赚了。
“母后。宫里的床我谁不习惯。”朱仲钧道,“要是能回到王府,怕是会好些……”
王府别馆的房子,他也不常住的。
如今,他却用这个做了借口,足见他真不想住在宫里。
太后眼眸一敛,道:“胡闹,大婚在宫里住三个月,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而后,她看了眼顾瑾之。“小七。你开了方子,哀家叫人取药。”
顾瑾之道:“母后,王爷只是轻症,用药反而不好。若是能让王爷心情愉悦些。三五日也该好了。”
她让太后顺着朱仲钧的心意。
顾瑾之也想出宫去。
太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立马答应。
她觉得顾瑾之和朱仲钧这次的婚姻。经历之事太多。虽然顾瑾之的事被瞒下来,却不乏有人知晓。如今不合规矩就出宫去,引人猜疑。又给顾瑾之和朱仲钧的声誉添了口舌。
“小七,王爷小疾,劳你费心调理。”太后道,“既然你有把握,哀家就放心交给你了。只是,到底只是小疾,也不必声张。”
这是叮嘱顾瑾之别说出去。
顾瑾之忙道:“母后,小七谨记。”
太后这才放他们离开。
可到底心里不安。
太后很担心,万一好不了呢?
那岂不是要断子绝孙吗?
再回想仲钧年轻的生命,六岁就摔傻了,而后就去了庐州,远离母亲和宫廷;好不容易好了,又被皇帝忌惮;等要成亲,心仪的女子又出事,差点就毁了婚事。
大婚也成了,如今又这样。
他带得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明日请了紫微真人来,哀家要替仲钧批命。”太后道。
紫微真人是白云观的主持。
白云观的道士都有道行,看向算卦最准。
仲钧刚刚出生的时候,先帝就曾请高人为仲钧批命。
命里只说,仲钧一生荣华富贵,无甚大才。
先帝当时感觉有点失望。
太后也觉得那道士批得不准,只是审时度势,说了些合乎时宜的话,讨先帝开心。
他大概不知道,先帝是希望仲钧的命更好些……
那时候,先帝最疼仲钧的,恨不能将江山留给仲钧。
后来仲钧傻了,先帝才断了这个念头。
太后却对仲钧没有寄予厚望。
能平安到老就足够了。
假如有什么灾难,应该请道是做场法事化解。
“是。”成姑姑答应着,出去喊了常顺,让常顺去安排。
太后想了想,又喊了成姑姑进来:“先别忙去请紫微真人。先去告诉皇上一声,说哀家想给王爷和王妃算卦。皇上若是准了,再去请。”
成姑姑道是。
####
顾瑾之和朱仲钧从坤宁宫出来,回了曦兰殿。
“都出去,这里不用服侍。”顾瑾之一回来,就对内殿的内侍和小宫女道。
她脸色不太好,内侍和小宫女连忙都退了出去,避之不及。
等内殿大门一关,顾瑾之猛然从身后,紧紧环住了朱仲钧的腰,将脸深埋在他的后背。
她搂得很紧。
朱仲钧明知她是感动自己在太后面前对她的维护,仍是故意曲解道:“怎么了?没事,那只是搪塞太后的,我又不是真的不行了。你放心,不会让你做活寡妇了。”
“别胡说。”顾瑾之嘟囔一句。
她声音有点沙哑。
说完,她的头埋得更深,搂着朱仲钧也越发紧。
朱仲钧就从面前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笑道:“感动啦?”
“嗯。”顾瑾之道。
“不公平。”朱仲钧却道,“这世道太不公平。什么时候起,两个人最私密的事,也要拿到旁人跟前去讨论?这原本就不公平。我只是将不平之事,尽量描补几分。你这样感激我,我受不起。”
身后的顾瑾之搂得更紧了。
过了须臾,身后才传来她含混不清的声音:“受得起……你死鸭子嘴硬,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受得起,我承你的情……我以后对你好。”
我以后对你好……
对于朱仲钧,这是句很美的情话。
他用力将顾瑾之拉过来。
顾瑾之眼睛红红的。被朱仲钧拉得有点踉跄,一下子就跌入了他的怀里。
他搂着顾瑾之的腰,轻啄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你说你以后对我的,可不能撒谎。你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夫妻一心解决它,哪怕吵架甚是打架,我都让着你。你不准一转身就走了,不理我……”
顾瑾之的心。像落入沸水里。表面上烫破了皮,起了一层烟,心里却寒冷依旧。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没有把握,却又不愿意此刻扫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得钻到朱仲钧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来躲避她无法回答的难题。
“好不好?”朱仲钧没有被她糊弄过去,他凑在顾瑾之耳边,追问着她。
顾瑾之的心。慢慢被热水融化,一时间动情,脱口而出道:“好!”
朱仲钧就将她抱了起来,笑着道:“好,可是你自己说的。顾瑾之,以后我听你的话……”
顾瑾之破涕为笑。
朱仲钧又不是顾瑾之养的宠物,他动不动就表达自己会听话,让顾瑾之啼笑皆非。
难道她对朱仲钧的要求,仅仅是他要听话吗?
顾瑾之回想了两人相处时闹别扭的过程,似乎只有朱仲钧听了她的建议,她才会不那么生气。
原来真有出处……
可那时候,她和朱仲钧的相处,在感情上并非爱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仅仅是两个异世的灵魂相互依靠。
她想让朱仲钧听话,不过是让他维护顾瑾之的利益罢了。
“不必说听我的话。”顾瑾之道,“我并不睿智。为人处事,你比我更娴熟。我……我以后跟着你。”
朱仲钧大笑。
当天晚上,两人想躺下,着太后时刻关注他们是否行房,顿时兴趣全无。
朱仲钧觉得诡异,越想越不舒服。
他问顾瑾之:“你怀榕南之前,我妈问过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吗?”
“没有。”顾瑾之道,“那时候科技那么发达,为什么不能怀孕,查一查就知道了,不必要谈那么尴尬的话题。况且,榕南性格急……”
榕南性格急,早早就来了,顾瑾之和朱仲钧结婚之后,度完蜜月就有了榕南。
来得那么快,没叫旁人操半点心。
而现在,没什么科技,传宗接代又是婚姻里的头等大事,如何不急呢?
只是,这种事直接被外人问,顾瑾之的感情和朱仲钧一样糟糕。
两人躺着,朱仲钧也没什么感觉,又睡不着,他就和顾瑾之聊天。
“你刚刚嫁过去的时候,我妈有为难你吗?”他问顾瑾之,“太后是个很开明的婆婆,对你也好,这叫爱屋及乌。我妈对你好不好?”
他第一次问顾瑾之前世的婆媳关系。
婆婆对顾瑾之,说不上刁难,但冷漠不喜也是有的。
直到她晚年,被顾瑾之治好了两起病,她才渐渐对顾瑾之改观。那时候,顾瑾之都和朱仲钧闹翻了。
“还好……”顾瑾之道。
婆媳关系,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
好不好看缘分。
没缘分的事,顾瑾之不想多谈,徒添不快。
她想着太后白天的话,又想到自己真该放手一搏。像前世克服恐高症,被钱詹拉去蹦极一样。
只有最直接对面恐惧,才能战胜它。
如果一直往负面情绪控制自己,那些负面情绪,迟早又要毁了顾瑾之的婚姻。
现在,她已经是王妃了,医者不能成为她的事业。
她没有事业,如果婚姻再失败,人生该是多么惨淡?
顾瑾之的手,顺着朱仲钧的胳膊,抚上了他的胸膛。
她摸到了朱仲钧中衣的领口,手就顺着领口,滑了进去。
她触到了朱仲钧胸膛温热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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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节失火
顾瑾之尽了努力。
她的手,摸索到了朱仲钧身上。
仿佛一只雀儿落在肩头,朱仲钧一动不动,生怕惊扰得那雀儿又飞了。
他全由顾瑾之做主。
顾瑾之吻住了他的唇。
男人和女人那么点事,顾瑾之并不陌生。
她知道怎么继续。
手探到了朱仲钧衣领的边缘,用力就能将他的衣裳褪去。
上次,顾瑾之褪了朱仲钧的衣裳,然后就不了了之。
一样的把戏,不足以玩两次。
这次如果主动脱了他的衣裳,就不能再退缩。
顾瑾之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她犹豫着。
朱仲钧明白她的犹豫,一个翻身,就将顾瑾之压在身上。
他吻了吻她的面颊,低声道:“今天我也没什么兴致。你的心意,我知道。我不争朝夕,长长久久才好。你别委屈。你委屈,我更难堪,反而不好。”
顾瑾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的手,揪住了朱仲钧的衣领,想要挽留他一下。
可心里的抵抗,让她的挽留没什么说服力。
朱仲钧就侧身,睡到了她身边。
在被窝里,他拉住了顾瑾之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很用力。
他手指纤长,骨节分明,顾瑾之能感受他的热量,心里团起了一阵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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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时刻关注顾瑾之和朱仲钧的情况。
大婚一个月之后,朱仲钧和顾瑾之仍没睡过……
太后越发着急。喊了顾瑾之,又问了一回。
“……该用药,就用药吧。”太后道,“哀家叫常顺去宫外头买,不走御药房。”
宫里不准从外头带东西进来。
太后为了朱仲钧,要公然违反宫规,叫常顺偷偷摸摸从外头弄药进来。
要是被抓,传开了,以后宫规就变得没有力度了。
太后着急,顾瑾之就更不安。
她十分愧疚。
可是她仍坚持不要用药。
虽然用药可以不喝。偷偷倒掉。可药在哪里煎?宫里起了明火。是保不住的,肯定有人察觉。
到时候,太后需要隐瞒的更多。
越是隐瞒,漏洞就越大。说不定最后还会惊动皇帝。
顾瑾之不想让皇帝也误以为朱仲钧不能。
“母后。王爷身子没事。他仅仅是受了惊吓。药都带着几分毒性。用下来,毒残留身子里,迟早也要激发出来。又添一桩病。”顾瑾之道,“王爷是在曦兰殿受了惊吓,不如让我们出宫去…….”
出宫去,也需要借口。
太后沉默着。
当天夜里,临近御花园的降萼宫走水。
这个年代的皇宫都是木制建筑,像秋高气爽的时节容易走水。虽然不吉利,却也不算大事。
太后却大做文章,不仅着工部立马着手修建,还有祈福、祭祀。
她对此很重视,让原本不甚在意的皇帝也重视起来。
“仲钧大婚,乃是大吉。走水总归不吉,别冲撞了他。”太后对皇帝道,“仲钧在宫里住了快一个月。哀家记得,之前亲王大婚,也只是在宫里住一个月。而后因你父皇仁爱兄弟,你几个皇叔大婚的时候,皆特住了三个月。到了你兄弟们,就循了此例。
虽说大政三年不改其父之志,皇上登基也多年了。规矩改改,也是陛下对兄弟的仁爱。”
宫里失水,皇帝正担心是上苍警示他。
他也在想自己是哪里失德了。
如今太后说让仲钧出宫,既不用冲撞仲钧,也体现皇帝对兄弟的仁爱,乃是积德之举。
“母后所言甚是。”皇帝笑着道,“每朝都有每朝的规矩。像亲王,不惯于住在宫里,非得住三个月,他们也受拘束。以后亲王大婚,愿意住三个月就三个月,一个月就一个人。宫里走水,怕是得罪了天神,别牵连仲钧。朕明日叫钦天监择了日子,安排仲钧和小七出宫。”
太后笑了笑。
她的目的达到了。
那降萼宫临水,平素不宜起火,是太后赏荷花专用的。
好些年没有翻修了。
今年盛夏大雨,降萼宫就多处漏雨。
内侍禀给太后。
太后想着天下大治,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铺装,就驳回了翻修降萼宫的话。
直到朱仲钧出了这种事,太后心疼儿子,才借了降萼宫做文章。
很快,钦天监就择好了日子。
顾瑾之和朱仲钧十月十六出宫,住在庐阳王府别馆。
出了宫之后,照规矩,亲王应该半个月之内离开京城。
什么时候离京,皇帝不会再催促,需得亲王自己识趣。
住久了,朝臣会催的。
一般半个月内,皇帝和朝臣都是宽容的。
太后却下了懿旨,留朱仲钧和顾瑾之到过年。
照规矩,朱仲钧和顾瑾之应该在宫里住到腊月初十。
再拖半个月,也该到了过年。
这点,皇帝也无异议。
皇帝将顾瑾之和朱仲钧出宫的缘故,告示天下:禁宫走水,怕冲撞了庐阳王的大喜,故而圣主仁爱,特许庐阳王和王妃搬出禁宫,暂住别馆,每隔十天进宫给太后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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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月十六那日,天突然冷下来,刮起了寒风。
朱仲钧和顾瑾之早早起来,盥栉一番,用了早膳。
到了辰初一刻,夫妻俩去给太后辞行。
太后叮嘱他们几句,就叫了成姑姑和常顺,亲自送顾瑾之和朱仲钧。
顾瑾之和朱仲钧出了乾清门。又去了东宫,给太子作辞。
辞别太子之后,一路过了金水桥。跨过金水桥,就到了午门。
午门是宫城的大门。
庐阳王的象辂和仪仗都听在午门。
朱仲钧先上了象辂,成姑姑搀扶着顾瑾之也上了。
而后,就升了象辂。
仪仗开道,象辂在仪仗之后,缓缓过了端门。
端门是承天门和午门之间的缓冲门。
过了端门,才是承天门。
承天门是皇城的大门。
过了承天门,就彻底出了宫。
朱仲钧留意车外的动静。
出了承天门。朱仲钧就大大松了口气。
“这一关终于过了。”朱仲钧笑着对顾瑾之道。“宫里真不自由。”
在宫里,就像是住在别人家里。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就必须接受别人的监视。
朱仲钧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却没什么反感。直到他和顾瑾之的床笫之事被太后公然拿出来说。
连人性的底线都没有。让朱仲钧对宫廷失望透顶。
他想,做皇帝也难。
“这次多亏了太后。”顾瑾之道,她靠近朱仲钧。低声笑道,“降萼宫那场火,来得太过于及时……”
朱仲钧忍俊不禁。
而后,他想起什么,神色有点黯然。
顾瑾之见他好好的,突然就不开心,问他:“怎么?”
朱仲钧无奈叹了口气:“我活了两世,两个娘。我妈,跟太后没法子比,她做母亲太失败了。可想起她和太后,总感觉她才是我的亲妈,太后只是个捡来的便宜娘。哪怕我恨我妈,她也是我妈。你懂‘妈’这个字的含义吗?这种感觉,不是对我好就能换过去的……太后如果知道我是这么想,她大概会觉得自己那把火放得不值。我自己都替太后不值得。”
这个,顾瑾之深有体会。
她笑道:“你是中途插班,没有忠诚感。你若是婴儿就来了,那么小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一抱就是几年,前世再深的感情就要被比下去了。感情是不能随自己做主的,多想无益。”
这点,朱仲钧倒是赞同。
假如感情能自己做主,想爱谁就爱谁,想谁是亲娘就是亲娘,他也不至于对太后有愧,更不至于苦恋顾瑾之这么些年。
朱仲钧微微笑了下,点点头。
顾瑾之想起什么,又问他:“你为什么恨你妈?”
朱仲钧脸色立马不自然起来。
顾瑾之这才想起来,前世自己好几次问起这个问题,他总是立马翻脸。所以顾瑾之知道,那是朱仲钧的禁区。
朱仲钧发脾气的时候让顾瑾之害怕,她不太敢踩他的禁区。
“顾瑾之,你嫁给我那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家并非表面上那么和睦……”朱仲钧道。
顾瑾之点点头。
哪个家庭不是?
“你们家跟我们家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政治世家,可你们家就有简单很多,至少岳父和岳母有感情……”
顾瑾之噗嗤一声笑。
她的笑声,打断了朱仲钧的话。
朱仲钧转头看着她:“怎么?”
“你觉得我爸妈有感情?”顾瑾之笑。
她的笑声里,带着几分讽刺。
朱仲钧微愣。
“什么感情?”顾瑾之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应该说,每个人跟母亲是最贴心的。哪怕你跟婆婆关系那么差,你仍觉得她比太后更像娘。我妈……我现在都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朱仲钧错愕。
顾瑾之也沉默良久。
最后,她笑了笑,道:“儿不言父母过。况且他们养大了我,这是最大的恩德了,我没资格抱怨什么。万幸,我现在有个娘。宋氏就是我的娘,我的心很踏实,很有归属感……”
朱仲钧又看了她一眼。
电光火石间,朱仲钧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之前常问我和父母有什么过结,希望我和他们能化解矛盾,是因为你盼望有个和睦家庭关系?”朱仲钧问,
没有得到过,才那么盼望!
朱仲钧却一直觉得她爱多管闲事……
原来她心里也有最盼望的东西,而且她一直在表达给朱仲钧看,只是朱仲钧没明白过来。
****(未完待续。。)
第354节回府
顾瑾之怔愣了下。
她不由想起她前世的父母。
主要是她的母亲。
那时候父亲工作忙,和顾瑾之在一起的时间不多。相对而言,她和母亲相处时间更久。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时常和母亲说园里的小伙伴和趣事,母亲表情很敷衍,希望她赶紧说完。
顾瑾之渐渐能读懂她的表情,很忐忑。
她在幼儿园,和小朋友有了矛盾,母亲的表情就更加凝重。
而后,母亲就去找幼儿园的老师,反应顾瑾之的问题。
她告诉顾瑾之:“有什么事,和老师说。”
只是孩子间的小矛盾而已,也许母亲只需要抱抱顾瑾之,说孩子没事,小朋友也是无心的,他们和你一样,想跟大家友善相处。
可是母亲选择去告诉老师,让老师管束好班上的小朋友,别给顾瑾之惹麻烦。
那时候在常州,顾瑾之家里父母皆是领导。年轻有为的领导,又是从京城下调的,一看就是世家子弟,谁敢惹他们?
老师和小朋友从此就跟敬菩萨一样远离她。
顾瑾之非常努力,最后才发展了两个勉强的友谊。
她那时候多小啊?
为了不让自己失望,顾瑾之后来尽量不和人深交。她对每个人都好,可是心里,她抵触和每个人深入接触。
到了小学,她换了批同学和老师。
当然。也有同学知道她的事,告诉人家别惹她,可顾瑾之友善,不少人不相信同学的话,依旧和顾瑾之来往。
顾瑾之小心翼翼维持着她的同学关系。
二年级的时候,顾瑾之考试考砸了,数学考得很差,一下子落到了倒数第十名。
她非常忐忑回家,告诉了父母。
父亲只是笑了笑,道:“一次考砸了而已。你平时很用功。可能是紧张。别太在意。”
母亲当时没说话。
顾瑾之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
吃了饭,母亲在书房工作,顾瑾之凑进去,小声又把自己考砸的事。说了一遍。
母亲头也没抬说:“瑾之。你已经是大孩子了。考得不好,你要妈妈怎么帮你?你告诉妈妈,只是让妈妈跟着你担心。你现在才小学。念书的路才走了一小段,难道总要人帮你?往后,你成绩好的时候,告诉妈妈;成绩不好就自己想办法,好吗?妈妈并不非要你每次都考好,知道努力就够了,妈妈相信你。”
顾瑾之是从那个时候起,就知道别人并不在意她的生活,哪怕是她母亲。
他们自己的生活,压力就够大了,让他们疲于应付。当你的坏消息不足以让他们幸灾乐祸的时候,他们会很烦,甚至不想知道。
越是亲近的人,越不需要知道你的烦心事。
后来,顾瑾之报喜不报忧。
她而后的一生,自己的压力都自己去处理,从来不给自己身边的亲人添麻烦。像朱仲钧说她家庭温暖之类的话,顾瑾之想,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让他为顾瑾之担心而已。
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
“家庭和睦,身边的朋友和同事友善,是人的基本需求。谁也不想生活在乌烟瘴气里……”顾瑾之笑着回应朱仲钧,“非要失去了,才去争取?你这话道理不通。”
朱仲钧笑了笑。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他都愿意相信。他也希望顾瑾之曾经过得很好,这样,朱仲钧能少点心疼。
仪仗缓慢,一路上有百姓围观,将路道堵得水泄不通。
从承天门到元宝胡同,若是平时骑马,一刻钟就到了。
此刻,愣是绕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元宝胡同。
庐阳王的象辂,直接停到了王府别馆门口。
等象辂停稳,侍卫搬了马凳,朱仲钧先下了车。
而后,成姑姑上前,搀扶了顾瑾之下车。
深秋的王府门口,攀墙藤蔓摇曳着枯叶,添了几缕寂寥。饶是鞭炮震天、鼓乐嘹亮,也难以遮掩。
下了车,顾瑾之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微寒。
别馆的总管事带着众家丁在门口迎接他们。
朱仲钧先进了大门。
顾瑾之由成姑姑搀扶着,缓慢也进了大门。
别馆的正厅和内院上房正厅,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总管事悄悄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送顾瑾之到垂花门口,才折身去了外院。
顾瑾之则跟着成姑姑,到了内院的正厅。
正厅里坐满了人,却鸦雀无声。
顾瑾之进来,成姑姑大声唱喝,众位贵妇人便退到了一旁。
正厅摆了香案,顾瑾之进来,先摆了香案,而后才生了妃位。
她行了四拜礼,这才坐下。
众人纷纷给她行礼,顾瑾之不需要答礼。
“王妃大喜。”众人都说些吉利话,送上礼物。
顾瑾之含笑,身边的宫女帮着接过来,她道谢。
而后,设了宴席,款待前来恭贺的众人。
顾瑾之陪坐着,吃了喜宴。
一直忙碌到了下午酉初,天色渐晚,前来恭贺的众人起身告辞,顾瑾之才得以喘口气。
成姑姑陪着顾瑾之完成了大婚的最后一道程序,她也给顾瑾之行礼,然后起身告辞。
“我送成姑姑。”顾瑾之忍着疲惫,把成姑姑送到了垂花门口。
她对成姑姑道:“替我向母后请安,便说小七和王爷一切都好,过几日再亲自进宫去给母后问安。”
成姑姑笑着道是。
送走了成姑姑,顾瑾之回了正院。
她打量了眼满屋子服侍的人。
跟前有两个丫鬟。大约二十岁上下,容貌不出色;余下的,有七八个小丫鬟,个个出落得清秀,眼睛很灵活,不似两个大丫鬟沉稳。
不难看出,这两个大丫鬟,应该是别馆的老人,而这些年轻的,都是为了大婚而临时挑选的。
都不是自己的人。顾瑾之想。
这些丫鬟。也许就是单纯的小丫鬟,也许掺杂了各方势力。顾瑾之也不敢断定什么,她只是用目光在她们身上睃来睃去。
丫鬟们都低着头,不知道顾瑾之在干嘛。只感觉场面很静。
因为静。丫鬟们的反应也是不一的。
忐忑的。未必就真害怕;镇定的,也未必都是假装。
顾瑾之想着,就微笑开口问两个大丫鬟的名字。
“奴婢秋雨……”
“奴婢木叶……”
两个大丫鬟回答。
顾瑾之点点头。
“秋雨。你去趟顾宅,看看顾家夫人在做什么。倘若不忙,叫开了角门,我过去拜访。”顾瑾之道。
顾宅和王府别馆之间有个角门,并非秘密。
秋雨忙道是。
她转身而去。
约莫一刻钟,她回来了。
“……奴婢是从角门回来的。顾家夫人正在等王妃。”秋雨道。
顾瑾之就让丫鬟替她更衣,换了干净舒适的便服。
她带着秋雨出门,对另一个丫鬟木叶道:“倘或王爷进来,告诉他我去了顾家。”
木叶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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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的上房,宋盼儿和顾延臻夫妻俩,翘首以盼。
他们早就听闻顾瑾之和朱仲钧今日出宫的。
按照俗礼,恭贺迎接的人里头,顾家的人不能去。因为众人要给王爷和王妃行礼恭贺,而顾家是王妃的母族,不用专门给王妃行礼的。
所以,顾延臻和宋盼儿在家里等,派了小厮去打听王府那边的动静。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时辰。
顾瑾之带着丫鬟,从角门回来,很方便。
看到宋盼儿,顾瑾之的眼泪滚将下来。
她含泪先给父亲顾延臻行礼。
而后,她再给母亲行礼。一礼未成,宋盼儿一把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哭着喊儿。
母女俩哭泣一番,这才坐下。
刚刚坐定,朱仲钧也赶来了。
他也换了便服,给宋盼儿和顾延臻行礼,喊了岳父、岳母。
宋盼儿和顾延臻回应,依旧尊朱仲钧为王爷。
“岳父岳母往后叫我仲钧。”朱仲钧笑道,“女婿半个儿,没有让父母尊我的,不是折我的寿吗?”
顾延臻很喜欢朱仲钧这种态度,笑道:“好,仲钧,往后就是自家孩子。瑾姐儿交给你,我和你岳母也安心……”
朱仲钧在顾家混了多时,他的性格顾延臻了解。
这并非恭维的话,而是真心实意。
朱仲钧也高兴,道是。
宋盼儿笑着,也喊了声仲钧,然后对站在地上的三个小子道:“也不知道叫人。往后叫七姐夫。”
顾瑾之的三个弟弟站在那里。
老八在顾瑾之大婚的第二天就回了嵩山书院。
如今只剩下煊哥儿和小十、十一。
煊哥儿不情不愿的。
小十和小十一好奇打量着朱仲钧。
宋盼儿让他们喊七姐夫,两个三岁的奶娃就奶声奶气喊了七姐夫,声音又大又脆,朱仲钧的心顿时都融化了。
他恨不能抱起来亲一口。
煊哥儿则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家人说了话,顾瑾之和朱仲钧留在顾家用了晚膳。
而后,他们回了王府别馆休息。
回去的路上,朱仲钧对顾瑾之道:“煊小子不喜欢我,他还怪我抢了他姐姐。从前你们感情很好吧?”
煊哥儿从小就跟顾瑾之亲。
那时候洪姨娘还在府里,母亲宋盼儿有时候发火,煊哥儿有点怕母亲。而顾瑾之对他又温柔,他自然和顾瑾之好。
顾瑾之笑,道:“你可不是抢了人家的姐姐?”
朱仲钧紧紧攥住了顾瑾之的手。
两人歇了一夜,又是各睡各的。
到了第二天,用过早膳,丫鬟木叶就拿了拜帖进来,说是简王府给顾瑾之下的帖子,简王妃和思柔郡主要来拜访顾瑾之。
简王是朱仲钧的亲叔叔,顾瑾之又是新媳妇,一切她为大,简王府先来拜访,也是合乎礼数的。
顾瑾之知道简王府不会这么知礼。
不是简王妃的病更重,就是思柔郡主的病无解。
顾瑾之拿着帖子,想了想,写了回帖。
她以自己是晚辈为由,拒绝了简王妃的拜访。她在回帖里说,理应是她去拜访简王妃的,不敢让简王妃来拜访她,失了晚辈应有的礼数。只是,她俗务缠身,一时间走不开。
等过几日,她得了闲,再去拜会。
写完之后,她认真封起来,喊了木叶:“派人送到简王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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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我昨天没更。回家太晚了,一下子就倒在床上,脸都没洗就睡了,所以早起码字,大家原谅我,泪%>_
第355节拉拢
顾瑾之给简王府写完回信,和朱仲钧用了早膳,就从角门过去,到顾宅跟宋盼儿作伴。
宋盼儿拉了顾瑾之的手,问她:“别馆的丫鬟婆子使唤得顺手?厨子手艺如何?”
她担心顾瑾之吃住不习惯。
顾瑾之笑着道:“在那边只吃了两顿,饭菜可口,厨子大约是从宫里拨过来服侍的;丫鬟们,除了秋雨和木叶是别馆的老人,其他都是精心挑选的,没人不尽心。”
宋盼儿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精心挑选的丫鬟?
会不会有人趁机在王府里安眼线?
就是自己挑选的,都不放心,何况是别人?
不是自己的人,怎么放心使唤?
宋盼儿看了眼自己这满屋子服侍的丫鬟,笑着对顾瑾之和朱仲钧道:“厨子另说,丫鬟都不是从小服侍的,只怕不顺手,跟你的人又都去了庐州。我这里服侍的人也多,不缺一个两个的,不如你们带了海棠过去……”
海棠是宋盼儿身边第一人,相当于宋盼儿左膀右臂。
朱仲钧在顾家多年,知道情况,不好夺人所爱,正要拒绝,就听到顾瑾之道:“好啊,多谢娘。海棠姐姐过去,我一百个欢喜。原想着娘这里事事依仗她,我也不敢开口。既然娘说了,我就不客气。”
宋盼儿笑,喊了海棠上前,让她给顾瑾之磕头:“你先过去服侍几日……”
海棠最机灵,把宋盼儿的表情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宋盼儿的用意,忙过来给顾瑾之磕头,道:“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能服侍王爷和王妃?谢王爷、王妃抬爱。”
顾瑾之忙叫她起来。
彼此客气了一番,就定了海棠先到王府别馆去照顾几日。
海棠的差事,宋盼儿让全部交给芍药和傲芙。
海棠、芍药、念露、傲芙,是宋盼儿一手培养起来的四个大丫鬟。
送顾瑾之陪嫁的时候,念露跟着去了庐州。宋盼儿早年就说过,将来念露给顾瑾之使唤的。
如今海棠也去服侍顾瑾之,宋盼儿身边最得力的。就只剩下芍药、傲芙和慕青。
慕青是前几年大夫人赏的丫头。
虽然慕青能力和海棠比肩。远在芍药和傲芙之上,可凡事有先来后到,慕青不可能越过芍药和傲芙的。
海棠暂时离开,芍药和傲芙分担了海棠的差事。慕青的差事不变。
几个丫鬟当即退下去。彼此交代。
慕青留在跟前服侍。
顾瑾之抬眼。没有看到宋妈妈,好奇问母亲:“宋妈妈呢,昨晚也不曾见着她……”
宋盼儿就叹了口气。道:“染了风寒,已经病了三四日。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她也没精神,我索性让她歇着,别到你们跟前,病气冲了你们。”
宋妈妈是宋盼儿的乳娘,很贴心。她生病了,宋盼儿分外舍不得,请医用药,都要亲自过问。
请来的是秦申四。
秦申四说宋妈妈没事,只是小风寒,宋盼儿这才放心。
“宋妈妈年纪也大了,早几年我就该让她出去安享天年,不枉她奶我一场。”宋盼儿跟顾瑾之感叹,“只是她在我跟前多年,我总舍不得她走。这么一留,就留了这么些年。”
这个年代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乳娘带着。
宋盼儿吃宋妈妈的奶长大。
她从咿呀学语到今日,都是宋妈妈在身边,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让宋妈妈到庄子上或者回延陵府,虽然有人服侍,到底不及在您跟前陪着说说话儿。她热闹,您也热闹。”顾瑾之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才是施恩。宋妈妈必定也舍不得走。”
宋妈妈在府里,是这内院的总管事。
出去了,她冷冷清清的,心里落差很大,反而不好。前世,不少的老人退休后,精神都不济。
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五十岁已经很老;在顾瑾之和朱仲钧看来,五十岁正是黄金年纪。
“你说得也是。”宋盼儿笑着道。
话题从宋妈妈身上,转到了顾瑾之的几个弟弟身上。
顾瑾之和宋盼儿说家常,顾瑾之怕朱仲钧无聊,就先打断了母亲的话,转颐对朱仲钧道:“不如王爷出去逛逛。中午不拘哪里吃饭,晚上我们等你用膳。”
朱仲钧一听,巴不得。
他不是无聊,而是有事要去办。
他顺势起身,给宋盼儿作揖:“岳母,小婿先去给岳父请安。”
宋盼儿点头。
朱仲钧走了之后,宋盼儿和顾瑾之聊的话题更远。
“......前些日子胡太太到我跟前坐,说起他们家的孩子,胡婕都十八了,亲事还没定,她都愁死了。”宋盼儿的话题从家里的孩子们,又扯到了亲朋家的孩子,然后就想到了胡婕。
顾瑾之也愣了愣。
她没想到,胡婕的婚事拖延至今。
“没有合适的人家?”顾瑾之问。
按说,胡泽逾在刑部做得不错。如今虽然只是个四品官,却和永熹侯府是连宗的,人又有能力,升官是迟早的。
胡太太有点小精明,可不熟悉她的人也看不出来,只感觉她温柔知礼,最是和睦不过的。
胡婕更是美丽端庄,没什么坏话在外头。
她规规矩矩的一个姑娘,怎么至今还没有人说亲?
“我听胡太太话里的意思,是那边侯府揽了这件事。胡太太去问了几次,那边的侯爷夫人都说,不用着急,她们要替胡婕找门极好的亲事。”宋盼儿声音微低。
胡家说得那边侯府,就是指永熹侯府胡家。
胡婕曾经哭着告诉顾瑾之。永熹侯府侯爷夫人身边的妈妈说,要让胡婕去做继室。
而后,那件事不了了之。
“……那边是不急的,胡太太却急得不行。”宋盼儿继续道,“你和胡婕同年同月同日生,看到你出阁,她心里就更急了,忍不住在我跟前带出一二。我多问了几句,她就告诉了我。”
“娘,不如您替胡婕做个媒吧?”顾瑾之笑道。“大舅舅家的二表哥还没有成亲吧?他已经中了举人。过不了几日就要到京城。胡婕对二表哥有意,又门当户对。”
顾瑾之大舅舅家的两个表哥,三年前都中了秀才。
今年的乡试,大表哥名落孙山。二表哥宋言昭却中了举人。
他要参加明年二月份的春闱。大舅和大舅母担心路上耽误。或者不能适应京里的水土,乡试放榜之后就让二表哥上京,暂住在顾家。先适应适应,然后安心备考,准备一举夺取进士。
顾瑾之大婚的前几日,宋盼儿才收到了延陵府来的信,她既高兴又惊讶。
当初,连宋盼儿也说,宋言昭念书是插科打诨,哪里知道,他反而这般有出息。
真真想不到的。
“胡闹。”宋盼儿笑着道,“你大舅母最是难讲话的,胡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搀和什么?”
顾瑾之微微沉默。
她想了想,又道:“娘,胡泽逾非池中之物,早晚要发达的。二表哥结了这门亲事,吃不了亏。”
宋盼儿还是不太愿意。
“你二表哥的婚事,等你大舅和你大舅母去操心吧,咱们去插手,吃力不讨好。”宋盼儿笑道,“你从前不爱惹这些事的,如今是怎么了?”
“王爷常说胡泽逾不错。”顾瑾之道,“咱们家若是结交他,和他关系深些,也许将来……”
顾瑾之声音很低。
宋盼儿心头一跳。
藩王是不准结交京臣的。
可从开朝至今,不乏有人偷偷和京臣来往。一旦有事,总得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
这是保命之法。
宋盼儿一直想着,将来庐阳王依靠大伯顾延韬。
但顾延韬的野心,分明就不在庐阳王身上。
求人不如求己。现在暗中结交些地位稍微的京臣,不会引人注目,又能为将来设下些保障。
顾瑾之心思转得很快啊。
“……也是,你父亲不做官,将来你几个弟弟的出身,去求谁呢?”宋盼儿立马接口,故意曲解顾瑾之的话,“胡泽逾若是能发达,提携你二表哥。到时候求你二表哥提携你几个弟弟,总比你大伯容易些。你大伯贵人事多。”
顾瑾之会意一笑。
“你二表哥这几日也该到了。”宋盼儿笑道,“我明日就去探探胡太太的口风。”
“干嘛明日?”顾瑾之笑道,“您现在就去。”
宋盼儿原本也是急性子,哪里受得了顾瑾之如此撺掇?
她果真进去换了身衣裳,带着丫鬟慕青,去了胡家。
顾瑾之便回了王府别馆。
海棠跟着她一起回去了。
顾瑾之把海棠介绍给秋雨和木叶:“……海棠姐姐是从小服侍我娘的,做事最是勤勉,你们多学学海棠姐姐。”
这话就是暗示秋雨和木叶,以后海棠管事。
秋雨和木叶岂敢有意见?她们俩连忙都来给海棠行礼,喊了姐姐。
海棠也还了礼。
尚未到午膳的时辰,顾瑾之拿起书看了片刻。
海棠在一旁服侍。
秋雨和木叶跟在海棠身后。
其他小丫鬟,海棠都打发去做些粗活,不准她们进内室。
顾瑾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书放下,对海棠道:“我想起有句话跟夫人说。你去那边府里,安排马车,叫司笺跟着,我也去趟胡家。”
海棠微讶。
怎么出门,还用那边府里的马车?
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道是,转身就去了。
秋雨和木叶都低头,什么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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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节出城
海棠去安排马车,片刻折回来,说已经安排妥当。
顾瑾之点头,到了里屋换了身平常衣裳:藕荷色提花褙子,月白色云纹综裙,非常素净。
木叶会梳头,给顾瑾之绾了个低髻。
她拿了八宝簇珠飞燕簪,要插在顾瑾之的髻上。
顾瑾之在镜子里看到了,忙说:“换两朵珠花。”
木叶第一次给顾瑾之梳头,就被顾瑾之说,表情顿时忐忑不安。她连忙将飞燕簪放下,拿了两朵珠花,簪在发髻上。
顾瑾之露出笑容。
装扮一番,她起身。
秋雨瞧见她这般打扮,首饰更是低调,就知道顾瑾之不喜欢华丽的。她忙将手里的双梁金线绣蟠螭纹鞋子换成了普通的双梁鞋。
“海棠姐姐,你知道我和王爷的规矩,秋雨和木叶才服侍我们,有些事不甚清楚,你仔细说给她们听。”顾瑾之对海棠道,然后喊了个小丫鬟,出门去了。
她不带海棠。
海棠只得送顾瑾之到院门口。
片刻,那个跟着顾瑾之的小丫鬟也回来了。
海棠问她:“你不是跟着王妃?”
小丫鬟恭敬道:“王妃自己上了车,叫奴婢回来。”
顾瑾之一个丫鬟也没带。
海棠心里起了疑,却想到夫人是不放心这边府里的人,特意把自己调过来坐镇的。她要是先有了怀疑,旁人更会。
海棠立马装作很平常的样子。让那个小丫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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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儿在胡家用了午膳,下午申初就回了家。
她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芍药和傲芙、慕青在跟前服侍。
宋盼儿问傲芙:“王妃呢?”
“回了那边府里。”傲芙道。
“去请来。”宋盼儿吩咐。
傲芙转身去了。
没过两盏茶的功夫,傲芙回来了,说:“王妃不在府里,海棠姐姐说王妃出门了,已经有一会儿。王妃说,有句话告诉夫人,追着去了胡家。”
宋盼儿蹙眉,再想顾瑾之有什么话。需要追到胡家去说?
定是路上错过了。
宋盼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顾瑾之直到傍晚才回来。
“……和胡婕说了会话,回来迟了。”顾瑾之主动解释,又问宋盼儿,“王爷回来了不曾?”
宋盼儿才想到。朱仲钧没回来。
“也该回来了。”宋盼儿道。喊了个小丫鬟。让她去二门吩咐一声,若是王爷回来,告诉里头一声。
正说着。朱仲钧阔步走了进来。
朱仲钧进来,打断了宋盼儿的思路,她都忘了问顾瑾之追去胡家,说什么话。
他笑着,给宋盼儿行礼:“好久没出宫,逛着逛着就忘了时辰。”
宋盼儿笑道:“也不算晚。”
她没有多说什么。
顾延臻和煊哥儿也进来吃晚膳。
宋盼儿又叫丫鬟去把小十和小十一带过来。
顾瑾之和朱仲钧自然留在这边用了晚膳。
饭毕,大家坐下吃茶。
顾瑾之问宋盼儿:“……胡太太怎么说?”
“她一听我是去说媒的,就拉着不让我走,非要留我吃饭。午膳特意去天香坊叫了菜。”宋盼儿笑起来,“我说了是昭哥儿,胡太太更是喜欢。胡婕也派了丫鬟来打听。吃午饭的时候,胡婕出来陪,脸红红的。我瞧着,她喜欢得紧……”
胡婕一直中意宋言昭。
顾瑾之想起在延陵府的时候,不禁莞尔。
“没想到,一说就中。”宋盼儿又道。
顾延臻听得有点明白了,插嘴问道:“替昭哥儿说胡家的丫头?”
宋盼儿点头,又指了顾瑾之:“瑾姐儿的主意,我觉得甚好,就去说了,胡太太很中意。”
顾延臻便叹了口气:“胡家两个孩子,一个没成,也够糟心的。今年春上,胡泽逾的儿子又没考中秀才。他上了场,泻肚子,弄得考院臭不可闻,被赶了出来。前几年考的时候,他发烧,烧得浑浑噩噩…….”
宋盼儿等人错愕。
朱仲钧则道:“……一次两次都这样,是他没这运气,命里注定不该走读书入仕这条路。”
这话和顾延臻的想法不谋而合。
顾延臻笑道:“我私下里也这样觉得,不好在胡泽逾面前带出来。孩子总这样,也许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胡泽逾的儿子机灵又聪明,不必非读书。捐个前程,到外头历练几年,只怕将来更有出息。”
“胡泽逾的意思呢?”宋盼儿问。
“他仍觉得孩子年轻,再考几年试试。”顾延臻道,“那孩子都二十了,连个秀才也不是,说亲就没什么底气。薄祚寒门,胡泽逾又嫌弃人家门第太低;簪缨世族又看不上他们家,正是犯愁。他家丫头,他却没怎么说过。如今你一说,那丫头跟瑾姐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小了……”
“当然不小了。”宋盼儿道,“胡婕生得艳,胡太太眼睛搁在头顶上。若是胡婕十四五岁,胡太太能这么痛快一口应承?我瞧着胡家那意思,当年在延陵府,不说结亲的话,就是盼着回京,寻门好亲事,不是王公贵胄,也是望族侯门……哪里知道,耽误至今。”
顾延臻瞧着宋盼儿这意思,是要抱怨胡太太几句。
明明是好事,非要添了抱怨,就不美了。
顾延臻忙打岔:“你帮着说妥了这件事,昭哥儿中了进士,又娶了娇妻,延陵府那边要给你封个大红包才是……”
宋盼儿淡淡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眼顾瑾之。
她并非为了宋言昭或者胡婕,才去说这桩婚事的。
她是因为顾瑾之那几句话。
延陵府那边的宋大太太,也是个难说话的。她儿子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宋大太太未必就愿意要胡婕做儿媳妇。
宋盼儿有点担心宋大太太说她的不是。
当然,这门亲事既门当户对,又郎才女貌,是挑不出错儿的。胡婕那姑娘并非十全十美,却也可圈可点,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宋大老爷有见识,他应该会感激宋盼儿。
宋盼儿想到这里。就有了底气。
她应该全力促成这门亲事。
宋盼儿不接话。话题就有点冷。
时辰也不早了,顾瑾之和朱仲钧起身告辞。
顾瑾之趁机对母亲道:“……明日出去拜访拜访。我大婚的时候,京城好些人家给我行礼磕头了。如今,也该登门去坐坐。”
宋盼儿点头。
她没什么好名声。所以在京里也没什么朋友。宋盼儿希望女儿能多结交些朋友。
况且。顾瑾之去拜访众人,也是礼数。
“去吧。”宋盼儿道,“晚上回来用膳?”
顾瑾之说好。
她和朱仲钧就回了王府别馆。
盥沐一番。两人躺下,她问朱仲钧:“这么晚回来,出去做什么了?”
朱仲钧沉默了下,道:“有点事……你呢,今天出门了吗?”
顾瑾之也道:“出去了,办了点事。”
然后两人都翻身,背对背睡着。
顾瑾之很快就入了梦乡,呼吸均匀。
朱仲钧却很久才睡着。
次日一大清早,顾瑾之和朱仲钧用了晨膳,又去了顾宅。
顾瑾之给宋盼儿和顾延臻请安,顺便说了今日出门的计划:“准备去姜家,给**大长公主请安;然后去趟安定大长公主府;明日再去庆都大长公主府和广平大长公主府……”
这四位大长公主,都是朱仲钧的姑姑。
宋盼儿点点头,让她快去。
顾瑾之就和朱仲钧一道出了门。
朱仲钧带着侍卫陈鼎文和石仓,顾瑾之带着司笺及两名护卫,马车往不同的方向。
朱仲钧没说他去哪里,只说晚膳会回来。
顾瑾之就没有多问。
她先去了姜家,拜见了**大长公主。
**公主气色很好。
元平侯得胜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
姜家这些日子都在粉墙,准备迎接元平侯父子凯旋。
和**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姜夫人、姜昕和姜家的其他女眷在一旁陪着,却不停有下人进来禀事。
顾瑾之知道她们忙,起身告辞。
姜夫人挽留她:“王妃去昕姐儿那边坐坐?过几日侯爷父子就要回朝,我们府上杂事多,招待不周,失礼了。”
姜昕也道:“走,顾瑾之,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姜夫人就瞪姜昕,打断她的话:“没大没小……”
**大长公主呵呵笑,插话道:“孩子们自己的事,咱们别跟着搀和。王妃和昕姐儿要好,她们怎么称呼,随她们的意吧。”
姜夫人忙道是。
顾瑾之一直含笑。
她跟着姜昕,出了姜家正院。
顾瑾之挽了姜昕的手,低声道:“我今日还有事。好些人家没有拜访,改日再来看你。”
“……等我爹和大哥二哥凯旋,午门献俘的时候,你一定要去看。”姜昕道。语气里非常骄傲。
顾瑾之答应了。
从姜家出来,她又去了安定大长公主府。
顾瑾之和安定大长公主府不熟,初次登门,也没什么话说。
安定公主挽留顾瑾之用午膳。
顾瑾之借口推辞了。
从安定大长公主府出来,顾瑾之坐回了马车,问司笺道:“现在去刘家庄,下午能赶回来吗?”
司笺驾车。
他想了想,道:“姑娘,现在才巳正三刻,若没意外,时间是充裕的。从西门到刘家庄,最多半个时辰的路程,小的去了很多次。”
顾瑾之点点头,道:“去刘家庄。”
她坐回了车里。
跟着顾瑾之的两位护卫将马车往城外走,就上前追上了,问司笺:“……王妃这是去哪里?属下二人好有准备。”
“去庄子上。”司笺回答,“很近的。咱们快去快回,辛苦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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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又晚了……(未完待续。。)
第357节拜谒
司笺驾着马车,很快就出了城。
顾瑾之掀起车窗帘向外望去,一脉青山,衰草遍地。暮秋落尽了繁华,满目萧索苍凉。
她的手一松,帘子落下,遮掩住了视线里的残秋。
马车急速,有点颠簸。
顾瑾之胃里很不舒服。
幸而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刘家庄是个不大的庄子,住着普通的老百姓,勤劳质朴又善良的人们。
华丽的马车进了庄子,引起了庄稼人的注意,却没人多想。
“是到甄家的吧?”有人低声咕哝了句,继续埋头干活。
刘家庄的田,并不算良田沃地,收成差强人意。
若是碰上了灾荒之年,颗粒无收,却要交繁重的地税。
地税太重,哪怕是隔几年免税一次,刘家庄的老百姓也负担不起。他们都把地卖给了一位姓甄的老爷,然后再租赁甄老爷家的田种。
甄老爷家的租子,比地税轻。
大家都不知道那位甄老爷什么来历,只知道他年纪轻,一妻三妾,还有位慈祥的老父亲。
甄老爷不常到庄子上,他的妻妾留下来服侍老父亲,一家人非常和蔼,从来不仗势欺人。
刘家庄的人都敬重甄家。
前几年,城里常有位贵人,到甄家来看望甄老爷子。这几年渐渐来得少,逢年过节却也有人来的。
所以,看到华丽的马车。庄稼人都知道是往甄家去的。
马车果然是在甄家大院门口停下。
甄家大院,从外头看并不气派。
普通的院落,门口一株高大的梧桐树,遍地金黄落叶,虬枝孤零零沐浴在深秋的稀薄日光里。磨砖对缝的灰色院墙并不高,朱红色的大门却显得厚重,一对黄铜门钹静静倒扣着。
司笺停住了马车,跳下去敲门。
有家丁来开门,疑惑问:“找谁啊?”
“你们家老爷在吗?”司笺笑着道,“我们从城里来。专门看你们家老爷。顺道给你们奶奶和老爷子请安。”
“老爷没回来。”家丁道,“您改日再来。”
语气虽然客气,却不容置疑,要重新关上门。
司笺忙抵住了门。陪着笑脸。
顾瑾之已经下了马车。
她上前一步。对家丁道:“进去说一声。让你们家奶奶出来见我。”
顾瑾之今日是去拜访大长公主的,所以一身华丽: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外面罩着银红色缂丝斗篷,华丽灼目;梳了高髻,左右两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迎着日光,光彩璀璨。
这么一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她又说让奶奶出来相见,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家丁便猜测,肯定是城里的贵人。
从前城里经常有贵人来,这个家丁没见过,却听闻过。
他犹豫了下,重新关了门,转身去了。
家丁们称呼的“奶奶”,是甄末的妻子欧氏。
看门的小厮把外头来了个贵人之事,告诉了二门上的小丫鬟,让她进去通禀。
欧氏听到消息,不免疑惑:是谭家的谁?
自从甄家的姨娘甄真去世后,每年只有谭家四奶奶带着钰姐儿到庄子上小住半日,看望老爷子。那看门的小厮才来两年,没见过甄姨娘,却也是见过钰姐儿的。如果是钰姐儿来了,不至于要来请示?
那还有谁?
甄家在这里已经住了快十年。
早些年,甄真在谭家受宠,谭宥的正妻娘家曾有人来挑衅过。
欧氏不免烦躁,又是来找事的吗?
虽然不喜,却也不敢怠慢。
欧氏起身,带着丫鬟、婆子,往大门口去了。
乍一看到大门口的人,欧氏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了。
幸好是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夜里,欧氏要被吓死的:死了好几年的小姑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个婆子也是见过甄真,失声惊呼。
欧氏自己也紧紧攥住了胸口。
看到这个情况,其他人都愣住,看门的小厮也让开了道。
顾瑾之走了进来,笑着给欧氏行了福礼,道:“甄大奶奶……”
欧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饶是这么明晃晃的日头底下,欧氏感觉后背一寒,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入,她打了个寒颤。
白日撞鬼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欧氏素来胆小。
司笺跟在顾瑾之身后,两个护卫分站左右。
见欧氏失态,顾瑾之就站定了身子,没有再前进。
须臾,欧氏回神,声音有点颤:“……是哪位?妾眼拙,不识贵人。”
顾瑾之笑道:“里头说话。”
欧氏从震惊害怕中回神,脑子也清楚了几分,就想到了丈夫平常言语间提到了一件事。
她颤颤巍巍把顾瑾之请到了正院。
到了自己的院子,她出窍的魂魄终于伏体,忙给顾瑾之行礼:“王妃万福。”
欧氏听甄末说过一两次,顾家七小姐长得甄真,谭家大爷很是迷恋她,有点神魂颠倒的。
前不久,顾家七小姐和庐阳王的大婚,满京城都知晓,欧氏自然听说了。
顾瑾之笑着,搀扶了欧氏。
欧氏顺势起了身。
丫鬟上了茶。
欧氏坐到了顾瑾之的下首。她又忍不住打量顾瑾之一眼,这次看的是侧颜。
从侧面看,就不那么像。甄真的脸非常柔和,侧颜也很柔美;而庐阳王妃的侧脸线条深,轮廓很清晰。
这点不太像。
欧氏一边陪坐着。一边暗暗给门口的一个婆子使眼色。
那婆子悄无声息转身出去了。
“……王妃今日贵身临贱地,有什么吩咐?”欧氏轻啜了口茶,就放了茶盏,问顾瑾之。
“甄大人没在家?”顾瑾之反问。
欧氏笑道:“王妃叫他大人,岂不是折煞他?他什么大人?不过是跟在谭大人身边,跑跑腿儿,多大年纪也只是个小子。况且他不常在家,两三个月回来小住一两日。”
“谭大人很器重他,事事倚重他呢。”顾瑾之顺着欧氏的话道,“你也莫要替他谦虚。”
她的口吻很熟络。好似甄末就是她的哥哥一样。
欧氏越听。心里越惊。
她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微微发紫。
顾瑾之见她着实太胆小,就直接道:“我原来有事和甄大人商量的。既他不在家,我给老爷子请个安。也该告辞了。”
老爷子可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像甄真的女人。
顾瑾之突然去拜见他。岂不是要吓死他?
老人家可不经吓。
“怎敢劳动王妃去给他老人家请安?”欧氏笑容勉强。“您这般尊贵,我家老爷子不过是个老铁匠,您这般抬举。是您的恩典,我可受不起啊。”
“甄大人对我有恩。”顾瑾之道,“他救过我的命。大奶奶这样不肯让,是因为我唐突来访?若如此,我且不安了。”
欧氏忙道:“王妃误会了,妾并未阻拦……”
见顾瑾之脸色微敛,欧氏不敢再多言。
她起身,带着顾瑾之去了甄老太爷的院子。
甄老太爷住在外院西边的小院落里。独立的户门,既和大宅相连,又通往后头的农田。
老爷子小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墙角还有个鸡窝。
母鸡刚刚下蛋,咯咯鸣叫。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鬟摸了鸡蛋,起身就看到甄大奶奶带着人进来,忙给甄大奶奶行礼。
这是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和甄家大宅完全不同。
“老太爷呢?”欧氏问小丫头。
“在屋子里歇觉。”小丫头道。
“看看老太爷醒了不曾。若是醒了,就说有贵客到了。”欧氏道。
小丫头道是。
欧氏自己,则领着顾瑾之,到了小院的正厅坐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苍老却带着笑意的声音:“是哪个贵客来了?”
他只当是自己家人。
而后,顾瑾之便看到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老人家走了进来。
甄家如今是很有钱的,可甄老太爷的穿着,仅仅是整洁。葛布衣裳,很干净熨帖,家里的小厮都比他穿得好。
顾瑾之有点意外。
她站起身。
老太爷看到她,却是脸色大变,唬得愣在门口,半晌都不知道挪脚,目光紧紧盯着她……
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
甄末今天不用当值,谭宥那边也没事,他早早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在城里有栋房子,两进的院子,几个家丁和丫鬟,没有妾室陪同,很宽敞。
他的妻妾儿女,都留在乡下照顾老父亲了。
平日里得空,甄末都是练习骑射,打发时间。
小厮们在院子里摆了箭靶,甄末也换了身方便的劲装,准备练习射箭,就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老爷,乡下来人了。”小厮急促道。
甄末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不由猜测是不是父亲出了事,手上的力道一松,那支箭歪斜着射了出去。
“快请进来。”甄末道。
乡下的小厮就跟着进来了。
他跪下给甄末磕头,然后道:“大奶奶说,若是老爷没事,赶紧回去一趟,家里来了位贵客,奶奶怕招待不周,请老爷回去作陪。”
甄末微讶,问:“什么贵客?”
他平日里不和人来往,除了谭宥,甄末一概不认的。
大家都知道,甄末最不喜欢人去打搅他家里人清净。
“大奶奶说,老爷回去看就明白了,是位女客。她要去给老太爷请安。”小厮道。
甄末莫名就想到了顾瑾之。
他大惊失色。
“走。”甄末衣裳也不换,转身快步去了马棚,解了匹马就飞奔而去。
跟着他的人都撵不上。
半个时辰的路程,甄末一刻钟就赶到了家。
他直径到了父亲的院子。
父亲和顾瑾之并坐,眼泪汪汪的。
“爹。”甄末一脑门子汗,忙跪下给父亲行礼。
甄老太爷抹了抹眼角的湿润,道:“你回来了?快,瞧瞧这是谁?”
他指着顾瑾之。
甄末就又给顾瑾之行礼:“王妃!”
“起身吧。”顾瑾之笑道。
甄末就狐疑着,站起身来。
甄老太爷叫甄末坐下,问他:“你快看,像不像你妹妹?这天下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相像的。姑娘一来,把我吓了一跳。你救过她的命,怎么没告诉过我?”
甄末心里着急。
他不知道顾瑾之跟父亲说了什么。
他只得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道:“爹,陈年旧事了。您觉得像?我倒觉得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简直一模一样。”甄老太爷道。然后想到去世的甄真,心里一酸,眼睛又湿了。
甄末就忙道:“爹,您歇歇,时辰也不早了,我该送王妃回城,否则城里宵禁,咱们担待不起。”
甄老太爷眼底有浓浓的不舍,道:“唉,姑娘还真是个王妃啊?我还以为你糊弄小老儿的……”
“我怎么糊弄您呢?”顾瑾之笑道,“真是缘分。您觉得我像您女儿,以后就当我是女儿吧。”
甄老太爷求之不得,忙道:“这怎么敢?当不起,当不起啊。”
眼里却有了份渴望。
他一点也不糊涂,知道女儿是去世了,眼前的人只是相似,并不是真真。
“您当得起。”顾瑾之道,“改日我得了空,再来看您。”
甄老太爷连忙说好。
他送顾瑾之到院子门口,反复叮嘱她:“改日再来。”
他一生没怎么见过达官贵人,哪怕女儿得势的时候,他也只是个打铁匠,所以对王妃没什么敬畏的,只当顾瑾之是个和蔼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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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节兄妹
顾瑾之起身离开,甄大奶奶也要送,甄末就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留下来服侍父亲。
他自己,亲自送了顾瑾之出院门。
跟着的人都远远的。
甄末落后顾瑾之两步,走在她的左侧。
“王妃今天到此贱地,所为何事?”甄末在身后说道。他语气不善,不知是责怪还是担心,声音既压抑又带着几分怒意。
顾瑾之笑了笑,道:“我来看看你。”
甄末知道这是胡说。
他脸色有点紫,却又不太敢发作,只得咬牙忍住怒意,道:“小人常年在城里,另有一处院子住着。您连小人这庄子上的房舍都知晓,自然也知道小人在城里的院子。既然是要见我,怎么舍近求远?”
顾瑾之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甄末,笑道:“我若是去城里的宅子找你,就能见到你?”
甄末哽住。
要是在城里的宅子里,知道顾瑾之去了,他定会从后面翻墙而去的。
他现在最不想和顾瑾之有牵连。
可顾瑾之偏偏跑到了他父亲这里来。
甄末就不得不回来。
不出半日,谭宥肯定会知晓的。
当初谭宥掳走顾瑾之的时候,几欲施暴,是甄末拦着,谭宥还砍了甄末一剑。砍在左边臂膀。
伤口虽然不深,也不曾伤了筋骨,早已愈合。可一条疤痕,至今仍在。翻出鲜红的新肉,时刻提醒着甄末…..
如今,顾瑾之又亲自登门,甄末更是解释不清了。
谭宥旁的事上还好,是个重情重义的铁血汉子。唯独对甄真的死,对他打击太重了,让他对待顾瑾之的时候,有点疯狂,没了理性。
知道顾瑾之到甄家,谭宥回头怎么想?
估计他又是一番刺激了。
甄末很怕谭宥再犯浑。
上次谭宥犯浑。差点就让朝廷知晓了。
“……我与您又不曾有过交情。您为什么要来看我?”甄末撇过头,强撑着道,想和顾瑾之撇清关系。
顾瑾之笑了笑,不回答他的话。只问他:“手上的伤好了吗?”
甄末心里大震。
他后退了两步。脸色顿时惨白。
在整个绑架的过程中。顾瑾之一直半昏不醒。她有过几次的清醒,却也是蒙着眼睛。
虽然她喊着哥哥救命,甄末却也不能肯定她到底喊谁。只是心里想起了甄真,泛起同情之心。
而后,张道坤落网,顾瑾之也未曾出来反驳,替张道坤求情辩解,锦衣卫也要治张道坤死罪的。
甄末以为,这件事,顾瑾之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
现如今听她这口气,她是知道绑匪是谭宥和甄末的?
甄末心里大震:这个女人,她就不怕甄末为了保命,杀她灭口吗?
“你……你说什么?”甄末凑近半步,声音又低又急促。他片刻后感觉自己不合礼数,又暗暗后退了一步。
“我说什么,你自然清楚的。”顾瑾之笑道,“我今日来,你家大人肯定也知晓。他若问你,你就光明正大告诉他,说我是特意来访的……”
“你疯了。”甄末低声咒骂,急了起来,“你还是快去吧,我且不与你相熟,你别连累我。”
顾瑾之上前两步,靠近他几分,道:“我不会连累的。你当我是妹妹,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救我,宁愿挨那么一刀。我会报答你的。”
甄末想再次后退。
可眼前的人,闪烁着甄真眼神里那样的光芒,紧紧锁住了甄末,他脚步没有挪动。
甄末想到年少相依为命的妹妹,心里不觉大痛,只感觉妹妹是在谭家内宅被折磨至死的。
假如不是甄末跟随了谭宥,真真也不会遇着谭宥。
如果没有遇到谭宥,等到真真年纪大了,嫁给镇上铺子里做活的伙计,或者嫁给打铁匠,只在家做些零碎活儿,补贴家用,简单又安静,也许可以长命百岁吧?
在钱财上,甄末可以救济她一二。若是妹夫敢欺负她,甄末也可有出头替真真做主。
没有谭宥和谭家,真真绝对不是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下场。
归根结底,都是甄末这个做哥哥的错儿。
甄末不怪谭宥没有照顾好妹妹,只恨当初,是自己这个机缘,让妹妹遇着了谭宥,从而改变了妹妹的生活。
他总觉得对不起甄真。
“所有认识真真的人,或知道我们相似,感叹惊奇;或将我当成她,欲占为己有。只有你不同。
你把我当个人,你不想我再做真真,希望我能活得正常些……”顾瑾之没等甄末回答,继续道,“否则,我也不能保全了清白之身,顺利嫁给庐阳王。这份恩情,我永不忘。咱们没有血脉,我却当你是再生之恩人,我的兄长。我不会害你的,你放心……”
说罢,她转身快步走了。
甄末犹在愣神。
那抹烟霞红的背影,高挑纤细,逶迤前行,脚步坚定缓慢,又带着几分倔强,像极了他妹妹甄真。
甄末把顾瑾之的话,放在心里仔细咀嚼,心里生出了些许寒意,又有些慰怀。
感到惊寒,是她早已知晓真正的绑匪,却敢如此镇定,主动再次引起谭宥的注意,这是愚蠢鲁莽,还是谋定后动?
她的话,是真心,还是别有用意?
而又想起她那番话,将甄末的良苦用心全部道出,甄末对她的帮助她都知道,让甄末深感慰怀。
甄末愣神了片刻,再追上去的时候,顾瑾之的马车。早已从大门口出发,消失在甄末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腾起的灰土。
现在怎么办?
应该立马回城告诉谭宥,顾瑾之知晓绑匪的真正身份,她可能会替张道坤作证,他们应该准备好应对法子。
甄末折身回来,想牵了马回去,却猛然灵光一闪:这是不是顾瑾之的目的?
作为女子,顾瑾之是绑架的受害者,她只能把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她没有破身。她就可以装作自己一直昏迷。根本不知晓事情。
她不知道,所以她发生了什么,她的男人没有真凭实据,往往愿意往好的方面去猜测她的经历。
这是她愿意看到的。
可是她又不甘心谭宥逍遥法外。故而她大张旗鼓登门。让甄末事情告诉谭宥。他们主仆先乱了阵脚,试图遮掩,反而露出破绽。让皇家察觉到,最后引火上身。
这么一想,甄末便觉得自己不能主动去告诉谭宥什么。
顾瑾之今日来,谭宥定然知道的。
甄末不能不主动告诉,还有遮掩一二。
可万一不是呢?
人心难测。
做了坏事,需得善后,这条路太难走了。
甄末感觉很疲惫。
他是个铁匠家里出身的军人,战场上尚且英勇,有可取之处。可转脑瓜子的事,他就懵了。
甄末往回走,他的妻子欧氏迎了上来。
“那个王妃,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欧氏低声问甄末,“她把我吓死了,也把爹给吓了一场。”
甄末沉默往父亲那边去,没有回答欧氏的话。
欧氏知道甄末素来寡言,又追了几步,重复问了一遍。
甄末这才道:“别多问,我还不清不楚的。你照顾好爹和孩子们,旁的事无需操心。”
这是敷衍。
欧氏很不满意这等敷衍。
她抬头,欲多说几句,却见丈夫眉心紧锁,似愁苦难言,欧氏的诘问只得咽了回去。
甄末去给父亲行礼。
甄老太爷话也不多。
顾瑾之的到访,对他的冲击更大,他坐在太师椅上,久久没有挪动,直到甄末进来。
甄末到了屋子里,对欧氏道:“你且去忙,我陪着爹说话。不用准备什么,我明日还要当值,需在宵禁之前赶回城里。”
欧氏道是。
等欧氏一走,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父子俩皆无言。
“那孩子,像真真……”过了半晌,老太爷道。
甄末点头:“是。”
向来言拙的老人,除了这句,旁的感叹也没有。明明心里千言万语,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憋了半天,又问甄末:“她真是个王妃?”
甄末点头,道了句:“是的。”
“唉,好人家的姑娘。”老太爷感叹,“能做了王妃,那家里肯定好,能吃饱穿暖,不像真真。挺好,挺好……”
老爷子说着,眼眶微湿。
甄末心里也一阵刺痛。
他没有接话。
场面又是一静。
“……她说往后还来吗?”沉默须臾,老爷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甄末无奈道:“爹,人家是王妃,能金身降咱们这等贱地一次,也是难得,哪里敢奢望再来?”
老爷子眼底的期盼,化为一阵灰烬。
“唉,从前街坊们常说,这世上的事啊,奇奇怪怪的,有些事你做梦都想不到,原来都是真话。我哪里能想到,这世上的人,竟然还有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怪事啊。”老爷子道。
甄末没有接口。
老爷子也觉得自己这些感叹,说得没什么意义。
儿子也许不爱听这些话。
他便道:“回来住几日?”
“一会儿就走。”甄末道。
“那走吧。”老爷子道。
甄末起身告辞。
从前也是这样,父子俩都不善言辞,又不是一样的营生,没什么话题聊。每次甄末回来,也是陪着坐坐,像现在这样,说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饶是这样,每次走,甄末仍舍不得。
他从父亲这里出来,去了正院,和妻子儿女告辞,牵了马又飞速回赶了京里。
到了城里,天色将黑,快要起更了。
甄末到了家,洗了脸,下人端了晚膳来。
简单用了晚膳,甄末再也没有心思练习骑射,准备早早歇了。
有人敲大门,非常用力,震天响,连准备歇下的甄末都听到了。
他心里一激,忙叫人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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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补前天的。很抱歉这两天没有.更新o(╯□╰)o(未完待续。。)
第359节重伤
甄末是跟着谭宥的,平日里沉默寡言,连谭宥身边其他下属都不太相熟。
敢这样敲甄末大门的,应该只有谭宥。
可这么晚,谭宥不会到甄末这里的。
就算来,也不至于敲门敲得这般急促。
谭宥纳罕。
小厮开了门,果然是谭宥。
谭宥只带着两名随从,快步走了进来,气势汹汹。
甄末心底一寒:是因为知道了顾瑾之到庄子上,所以来兴师问罪的吗?
他叫了声大人。
谭宥没有回答,直径往外院甄末住的房子里来。
甄末没有书房,外院三间房舍,就是他平常歇脚的地方。
他一步也不敢慢,紧跟着谭宥进了屋子。
一踏入屋子,甄末敏锐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息。
谭宥冲他使眼色。
刚刚从黑暗中走过来,甄末心里又有事,未曾留意。
如今一瞧,跟着谭宥的两名随从衣裳皆是血迹斑斑,连谭宥自己也满身狼狈,脸色苍白。
甄末忙把自己的小厮拦在门外:“在外头伺候,没有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小厮道是。
甄末自己关了门。
跟着谭宥的两个随从,其中一个右肩中剑,血汩汩流出来,将整个胸膛和右边胳膊都浸湿了,他站立不稳。
等甄末一关上门,那名随从牙关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甄末心里警铃大作,愣在那里。
须臾他回神,问谭宥:“大人,您这是遇到了伏击?您伤了哪里?”
谭宥坐到了太师椅上,因为失血而脸色惨白。
听到甄末的话,他指了指自己右边的腰侧,道:“挨了一下,破了些皮。你莫要声张,快去弄些药酒来,我们止了血要紧。”
甄末道是。
平常流血负伤是常事。所以他府上有上好的止血药。
他一股脑儿寻了来。全部倒在桌上。
而后,他又去打了两桶清水,拿了两只脸盆进来。
随从拿了药,舀了清水。要替谭宥包扎。
谭宥摆手。道:“你先顾好自己。我这里有甄千户……”
随从道是。
甄末就上前,为谭宥包扎。
清洗伤口的时候,甄末又问谭宥遇到了何事。
“遇着了几个小毛贼。还真有几分本事……”清洗伤口的时候,有点刺痛,让谭宥的声音微顿,“……能伤了我们,却又不是正经来路,的确不容易。”
京城会武艺的,都有派系。
谭宥在这方面见多识广。
他说没有正经来路,就是对方什么派别,他看不出来,可能是些地痞流氓。
能伤了谭宥的,很不简单。
甄末心里微讶。
“下属明日就去查。”甄末熟练替谭宥包扎伤口,道,“大人放心,不会叫他们好过的。敢偷袭大人的,若不是鲁莽无知,就是有人指使……”
有人指使的可能性更大。
谭宥点点头。
他道:“你亲自去查。我受伤之事,别叫人知晓,更别让府里的人知道。”
“府里”是指章和侯府谭家。
谭宥不想家里人知道他受伤了。
所以,他连夜到了甄末这里落脚,把自己处理干净再回去。
谭宥交代甄末道:“为首的那个刺客,左边大腿被我的剑刺了个大窟窿。城里城里,谁买外伤药,都要留意。看到谁右边的腿是瘸的,就先抓起来,我要慢慢审。”
甄末道是。
谭宥自己包扎干净,又换了身甄末的衣裳,起身回府。
他的两个随从,一个也换了身衣裳,勉强能随行。
另一个则昏迷不醒,留给甄末的人照顾。
甄末有点担心,问谭宥:“歹徒会不会卷土重来?”
“他们死伤太重,只跑了两个人。”谭宥冷笑道,“他们若是敢再来,今夜就是他们的死期。”
甄末仍是不放心。
他亲自带了自己宅上几个会功夫的,送谭宥到谭家。
回来的时候,城里已经宵禁。
甄末只得留在谭家外院歇了一夜。
####
顾瑾之往乡下走了一趟,酉初才到家。
乡下的路有灰尘,她的裙摆和鞋边都染了泥土,怕被母亲看出异样而追问,顾瑾之先回了王府别馆,换了干净的衣裙,盥栉了一番。
海棠在一旁服侍。
顾瑾之问她:“王爷还没回来?”
“是。”海棠道。
顾瑾之心里不免犯嘀咕。
这一整天,朱仲钧都干嘛去了?
以前他总是无所事事,在家里和顾瑾之厮混的。
一整天不回来的事,少之又少。
可想到他在庐州那一年,也许有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能玩上一整日也说不准。
她想了想,眼瞧着到了晚膳的时辰,顾宅那边打发小丫鬟来问,王爷和王妃回来不曾,可去用膳?
顾瑾之想着,朱仲钧仍未回来,只怕是在外头吃过了,就起身,带着丫鬟,穿过角门,往父母这边来用膳。
顾延臻和宋盼儿见朱仲钧没来,都问顾瑾之:“王爷呢?”
顾瑾之笑道:“早上出去,还没回来。他那么大的人,身边带着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还能丢了?定是在外头吃过了……”
顾延臻和宋盼儿一想,顾瑾之的话说得通,便没有多问。
吃了晚膳,朱仲钧仍未到这边。
顾瑾之念着他,就起身告辞。
顾延臻和煊哥儿都歇在外院,父子俩送顾瑾之到角门那边。
角门那边。早有丫鬟婆子们提灯等着。
顾瑾之过了角门,便叫海棠锁了门,钥匙海棠亲自拿着,回了正院上房。
她问屋子里的丫鬟,王爷回来没有。
得知没有,顾瑾之心里闪过几缕不安。
快要宵禁了,怎么还不回来?
朱仲钧不是那玩起来就疯了的人,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了。
顾瑾之越想,越感后怕。
她几乎坐不住,眼睛不时往门口瞧。
“木叶。你去二门上看着。派个二门上的小子去大门口等。王爷若是回来,先进来禀了我。”顾瑾之喊了丫鬟。
木叶忙领命而去。
海棠看得出顾瑾之的担心,笑着安慰她:“王妃,京里夜不闭户。王爷又有人跟着。不妨事的。你放宽心。”
夜不闭户?
顾瑾之轻轻挑了挑眉,只是微笑了下,没有接海棠的话。
她端坐着。试图平复心情。可心湖一乱,越是搅合,心里的这谭湖水越有浪涛。
顾瑾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时间慢慢流逝。
过了一刻钟,木叶回来了。
“王妃,王爷回来了,说有事去了趟外书房,一会儿才进来,叫奴婢等人记得留门……”木叶道。
顾瑾之站了起来。
她派人去二门口等着朱仲钧,足见她很着急。
朱仲钧不可能看不出她的用意。
明知她着急等他,他却不回内院,反而去了外书房,很奇怪,不像朱仲钧的性格。
顾瑾之起身,对秋雨和木叶道:“你们俩安排好,热水都要准备齐全,我和海棠姐姐去接王爷……”
秋雨和木叶道是。
有个小丫鬟提了盏灯来。
顾瑾之给海棠使眼色,让海棠把灯拿过来。
海棠会意,对小丫鬟道:“都不用跟着!”
她自己提了灯,陪着顾瑾之往外书房去。
外书房门口,站了四名护卫,紧紧将外书房围起来。
他们都是宫里派来的护卫,一个庐州带来的都没有。
看到顾瑾之,四个人连忙给她行礼。
顾瑾之微微颔首,问:“王爷在这里?”
为首的护卫道是,轻轻敲了门,对立面道:“王爷,王妃来了……”
书房里一静。
顾瑾之不等里头答应,上前重重拍了两下门,道:“王爷,是我,您开门。”
里头这才传来缓慢又沉重的脚步声。
朱仲钧打开了书房门,顾瑾之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味道很浓。
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平常跟着朱仲钧的侍卫石仓没了踪迹。
顾瑾之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她后背一凛。
她转身,对海棠道:“你在这里侯着,有人来了知会一声……”
这是叫海棠看着,防止有人偷听。
海棠道是。
顾瑾之自己进了外书房,随手将把门紧紧阖上。
朱仲钧站着不动,脸色却雪白的,眉梢暗噙着痛色,却语气轻松对顾瑾之道:“我今日去打猎,弄得一身脏,打算换身衣裳再进去。你怎么来了?”
他身上披着见青稠直裰,松松垮垮的。
顾瑾之定睛往他身上看。
见他不动,顾瑾之上前几步,笑道:“我帮你……”她要帮朱仲钧系腰带。
朱仲钧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顾瑾之就注意到他的右腿很不便。
他脚挪开的地方,殷红的血落在青石板上。
顾瑾之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也顾不上追究什么,只是道:“把衣裳掀起来我看看!”
“没事……”朱仲钧还想狡辩,顾瑾之已经上前,将他的直裰掀起来。
白月色的亵裤,被鲜血染得通红。那红又被氧化,有点发暗。
顾瑾之眼前仿佛被重锥击中,金星直冒。
她的手直抖。
做了一辈子的医生,虽然看急诊的时候不多,却也是见过血的,从来没有这样抖过。
“坐下,你赶紧坐下。”顾瑾之放下衣摆,搀扶着他往炕上去。
朱仲钧不再隐瞒什么,身子无力,全部压在顾瑾之身上,任由顾瑾之将他拖到了炕上。
褪下亵裤,看到鲜血汩汩翻涌的右大腿,顾瑾之的眼睛不由自主起了一层薄雾。
她顾不上擦拭眼泪,忙帮朱仲钧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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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先上。还欠了前天和昨天的,争取明天一次补上,大家晚安。(未完待续。。)
第360节求药
“出城?”宋盼儿疑惑看着女儿。
自从顾瑾之拜访了几位大长公主之后,便在那边王府,没过来吃饭。
丫鬟去请,每次顾瑾之都说吃过了,宋盼儿心里早就起疑了。
到了第四天,她终于单独到了宋盼儿这边,却说要出城,可能隔段时间再回来。
“干什么去?”宋盼儿追问。
顾瑾之刹那脸色暗淡,道:“想去大哥那边住几日。再过几个月,大哥守孝一满,也该回来,咱们去了也没人照应。祖父在世时,没能看到我出阁,心里只怕也有遗憾。我和王爷去陪住几日,给祖父坟上添些新土……”
宋盼儿也怅然。
仔细想想,宋盼儿又觉得不对劲。她没让顾瑾之走,拉着她问:“这些天,你和王爷都在忙什么?怎么也不见王爷来坐坐?”
按说要去乡下,王爷也该来辞行的。
顾瑾之垂首沉默。
宋盼儿往她脸上看。
“娘,我并不想瞒着您,只是不敢让您跟着担心。”顾瑾之沉默须臾,最终抬头,声音放低,“您既然问,我更不敢骗您。王爷他……他受了外伤,很严重,我想带着他去乡下,找林先生和大哥……”
“怎么受的伤?”宋盼儿心里大震,声音有点尖锐。
顾瑾之忙“嘘”了下。
她留意外头,是否有人偷听。
见一切如常,顾瑾之才继续低声道:“娘。这件事不可声张。仇家若是知道,定要寻仇报复。万一传到了宫里,太后只怕怪我是个灾祸,给王爷添了这些麻烦。”
宋盼儿连忙闭紧了嘴巴。
这的确不宜宣扬。
“怎么受的伤?”宋盼儿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是什么人寻仇的?”
“……倒也不是什么人寻仇。”顾瑾之道,“大抵是王爷查到了当初绑架我的人,尚有余孽。这件事,对我清誉不好。太后和皇上已经认了我为王妃,当初绑架之事。能不提最好不提的。可王爷以为我委屈。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带着人去收拾那些余孽,却反遭了对方毒手。”
宋盼儿从震惊中渐渐平静下来。
她听了顾瑾之的话,又是一阵怒火中烧。
“应该多带些人。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宋盼儿道。
她不怪朱仲钧鲁莽。只嫌弃朱仲钧没有得手。
顾瑾之一时间哭笑不得。
她母亲。比朱仲钧还有热血。
“娘。”顾瑾之无奈喊她,“您别再说这话。王爷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他怕离开了京城,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就想铤而走险。他心里猜测,以为我怪他不肯为我出头。您这话让他听到了,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更加不安了。我没事的......”
宋盼儿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
想到顾瑾之失踪那些天,宋盼儿整颗心灰了一半,那种绝望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她将顾瑾之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道:“瑾姐儿,你没事,娘就安心了。”
自从顾瑾之出事,宋盼儿就一直吃斋念佛。
她已经吃了一个多月的斋。
不见荤腥,突然改变饮食,让她瘦了很多。
顾瑾之看着母亲微瘦的脸颊,眼眶发热。
“……张家到底为何跟你和王爷过不去,锦衣卫审出来了吗?怎么说的?”宋盼儿问顾瑾之。
她一直很关心这件事。
张家想要毁了顾瑾之,没什么道理。
顾瑾之又不是要进宫去做娘娘,和张淑妃争宠的。她只是嫁给王爷。
顾家大伯顾延韬的权势,根本不怕多个王爷女婿。
宋盼儿不太懂朝政,对这件事也是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知道。”顾瑾之道,“皇上未曾主动提及,我和王爷也不敢问,怕横生波折。张道坤尚未定罪,只怕没有审出什么来。”
宋盼儿愁眉紧锁,重重叹了口气。
“走,娘看看王爷去。”宋盼儿起身,对顾瑾之道,“他伤得很重?”
“有点重……”顾瑾之道,“我用药给他止血,又开了些消毒的方子。只可惜,我现如今身边没药。家里的药材,能用的上次都送到了乡下。如今去城里买药,会引人怀疑的。故而我才想把王爷送到乡下去。前日和昨天,他的伤口愈合得不好,不能颠簸,今日勉强可以出行。再不用药,他的伤口会越来越严重。”
这是理由之一。
王府别馆的人,都是大婚时送过来的,谁知道有没有谭家的耳目?在府里越久,越容易被眼线看出来。顾瑾之想来想去,乡下最清净。这是她要把朱仲钧送到乡下的原因之二。
而后,她又拉了母亲坐下,“您别去看他。那边府里,大婚的时候礼部送了不少人进来,内外院都有,谁知道什么来历?只怕有些不干净。您这么一去,如此反常,更叫人瞧出端倪。”
宋盼儿很担心朱仲钧,可顾瑾之的话在理。
她又捏了捏顾瑾之的手,鼓励顾瑾之道:“只要有药材,你是药到病除的,娘不担心。你好好照顾王爷。”
顾瑾之点头。
她又告诉母亲:“您别和爹爹说,空叫他担心。”
宋盼儿答应了。
就算顾瑾之不叮嘱,宋盼儿也不打算告诉顾延臻的。
顾延臻承不住大事。就算他现在不被吓着,将来说了出去也不好。
“你们多带些人,一路上都要事事小心。”宋盼儿道。
顾瑾之道是。
她辞别了母亲,依旧从角门。到了王府别馆。
石仓带着两名护卫,在角门那边等他。
前几日朱仲钧去伏击谭宥,石仓跟着朱仲钧。而后,他大胆摸回了打斗现场,把其中一名王府侍卫的尸体偷走,故而回来晚了。
当时顾瑾之还以为他牺牲了。
除了石仓和牺牲的那名护卫,其余十余人,都是朱仲钧从边防蒙古游兵那里租借来的。别说京城人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就是整个中原也没人知道。
朱仲钧计划了几日,觉得最有效地方法。就是用简单的方法:直接杀了谭宥。
他准备的时间有点仓促。又低估了谭宥,这才铩羽而归。
“王妃……”石仓给顾瑾之请安。
顾瑾之颔首,问他:“马车准备齐全了吗?”
石仓道是。
顾瑾之就直径回了正院。
朱仲钧躺在床上,海棠、秋雨和木叶在一旁服侍他。
他有点低烧。
顾瑾之给他用了安宫牛黄丸。控制了他发烧。现在情况还在掌控之中。
只是。顾瑾之的安宫牛黄丸也用完了,很多的药材都没有,必须要去有药材的地方。而且伤口消毒的艾草顾瑾之也没给朱仲钧用。他伤口迟早还是会发炎的。
幸好是初冬,天气寒冷,伤口溃烂得慢。
能预见到谭宥吃了大亏,定会极力查访出手的人是谁。
朱仲钧打草惊蛇,把顾瑾之的步骤都打乱了。
如今,不能乱上添乱,只得先养好伤,韬光养晦再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感觉如何?”顾瑾之回来,伸手摸了摸朱仲钧的额头,有点低烧。
朱仲钧拒绝回答。
疼这个字,他说不出口。
可的确非常疼,比在庐州时受的两次伤都疼。
他这两夜都没有睡好。不能翻身,疼得冒冷汗,又不敢告诉顾瑾之,怕顾瑾之担心。
“咱们去乡下。”顾瑾之对朱仲钧道,“已经跟我娘说好了。你如果能起身,最好起来走到院子门口。府里耳目众多……要是实在起不了,我叫石仓进来抱你。”
朱仲钧挣扎着坐起身,道:“我能走……”
顾瑾之和海棠,服侍他更衣。
秋雨和木叶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正院门口,早已停了辆朱轮华盖浓流苏马车。
院子里没有人,小丫鬟和婆子都被秋雨和木叶打发下去。
可谁知道有没有人躲在暗处偷窥?
朱仲钧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每走一步,仿佛踩在刀尖上,右腿的刺痛牵动着他的神经,冷汗布满了额头。又因为发烧,他的腿徐软无力。
好不容易熬到了门口,石仓搀扶着他上了车。
顾瑾之随后跟了进来。
朱仲钧大口大口的喘气,冷汗沿着脸颊,浸湿了衣领。
顾瑾之忙给他擦汗,柔声安慰他:“疼得厉害吧?”
朱仲钧撇过头,低声说了句:“还好。”
马车里铺了三床厚厚的锦被,十分柔软。
车子驶出,很缓慢,几乎没有什么颠簸。
朱仲钧躺在上面,那股子剧烈的疼痛久久都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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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之后,海棠带着秋雨和木叶,回了院子。
她把正院里服侍的下人都叫了过来,指了一位姓魏的妈妈,让她暂时管事:“王爷和王妃去庄子上小住,我和秋雨、木叶要去服侍几日。这些日子,一切都有魏妈妈做主。”
秋雨和木叶心里都有了些寒意。
王爷受伤,王妃吩咐瞒着全府上下,偏偏叫秋雨和木叶知晓。
如今,王爷去乡下养伤,秋雨和木叶是大丫鬟,理应留下来照顾宅子,海棠却把她们俩都带走。
秋雨比较悲观,她感觉这次是一去不回了。
木叶反而有几分希冀。她清清白白的,不是谁安插在府里的。如果王妃能信任她,做了王妃的心腹,跟着去了庐州,比留守别馆要好得多。
海棠则留意众人的脸色。
三个人各怀了心思,纷纷简单收拾了换身衣裳。海棠又替朱仲钧和顾瑾之收拾了一番,锁了里屋的门,出二门坐车,随后也往乡下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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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三更,会做到的,可能比较晚点,我熬夜也要写出来的。这是第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