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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全文阅读

作者:春闺记事     春闺记事txt下载     春闺记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节算账

    顾延韬最近非常不如意。

    首先是太后身边的常顺公公,跟他透露顾老爷子开的善药堂,和梁氏百草厅对着干,让向公公很为难,太后也为难。

    如果他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太后和向公公都会感激他……

    二则,他一直盼着德妃生个皇子,将来他也有个皇子撑腰。

    结果,去善药堂被骂了回来,德妃又生了公主。

    顾延韬气得将手里的一只汝窑,狠狠砸到了地面上。

    屋子里服侍的众人,个个敛声屏气。

    大夫人忙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自己接过春巧递过来的扫帚,将杯子碎瓷清扫干净。

    “……在家里发发脾气就好。出了门,还是要高高兴兴的,否则将来传到了德妃耳朵里,她心里怎么想?德妃很会记仇。”大夫人随便收拾了些,就坐下来,和大老爷悄声说话。

    大老爷怒道:“全部和我作对!我为了顾氏的富贵,使了多少力!没人帮衬就算了,一个个都在拖后腿!皇上又不是没儿子,足见还是能生儿子的!偏偏她就生了女儿,没用的东西。”

    大夫人看了眼窗外。

    见春巧和春熙在院子里把持着,大夫人倒也不怕话传出去。

    只是大老爷这些话,让大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生了女儿,也不是德妃的错儿。

    德妃想要更上一层,比任何人都想要儿子。

    要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因为想吃辣又不敢吃而饿着自己了。

    “有个女儿也不错。”大夫人半晌才柔声笑道,“宫里几十位妃子,只有两位公主和大皇子。如今添了三公主,陛下和太后娘娘肯定高兴,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有什么难得的?”大老爷冷哼,“陆贵人和秦贵人也怀了。左不过两三年,宫里的公主皇子就遍地都是。若是大公主,还有个念头,或者德妃跟陛下吃过苦,陛下也许记得三公主。如今呢。德妃对陛下无恩。三公主又不上不下。过不了两年,陛下只怕根本不记得还有那么个女儿!你还做白日梦呢……”

    “再过两年,德妃也许能再生下皇子呢。”大夫人道,“您也太急了。”

    “她要是这胎就是皇子。我又何至于生气?”大老爷道。

    大夫人见他反反复复。就是这些话。足见心里真是气急了。

    德妃性格不出彩,容貌更平常。

    如今又生了公主。

    皇帝原本就不是很疼她,以后只怕也不会加重恩宠。

    德妃永远不上不下。难成大器。

    宫里要是有个宠妃,家族就更加平步青云了。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大老爷最后狠狠道,“下个月就是中秋节。到时候你将族里的人都请一请,看看族里还有没有相貌出众的小女孩子。选两个在身边养着,将来试一试运气……”

    大老爷现在气头上,劝是听不进的。

    大夫人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行啊。中秋节那天,我给族里的妯娌下帖子。咱们族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呢。”

    顾氏也算大族。

    只是除了成国公这一脉,其他人都不成器。

    而大老爷的便宜又不好占,所以族里人不敢常到这边来,除非去请。

    大老爷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德妃的事已成定局,难以更改了;而老爷子那边,又有“孝”这个字压着,还有他儿子在那里,大老爷很是心烦。

    阴谋阳谋都使不上。

    “……向梁那个人,油盐不进。”等发完火,心里平顺了些,大老爷又坐下来,和大夫人说善药堂那件事,“朝廷内外都知道他恩人的儿子是梁瑞。那个梁瑞,比狐狸还要狡猾,不贪名不贪利,想从他身上下手接近向梁,很难。向梁自己,更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和朝臣相交。他又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要是能和他攀上关系,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内宫,咱们都有利。偏偏那个老头子,非要和梁氏对着干……”

    老头子,自然是说顾老太爷。

    “您要这样想:就算老爷子不得罪梁瑞,您也不能接近向公公。如此想着,倒也没损失什么。”大夫人笑着安慰他。

    “可得罪了他啊。”大老爷咬牙切齿,“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偏偏要得罪他!”

    大夫人就沉默了片刻。

    “……我也不能砸了他的药铺,让他关门歇业。太后那意思,既赞了老爷子的药铺是大善,又不能让梁家倒了。这叫我如何是好?”顾延韬道,“那个老头子,就是恨不能害死我。”

    这回,大夫人也觉得为难了。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总不能让大老爷在太后面前无能。

    可大老爷和老爷子关系很僵。

    哪怕老爷子有心让步,却也受不了大老爷的颐指气使。

    “既然是常顺告诉你的,自然是太后首肯的。”大夫人道,“不如,我去和老爷子说说。往常我的话,老爷子还是能听一两句……”

    大老爷眼睛骤然亮起来。

    “对对,老头子还能听你一句半句。”大老爷道,“明日从宫里回来,你就去,只当瞧辰哥儿,顺便说说太后的意思,让那老头子别在顽固了。惹恼了太后,连瑾姐儿也要失宠的。”

    大夫人道是,心里却叹了口气。

    这一家人,怎么也团结不到一处。

    各怀心事。

    大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她的父亲也是老大,两个叔叔对她父亲很是尊重,什么都听老大的吩咐;两个婶娘,更是把大夫人的母亲当婆婆。一家人和睦团结。

    嫁到了顾家。大夫人极力拉拢全家,只希望一家人能和和气气。

    可最后,事与愿违……

    到了现在,一家人越发渐行渐远了。

    到了七月二十,宫里来了旨,请外命妇进宫,参加三公主的洗三礼。

    宋盼儿和大夫人约好了,一同进宫。

    太后也特旨,请了二夫人进宫。

    宋盼儿起了个早,去了三元坡胡同。

    大夫人衣着一品诰命的服侍。雍容华贵;二夫人一身孔雀蓝缂丝褙子。富丽堂皇;可他们一向比,宋盼儿这三品诰命的服饰,显得晦涩。

    “七妹,你也去吗?”送大夫人到垂花门口的五姑娘看到顾瑾之。有点羡慕。

    “你七妹是去给娘娘问诊的。又不是去玩。”大夫人对五姑娘道。“你和嫂子们在家里……”

    三奶奶也笑着给顾瑾之打了招呼。

    吃了顾瑾之的药已经四个月多,她的痛经毛病消失了。

    这个月的月事前日应该来的,却推迟了两日。

    三奶奶心里有种很好的预感。却没有吱声。怕万一不是,很尴尬。

    她也笑着,送了众人出门。

    三公主的洗三礼,在德妃的景和宫,由谭贵妃主持着,内外命妇围了满满当当的。

    三公主出生重六斤七两,头发浓密乌黑,眼睛水灵灵的,已经看得出像皇帝的模样。

    这倒叫人意外。

    宫里的大皇子和大公主、二公主,更多像各自的母亲。

    只有三公主,眉眼像和皇帝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皇帝高兴又添了层,昨日就赏了三公主好些东西,还说过几日要给三公主封号。

    大公主和二公主至今尚未封号。

    大夫人听说了这些,心里微安。

    大老爷要是知道了,只怕怒火要减几分。

    顾瑾之站在母亲宋盼儿身后,安安静静的。

    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宫女,暗中给顾瑾之使眼色。

    顾瑾之就丢开了众人,跟着那小宫女到了角落里说话。

    “娘娘请您进去……”小宫女把顾瑾之往德妃的内殿引。

    顾瑾之就跟着,进了内殿。

    德妃躺在床上,头向里偏。听到脚步声,她转过来脸,眼睛微红,脸颊尚未余泪。

    顾瑾之忙上前问:“娘娘哪里不舒服吗?”

    德妃露摇了摇头,语气里有些恨意:“……大伯母诓骗我,拿了些安胎的药,说是顾家的祖传秘制药,吃下去保证生皇子。还说什么当初舍不得给大嫂用,就是为了将来给宫里的娘娘。她全部都是骗我的。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吃辣……”

    原来大伯母当初是这样哄骗德妃好好吃饭的。

    “娘娘,三公主很可爱,长得和皇上一模一样。”顾瑾之道,“女儿听话懂事,将来陛下对三公主的疼爱,不会少的,您放心……”

    “要是个皇子,就更疼了……”德妃道。

    她在这个弯子里,绕不出来。

    诉说了一番,她才伸手,让顾瑾之号脉,看看身体如何。

    顾瑾之号了片刻,说一切正常。

    德妃微微点头。

    有内侍进来说,禧平侯夫人想进来瞧瞧娘娘。

    禧平侯是大伯父的封号。

    因为德妃进宫了,所以皇上封了大伯为禧平侯……

    想到大夫人诓骗她吃辣,害的她生了女儿,德妃心里的怒意更灼,道:“让她进来。”

    然后厉声对顾瑾之道,“你出去!”

    顾瑾之觉得,对付德妃,大伯母更加有经验。

    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道了是,出了内殿。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遇着了进来的大伯母。

    顾瑾之就给大伯母使眼色,然后低声道:“娘娘心情不善……”

    旁的话,也没机会多说,就错身而过。

    大夫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顾瑾之这么一句提醒,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笑了笑,举步进了德妃的内殿。

    ——*——*——

    我最近的作息乱七八糟的,改不过来怎么破?第三更啦,大家晚安,咳咳,或者早安~~~

第211节做局

    三公主的洗三礼,由高挑纤细的谭贵妃主持。

    她抱着锦缎襁褓里的三公主,笑容恬柔温和,眉宇间满是贤妻良母的温柔;帮谭贵妃打下手的,乃是生了大公主的张妃。

    张妃原是淑妃妃位,江南佳丽,娇俏婉约。她看着三公主,眼睛柔得能滴出水来,看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

    其他几位贵人,个个带着欣喜。

    她们看着三公主,好似看到了至宝,一个个满是喜欢。

    顾瑾之便觉得,这才是宫妃。

    她们从太子府到皇宫,身经百战,每个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和她们一比,德妃完全不够看的。

    顾瑾之就暗想:这段历史,也许和自己记忆中的家谱不同。德妃要是能母仪天下,她得多好的运气?

    这皇宫里,有了运气,也要能抓住才行。

    站在衣香鬓影的大殿角落,顾瑾之安静看着人群的热闹,脸上挂着笑,心里想着心事。

    日光从窗棂映照进来,落在光可鉴物的地板上,泛出稀薄的霓虹。

    院子里一株四季秋海棠,正开着秾艳的花,花姿优美,妖娆柔媚。彩蝶在花丛蹁跹,引得花枝颤颤,似斜插了步摇、逶迤而行的佳人。

    “……你喜欢四季海棠?”身后突然有人问。

    顾瑾之一回眸,就瞧见了苏嫔。

    苏嫔悄悄挪到了顾瑾之身边,小声和顾瑾之说话。

    她见顾瑾之眼睛看着院子外头。就开口道。

    顾瑾之回神间,只见众人都围着三公主,单独她落在后面,就上前几步,和苏嫔低语:“花开得好。宫里的海棠,比我们家的开得艳……”

    苏嫔在宫里好几年了,记忆中的娘家有些模糊。

    外面的海棠是不是和宫里的一样,她一时间拿捏不准。

    听到顾瑾之这般说,苏嫔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谦虚,就笑着道:“你喜欢的话。本宫院子里还有几株。到时候叫人搬给你。”

    “宫里的东西能搬出去吗?”顾瑾之问。

    苏嫔微愣,继而失笑。

    顾瑾之也笑了笑。

    宫里的东西,哪怕是赏赐的,也要记录在案。

    苏嫔平常赏人东西。也是赏宫人。一时间就没太在意这茬。

    “回头散了。本宫跟你说几句话。”苏嫔笑着道,语气里有些亲热。

    她定是要说苏如清的病。

    顾瑾之道是。

    中午宫里赐了宴。

    宴席过后,宋盼儿和二夫人也进了内殿。看了一回德妃。

    德妃神色淡淡的,见到二夫人也不怎么亲热。

    二夫人眼睛却有点湿润。虽然在家的时候,疼德妃不及五姑娘,却也是至亲的骨肉。一年多没见过面,倏然见到,心里自然就起了涟漪,不禁眼泪汪汪的。

    德妃看了她一样,唇角噙了冷笑。

    “有什么好哭的?”德妃开口便道,“是本宫没生皇子,让你们没占到便宜吗?”

    宋盼儿就尴尬不已,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得垂首立在一旁。

    德妃说话,跟带了把刀子似的。

    很尖锐。

    宋盼儿就知道她生了公主心里不快。

    可这是深宫大院,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知晓。德妃居然跟在娘家一样,说话毫无分寸,不知隔墙有耳。

    宋盼儿心里就暗暗替她捏了把汗。

    德妃进宫就是二品妃位,只在谭贵妃一人之下,皇帝对她也算不错。而后没过多久,就压了众妃子一头,怀了身孕。

    她没吃过亏,根本不知道宫里的险恶。

    宋盼儿也怕被迁怒,心里颇不是滋味。

    而二夫人,被德妃说得愣住了。

    她忙给德妃跪下,道:“娘娘这话,民妇如何当得起?民妇是很久没见着娘娘了,想念娘娘……”

    说罢,心里发酸,果然眼泪更甚。

    当着宋盼儿的面被女儿骂,她很难堪;想着母女分别,她更心痛。她是想拿女儿争气,可并不是不在乎女儿的生死。

    她也疼德妃的。

    只是,一旦二夫人自己和五姑娘跟德妃用了冲突,二夫人先选择自己、再选择五姑娘,而后才是德妃。

    “不用跪本宫!”德妃冷声道,“什么不能常进宫?是不是要本宫向陛下给你讨个诰命,好让你时常进来?”

    二夫人倒也不至于傻得听不出这话的反意,忙道不敢:“娘娘,民妇绝无此等贪念……”

    “快扶起来!”德妃不理她,只对小宫女道,“要是被人知道,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本宫要被压死了!总不省心……”

    二夫人眼底的泪未干,不等小宫女扶,自己站了起来,尴尬满面得通红。

    宋盼儿一直没抬头。

    等德妃发完了脾气,她和二夫人一齐告退。

    出去的时候,二夫人走得很快,不愿意和宋盼儿同路。她心里想着方才德妃的话,全部被宋盼儿听了去,越想越怒。

    宋盼儿回到偏殿的时候,顾瑾之已经出去了。

    “大嫂,瑾姐儿呢?”宋盼儿悄声问大夫人。

    “去坤宁宫给太后娘娘问安了。”大夫人道,然后又看了眼二夫人,低声问宋盼儿,“见着娘娘,说了什么?”

    她是想知道二夫人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混账话惹娘娘生气。

    宋盼儿轻咳一声,坐正了身子,低声道:“回去说吧。”

    大夫人心里就有数了。

    ——*——*——

    顾瑾之在坤宁宫,恰好宫人送了三公主的小衣裳来。

    满满二十几套,用金盘拖着。一套套请太后过目。

    “……皇上特别高兴,说众多儿女里,独独三公主像他,喜欢得不得了,特意叫给三公主做了新衣裳。还说前些日子忙,大公主和二公主尚未封号,这次正好一起赏了。”太后对顾瑾之道,“哀家也瞧了一回,果然是跟皇上小时候一模一样,哀家就想起皇上小时候的事。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太后也颇为感触。

    她同样很高兴德妃生了公主。

    太后虽然不插手朝事。却也害怕顾延韬一日日坐大,到时候皇帝按捺不住他。要是德妃再添了皇子,只怕顾延韬将来会插手储位之争。

    如今是公主,最好不过的。

    “等礼部定了日子。就赐封号。授金册。”太后喜欢道。

    顾瑾之不知道该接什么。便在一旁含笑听着。

    说了片刻的话,顾瑾之瞧着景和宫那边也该散了,就起身告辞。

    结果。苏嫔来了。

    “禧平侯夫人到处找七小姐呢。”苏嫔笑道,“她们要准备回去了……”

    顾瑾之就告辞。

    “臣妾送送七小姐,回头再来瞧二公主。”苏嫔对太后道。

    太后知道她想问苏如清的病,就宠溺笑道:“去吧去吧……”

    从坤宁宫出来,沿着甬道而行。

    高高的院墙,遮掩了阳光,有阴凉落在身上,沁人心脾。

    “前日建宁侯夫人进宫,跟本宫说了如清。说如清两边的脸全黑了,甚是骇人。又说七小姐亲自配了药膏,又开了方子,外敷内服。如清那脸,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好?本宫问了建宁侯夫人,她也说不清楚,只说再过几个月……”苏嫔问。

    顾瑾之道:“我五月中才给苏小姐用药的,至今才两个月。她脸上的肿,也慢慢消散了。只是留下的黑影,只得用药慢慢调理,急不得的。冬月之前,应该能恢复六成的容貌……”

    她说得很保守。

    这跟建宁侯夫人的说法一致。

    苏嫔就知道建宁侯夫人没有故意瞒她,舒了口气。

    她对顾瑾之道:“舍妹这病,多谢七小姐!”

    顾瑾之说了句不用客气。

    苏嫔就一路上,将顾瑾之送到了景和宫。

    大夫人等人正在等她。

    见她来了,便一齐出了宫门。

    大夫人吩咐马车送二夫人先回去,对她道:“我去趟西大街的药铺,瞧瞧辰哥儿,弟妹先回吧。”

    二夫人则想,是不是背着她,说她的坏话?

    她心里很不快,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大夫人上了宋盼儿和顾瑾之的马车,她自己的马车随后跟着。

    “……娘娘说了些什么?”大夫人问宋盼儿。

    宋盼儿便把德妃的话,复述了一遍。

    大夫人听了,半晌无语,最终只能默默叹口气。

    要不是大老爷一意孤行,大夫人连德妃也不愿意送进宫的。德妃实在是没有宫里生活的天赋……

    可如今,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马车从宫里出来,到了岔路口,大夫人和顾瑾之去了药铺,宋盼儿回了家。

    路上,顾瑾之问大夫人:“大伯母是不是去找祖父,说梁家的事?”

    大夫人见她早已知情,便笑了笑,点点头。

    “没法子啊,太后娘娘暗示身边的常公公,让常公公给你大伯父递了话音。”大夫人道,“行善积德乃是好事,可这样下去,连太后也得罪了。你以后常在太后跟前行走,我也怕太后对咱们家寒了心,冷落了你……”

    大伯母会这样想,顾瑾之是相信的。

    大伯父肯定不会。

    “依我说,大伯母竟不用再问。”顾瑾之道,“祖父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一二。太后娘娘求大伯周旋,其实不值什么,太后娘娘不会伸手管朝政的;何不等向公公亲自开口?”

    大夫人微讶,不解看了眼顾瑾之。

    “我听说,向公公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心思最是磊落。”顾瑾之道,“听闻他当年欠了梁家的情分,宁愿断子绝孙,进宫做内侍;先帝的时候,向公公又欠了庄王一个人情,庄王勾结各地的封疆大臣,意图不轨的时候,先帝要处死庄王一家,也是向梁力保,最后庄王只是‘暴毙’,庄王世子被贬为平民,如今还在福建,活得好好的。大伯母,何不让向梁也欠大伯一个人情?将来也许有用呢?”

    大夫人听了,心里直跳。

    她只感觉手有点软,一时间心思百转,竟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老爷子怕大老爷将来出事,所以提前替他要张保命符?

    “可……可是咱们家先挑事的,向公公能买你大伯的账吗?”大夫人嗫嚅道,“咱们家先设局,再去救人,有些欺人太甚吧……向公公是个聪明人。”

    “何不等一等?”顾瑾之道,“等向公公需要买账的时候……”

    大夫人倏然抬眸去看她。

    顾瑾之笑了笑,道:“咱们开药铺,太后娘娘是高兴的;百姓也是喜欢的;虽然梁氏倒了霉,咱们家却占了理。向公公若是这点也不明白,哪怕真的欠他一个真实人情,将来他也不会还。祖父肯替大伯做这个局,就是看透了向公公此人,他老人家有把握的。

    梁瑞只怕等不及,要闹点小事。等梁瑞闹了事,咱们再收手,向公公就不得不欠大伯一个人情了……”

    大夫人久久沉默。

    她想起大老爷背后说老爷子的那些话。

    又见老爷子如此……

    大夫人的心倏然被什么揪出,疼得紧,眼底起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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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节产后

    大夫人原本想去跟老爷子说话的。

    可最终,她只是将顾瑾之送到了药铺里。

    马车在后院门口停下来。

    顾辰之听说母亲来了,忙迎到后院,请大夫人到他屋子里坐,欢喜道:“您怎么来了?祖父那边正有好几个病家,您等会儿再过去请安……”

    大夫人便笑着说好:“从宫里出来,送你七妹过来,顺便瞧瞧你们……”她仔细打量了顾辰之,心疼道,“瘦了!”

    “不值什么。暑气一过,就能养起来。”顾辰之笑着,亲手给大夫人倒了茶,道,“我没怎么瘦,七妹倒是瘦的厉害……”

    所有人都说顾瑾之瘦了。

    顾瑾之站在那里,裂开嘴笑。

    “她高兴着呢……”大夫人哭笑不得,“姑娘大了,越发爱美了。你五妹刚刚到我那里的时候,饿一顿就哭。自从订了亲,饭量越来越少,饿着也要忍,说腰太粗,穿衣裳不好看。瑾姐儿是不是也怕穿衣裳不好看?”

    顾瑾之哈哈笑。

    顾辰之维护妹妹:“七妹倒没有,她饭量大,中午吃得跟我们一样多。就是太操心了……”

    然后又问母亲,“娘娘和三公主如何了?三公主长得像谁?”

    “像皇上。”提起这个,大夫人很欣慰,“皇上非常喜欢,还说过几日就要赐封三公主……”

    宫里没有再册封皇后,没有立太子。

    皇帝一直不提册封几位公主。就是怕大臣们借机又提及皇后和太子之事,让皇帝头疼。

    如今肯为了三公主破例,足见是真的很喜欢。

    “祖父说娘娘有福气,果然有福气的。”顾辰之也欣慰。

    大夫人心里顿了顿。

    其实大夫人也觉得德妃生了公主好。

    如今宫里孩子少,只有大皇子一个皇子。

    万一德妃生了皇子,那么,他们母子将会活在风口浪尖,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依着德妃的本事和心气,只怕护不了孩子周全。

    她以为只有她这么清醒…….

    没想到平日不理世事的老爷子也这样明白,比身居朝堂的大老爷还要明白……

    “的确有福。”大夫人道。

    顾辰之又问她:“蔓菁还好吗。惜姐儿呢?”

    林蔓菁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肚子了。

    “都好着。你放心。”大夫人道。

    “有娘照顾,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顾辰之笑道,然后想了想,又道。“蔓菁懂事。只怕不如意也会忍着。娘多留心些…….”

    “委屈不了你媳妇。”大夫人笑着道。

    顾辰之道:“有娘照顾她和惜姐儿,我自然放心,不过白叮嘱一句……”

    正说着话儿。前头的伙计贵儿来说,老爷子那边问诊完了。听说大夫人来了,老太爷请大夫人过去说话。

    顾瑾之就和顾辰之陪着大夫人,从顾辰之的厢房里出来。

    朱仲钧正好在院子里练剑。

    大夫人先给朱仲钧行礼,再去老太爷那边。

    朱仲钧就拉住了顾瑾之,问她:“怎样,德妃生的那个,太后还高兴吗?”

    顾瑾之不解。

    “高兴啊。”她道,“怎么了?”

    “没什么。”朱仲钧眼底有了抹笑。

    他又多了个像太后祈求成亲的借口。

    顾瑾之疑惑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想实言相告的意思,只得进了正厅。

    绕到梢间门口,听到大夫人正在跟老爷子说三公主的事:“……还说过些日子就要赐三公主金册和封号。”

    “好事。”老爷子兴致乏乏,淡淡说了句,“你也奔波了一日,怎么到药铺来?”

    大夫人对老爷子所行之事,心里有了底,就什么也没问,只笑着道:“顺路送瑾姐儿过来,也想着来瞧瞧您和辰哥儿……”

    旁的话,没有再多言。

    老爷子猜测她是来说大老爷上次说的事。

    现在却见她没开口,表情微缓,眼底侵润了清淡的笑。

    “您这里也忙,媳妇就先回去了……”大夫人见老爷子神色好转,见好就收,立马要告辞。

    老爷子点点头。

    顾瑾之和顾辰之又送她出门。

    顾瑾之一袭女装,不好在正厅多盘旋,就进去梢间跟老爷子说两句话,也准备和朱仲钧回家。

    老爷子问她:“你大伯母来做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送我过来,顺便瞧瞧大哥。大伯母想大哥了……”顾瑾之笑道。

    老爷子看了她几眼。

    见她不肯松口,老爷子就没追根究底,让顾瑾之回去了。

    ——*——*——

    到了七月二十二,朱仲钧一大清早就进宫去了。

    “我有事说,你去药铺吧。”他对顾瑾之道。

    顾瑾之拉他:“皇上不喜欢你总是进宫,太后娘娘提心吊胆的,你又惹事!别去了,大婚的事也不是说一下就能成的。”

    “不催当然不成!”朱仲钧道,“不管什么事,尽力争取才能成功。等着天上掉馅饼,那叫白日做梦。你玩你的去,我的事别管……”

    顾瑾之被哽住。

    她还要拉,朱仲钧已经跳上了马车。

    孙柯亲自赶车,马车哒哒从顾家门口驶向了远处。

    顾瑾之想了想,最终没跟过去,自己去了药铺。

    朱仲钧径直去了坤宁宫。

    太后高兴,搂着他问:“小七没跟着你?”

    朱仲钧最近往宫里跑得勤,皇帝也没露出从前那种戒备。

    朝政渐稳,皇帝的心态也好了很多。朱仲钧在京里的日子又长。完全在皇帝的掌控之中,皇帝就没那么忌惮他。

    太后也就没那么忐忑,欢迎着朱仲钧。

    “小七去铺子里了。”朱仲钧道,“母后,小七说宫里添了三公主。三公主呢,我要瞧三公主!”

    太后笑起来,喊了成姑姑来:“你去景和宫,把三公主抱过来,哀家也想她了……”

    成姑姑昨日才回坤宁宫。

    德妃顺利诞下公主,成姑姑的使命也完成了。依旧回太后身边伺候。

    成姑姑道是。转身去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将三公主抱了来。

    裹在襁褓里的三公主,生下来就一头浓密的青丝,皮肤白皙。她阖眼睡觉。嘴巴像极了皇帝。

    太后从成姑姑手里接过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悄声对朱仲钧道:“这就是三公主了…….”

    三公主在睡觉,看不出可爱与否。

    朱仲钧就伸手,轻轻摸她的脸。

    然后他道:“母后。这个给我!我要抱回去玩!”

    他最近对小孩子很是上心。

    上次他还要抱大公主回去玩。

    太后笑道:“这是德妃的公主,怎么能抱回去呢?将来成了亲,小七也会给仲钧生……”

    “我就要这个!”朱仲钧声音突然大起来。

    他伸手要抢三公主,“她好玩,我要玩!母后坏,母后不疼我!”

    太后吓了一跳,忙避开他的手。

    却被朱仲钧拉住了襁褓。

    他一把将三公主拉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

    太后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三公主被吵醒,大哭起来。

    朱仲钧轻轻拍着她,哄着她……

    三公主原本就没怎么睡好,偶然醒了,见四周又安静下来,阖眼继续睡。

    她居然真的不哭了。

    太后错愕。

    “母后,我要抱回去!”朱仲钧眼泪汪汪的看着太后。

    太后既心疼又无奈。

    她上前,柔声对朱仲钧道:“把三公主给母后。你不听话,母后就不喜欢你了……”

    朱仲钧眼泪落下来,哭着把三公主还给了太后。

    太后赶紧让成姑姑抱下去。

    而她自己,拉着朱仲钧的手,语重心长对他道:“仲钧,将来你和小七大婚了,小七也会替你生。除了小七生的,旁的孩子都不能给你,知道了吗?”

    “那母后让小七给我生。”朱仲钧道。

    太后失笑,道:“好好好,母后回头告诉小七……”

    “不,我现在就要,母后让小七进宫来,告诉小七。”朱仲钧不依不饶。

    母子家拉锯似的谈了一上午,话题就是绕不过去。

    朱仲钧是铁了心要孩子。

    中午他哭累了,在坤宁宫用了午膳就歇下。

    太后这才松了口气。

    她喊了寄绮:“你去趟乾清宫,等皇上的事忙完了,让皇上到哀家这里来说说话。”

    太后不知道朱仲钧喜欢孩子的内在原因,却也知道这件事不解决,往后的日子他只怕次次都要闹。

    寄绮得令而去。

    太后这才微微阖眼,斜倚在榻上打盹。

    景和宫里,德妃躺在床上,下腹胀痛。

    当初生完了三公主,自然会疼,德妃也不甚在意。

    可今日都四五日了,还在疼…….而且疼得肿胀,有些喘不过气来,让她很不舒服。

    “兰儿……”她喊贴身服侍的小宫女。

    兰儿忙上前听差。

    “本宫不太舒服……”德妃有点气短,道,“你去说一声,让请了太医来给本宫瞧瞧。”

    “要不要去请顾家七小姐来?”兰儿问。

    自从德妃怀了胎儿,都是顾瑾之照顾她。

    德妃的脉案,顾瑾之最熟悉。

    “不用!”德妃冷冷道,“去请太医院的。太医院医术好的不乏其人,快去让请了来…….”

    生了公主,中了大夫人的暗算,德妃现在对娘家人一肚子气。

    她那么努力,也是希望家族增辉,结果没一个帮忙的。

    现在,德妃不想见娘家任何人,包括顾瑾之!

    ——*——*——

第213节挑拨

    德妃请太医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深宫。

    谭贵妃换了身干净的宫装,带着宫女和内侍去景和宫探望。

    贴身的宫女便问:“娘娘,咱们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这满宫里的人,本宫最喜欢德妃。”谭贵妃边走,边和身边的贴身宫女说着话儿,“德妃这个人,很……”

    想了半晌,谭贵妃最终只是微笑。

    能形容德妃的词很多。可是能说出口的,寥寥无几。

    谭贵妃深知宫里的谨言慎行。

    等谭贵妃带着人到了景和宫,住在比较近的张淑妃已经先到了;而后,苏嫔也赶到了;苏嫔刚刚进门,身怀六甲的董贵人和秦贵人也来了;再后来,陆贵人也到了。

    景和宫里挤满了人,众人都非常关心德妃的身子。

    太医院的提点彭乐邑亲自领了三位善治妇人的太医过来服侍。

    李太医已经在内殿给德妃诊脉。

    谭贵妃亲自进了内殿,张淑妃陪着进去。

    其他妃子,没有德妃的传召,不敢轻易擅入,都等在大殿里。

    众人脸上都带着焦急,心里却各有想法。

    谭贵妃和张淑妃进了内殿,也没有打扰太医问诊,安静站在一旁。

    宫人忙端了锦杌给她们俩坐。

    张淑妃亲自服侍谭贵妃坐下,自己再半坐在谭贵妃身边的锦杌上,神色端庄。以谭贵妃马首是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医的号脉才结束。

    “娘娘,露一露面,瞧瞧气色……”李太医道。

    宫女就帮德妃的幔帐悬挂了起来。

    德妃气色大不如从前,眉心蹙起,脸色微白。

    谭贵妃看在眼里,眼底的怜悯不加掩饰倾泻而出。

    张淑妃则站起身,心疼瞧着德妃。

    这两位对德妃,比亲姊妹还要亲热关心。

    德妃下腹坠痛,心里又急又怒。哪里还有闲心去看谭贵妃和张淑妃的脸色?她只是紧紧盯着太医。

    李太医四十来岁。到底不够老成,被德妃瞧着有点慌,声音不自然起来,道:“娘娘……娘娘这是恶露不下……恶露不行。败血存体。上冲而作喘。”

    原来只是恶露不下的原因。

    谭贵妃也站起身。走到了德妃床前,问李太医:“德妃娘娘这胎很稳,怎么会恶露不行?”

    张淑妃就在心里暗赞谭贵妃。

    谭贵妃这是把矛头指向了一直在宫里很得宠的顾瑾之。从而指向顾家。

    德妃的胎一直都是顾瑾之照顾。虽然顺利生了公主,可产后就立马出问题,顾瑾之那位大夫,推脱不了责任。

    为什么要弄得德妃如此?是不是想生皇子,弄了什么邪门的东西给德妃吃,才闹得德妃这样?

    谭贵妃心里早有了几百种说辞。

    她不动声色,只是关心眼前德妃的病。

    张淑妃则微微退后一步。

    这次,她没有和谭贵妃站在一条线上。

    她没必要帮谭贵妃和顾家斗。

    假如顾家和谭家真的斗得你死我活,将来最受益的,就是张淑妃……

    宫里的女人,进退皆是利益考虑。

    这并非她们自私冷血,而是为了自保。

    在宫里生活,每一步都在走在荆棘丛里。感情和怜悯,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利益,才能让她们自保,才能像样的活下去。

    张淑妃和谭贵妃一样,早已磨平了棱角,如今只剩生活下去的技能,无感情可言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德妃娘娘此症,脉弦,只怕是情志不畅,肝气郁结所致。情志不思,肝气不畅,气机就不利。气机不利,血不得以畅行,就恶露不下。恶露不下,下腹肿胀疼痛……”李太医道。

    谭贵妃心里笑了笑。

    这个太医,从前应该没有再德妃面前行走过,而且为人老实,一点也不了解德妃的脾气。

    果然,听完了太医的话,德妃大怒:“本宫开开心心生了三公主,哪里心情不畅?这等庸医,还不快打出去?”

    果然和谭贵妃预想的一模一样。

    张淑妃垂首听着,并不多言。

    “还不出去!”谭贵妃立马脸色一沉,对李太医呵斥道。

    德妃就是这么讨谭贵妃的喜欢——她的反应、她的心智,全在谭贵妃的掌控之中。想操控德妃行事,让利用德妃惹事,易如反掌。如此顺手的人,谭贵妃怎么能不喜欢她?

    李太医的确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不像有些太医,把宫里得宠的主子性格都摸透了,见面怎么说话,一清二楚。

    这个李太医,一下子就说错了话。

    见德妃和谭贵妃同时翻脸,彭乐邑和李太医等四人,慌得全部跪下,给她们磕头,道该死。

    谭贵妃坐到了德妃床边,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妹妹别动气。你如今可不能见风,快躺好。”

    然后一改往日的温和大方,冷着脸问跪在地上的李太医道,“李太医,你从前常在苏嫔跟前行走吧?你跟苏嫔娘娘说话,也是如此不知轻重吗?”

    李太医原本就是个耿直的性格。

    苏嫔向来好性格,而且她很信任李太医。苏嫔自幼体弱多病,对大夫就多了份宽和忍耐。

    “下官也只是直言不讳……”李太医梗着脖子道,“娘娘之证,任谁说出第二个缘由,下官愿意丢官罢职。”

    李太医是山东人氏,最是耿直认死理。

    他断的医案,断乎不能更改。

    况且他能肯定。

    妇科是个比较难的病。

    学医的人都说: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妇科病因为难。所以精通的人少。

    真正精通的,自然是自负有才的,李太医就是既耿直又有才的,他才不管谭贵妃的厉责,坚持己见。

    德妃则气得都打颤,骂道:“庸医,庸医!知错不改,还一堆道理。是不是苏嫔教唆你,谋害本宫的?”

    张淑妃依旧站在后面,安静听着。

    她觉得今日谭贵妃好运气。

    谭贵妃想利用德妃的病。既指向顾家图谋不轨。想要个皇子,不惜残害宫妃的身子;又指向了苏嫔背后的建宁侯府,想要更进一步,要个二品妃位。居然和太医勾结。

    不管这些指责能不能最后做效。都能在皇帝心里留个痕迹。

    将来只要顾家和建宁侯府有事。皇帝就会想起今日的这些痕迹。

    张淑妃不由心里发寒。

    要么别和谭贵妃斗,要么把她压得死死的。

    要是想和谭贵妃斗,还斗败了。将来只有死路一条。

    张淑妃不想永远居于谭贵妃之下,更不想被谭贵妃逼死。

    想到这些,张淑妃没有再退缩。

    她笑着,也上前到了德妃床边,对德妃道:“妹妹别气。你如今身子要紧,最是动不得气的。”

    然后她对彭乐邑道,“还不快把这个没用的东西轰出去,在这里碍着德妃娘娘的眼!”

    谭贵妃还没有说够呢。

    她的目的尚未达到。

    张淑妃突然来插一脚,让谭贵妃心里冷笑,抬头看了她一眼。

    “快滚!”德妃果然顺着张淑妃的话道。

    吼完之后,德妃的下腹疼得更加紧了。

    她喘不过来气。

    彭乐邑等人却不敢耽误,全部退出了内殿。

    只留下谭贵妃和张淑妃,左右陪着德妃。

    这两位妃子虽然帮着德妃,可德妃总觉得她们俩不怀好意。德妃心里,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感,心里就更加不会去相信这两位了,就道:“两位姐姐,也请移步他处,妹妹想睡一会儿……”

    谭贵妃和张淑妃纷纷叮嘱她好好养着身子,然后一齐出了内殿。

    到了正殿,其他等着的数人,纷纷问德妃的情况。

    “还没查出来。”谭贵妃笑容和煦,“那位李太医,说了一堆话,把德妃气了一回。妹妹们都散了吧,别再这里耽误了德妃静养。太医院下午估计才会重新派了太医来……”

    站在人群里的苏嫔,猛然背后一凉。

    谭贵妃那温和的笑,分外刺目。

    宫里的妃子,都有种敏锐。

    苏嫔出身侯门,自幼家里就是位高权重,她的警惕性更高。

    最后,谭贵妃为首,众人纷纷从景和宫出去。

    张淑妃缓慢了一步,和苏嫔并肩而行。

    “那位李太医,今日真不像话。”张淑妃的声音有点高,连走在前头的谭贵妃都能听到,“说了好些混账话。要不是我拦着,让他出去,只怕他要说更多的话,惹得德妃不悦了。听闻他总在妹妹跟前行走,妹妹未免待他太过于宽容了些……”

    其他妃子们不敢回头,个个小心翼翼的走着,脚步都放轻了,生怕引火上身。

    张淑妃这是训斥苏嫔吗?

    平日里,张淑妃也是个性格不显露的人,今日怎么了?

    德妃病得很重吗?

    谭贵妃表情温柔,心里则冷笑,张淑妃这是公然向苏嫔讨人情,让苏嫔知道她维护了李太医。否则依着李太医的执拗,只怕要把德妃得罪个彻底。

    见张淑妃很聪明,讨人情也没敢把谭贵妃牵扯在里头,谭贵妃笑了笑,快步往自己宫里去了。

    苏嫔又如何听不出张淑妃的意思?

    “多谢姐姐拦着……”苏嫔忙道,“其实妹妹我往日,和李太医也不算太近……”

    她想说李太医并不是她的亲信。

    可这话,旁人能信吗?

    人人都知道苏嫔的脉案一直都是归李太医管着,几乎每个月要问诊两三次。

    张淑妃就笑了笑。

    苏嫔也知道自己的解释有点苍白,却又不能不说。

    宫里的一个生存技能,叫掩耳盗铃。哪怕真的发生到了自己身上,能推也要推了,而且要装得很无辜地推了。

    苏嫔就是这么无辜的说下去:“……都怪妹妹这身子不争气,时常生病。满宫里的人,谁和太医这样近的?原本也只是请他瞧病的,他却依仗我的势,如今他还得罪了德妃姐姐,妹妹真是罪该万死。”

    说着,便哭了起来。

    “妹妹别难过。”张淑妃携了她的手,笑着道,“外头小人作怪,我们岂能管得了?幸好如今没闹出事,妹妹也该安心了……”

    “是,还要多亏了姐姐。”苏嫔对张淑妃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又哭了一场。

    和张淑妃在岔路口分手之后,苏嫔的眼泪敛去。

    她走得很慢,静静想着心思。

    太医院的人去给德妃问诊,怎么还牵扯出了后背的势力?

    怎么就把苏嫔给搅合了进去?

    德妃自己,没这个本事。

    而当时在内殿的,只有张淑妃和谭贵妃。

    而张淑妃,公然卖人情,不像是她的作风。她卖人情,不应该卖得这么简单……她当着谭贵妃的面说,似乎是想解除谭贵妃的疑惑。

    苏嫔顿时就想到了谭贵妃。

    能从中挑拨的,非谭贵妃莫属了。

    顾家和苏家结亲,在京里的势力会越来越大;而谭家退出了朝堂,他们家的势力渐渐被挤压。

    能挑拨顾家和苏家内斗,甚至将苏家和顾家同时变成皇帝的眼中钉,最大获益的,就是谭家了。

    张淑妃的真实意图,就是想暗示苏嫔这个吧?

    苏嫔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心头似有把火再烧。

    她想见她母亲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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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败血冲肺

    宫里的事,在朝堂的顾延韬很快就听闻了。

    可是,没有皇帝的特旨,他进不去内宫。

    他有点着急。

    德妃身居二品妃位,是个很重要的棋子,还没有到放弃她的时候。

    顾延韬买通了宫里的内侍,让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德妃的脉案一直归顾瑾之管,怎么突然换了太医?

    是不是顾瑾之做了什么,惹得德妃动怒?

    过了小半天,里头的人来说,德妃根本没请顾瑾之,是直接请的太医。

    顾延韬心里隐隐有点不对劲。

    他回了家,问大夫人。

    大夫人知道缘故。

    她就把那日三公主洗三礼那日,德妃发脾气骂二夫人,指桑骂槐之意,说给了大老爷听。

    大老爷顿时盛怒,道:“忘恩负义的东西,她那就是骂我!不生皇子,要她进宫做什么?”

    “所以她对家里人都存了气。不仅仅恨咱们,连照顾了她七八个月的瑾姐儿也恨上了……”大夫人无奈叹了口气,“我倒只担心她。这样不知好歹,咱们想护着她都难……”

    德妃的确不知好歹。

    大夫人心里有些难受。

    宫里的路那么难走,德妃还这么无所顾忌。大夫人想帮她,也出不上力气。

    “你带着瑾姐儿,进宫去瞧她!”大老爷最后道,“让瑾姐儿给她瞧瞧,别让她着了旁人的道儿。”

    大夫人道是。心里却想:只怕进宫也要讨个没趣。

    ——*——*——

    朱仲钧下午才从宫里出来。

    他去了药铺,拉顾瑾之到院子里的槐树下说话。

    “你们家那个娘娘病了,还把太医给骂了出去。”朱仲钧道,“太后知道了,看得出不太高兴,和成姑姑商量把三公主也抱过来养……”

    顾瑾之则错愕,忙问为什么。

    “恶露不行……”朱仲钧记得彭乐邑是这样回禀太后的,“是不是生完了孩子,子宫里还有污血?德妃那个污血,流不出来。往上冲。冲犯了什么,喘不过气来啦。”

    顾瑾之脸色骇然:产后败血流不出来,就会上冲。

    败血冲心,败血冲胃。败血冲肺。这是“产后三冲”。属于产后危急症。德妃喘不过气来,就不是“败血冲肺”吗?

    是急症啊!

    “太医开方子了吗,吃药了吗?”顾瑾之问。

    朱仲钧蹙了蹙眉头:“太医都被她赶了出去。怎么开方子?”

    顾瑾之也顾不得更衣了,道:“我要进宫去。她那个气喘,是恶侯急症,弄不好要死人的。”

    朱仲钧就紧紧攥住了顾瑾之的手、

    顾瑾之走得急,差点被他拉得栽了个跟头。

    “不准去!”朱仲钧道,“你那个姐姐,在宫里活不长,早也是死,晚也要死。你管得了初一,管不了十五。你这样急忙忙去,少不得挨她一顿骂。顾瑾之,我骂过你一句吗?凭什么你要送上门去给别人骂?”

    顾瑾之被他攥着的手,有点紧,有些发疼。

    滚烫从手腕处蔓延开来,直到内心深处。

    顾瑾之的心,放佛被什么烫了下。

    她怔怔看着朱仲钧。

    朱仲钧却不再看她,撇过脸,只是紧紧攥住她,不准她走。

    “妇科原本就难。”顾瑾之耐心跟朱仲钧解释,“那些男大夫,哪里精通妇科?他们自以为精通的,实则也只是半桶水。要是有人精通,就该知道德妃那是急症,不会被骂骂就都回去了。要是死了人,不仅仅景和宫的宫女、内侍跑不了,太医院也要被祸延……还有三公主,她才出生。德妃虽然不堪,可她是我姐姐。”

    “什么姐姐!”朱仲钧转脸,已经是一脸的冷漠,“她当你是姊妹了吗?”

    “有些感情,是用心交换来的;有些感情,是天生在骨子里的。”顾瑾之道,“她做得再不好,也是我姐姐,这是天生的。至少她从未有个谋害我之心,对吗?”

    “伪善!”朱仲钧骂她,“又装老好人。从前教你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行事需得看到利益。人在这世上,不能存有好心。你一旦大公无私,别人就会想利用你!”

    哪怕被利用,你也只能给我一个人利用,朱仲钧在心里想。

    顾瑾之笑了笑。

    “我知道。”顾瑾之道,“可我,还是想救德妃一命……她可以死于愚蠢,死于天灾**,却不能死于我所知道的病……”

    朱仲钧拉着她,狠狠瞪她。

    两人相持不下,直到大夫人进了院子。

    大夫人只带了个丫鬟,疾步进了后院。

    看到顾瑾之和朱仲钧,她只是简单给朱仲钧行了礼,就忙对顾瑾之道:“瑾姐儿,听说德妃娘娘身子不太好,咱们瞧瞧娘娘去吧……”

    顾瑾之有宫里通行的玉牒。

    情况紧急,大夫人也等不及通禀了。

    顾瑾之点点头,又看朱仲钧。

    有人来了,朱仲钧的傻子面目又要露出来。

    他拉着顾瑾之的手不放,道:“你走了,我一个人不好玩。你不要去,你明日再去……”

    大夫人就道:“王爷要不要也去?”

    “不要!”朱仲钧道,“我才回来。我要抱三公主回来玩,母后不给……我再也不想去了。”

    他紧紧攥住顾瑾之。

    要是旁人欺负顾瑾之,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偏偏顾瑾之还要赶着去被欺负。

    朱仲钧对她也有气。

    大夫人则对他的话瞠目:要抱三公主回来玩?

    这够骇人听闻的。

    见朱仲钧很坚持,大夫人只得给顾瑾之使眼色。让她劝劝朱仲钧。

    顾瑾之就对大夫人道:“大伯母,您先去车上,我们马上就来……”

    大夫人狐疑看了眼她,也顾不上去前头和顾辰之、老爷子打招呼,就出去去了。

    朱仲钧立马就收起了呆萌的神色,变得狠戾,瞪着她。

    顾瑾之被他拉着,一时间也挣脱不开,就道:“你陪我去。要是德妃不好,你当场就翻脸骂她。”

    “我为什么要当场就翻脸?”朱仲钧道。

    “你不是擅长吗?”顾瑾之笑。“你一点不高兴。立马就翻脸啊,跟翻书似的。”

    朱仲钧微愣。

    愣神之间,顾瑾之就拉着他,往外走去。

    一路上。朱仲钧都在发怔。

    仔细想来。他有时候不高兴。在不需要掩饰的场合之下,他很少去控制。

    翻脸跟翻书似的?

    这是顾瑾之对他的第二个深刻印象吗?

    马车到了宫门口,停了下来。

    顾瑾之对大夫人道:“大伯母。咱们先去太后娘娘那里问安吧?”

    “理应如此的。”大夫人道,“虽然是担心娘娘,却也是未传召入宫。要不,你和王爷先去。倘若太后心情不善,就别说我。我在这里等着……”

    顾瑾之想了想,道:“那劳烦大伯母先等等……”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每个人都喜欢守规矩的人,太后娘娘也不例外。

    顾瑾之有通行的玉牒,她可以不等传召就入宫求见,况且太后也是真的喜欢她。

    大夫人就不同。

    朱仲钧就和顾瑾之往宫里走。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翻脸很快的?”朱仲钧问她。

    这件事,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不再在德妃的病上和顾瑾之较劲。

    顾瑾之就故意不说,让他再自己憋屈一会儿……

    “说啊。”朱仲钧重重捏她的手,又怕真的捏疼了她,一下子就松开了。

    “你猜啊。”顾瑾之道。

    果然,朱仲钧再也没心思多阻拦顾瑾之了。

    到了坤宁宫,他才换上另一副面孔。

    太后娘娘见顾瑾之进宫,自然知道她的来意。

    她仍是等顾瑾之先开口。

    “......听说德妃娘娘身子不太好。我想着,娘娘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万一娘娘不好,全是我的责任,将来摘不清的,就不请自来了。”顾瑾之对太后娘娘道。

    太后娘娘如今对德妃不怎么上心了。

    孩子都落地了,德妃自己的死活,太后不太在意。

    她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听到顾瑾之这么一说,太后就笑道:“有太医服侍她,你不用担心。再说了,小七也不是御医,照顾德妃七八个月,也是瞧着哀家和皇上。谁敢胡言乱语说混账话,哀家先不依的。”

    太后也听说了德妃大发脾气,赶走太医之事,更听闻生了公主,德妃公然不悦之事。

    德妃很没有规矩。

    既然她要发脾气,就晾她几日,让她也知道知道什么是宫妃。

    宫里,还轮不到她这样肆意妄为。

    没有规矩,深宫就没不成方圆。

    太后不想再网开一面了。

    她告诉顾瑾之,哪怕将来德妃真的有事,也有太后作证,赖不到顾瑾之头上。

    这就是摆明了不想让顾瑾之再沾惹德妃。

    “太后!”顾瑾之忙给太后娘娘跪下,道,“我听闻德妃乃是恶露不行而气喘。恶露不行,原不算大病,可是气喘就是恶侯急症。倘若不用药,只怕有性命危险。太后,我知道德妃行事不妥。等我治好了她,您再教她规矩……”

    太后错愕。

    她忙叫成姑姑扶起顾瑾之:“起来说,起来说。怎么就是急症?哀家听太医的那意思,只是恶露上冲,败血阻了气机,气机不畅而已……怎么是急症?”

    “我尚未给德妃号脉,只能估计。”顾瑾之道,“一般恶露不下导致的气喘,乃是败血冲了肺,是急症……”

    太后沉吟了下。她的目光,有些阴晴不定,并没有因为顾瑾之说是急症,就立马让人送她去景和宫。

    太后沉默了下来,久久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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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节泡药

    太后的沉默,似乎在她脸上拢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顾瑾之感觉寒冷,四肢有点僵。

    眼前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太后熟悉的容貌,也有了些朦胧。

    可最终,太后还是点点头,道:“你去吧。”

    年纪大了,她越来越慈悲。

    顾瑾之心里感激,忙道是。她转身要走,想起了尚在宫门口等着的大伯母,又对太后道:“我大伯母也来了……”

    “怎么不进来?”太后问,脸上有了些淡淡的笑容,神色恢复了平常的慈祥温和。

    “没有传召,她不敢擅自入内。”顾瑾之解释。

    太后微微笑了起来,让常顺去通禀,请大夫人进来,道:“让禧平侯夫人直接去景和宫吧,她也急坏了。”

    不论顾延韬如何,顾大夫人还是挺得人心的。太后也觉得顾氏大夫人会做人做事,有可取之处,心里对她并不反感。

    顾瑾之又道了谢,往景和宫去。

    朱仲钧也要去。

    太后便拉着他道:“仲钧不要去了,母后这里做了螃蟹酿橙,你上次不是吵着要吃螃蟹?”

    现在还不是吃螃蟹的时节,所以螃蟹并不肥美。

    哪怕是御田的螃蟹,只怕也差强人意。

    朱仲钧兴致乏乏,又怕顾瑾之受德妃的气,硬是要去:“我要去看三公主……”

    太后想起他上次说要把三公主抱回去玩,骇了一跳。拉着他不松手。

    “仲钧,你不许胡闹。”太后道,“你再这里陪着母后,岂不好?”然后又对顾瑾之道,“小七,你去吧……”

    朱仲钧被太后拉着,也不好强行挣脱,一时间居然走不了,只得拿眼睛使劲瞅着顾瑾之。

    顾瑾之笑着,行礼道是。转身要走。

    朱仲钧就不再挣扎。

    太后见他安静下来。手里的劲松了些。

    他感受到禁锢松了,立马抽回了手,跳下炕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小七。等等我!”

    太后哪里腿力去追他?

    见他跑了。也无可奈何。像庐阳王这样。发火也是不济事的,毕竟他什么也不懂。

    太后对这个小儿子,很有耐心。

    她喊了成姑姑:“你跟着去。别让王爷瞧见了三公主。又想抱走……”

    “是。”成姑姑得令。

    大殿里的热闹,顿时就空旷下来。

    太后默默坐着,想起顾瑾之,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不愿意顾瑾之再管德妃的事。

    宫里死人,平常得像日头朝起夕落一样,太后心里早无半点怜悯。像德妃那样,自己把太医赶走,不顾体面的摆架子,那是她自作自受。

    太后并不想惯任何一个妃子,破坏了宫里的规矩。

    哪怕德妃死了,也是她自找的……

    太后不是很愿意顾瑾之再去。顾瑾之的方子,自然会药到病除。可那位德妃,岂是好好用药的主儿?

    万一德妃有个三长两短,所有的迁怒和指责,都在顾瑾之身上。宫里宫外的那些人,定要落井下石,狠狠将顾延韬一军。到时,皇帝只怕也会疑惑顾瑾之,甚至疑惑庐阳王。

    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德妃,让庐阳王再次受到皇帝的猜疑,太后很不愿意。

    可顾瑾之站在那里,肩膀有些僵,很难过的样子,太后就想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许,这才是替庐阳王积德。最终,她同意了。

    此刻,大殿里空荡荡的,太后瞧着琉璃瓦反映进来的光,似稀薄的霓虹,落在青石板砖面上。

    青石砖就铺了层锦绣锦缎般华丽。

    “老了……”太后感叹。她的心,再也没有从前那么硬,越老越不中用了。

    在这个宫里,最怕心软。

    太后一路熬到今日,她深有体会。年轻的时候,她杀伐不露于形,底下心狠手辣,跟那些努力攀爬的妃子们一样。

    如今,她反而修成了菩萨心肠……

    ——*——*——

    顾瑾之到了景和宫的时候,大夫人也到了。

    两人在宫门口遇着了。

    大夫人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轻轻拉住了顾瑾之的手,用力捏了捏,带着她往例走。

    朱仲钧跟在她们身后,最终加快几步,跑到了她们前头。

    德妃在内殿,半躺在床上,眉目紧锁,喘气越来越重,甚至不能再躺下了。她躺下就透不过气来。

    半躺着的德妃,脸色发紫,胸闷气短,正在冲小内侍发火:“……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

    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谁不是见风使舵?

    感觉到太后娘娘对德妃这病不是很在意,而德妃又难伺候,众人便推三阻四,此刻都没人来。

    小宫女兰儿都急哭了,见德妃骂人都没力气了,就帮着呵斥小内侍:“还不快去请?再不来,他们都不想活了,什么太医,这样偷懒托大,脑袋还要不要……”

    然后就看到了顾瑾之和大夫人进来。

    兰儿似看到了救星,噗通跪到了顾瑾之面前:“七小姐,您快给娘娘瞧瞧。娘娘这也不知是怎么了,喘不过来气。”

    德妃的确很难受,就没有再推辞。

    她撇过脸,不看顾瑾之和大夫人,却也没有赶她们走。

    她的态度,让朱仲钧很不高兴。

    顾瑾之拉起了兰儿,道:“不妨事,不妨事,你快起来。”

    她也没多说什么,走到了德妃床边坐下,道:“娘娘,我给您号脉……”

    德妃漠着脸,不答语。

    大夫人就知道德妃仍存了气,怕顾瑾之委屈。就接话道:“瑾姐儿,你快给娘娘瞧吧……”

    德妃也不伸手。

    顾瑾之亲自去拉她的手,她倒没有拒绝,将手给了顾瑾之。

    在诊脉的过程中,德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发紫、发黑,她胸口的气都喘不上来,人也越来越难受。

    “本宫……本宫到底是怎么……”她终于转过脸,问顾瑾之。

    大夫人心里也发凉,从来没见过德妃这种症状。

    “有我呢。”顾瑾之抬头。目光坚定看着德妃。道,“娘娘不会有事的。不要多想,阖眼歇息一会儿,不要深吸气……”

    德妃哪里歇得了?

    她难受得厉害。

    顾瑾之诊了脉。发现德妃的脉细沉无力;她脸色紫黑。喘气不上。这些都是败血冲肺的症状。

    和顾瑾之预想的一样。

    她就问德妃:“您下腹是否肿胀?”

    德妃点点头。

    “先只是下腹胀痛……请了太医,却说什么情志不畅,气机不利……混账太医……”难受的时候。德妃还是要骂人。

    顾瑾之就知道她为什么把太医赶走了。

    那位太医倒也不错,知道这病的起因。

    德妃的败血冲肺,的确是因为心情不畅,肝血不行,导致了气机不利,恶露无法下通,就上逆冲肺……

    这个原因,德妃无法接受,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心情不好。

    顾瑾之就没有再提,只是道:“您这是败血冲肺,乃是产后危急重症之一。我先给您配药,赶紧喝下去……”

    德妃点点头。

    顾瑾之起身,出了内殿,喊了宫人拿笔墨纸砚来。

    她写了方子,又道:“从太医院拿一套研磨药材的小舂子来,我要亲自研药……”

    服侍的是德妃身边比较机灵的兰儿。

    她道了是,拿着方子,亲自去了御药房取药。

    她跑得很快,根本不顾宫里不准疾奔的规矩,很快就到了御药房。

    顾瑾之方子上的药很简单:花蕊石、延胡、末药、血竭各三钱。

    没有引药,抓药的小内侍就问:“姑姑,这药是做什么的?”

    “别废话了,娘娘等着急用……”兰儿一改往日的热情温柔,急促催着小内侍,赶紧把药抓好。

    大约两刻钟,兰儿便从御药房回来了。

    她跑得满头是汗。

    “七小姐,怎么煎熬?”兰儿喘着粗气问,“奴婢来熬……”

    “不用了……”顾瑾之道,“你去吩咐准备好开水即可,等会儿先用开水冲泡……”

    兰儿微讶,却也没再多问。

    顾瑾之就将四味药,全部放在小舂子里,慢慢研磨起来。

    研磨得差不多,她将药末筛出来,放到小秤上称。

    称了一钱的小药末,顾瑾之转身对兰儿道:“去端一茶盅开水来,要滚水……”

    兰儿立马去了。

    滚水倒来之后,顾瑾之将一钱的细药末倒进去,让兰儿端给德妃:“快拿去给娘娘喝。别撒了。”

    兰儿道是。

    等兰儿一走,顾瑾之又将剩下的药末筛了一遍,筛出一钱,用纸包了,半个时辰之后,再给德妃服用一次。

    还剩下大约六钱药末,顾瑾之用纱布包了,交给小内侍,道:“拿去煎熬,要浓汁……”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才微微舒了口气。

    不知不觉,额头上满是汗。

    后背也汗湿了。

    定是方才研药的时候,太过于用力的缘故。

    她吩咐好了,就往德妃的内殿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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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延后

    德妃对旁人,都缺少一种信任。

    可是对顾瑾之,到底不同于外人。

    顾瑾之端给她的药,她一口气喝了下去。

    她恨大伯母诓骗她,却也知道,顾瑾之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她,对她没有坏心。要不是顾瑾之,她这胎也不会这样稳。

    而她现在这病,多半就是上午李太医所言,心情郁结所致……

    生了公主,她心情很差。

    她盼着是个皇子,心里的希望很强烈。等希望落空了,这种落差感,她自己调节不过来。

    说到底,不管德妃如何信任撒泼,她都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顾瑾之想起自己前世十六岁的时候,刚刚升入高中……

    那时候的自己,尚不如德妃。

    不是德妃没用,是环境和时代对她的要求太高了。要是换在新世纪,她顶多是个不懂事、骄纵的高一女生罢了。

    如今,她却要争生死存亡之道。

    顾瑾之看着她喘气仍是那么急,脸色也难看,心里叹了口气。

    喝了药,她微微阖眼,不肯看顾瑾之和大夫人。

    又宫人照顾她,顾瑾之就和大夫人出了内殿。

    大夫人问顾瑾之:“如何?”

    “不好说……”顾瑾之道,“她心情仍是不好。她太认死理了,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心里生气,怒火中烧,肝气逆上才得病的。所谓悲胜怒,她要是能大哭一场。也许会好些。”

    大夫人沉默须臾。

    “既然是这样,我去惹她哭一回。”大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她就是认死理!”

    “还是我去吧?”顾瑾之笑着道,“回头您安慰她……”

    “不用的。”大夫人笑道,“你不用得罪她,恶人我做到底了。况且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事,我清楚些……只是,今日只怕来不及吧?她都喘不上气。”

    “明日吧。”顾瑾之道。

    她就和大夫人商议定了。

    顾瑾之和朱仲钧仍留在景和宫,照看德妃的病。

    天色将晚。斜照披下来。院子里的四季海棠霞光璀璨,灼灼绽放。

    大夫人不能宿在宫里,就起身去了坤宁宫,先跟太后娘娘辞行。再回家。

    “……想明日再来瞧瞧德妃娘娘。求太后恩典。”临行的时候。大夫人道。

    “行啊。”太后道。

    等顾大夫人走了,成姑姑也回来了。

    太后就问她景和宫那边如何了。

    “抓了药,磨成了细粉。都是瑾姑娘自己磨的,用滚水冲开,给德妃喝了两回;剩下的药末子,还熬了浓汁,说等会儿再给服下。瑾姑娘说,德妃才产子,身子到底虚弱,不能多用药,这次的药就足够了。”成姑姑回禀道,“只怕夜里出不去。让他们宿在琼阑殿,还是?”

    “就宿在坤宁宫吧……”太后道,“仲钧好长时候没歇在哀家这里。皇上知道德妃的病吗?”

    “应该有人告诉了。”成姑姑道,“可皇上一整日都在乾清宫,尚未传出话来,只怕是忙。也该到了晚膳的时辰,要不要奴婢去说一声?”

    主要是把今晚庐阳王要住在宫里,跟皇帝先说声,免得皇帝心里又是一番猜测。

    太后点点头。

    顾瑾之服侍了德妃喝完最后一晚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成姑姑带着内侍过来说,太后特旨,今晚庐阳王和顾瑾之歇在坤宁宫。

    德妃的气喘已经平稳了大半,没那么难受。

    可并没有完全的好。

    她不想让顾瑾之走,就对成姑姑道:“顾小姐今晚就歇在本宫这里吧。我们姊妹很久也没亲热过……”

    太后的懿旨,她也要违背。

    成姑姑不多言,只是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则对德妃道:“您安心静养,睡上一觉,明日早起病就能好了大半。我歇在这里,反而耽误娘娘养病……”

    德妃也没有精力多挽留,只得点点头。

    顾瑾之就和朱仲钧,去了坤宁宫。

    用了晚膳,太后就连忙打发两位公主下去歇息。

    两位公主却不想走,想和朱仲钧玩。

    太后生怕朱仲钧念头一起,非要哭着抱一个回去,就板起脸孔道:“明早再玩。到了时辰不睡,嬷嬷不罚你们,哀家也饶不过……”

    两位公主非常听话,虽然不舍,还是乖乖的走了。

    而朱仲钧也没有多说什么,无精打采依偎着太后,不停给太后使眼色,让她把上次说好生孩子的事,告诉顾瑾之。

    太后心里明白,脸上泛起了笑意。

    这种话,庐阳王不懂,顾瑾之却是明白的,太后自然不会当着顾瑾之的面说。

    朱仲钧又推太后。

    太后只是笑。

    正闹着,皇帝来了。

    他也听闻了德妃生病,就问顾瑾之:“……怎样了?”

    他没有去景和宫,直接到了坤宁宫的。

    顾瑾之忙把德妃的病情,仔细给皇帝说了一回,只是没提病因。

    皇帝到底年轻,还是头一次听闻这种病,不免骇然。他又问:“是因为什么,才恶露不行的?”

    他主动问到了病因。

    顾瑾之就不好再隐瞒,只得委婉将德妃情绪不好,归结为产后失调,身子不适应导致的。

    皇帝却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德妃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皇帝一清二楚。

    德妃因为没生皇子而不悦,皇帝更是知道。

    他笑着道:“德妃脾气燥些,幸好还听小七一两句。要不然……”

    语气里没什么惋惜,仅仅是赞扬了下顾瑾之。

    顾瑾之就没接话。

    皇帝说话的时候,朱仲钧有些睡眼迷蒙。

    太后就让成姑姑和寄绮服侍他下去歇了,顾瑾之也忙起身,一起扶着朱仲钧去歇息。

    盥沐一番之后,朱仲钧坐在床上,没了睡意。

    顾瑾之也在隔壁的偏殿里歇下了。

    倒是皇帝,坐到了很晚才走,和太后说了半晌的话。

    太后的意思,就想今年之内让朱仲钧大婚。

    皇帝则不同意:“……南昌府的军务尚未妥善;庐州府的事。也越发可疑。上次仲钧提到宁席可能故意作假糊弄他之后。朕特意查了查宁席。他太干净了。仲钧只是个小孩子,若宁席在庐州有些不干净,朕反而放心。他干净得有鬼,反常则妖。什么都不清楚。怎能让仲钧回到庐州去?”

    “成了亲。他们仍在京里住着……”太后已经看得出皇帝有些不愿意庐阳王成亲,他的理由比从前牵强。

    “你不想仲林回去,哀家将他媳妇接到宫里待产。孩子生下来。哀家再说舍不得孙儿,要留他几年就几年,都是你说了算;庐州那边,暂时不回去,又有什么打紧?”太后道,“难道这样也不成?”

    皇帝被太后说得笑了起来。

    最终,他仍是没松口。

    “母后,朝中的事已经够多的,让儿子头疼。仲钧还小,小七尚未及笄,这件事能先缓一缓吗?”皇帝语气微沉,“您也疼疼朕。朕也是您的儿子……”

    说得太后心里直跳。

    怎么好好的,又说起这样的话?

    “哀家何时不疼皇上了?”太后拉了皇帝的手,道,“这世上,没人比皇上更加英明神武。皇上好,哀家和仲钧才好,难道哀家不明白这个道理?岂有让皇上为难的。既然这样,以后哀家不提就是了……只是皇上也别忘了……他们毕竟一日日大了……”

    皇帝就满意笑起来。

    从坤宁宫出去,他脑海里总盘旋着顾瑾之那张笑脸。

    挥之不去的笑容,暖暖的,不带忐忑不安,没有阿谀奉承,笑容非常的干净。她的牙齿整齐洁白,笑容就似灌了春风。

    再等一等……

    等自己心里的这个念头随风淡去,或者更加浓烈,他才能做决定。

    现在,顾瑾之在皇帝心里,不轻不重的,皇帝自己也拿捏不准,值不值得为了顾瑾之,惹得太后伤心动怒……

    他需要时间去确定。

    在皇帝心里,太后的分量仍是其他人无法超越的,他不能不顾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

    回去的路上,皇帝想了一会儿顾瑾之,思绪又转到了三公主身上。

    他想了想,决定去趟景和宫,瞧瞧三公主。

    皇帝并不怎么喜欢景和宫,更不喜欢德妃。

    等三公主满月,就从景和宫搬出来,跟皇子们一样,安排宫殿,有定制的嬷嬷和宫人照顾她……

    歇在坤宁宫里,顾瑾之可能是很累了,片刻就入睡。

    而朱仲钧,彻夜未眠。

    他很厌恶皇帝看顾瑾之的眼神。

    这种厌恶,让他想起了前世的父亲。

    前世,他就是对他的父亲有这样的厌恶,恨不能一下子就弄死他,却又不能光明正大,只得一步步逼死他……

    整夜,朱仲钧都躺在床上,听墙角蛩吟切切。

    直到快黎明的时候,他才睡着。

    这一睡,就错过了早膳。

    第二天,顾瑾之起得很早,和成姑姑一起,服侍太后用膳。

    皇帝又早早来了。

    自从太后病好了,他很少这样早过来陪太后用膳。

    吃了饭,皇上就上朝去了。

    外头天色初亮,晨曦熹微。顾瑾之也去了景和宫,给德妃问诊。

    皇帝下了早朝,就去了景和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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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喜欢

    德妃的病,虽然危急,只要恶露能下,倒也不顽固。

    昨晚喝了一剂药,恶露下行,气喘就渐渐平息。

    早起顾瑾之到景和宫的时候,德妃已经醒了,叫人抱了三公主来,她半坐着,将吃了奶刚刚睡下的三公主抱在怀里。

    看到顾瑾之来,她冲顾瑾之淡淡笑了笑,让顾瑾之脚步轻些。

    “……睡了。”她指了三公主给顾瑾之瞧。

    顾瑾之笑着点点头。

    德妃就变嬷嬷将三公主重新抱下去。

    “本宫已经好了。昨日吃了药,后来就不喘了。”德妃对顾瑾之道,“仔细想来,当时真危急。要不是你,那些庸医也要治坏了本宫……本宫不相信他们,也是有道理的。”

    顾瑾之便道:“太医院的御医们,还是有些法子的,只是娘娘没给他们机会……”

    “你也不用替他们说好话。”德妃打断顾瑾之的话,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就说起了三公主。

    提起三公主,她脸上的笑渐浓,道:“她长得真好!大嫂家的惜姐儿出生,黑红黑红,还皱巴巴的,又瘦。三公主出生就白,还水灵,又不哭不闹。嬷嬷说她健康,才这么乖巧。本宫小时候,身子倒也不比常人好,三灾八难的。她能长成这样,都是你会照顾……”

    难得,她居然肯定了顾瑾之的辛劳。

    顾瑾之就笑,道:“都是娘娘的福气……”

    提起福气。德妃心情又是一沉。

    “要是真有福气,就该生个皇子了。”德妃道。

    顾瑾之没有接口。

    略微坐了坐,见德妃情况尚好,如今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安心静养,就对她道:“……娘娘开怀些。听说公主满月,就要单独开宫去住,以后也不能每日一处。娘娘高兴点,小公主也能记住。”

    说到这个,德妃脸色微黯。

    她最终却没说什么。

    顾瑾之准备告辞。内侍进来通禀说。皇帝下朝之后,来景和宫瞧德妃娘娘了……

    德妃脸上就浮动了喜悦,眼波流转着华彩。

    她要起身迎接皇帝。

    皇帝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对正要起身的德妃道:“躺下吧。不用虚礼。朕听说你身子不适。才特意来瞧瞧。要是反叫你多礼受累。就不好了……”

    德妃眸子闪动水光,哽咽着道是,似乎要哭出来。

    德妃进宫一年多。皇帝也只在她宫里歇了三夜。平日里并不常来,她也只是偶然在坤宁宫遇着皇帝,连说话的机会也不曾有。

    她怀孕期间,皇帝常有赏赐,也是宫人们送来,并非亲自来。

    就是三公主,也是抱到乾清宫去。

    上次皇帝来瞧三公主,德妃正好睡着了,皇帝叫人别打扰她歇息。等她醒了,皇帝又走了。

    “身子好些了吗?”等顾瑾之和宫人们行礼完毕,皇帝坐到了德妃的床边,含笑问她。

    “好多了。”德妃忙道,“七妹医术好……”

    皇帝就笑了笑,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恭敬垂首,立在床边。她粉颈低垂,浓密的刘海就遮住了大半个额头,看不清眼睛,只觉得下巴尖尖的,脸越发精致小巧。

    雪白的后颈,似段雪藕,泛出肌肤温润的光泽。

    “小七医术的确好。”皇帝笑道。

    “皇上谬赞了。服侍娘娘,乃是我的分内之事。”顾瑾之道。

    皇帝就笑了笑。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笑着起身对德妃道:“你仍在月子里,不宜见风见人,朕也不叨扰你休息。小七,脉看好了吗?”

    顾瑾之道是。

    “那走吧……”皇帝道,然后又对德妃身边的宫女道,“服侍娘娘歇了,别叫娘娘操心。”

    宫女兰儿忙道是。

    顾瑾之原本就是要辞行的,见皇帝说了不要打扰德妃,只得叮嘱了德妃安心静养。

    想着德妃的心结,大伯母说她会亲自来解,顾瑾之就没再说多余的话,出了景和宫。

    皇帝走在前头,跟在他身边的,并不是向梁。

    顾瑾之跟在他身后。

    “……恢复得如何?”皇帝问顾瑾之,“德妃那病,是否还需用药?”

    “不用了。”顾瑾之道,“恶露已行,慢慢调养就好。”

    皇帝就点点头,一直往前走。

    到了岔路口,顾瑾之要去坤宁宫,她就跟皇帝作辞。

    “你跟朕来,朕有话说……”皇帝笑着对顾瑾之道。

    顾瑾之想起他上次拨弄她的刘海,看她的眼睛,然后朱仲钧一口咬定皇帝图谋不轨,心里就有些迟疑。

    可到底不敢反驳了皇帝的话,道了是。

    景和宫位置比较偏,而乾清宫在中间的地段,距离不算近。

    七月底的天气,骄阳早无炙热,暖意洋洋。

    皇帝走得很慢,似欣赏沿途的风景。

    沿途树枝葱郁,草木繁茂,鲜花怒放,时不时有随风舞动的清香萦绕鼻端。日光在后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皇帝走在前头,仍能看到顾瑾之的影子。

    投在地面的影子,纤长窈窕。

    “小七,可是你跟仲钧说了成亲之事?”皇帝突然问顾瑾之。他并没有回头,慢悠悠踱步,语气不轻不重的。

    顾瑾之一时间拿捏不准他问话的意思,忙道:“不曾啊!”

    回答完了之后,又想是不是回答得太过于自然了,应该娇羞一点才正常吗?

    正想补救一番,皇帝却笑道:“朕给你赐婚的,你敢说不曾想成亲?想抗旨不成?”

    这话有点调侃。

    顾瑾之心思转得很快。

    她在想皇帝问这话。是不是又怀疑朱仲钧什么?

    “不敢抗旨。”顾瑾之道,“一切听皇上安排……”

    皇帝这番话,无疑就是对朱仲钧闹着要成亲有了警惕。

    顾瑾之早告诉朱仲钧,不能这样折腾,他却说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要自己去争取。

    他太过于着急,皇帝心里就疑惑一个傻子怎么会这样想成亲。

    朱仲钧太过于自信……

    “很好。”皇帝笑着道,“朕等着你这话呢。不用着急,你的婚事,朕既然管了。自然要管到底的。”

    顾瑾之道是。

    皇帝就笑。唇角微扬,笑容很浓郁,似很开心。

    顾瑾之没有再看他,垂首慢慢走着。

    话应该说完了吧?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作辞。回坤宁宫去。皇帝又道:“小七。你这样照顾庐阳王,平日也挺累的吧?”

    “没有,王爷很乖。”顾瑾之道。“他最听我的话,不会惹事……”

    “可是宫外头,到底磕磕碰碰的。”皇帝道,“他不同于其他兄弟。他心智不足,满朝都知道,朕想将他接到宫里来住到你们成亲之前,免得你为了他劳心劳力。朕瞧着你瘦了……”

    要把朱仲钧接到宫里来……

    顾瑾之脚步虚踏了下,差点脚下一滑。

    皇帝不仅仅是起了疑心,这是起了大疑心啊。

    好不容易让皇帝没了戒备,又被朱仲钧闹成了这样。

    “……并不是你照顾得不好,只是朕心疼你太操心,跟母亲似的。你年纪还小,不应该这么辛苦。仲钧到了宫里,母后也高兴,朕也放心,你也不用这样辛苦。”皇帝又笑着道,“你说呢?”

    为什么要到宫里?

    仔细观察他一段时间?

    朱仲钧的表现,肯定会让皇帝满意的。

    只是,这样他更加辛苦。

    顾瑾之不知道朱仲钧是什么想法,会不会觉得更贴近皇帝,更了解他?

    可顾瑾之只想他做个普通人。

    “其实我并不辛苦。”顾瑾之委婉表达自己的反对,道,“王爷平日里很乖,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这些日子,他挺黏着我的。到宫里自然是最好的,就怕王爷自己不同意……”

    “没关系,朕告诉他,他听朕的话。”皇帝道,“只是,小七舍得吗?”

    舍得吗?

    猛然一提,真有点舍不得。

    天天混在一起,都快一年半了。

    比前世做夫妻的时候呆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多……

    “是,我舍不得……”顾瑾之道,“我已经把王爷当成了家里人。陛下,您能不让他进宫吗?我保证以后好好照顾他。”

    皇帝的脚步就停下来。

    他的脸迎着光,五官那么清晰呈现在顾瑾之的面前,可顾瑾之看不透他的情绪。

    而且她也不敢多看,忙垂头。

    “小七,你很喜欢仲钧吗?”皇帝问,声音有点飘渺,似日光里起舞的轻尘,看不出形态,甚至有点不真实。

    “是!”顾瑾之道,“我很喜欢王爷,也是真心照顾王爷,并不是应付差事。您瞧着王爷,并未不开心,足见我平日并非敷衍。”

    皇帝没有再开口。

    顾瑾之也不敢再抬头去看他的脸色,心想是不是做的过头了?这样会不会让他更加怀疑朱仲钧?

    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顾瑾之垂首,立在那里。

    “回去吧。”皇帝道。

    然后他自己,阔步往乾清宫去了,没有再叫顾瑾之跟着。

    顾瑾之就折身,回了坤宁宫。

    朱仲钧刚醒,梳洗一番,正要去找顾瑾之,太后拉着他,让他吃了早饭。朱仲钧不想,他想先去看顾瑾之,不敢让顾瑾之在宫里离开他的视线。

    母子俩僵持不下,顾瑾之就进来了。

    太后也松了口气,忙叫人把早膳端上来。

    朱仲钧吃了饭,就要拉顾瑾之告辞。

    恨不能立马出去去逍遥自在。

    太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在感叹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朱仲钧眼里越发没有太后了。

    回程的马车上,顾瑾之将方才皇帝的话,说给了朱仲钧听:“……定是对你又有了疑心。大婚的事,你办得太急了。”

    朱仲钧的脸,顿时阴沉了下去:“你仔细再说说,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每个字都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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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热极

    顾瑾之依言,把皇帝今日对他说的,都跟朱仲钧复述了一遍。

    朱仲钧沉默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等他听到顾瑾之对皇帝说“喜欢”他的时候,他突然一怔,眼睛里有什么光在闪……

    他阴沉的表情尽敛,神色飞扬轻快起来。

    “回答得很好!”他表扬顾瑾之。

    “你又想到了什么?”顾瑾之也有了点兴趣,就问他。

    他不告诉顾瑾之,却抿唇笑。笑容越扩越大,有些压抑不住似的,让顾瑾之摸不着头脑。

    唇角微翘的时候,眼睛就眯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怎么了?”顾瑾之只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对他有利的事,也想知道,就追问了一句。

    朱仲钧依旧不说。

    他的情绪很好,回到家里的时候,脚步轻快,几乎要哼两句歌来。

    连宋盼儿也看得出。

    宋盼儿便问顾瑾之:“在宫里歇了一夜,发生了什么好事?王爷高兴成这样……”

    顾瑾之也有些想不通。

    她不太明白朱仲钧突然抓住了什么点,就心情愉悦起来。

    她只得摇摇头。

    宋盼儿也不深究,又笑着问顾瑾之关于德妃的事。

    “心情好了些,还说辛苦我了。要不是我照顾,三公主也不能长得那么好……”顾瑾之道。

    宋盼儿就笑:“难得,她还记得是你辛苦照顾她的……”

    “的确难得……”顾瑾之也笑。

    其实顾瑾之的作用也不算太大。

    成姑姑和太后派过来的老嬷嬷。还有大伯母,都帮了德妃的大忙。要不是成姑姑和坤宁宫的两个老嬷嬷坐镇,德妃这胎只怕不会这样顺利。

    而顾瑾之,不过是负责定期给她做健康检查。

    到了七月二十六,皇帝就下诏,给宫里的三位公主册封。

    大公主为清河公主,授金册,岁禄两千石;二公主为延平公主,授金册,岁禄两千石;三公主为永淳公主。授金册。岁禄两千石。

    最开心的,莫过于德妃。

    任谁都知道皇帝是想封赐三公主,才一并封赐了大公主和二公主的。

    之前大夫人跟德妃谈过一次,不知怎的。惹得她哭了一回。她心里的郁结就减轻了大半;如今又有公主受封这件事。她的心情就彻底好了起来。

    心情一好,身子也好,之后没有再麻烦过顾瑾之了。

    满朝都知道皇帝喜欢三公主。自然是抬举顾家之意。

    不过,德妃生的并非皇子,有见识的人家,倒也不是很忌讳。

    大老爷也没有因此而开心。

    ——*——*——

    永淳公主的事,对药铺的影响并不算大。

    到了七月底,暑气渐消,病患就减少了大半。

    大家仍是不得闲。

    铺子里的药材,有些开始用完了。

    老爷子又拿出两万银子,交给顾辰之和林翊,让他们去趟药市。顾辰之没什么见识,林翊却是老手。

    “你带着陵原,教教他药市的规矩……”老爷子很信任林翊,把银票交到了他手里。

    老爷子也和林翊一样,开始叫顾辰之的字了。

    林翊接过银票,道是:“老太爷放心,我陪师傅走过很多药市,不会看走眼给您丢脸的……”

    买了假药,往往不是吃亏损钱,更多的是丢面子闹笑话。

    一个大夫连药都看错了,就是奇耻大辱。

    老爷子点点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又问顾瑾之:“你可要也去药市走走?河南的药市,来回半个月的功夫。”

    “我也去了,铺子就是您一个人,您怎么忙得过来?”顾瑾之笑道,“有大哥和林先生呢,我留下来帮您,不去了……”

    她对药市没什么兴趣。

    她的专长是看病辩证,对于识药认药,只怕连普通的大夫也不如。

    中医发展到了后世,大夫直接和药材接触就少了些。顾瑾之都认识,却不精通。

    她甚至可能被假药给骗了。

    如今,她也没打算靠这行吃饭,所以不太想继续去学辩药识药这块……

    “我要去!”朱仲钧突然道。

    他听说要去河南,顿时就来了兴致。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没出过京城呢。最远的地方,就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间白云观。

    “太远了。”顾辰之连忙道,“王爷想去玩儿,下次近的地方,您再去。”

    庐阳王是傻子,万一出路出了事,顾辰之赔不起。

    而且庐阳王只听顾瑾之的,顾瑾之又不去。

    顾辰之不敢带他。

    顾瑾之则道:“大哥,您带着王爷去吧。王爷身边有孙柯跟着,我告诉他听话,他保证不给你添乱……”

    朱仲钧就连连点头,心里想顾瑾之很上道嘛,又想起她上次说喜欢自己,心里不禁对顾瑾之越发满意了。

    “这……”顾辰之为难。

    林翊也不好说话,只是沉默含笑听着。

    老爷子看了眼顾瑾之,又看了眼一脸期盼的庐阳王,道:“王爷也去吧!”然后又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叫顾辰之路上别亏待了庐阳王。

    顾辰之只得答应。

    而后,他跟顾瑾之嘀咕:“祖父很有钱啊……”

    大老爷在皇帝登基之前,官位不大,过得比较拮据。

    家里的田地只有那些,一年一两万银子的进项,还不够大老爷上下打点的。顾家虽然不缺衣短食,却也不能挥霍无度。

    像这样一口气就拿住二万两银子的,顾家之前没有。

    顾辰之总以为老爷子很清贫。

    老爷子从来不讲究吃穿。他总是两套茧绸直裰。檀木簪;吃饭素淡,饮茶有些讲究,却也不是挑剔的,上品的龙井就好;笔墨纸砚要最好的,却也从来不浪费。

    顾辰之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多的私房钱。

    “大概是从前祖母的陪嫁吧。”顾瑾之乱猜。

    家里没有姑母,祖母的陪嫁应该都在祖父手里。

    听着祖母没有兄弟,她出嫁的时候,她娘家的大部分家产都给了她……

    具体的,顾瑾之也不是十分清楚,都是一两岁的时候。偶然听父母说过一次。

    顾辰之笑笑:“我随口问问。”

    他的确只是有点震惊。所以随口感叹一句,并没有想深究祖父钱财从何而来的意图。

    ——*——*——

    八月初一,林翊和顾辰之就带着朱仲钧,去了河南药市。

    朱仲钧身边的孙柯和两外两个侍卫。陪同一起。

    宋盼儿仍不放心。又派了三个家丁和四个小厮随行。

    她说:“虽然是太平年月。路上土匪却也不少。你们身上又带着钱,遇着了土匪怎么办?钱没了事小,就怕那些人劫财又害命……”

    顾辰之原本还要推辞。可想着庐阳王和银票,这两样都不能有闪失,就接受了宋盼儿的安排,笑着道谢:“还是三婶想得周全。”

    顾延臻送他们出了京城十里路,才回来。

    顾瑾之只在大门口送了他们,就去了药铺帮忙。

    上午的时候,只有七八个病家。

    一来是盛夏结束,生病的人渐少;二则是梁家和顾氏打起了擂台,半个月之前也开始免费问诊送药。

    这条街上,梁氏生存了十年。

    他们不仅仅有口碑,还有些感情。

    梁氏一直在这条街上广结善缘。

    听闻梁氏要免费,不少人就去了那边。

    顾氏这边,就清闲了下来。

    到了晌午的时候,司笺几个饿得饥肠辘辘,就等着时辰吃饭。

    “大夫,大夫……”门口突然有人急急喊道。

    然后两个男子,架了个几乎昏厥的人进来。

    这三个人衣着皆是长衫,头戴方巾,是读书人。

    “大夫,快来瞧瞧。”为首的男子急急道。

    被他们架起来的年轻人,神志不清。

    正好顾瑾之在大堂,就忙道:“快让他坐下……”

    她叫贵儿搬了太师椅,给这位病家坐。

    同伴将他抬到太师椅上,可这位病家,根本就坐不稳,他全身都软了。

    “小伙计,大夫呢?”个子比较高的男子问顾瑾之。”

    “我就是。”顾瑾之道。

    那两个同伴,就错愕看了眼顾瑾之,目光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而后,又是那个高个子的,问道:“你们这里,没有其他大夫吗?”

    那样子,想要走似的。

    “我先瞧瞧吧……”顾瑾之已经坐了下来。

    梢间里,老爷子还有两位病家要看。

    那两个同伴虽然还想说什么,却也保持了几分礼貌,让顾瑾之给病家诊脉。

    病家的脸通红,浑身炙热,正在发高烧。

    顾瑾之给他取脉,他的脉数而弦洪,这是热极之证。

    取脉完毕,顾瑾之又让看了看舌苔。

    病家的舌苔黄腻,而舍底鲜红,的确是热极。

    这病家病成这样,病情太过于险重,甚至危急。这病一个不慎,就要死人的。

    热已经深陷于里。

    此侯死者多。

    “是不是暑温发热,大夫开了生石膏、竹茹等大凉之药?”顾瑾之问。

    这病跟当初常五的肺痈相似。

    都是体内热太盛,大夫却没有清泄,反而用大凉的药去压。热毒不仅仅解不了,却深陷血里,造成危急之证。

    高个子同伴连忙点头:“正是正是。”

    “是不是梁氏药铺看的?”顾瑾之又问。

    上次常五那病,也是被梁氏的大夫那么治,手段如出一辙。梁氏药铺的那位坐堂先生,治疗发热,似乎必用大凉之药,以图见效之快。

    却不分情况……

    病家的同伴错愕不已,连连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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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烫手

    顾瑾之说出了对方的用药,甚至说出了对方先前是哪位大夫,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这位病家姓魏,祖籍温州,是今年参加科考的举人。

    春闱落第之后,因为路途太远,就懒得回乡,干脆在京里结伴住下,等待三年之后的春闱,想再试一次。

    如今,他们几个都在西大街的孙氏书局选书,换些银两度日。

    这两位同伴都是举人,和病家是同乡。

    其中的高个子同伴姓吴,平时最喜欢看杂书,连药书他都略读过,又博文广记,对岐黄之术粗略知晓。

    “这位小先生,他还有没有得救?”吴举人问顾瑾之。

    他们方才去了梁氏药铺,梁家的坐堂先生给魏举人诊脉之后,连连摇头:“没造化了,此侯九死一生。老夫手里,不出死人。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就把他们哄了出来。

    九死一生呢。

    看魏举人烧成这样,神志不清,的确可怕。

    吴举人和另一位同乡把魏举人从梁氏药铺抬出来,不知如何是好。梁氏药铺却出来一个小伙计,很有良心的悄悄告诉他们:“抱到西头的顾氏善药堂去看看,他们那里的大夫仁心仁术……”

    不知道是真的有良心,还是想让病家死在顾氏……

    吴举人和同乡也没有多想,抱着一线希冀,将魏举人送到了顾氏这里。

    顾瑾之没有回答吴举人的话,而是往病家胳膊上摸了摸。

    病家很瘦。因为是书生,整日读书不运动,体质不好。又热毒深陷血里,拖得太久,只怕救活过来很难。

    一个小小的热感冒,用药稍微不当,就能击垮他。

    这种极热之证,多半是救不活的。

    对方体质天生羸弱。

    顾瑾之咬了咬唇,半晌都没有回答吴举人的话。

    “我来瞧瞧……”不知什么时候,老爷子已经站到了顾瑾之身后。见顾瑾之素来自信。今日却一反常态。也知道病情棘手。

    顾瑾之回神,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坐下来诊脉。

    病家的脉,数而弦洪。三部直行。这是热极之症。

    此症候的病家。体内有大热燥热。却因原本阴虚,导致身子无法承受寒凉之药。

    寒凉之药本是降热的,却把这阴虚的病家气机闭塞。

    气机得寒闭塞。热邪就陷而不透,反而将热毒逼到了血里。

    这下子,热不能降,又不能再添寒凉之药,且又病入膏肓……

    老爷子收回了手,对病家的同伴吴举人道:“请略微坐坐……”

    然后给顾瑾之使眼色,让她到梢间说话。

    “暑温极热之证,九死一生。”老爷子道,“你可有法子治他?”

    顾瑾之也没什么把握。

    这样的急症,在前世的时候,都是直接送到西医院的。

    急救方面,中医比较薄弱。

    像魏举人这种危急高烧的病人,已经是命在旦夕。

    “大慈恻隐之心,你我皆有之。可病家的病情太过于险重,能力有限。”老爷子对顾瑾之道,“像他这种病,满城的大夫是不敢接的。万一救活了,显示不出才能;万一治死了,这饭碗就砸了……”

    老爷子话里的意思,是叫顾瑾之量力而行。

    这种病人,超出了大夫的能力范畴。

    老爷子行医半辈子,他都没有把握。

    “虽是九死一生,却也不算非死不可。”顾瑾之最终道,“我想试试……”

    她说完,抬头去瞧祖父的脸色。

    老爷子并没有蹙眉不悦,反而露出淡淡笑容。

    “尽人事,听天命,你倒有古医的风骨。”老爷子笑着道,“去吧,试试也好……”

    老爷子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治死过两例病患。

    那时候谨记大医古训,发大慈恻隐之心,救天下含灵之人。等治死过两例,才知道大夫医生不医死。

    生死轮回,大夫掌控不了。

    有些经验,老爷子无法用言语告诉顾瑾之知晓,需要顾瑾之自己去体会。这样,才能谨记。

    大夫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虽然很痛苦,却也要接受现实,看着病家无力回天,驾鹤西去。

    顾瑾之现在和老爷子从前一样,是个才华绝伦的人。

    这样的人,心里太过于自信……

    自从显露才能至今,顾瑾之还没有失手过。

    “是。”顾瑾之道。

    她的心情没有半点跃跃欲试的喜悦。

    从梢间出来,铺子里又来了好几位病家。

    还有不少人不知从哪里听了消息,围在门口瞧热闹。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居然都在顾瑾之身上。

    顾瑾之便道:“抬到后厢房安置吧,今日就宿在这里,我来照料就是了。”

    高个子的吴举人微讶。

    方才那位老人家,他挺相信。

    可转眼间那位老人家进去了,又是这位小大夫出来,说他愿意接手。仔细瞧来,这位小大夫,分明就是女娃娃。

    吴举人举棋不定。

    “那位老人家呢?”吴举人最终对顾瑾之道,“能不能请老大夫发发慈悲,救救我这位兄弟?”

    吴举人隐约也听闻过顾氏善药堂,有位小姐是神医。

    可传言,十有**乃是虚假夸张。

    吴举人是个学子,自负见识不俗,岂能被坊间的传言所欺骗?他心里对顾氏神医这种词,并不是很相信。

    魏举人和另外一位同乡也是。

    要不然,他们生病就不会去梁氏药铺。而不来顾氏善药堂。

    如今是梁家不愿意接诊,才到顾氏来的。

    “老爷子说今日不接此诊,我愿意一试……”顾瑾之道,“别耽误了,这位病家耽误不起。”

    吴举人眉头蹙了蹙,看了眼身边的同乡。

    另一位同乡冲吴举人摇头,他更加不相信顾瑾之的。

    魏举人已经半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

    “要不,我们再去旁家试试?”吴举人问同乡。

    同乡连忙点点头。

    然后,吴举人就抱歉对顾瑾之道:“小先生。多谢你的好心。我们还是再看看旁家吧……”

    司笺和贵儿在一旁。一阵好气。

    顾瑾之看了看外头的天,已经过了晌午。

    她对吴举人道:“要是过了今日申时,就不用再过来了。到时候,我也没法子了。既然你们想再看看。请便吧……”

    她也没有不悦。甚至让阿良帮着送出门去。

    吴举人有些不好意思。可到底信不过这家免费的善药堂,也不想耽误魏举人的病,和同乡架着魏举人。抬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转身就去了。

    “这人真没眼色!”司笺道。

    顾瑾之道:“他们俩只是同乡,不是家属。要是把那位病家交给我,万一治不好,病家死了,将来病家的家属只怕饶不过他们,说他们故意害命,将病家交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他们也怕有嘴说不清,这才走的……”

    司笺听了,便觉得顾瑾之分析有几分道理。

    阿良也在一旁说:“少爷心善……”

    旁边还要两位来复诊的病家,都在一旁帮腔。

    “……少爷医术好,也通人情世故。”

    “原也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少爷能这样体谅,真是菩萨心肠……”

    顾瑾之笑笑,重新坐下来,仍将魏举人的医案,先将脉象和面相、舌苔都记录下来。

    等记录完了,才开始重新问诊。

    又看了两位病家,才关门吃饭。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问顾瑾之:“那位病家,怎么不治了?”

    “想让您个给治。”顾瑾之道,“我说您不接诊,他们连坚持都没有坚持一下,就去了旁的地方。足见,他们心里对咱们仍是不信任,觉得不要钱的药铺,不靠谱。”

    老爷子咽了口饭,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酸腐书生!”

    却也没说旁的。

    ——*——*——

    魏举人的病,梁氏药铺是先看过的。

    见是必死之证,梁氏的少东家就让小伙计去提醒吴举人,将病家送到顾氏药铺。

    只要病家死在顾氏药铺,梁家就有法子弄得这条街上的街坊对顾氏恨之入骨,甚至将他们的店铺砸了。

    吴举人果然和同乡一起,将魏举人送到了顾氏。

    梁家也派了人到门口打听情况。

    听到顾瑾之接下了这病患,梁氏的小伙计很兴奋,准备回去告诉东家。结果,吴举人不愿意治了,将魏举人送走。

    “送走了吗?”梁氏的少东家向然听了这话,微微吃惊,“送走干嘛?顾氏的医术那般精湛,他们都治不好,旁人只怕也不能的……”

    “吴举人好似不怎么信任顾家的神医……”小伙计道,“那些举人老爷,想法和咱们不同……”

    “怪不得落第,没见识。”向然道。

    向然自己也学医,他倒挺佩服顾家的医术的。

    要不是两家成仇,他甚至想去顾氏拜师学艺。

    佩服归佩服,想挤走对方的心并没有少减。

    “再派人去看着,吴举人他们还是会回来的。”向然肯定道,“魏举人那病,旁人只怕都没那个胆子接。等他们回来了,你再来告诉我……”

    小伙计得令就去了。

    向然从药铺,回了家。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梁瑞。

    “顾小姐自负才高,这回只怕也要砸了脚。”向然道,“鲁先生说,魏举人那是必死之证,谁家接了都是烫手山芋。等魏举人一死,顾家的善药堂也到头了吧?爹,要不要先安排下?”

    梁瑞拍手大赞。

    “好好好,既然顾家引火上身,咱们就扇扇风吧。”梁瑞道,“去安排吧,等人一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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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泻毒

    吃了午饭,铺子里又忙碌了起来。

    和药铺对面的几家店铺,生意也越发红火,不少人买了东西也不走,坐下来拉家常。

    药铺的四周,放佛多了些许的看客。

    贵儿送一位年迈体弱的病家出门,发现了异常,回来对顾瑾之道:“小少爷,您往外头瞧瞧。”

    顾瑾之手头的病家正好拿了药出门,顾瑾之顺势送她,就让门客仔细打量了一圈。

    “嗯,有人看着咱们……”顾瑾之回来,对贵儿道。

    “咱们怎么办?”贵儿急了,“这些人要干嘛,光天化日之下?”

    报官自然不能。

    老爷子的打算,既给梁氏一个闷亏吃,又不知道撕破脸。

    而且人家也没干什么,就围观下,报官也没理由。

    顾瑾之又往外头看了几眼。

    这些看似闲坐的人,个个凶神恶煞,有点像地痞流氓。

    “你回趟元宝胡同的庐阳王府,告诉宁大人,就说我的话,让宁大人带十几个人过来帮帮场子,将来王爷重谢他……”顾瑾之吩咐贵儿。

    贵儿则没挪脚。

    他为难道:“……小的是个什么东西?王府门口,只怕进不去。再说了,宁大人服小的调动吗?”

    他才从乡下到顾家不久,也不是常出门的,见识有限。

    顾瑾之就笑道:“没事,你是去传我的话。宁大人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他会掂量的。”

    “要不。叫家里派人来?”贵儿问顾瑾之,“家里那么些人……”

    “你去吧,没事的……”顾瑾之否定了贵儿的提议。

    家里的家丁,虽然有身强体壮的,却没什么威慑力。

    顾瑾之并不想打群架,她只是需要地痞们一瞧就害怕不敢的军人,这样,那些地痞们就不敢贸然动手。

    所以她想到了宁席。

    贵儿还是有点怕,却没有再犹豫,转身自己架了后院的马车。回去了。

    司笺和阿良也看到了。

    听到顾瑾之吩咐贵儿回去喊宁席带侍卫过来。两人就放心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吴举人和他的同乡,就又将魏举人送了回来。

    “小先生,您救救他。还来得及吗?”吴举人急忙道。

    他们去了三家药铺。坐堂先生医术高超的。看了看面相就说不中用了。赶紧抬走;医术平常些的,号脉之后,也叫抬出去。

    魏举人这病。已经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

    所以他们就知道,除了顾氏百草厅的那位小大夫,其他人都没办法。

    不信也得信了,就将人抬了回来。

    顾瑾之道:“先将他送到后院吧……”

    司笺帮忙,将魏举人送到了后面的厢房躺下。

    顾瑾之就开了方子。

    吴举人谨慎,跟顾瑾之道:“小先生,您也知道,我和魏兄乃是同乡。替他求医问诊,也是同乡情分。可他的用药,我得心里有数,将来好跟他家里人交代……”

    吴举人就是怕跟魏家的人交代不清。

    又怕自己的话唐突,他补充一句,“魏兄家里的四代单传,到了他这里,尚未娶亲生子。他要是有事,他老子娘能跟我拼命……”

    顾瑾之就明白吴举人为什么这么墨迹了。

    要是魏举人真的病得一命呜呼,魏举人家里就断了香火。

    倘若家人再不通情理,怀疑是同伴作鬼,害死了魏举人,作为同伴的吴举人,真是百口莫辩。

    “你放心吧,他还有半分生机。”顾瑾之道,“我试试看……”

    然后顾瑾之写了方子。

    吴举人要看,顾瑾之就给了他瞧。

    他只是粗略通医理,并非很了解。

    顾瑾之开的方子,乃是“解毒活血汤”和“调胃承气汤”合剂,用药略微删减。

    解毒活血汤是清末名医王孟英的里面的方子,对深入营分的热毒有很多的疗效,能清暑解毒;而调胃承气汤里面有生大黄。大黄能泻下通便,也是苦寒之药。

    吴举人看了半天。

    这调胃承气汤和解毒活血汤,他都不曾见过的。

    只是药方里有生大黄,吓了他一跳。

    “小先生,魏兄他都虚弱成了这般,还有生大黄这种下泄的药,他岂能承受?您方才不是说,他的病不能再用寒凉之药吗,怎么一转眼又看了生大黄?”吴举人道,“这……”

    他对生大黄有些心有余悸。

    顾瑾之道:“病家的热邪,因为用了生石膏这种大凉之物,本身又虚弱,所以将热毒阻塞在内里,透发不出来。如今唯有通过下泄,将暑热先下泄通达……生大黄是下泄热邪。热邪不止,他的病就好不了……”

    “非要用这种药?”吴举人道,“魏兄他原本就虚。”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顾瑾之道,“生大黄的作用,就是釜底抽薪之效,否则他的热邪出不来。”

    吴举人仍是将信将疑。

    大堂里有位中年汉子,正好是来复诊的。这位汉子有卒心痛,吃了不少的药,丝毫不见起效。痛起来的时候,暴悍非常,五官都要变形,他痛苦不堪。

    顾瑾之给他开了方子,吃了小半个月,这是他第三次来取药。

    他的卒心痛虽然没有完全好,却发病的次数大大减少。

    顾瑾之说再吃大半个月就能痊愈。

    见吴举人怀疑顾瑾之,这位中年汉子就道:“啰嗦什么!这样的神医,你有钱也请不来,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给你什么药。就吃什么药!”

    这位汉子是个粗人,脾气暴。

    吴举人脸上一阵发紫。

    他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不管走到哪里,人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他很少受到这种粗人的教训。

    一时间,他尴尬又气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瑾之就没有再说什么,亲自去抓了药,让司笺立马熬好,给后院厢房里躺着的魏举人喝下去。

    “放心吧。我是大夫。”顾瑾之对吴举人道。“我们在这里开善药堂也快两个月,你可曾听闻我们有治不好的病?”

    大厅里的病家一听这话,个个深有感触。

    不少人的顽固疾病,都叫顾瑾之给看好的。

    听到这话。病家们纷纷帮腔:“这位小大夫。能起死回生的……”

    “再也寻不着这样的神医。你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人们七嘴八舌,让吴举人的心微定。

    他只得去了后厢房,帮司笺煎药。

    药尚未煎好。宁席就带着人来了。

    “顾小姐,出了什么事?”宁席问。

    顾瑾之笑笑,道:“没事,只是门口有些人,不知何意,我心里不踏实,就劳烦宁大人辛苦一日,在这里帮帮忙,不耽误你们操练吧?”

    宁席眉头蹙了蹙,最终没敢说什么:“顾小姐客气了,并不耽误。”

    他带了十个侍卫来。

    顾瑾之又道了谢,然后去了大厅,将侍卫们先全部留在了后院。

    吴举人看着满院子的侍卫,心里打鼓。

    他知道顾瑾之是女孩子,所以就知道旁人口中的庐阳王准妃,非这位小姐莫属了。

    这样的女孩子,居然打扮成男子抛头露面……

    吴举人是受正统教育的,他对顾瑾之这种行为有点难以理解,不太赞同。

    如今又来了这些军士,让吴举人心里发颤。

    熬好了药,他就给魏举人端了进去。

    另一个同伴一直陪着。

    魏举人仍在高烧,已经昏死过去了。

    吴举人和同伴一起,硬是灌下去半碗药。

    魏举人喝了药,仍没有醒。

    外头的天,就渐渐晚了。

    顾氏也到了打烊的时辰。

    突然就有两三个大汉,进来道:“魏老爷呢?”

    他们便是从中午就在附近看热闹的人。

    “做什么?”司笺厉声问。

    那些个大汉,个个身强体壮,甚至能一只手就捏起司笺。

    所以,为首的大汉冷冷瞟了眼司笺,道:“我们是前头孙氏书局的。当初东家给了魏举人几个一百两银子选书。如今书没选好,他们却不见了,是不是要携款私逃?有人说他们藏在你们药铺?”

    老爷子也惊动了,出来看情况。

    顾瑾之就上前,道:“他们的确在我们药铺。魏举人生病了,在吃药。他们跟我们无关,你们的恩怨,自己去解决。就在后院呢……”

    那个大汉就看了眼顾瑾之。

    他和同伴交换了眼色,然后道:“我们要去看着,免得他们跑了……”

    “请便……”顾瑾之道。

    这三个大汉,是想看着魏举人什么时候死,免得顾家和魏举人的同伴私了,隐瞒这件事。

    顾瑾之很清楚,就是大方的让他们去了后院。

    司笺和阿良、贵儿都偷笑。

    后院的宁席等人,个个手持兵器,身着盔甲,身姿笔直的挺立着,分成了两队,丝毫没有半点松懈。

    而这三个大汉,却是当地的混混,手里并无兵器,外头也只有七八同伴接应。

    宁席见有人进来,横眸一扫,似锋刃劈面。

    三个大汉愣住,没想到这种情况。

    其中一个,腿有点软了。

    “什么人?”宁席呵斥问道。

    司笺就跟着进来,把情况说了一遍。

    宁席指了指魏举人住下的那间厢房,冷冷道:“进去看!”

    那三个大汉心里有些发毛。

    他们拿了梁家的钱,只是要他们接着讨债的机会,看住了魏举人,别等顾家悄悄处理了魏举人的尸体。

    梁家需要把这件事闹大。

    哪里知道,顾家弄了这么多侍卫在后院,而且个个手里锋锐的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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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七月份的时候,签了的简体出版合同。大家都知道,简体神马的,肯定要修改删减的。我改啊改啊,花了半个月,改到一半的时候,我的word文档出现了问题:就是下拉的时候,大段大段的字会消失,再下拉,又出现了,然后再拉了又消失了,甚至查找都找不到。我以前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完全懵掉了。最痛苦的就是遇到了问题,却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啊魂淡!我想了很多办法,最后没办法了,。

    那时候好绝望啊,一半的成果白费了。心想算了不改了,很生气,就一直放着。可是前天编辑跟我说,下周一必须交了,就是明天嘛。所以我昨天和今天,一直都在做这件事。从头开始,各种苦逼就不再多言了。其实还没有改完,等会儿继续……今天只能单更,我明天就三更补偿回来的。么么大家。

    ——电脑白痴的悲催人森,全是泪!

第221节高瞻

    梁家的父子俩,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魏举人过世,然后借口将事情闹大。

    他们在这条街十年了,除了他们铺子,旁的药铺都做不长久。要么就是有些见识的,怕向公公;要么就是没见识的,被梁瑞父子联手逼走。

    如何击垮新来的药铺,他们很有经验。

    这次因为顾氏善药堂的背景不容小窥,他们出手才这样小心又谨慎。

    况且顾氏不收钱,医术又好,也不能用往常的方法对付他们。

    魏举人乃是梁氏父子期待已久的契机。

    他们先买通了孙氏书局的东家,和他们对好了口;再由孙氏书局的东家出面,请了这条街上的恶霸马老三,借口替孙氏要账,去顾家善药堂看出魏举人。

    这件事既顺利又合理。

    整个过程,不需要梁氏父子出手。

    宫里的向太监不喜梁氏父子惹事,多次告诫他们安分守己,不准借着向太监的名头为非作歹,否则向太监先不放过他们。

    所以,梁氏父子素来小心翼翼,不将自己暴露出来,只借刀杀人。

    “爹,那个魏举人,熬不过今夜吧?”梁瑞父子在顾氏善药堂斜对面的酒楼吃饭。

    他们坐在二楼的雅间,从窗口往下眺望,甚至能看到顾氏善药堂后院的那株高大古槐树。

    枝繁叶茂的古槐,虬枝盘旋,黄昏中似魅影般,看得人后背有点渗。

    “他早该死了。”梁瑞道。“要不是董先生保他一命,他也拖不到今天。读书人嘛,原本就斯文,又水土不服……”

    梁瑞自负有个很厉害的坐堂先生。

    他很相信董先生,从来不觉得董先生用药有什么不对。

    魏举人这病,虽然吴举人跑去寻麻烦,说是董先生治坏了,却被梁家赶了出来。

    什么董先生治坏了?肯定是顾家那小妮子为了抹黑梁家,故意那么说的。

    “爹,我听人说。那个顾七小姐。居然说魏举人那病,是被董先生治坏了……”向然给父亲倒酒,有些不安道,“万一魏举人死了。她会不会攀咬咱们?”

    “她有什么证据?”梁瑞笑道。“小丫头片子!她要是敢这样去告诉皇上。咱们不能去告她诬陷吗?你义父在皇帝跟前服侍那么多年,比她的功劳大多了,太后和皇上也要给你义父几分面子。董先生在咱们铺子十年了。什么时候治死过人?凭她一张嘴,就说咱们也有责任?况且人死在她那里,她能说得清吗?”

    向然就点点头。

    向然自己也学医,他的医术,都是董先生教的。

    董先生医术很好。

    虽然常五、魏举人的病,顾家都放出话说是被董先生治坏了,可相信的人不多。

    毕竟同行是冤家。

    梁氏父子也不信的。

    “那个小丫头挺厉害……”向然对父亲道,“小小年纪就会耍手段。既治好了病家,又趁机抹黑咱们,心思何其歹毒。”

    “背后有人教。”梁瑞的目光,望着顾氏善药堂的屋顶,久久没有收回来。

    天,就全部黑下来。

    没有月色,碧穹繁星点点,似黑绒布上托出的宝石,在黢黑的夜里泛出璀璨的光。

    目光往下,梁瑞就看到了顾氏善药堂后院点起了零星灯火。

    静谧无声。

    马老三几个进去到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氏善药堂的大门口不远处,又叫小小的面馆,七八个地痞坐在那里吃面喝茶,等着马老三几个人的招呼。

    只要出了事,他们就去帮腔,保证顾家占不了便宜。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动静。

    几个地痞有点着急,纷纷问:“什么时候才完事啊?不会让哥几个等整夜吧?我可是约好了苏姑娘今夜吃酒的……”他有妓院相好的等着。

    “可不是?我在素心姑娘身上打点了那么些银子,就等今夜好事,再过一会儿没动静,兄弟我就先撤了,**一刻值千金……”

    众人哄笑。

    面馆的掌柜和小伙计战战兢兢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梁瑞父子自然听不到楼下的动静。

    他们高瞻远瞩,一边吃酒,一边说着些琐事。

    菜一道又一道的添上来,梁瑞今日酒兴很好。

    “从六月份到现在,整整两个月,咱们也够憋屈的。”梁瑞有了些醉意,就和儿子说起心里话,“你义父那人,胆子小又谨慎,跟你祖父一个性格。他才是你祖父的亲儿子。

    那年灾荒,多少人没饿死,单单你祖父饿死了。

    你祖父给人家瞧病,看人家家境贫寒的,就不收诊金;有时候看人家实在穷得吃不上饭,还把自己的荷包填进去。他又做大夫,又贴钱,整个村子里最穷,其实是我们,一点家底也没有。要不是,荒年一到,米成了天价,咱们怎么就先挨饿呢?

    你义父整日跟着你祖父,到处给人看病,他旁的没学会,那副菩萨心肠,跟你祖父一模一样。死性子,认死理,心又软。他进宫这么多年,运气却好,先皇喜欢他,如今熬到了深宫十二监之首的司礼监大太监,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首辅大人见了,也不敢拿架子。

    你看御药房的陈太监,早在城南买了大院子,又治了几十倾的田地……

    人家都敢,独独你义父不敢。他要是胆子大些,宫廷的御药房供奉,非咱们莫属。那一年的银子,上百万两的进项。咱们哪里用得着和顾家讨这些蝇头小利啊?都是命啊。”

    梁瑞清醒的时候,对向公公并没有这样的怨气。

    毕竟当年他的父亲饿死没钱下葬。是向公公自己进宫去,换了钱来。

    而后,向公公又处处接济他。

    向公公又告诉他,人不能太过于嚣张,否则将来没好下场。安分守己,过些踏实日子。

    梁瑞想到如果没有向公公,他早就饿死了;如果没有向公公,他现在也在乡下给人家做长工,或者到哪里做小厮看门呢。

    到底还是借了向公公的光,才有今日这么大的药铺。

    可是。人心都有不知足的时候。

    喝醉了。心底的**就压抑不住。他现在的这些抱怨,平素清醒的时候,是知道不能说的。

    向然知道父亲的毛病,也不敢接话。笑着给父亲有倒了杯酒。

    “爹。咱们现在也不挨饿……”向然笑着安慰父亲说。“义父自有他的打算。”

    梁瑞端起儿子倒的酒,轻轻抿了一口。

    他有点沉默起来。

    似乎方才的抱怨,说的有些过分了。心里不忍。

    对于向公公,梁瑞还是当恩人看待的。

    父子俩吃了一坛酒,夜更加安静了。

    顾氏药铺里,仍是没动静。

    梁家的小伙计在楼下看情况,此刻进来禀告道:“老爷,大少爷,顾家后院还是没动静。马老三那厮不知在里头做什么,这半天也没个音儿出去,那些人都等急了……”

    那些人,都是马老三找来的同伴,等着把事情闹起来的时候帮场子的。

    梁瑞和向然心里也是各自一顿。

    马老三是黄昏的时候进去的,如今也快一个多时辰了。

    就算魏举人没死,也该有个情况递过来。

    怎么进去了就没反应?

    “急什么,再等等!”梁瑞道,“下去再看看……”

    小伙计忙去了。

    等小伙计一走,梁瑞父子也伸头往下看,想看清点什么。

    夜太黑,顾氏善药堂的灯火昏暗,只有迷糊的光,隐没在林立的商铺之间,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

    顾氏的掌柜伙计,几乎都要安歇了。

    他们的大门,紧紧阖着。

    “不是有什么事吧?”向然不安看着父亲,“马老三可是这一代出了名的凶悍,总不能被顾家的人制服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吧?”

    梁瑞没有接话。

    他心里同样不安。

    夜渐渐深了,这条街却越来越热闹了。

    不远处的青楼,丝竹声声传来,撩拨着人的心弦。

    酒楼里也有唱曲的小姑娘,声音悠长绵柔,似轻纱在空中缠绕,迷蒙又撩人,心都痒了起来。

    “这魏举人,上半夜怕是死不了……”向然见父亲不开口,就自说自话,“就算死不了,马老三也该递个音儿啊。外头这么些人等着,他也是老江湖,不会那么没眼色……”

    梁瑞想了想,最终道:“底下还有谁在接应?”

    “陈黑子几个……”向然道。

    “让他们去敲门,就说找马老三,邀马老三去喝酒,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梁瑞道,“顾家弄什么鬼?”

    向然道是,亲自下楼去了。

    他出了门,往左边一拐,就拐到了面馆。

    陈黑子几个,都等在面馆里,此刻已经不耐烦了,个个在骂娘。

    一见到向然,倒也客客气气的。

    向然递给为首的陈黑子两颗五两的银子,对他道:“去敲门,做得巧妙些,看看马老三到底再做什么。今日耽误弟兄们取乐了,我明日单请你们,保证姑娘都是心爱的……”

    众人就哄笑。

    “大少爷说好了不露面,小心隔墙有耳。”陈黑子道,“您请回吧,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弟兄们办事,大少爷放一百个心。”

    向然拱拳作揖,又回了酒楼。

    等他进了雅间的时候,从窗口可以看到,陈黑子等七八个人,已经在敲顾氏的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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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远瞩

    有人敲门,敲得很响。

    梁氏父子一直盯着。

    片刻之后,有人下了门板。

    两个身影探出脑袋,问了几句话,就将陈黑子等七八人全部迎了进去,很痛快的样子。

    其中一个身影,小小的,很单薄,就是顾家那位七小姐。

    等陈黑子等人进去,小伙计也不等他们出来,重新上了门板。

    “上门板干嘛?”向然心里嘀咕。

    回头再开门,岂不是麻烦?

    父子俩想法相似,两人却都没有开口,安静的盯着。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没有动静。

    依旧没动静。

    顾氏那间善药堂,放佛沉睡了般。

    进去的那些地痞流氓,悄无声息的淹没了。

    梁瑞的酒全部醒了。

    向然也变了脸色。

    方才那个通风报信的小伙计又上来,道:“老爷,大少爷,那边进去的人,还是没动静,怎么办?”

    梁瑞道:“你绕到他们后门口,看看什么情况,立马回来禀告。”

    小伙计道是,疾步跑了下去。

    梁瑞父子又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小伙计也没回来。

    好似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他们的人,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夜渐深,楼下街道上回程的马车也多了起来。

    不少的铺子关门歇业,上了门板。

    街上的灯管,逐渐熄灭了大半。

    顾氏那间百草厅。就越发安静。

    静得悄无声息,似乎从门缝里透出来昏黄的光线也消失不见了。

    黢黑的夜空里,那座铺子,放佛成了虚空,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淹没在视线里。

    仔细再看,又有隐隐的光。

    昏灯如豆,跳跃着微黄的火,可怜兮兮的,顿现凄凉。

    梁瑞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各有惊悚之色。明明是初秋的凉爽时节。他们的掌心却全是汗,额头也有了细汗。

    “爹,有点邪门……”长长的沉默之后,向然突然开口道。

    寂静已久的厢房。沉默良久使向然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发哑。陡然听到这微哑的声音。梁瑞心地放佛被什么击了下,冷流在后背流窜。

    “先回家吧。”梁瑞声音沉稳。

    可起身的时候,他脚步为踉。

    他酒喝得有点多。虽然一惊,脑子醒了大半,可手脚到底有些麻木不便,站立不稳。

    向然忙扶住了父亲。

    他们是这家酒楼的熟客,每个月结账一次。

    掌柜的和跑堂伙计见他们父子下楼,梁瑞明显有点醉了,要帮忙送一程。

    从这里到梁氏药铺,路程并不远。

    “不用,不用!”梁瑞摆摆手,由儿子搀扶着,出了门。

    跑堂的伙计就对掌柜的说:“今日梁东家有心事,不怎么高兴。要是往常,他都要赏几个钱我们吃酒的……”

    梁瑞很大方,每次来这里吃饭,总有打赏。

    掌柜的就顺着小伙计的话,看了眼门口。

    梁瑞父子站在门口,目光投向了斜对面顾氏善药堂的方向,久久没有挪脚。

    而顾氏,早已下板关门。

    到了七月底,天气微凉,熏风醉人。

    被风一吹,梁瑞的酒就醒了七八分。

    他也不用向然再扶着,自己就能走路。

    往顾氏善药堂的方向看了几眼,没看到半点动静,父子俩也没有耽误,举步就往家里走。

    月底没有月光,路上的店家大部分都关门了。

    梁氏父子就抹黑,慢慢走着。

    他们家的宅子,就在梁氏药铺的后街一处。绕过梁氏药铺,走上几步就到了。

    回到家,父子俩去了书房,又叫了心腹的小厮去顾氏善药堂打听情况:“……你千万小心,不管看到什么,别耽误,立马回来告诉我。李柱回来了吗?”

    李柱就是方才他们吃酒的时候,跟着的那个小厮。

    这位小厮叫顺儿,为人挺机灵的,忙道:“还没有回来。李柱不是跟老爷您出门了吗?”

    梁瑞的脸一沉,道:“快去!”

    顺儿不敢多言,忙去了。

    李柱和那十来个地痞,全部不见了,没一个人出来,让梁瑞心里发寒。他放佛走进了一个圈套里。

    可恨的是,明明是他先设圈套的。

    怎么反而被自己给套住了,而且越拉越紧,让他透不过气来。

    顺儿一出门,梁瑞和向然的心不知为何,都猛然提起来。

    这个小厮,他会不会也回不来?

    “要是旁的事还好……”梁瑞对儿子道,“我就怕李柱落到了顾家人手里。到时候,咱们就摘不清了。原本马老三和陈黑子他们,就是不想搀和到里头去,结果李柱这厮,尽添乱。”

    “爹,咱们也不知道会这样。”向然道,“顾家是不是派了家丁,藏在后院?等马老三他们进去,就被制服了?”

    梁瑞否定了向然的猜测。

    “……我们是亲眼看着陈黑子进去的。就算顾家那边有人,陈黑子他们岂是吃素的?肯定会有一番争吵。”梁瑞道,“可当时咱们就在那里,你听到了什么不曾?”

    他不等儿子回答,继续道,“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就好似没进人似的。开门的时候,顾氏的人都没阻拦,就将人放了进去……”

    向然沉默了。

    他本想宽慰父亲的,结果越说反而心里越凉。

    今晚的事,特别诡异。

    向然甚至再想:是不是顾家七小姐弄了什么迷药,将陈黑子他们全部弄晕了?

    可是董先生说。迷药都是小话本书里的东西,真正一弄就将人迷晕的药,董先生没见过。

    向然是学医的,所以他只是猜了下,立马就自己先否定了。

    梁家父子俩沉默对坐,谁也没有再开口。

    过了亥初,顺儿回来了。

    向然大为兴奋,忙问他:“如何?听到什么了吗?顾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没动静……”顺儿道,“顾氏善药堂关门了。灯也熄了。怕是睡着。小的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贴着门也听了一回,的确是没动静。”

    梁瑞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向然脸色也特别难看。

    顺儿被他们俩吓住了。一时间不敢说话。沉默站在一旁。

    “去吧。”梁瑞对顺儿道。“李柱什么时候回来了,让他立马到这里来……”

    顺儿道是。

    一整夜,梁瑞父子未睡。

    李柱的不归。顾氏善药堂的诡异,让他们无心睡眠。

    想了想,梁瑞喊了几个心腹的管事,让他们连夜守在顾氏善药堂旁边,看看夜里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三个管事,领了七八个小厮去了。

    天亮的时候,他们都回来了。

    “没发生任何事。”管事对梁瑞道,“早起,他们准时就下板开门了,病家上门求诊,跟平常没什么不同。”

    梁瑞和向然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派个人,让乔装成病家,去顾氏善药堂看看?”向然不死心,给父亲提议。

    梁瑞沉默了下,最终点点头。

    他们家的小厮,就去了顾氏。

    梁瑞和向然焦急等待结果。

    小厮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对梁瑞道:“小的向那位坐堂先生说,‘胸口总是疼,夜里疼得睡不着。’那位小先生,长得白白净净的,像个女的,他说小的没病,还说……”

    小厮欲言又止,不安看了眼梁瑞。

    梁瑞正心急如焚等待下文,见他突然不说了,不由怒道:“还说了什么?”

    “还……还说,小的定是梁家的人。说小的没病,小的主人家胸口一定疼。倘若想用药,他们照样赐药……”小厮道。

    梁瑞就起身,一巴掌扇在这小厮脸上,把小厮打了个踉跄。

    “没用的东西,你承认了吗?”梁瑞扇了小厮一巴掌,犹不解气,上前就是一脚,将小厮踢倒在地。

    小厮哭了起来。

    “承认了没有?”梁瑞恶狠狠的追问。

    小厮吓得跪着,哭着求饶。

    看这架势,他承认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向然见父亲动怒,忙要劝。

    梁瑞却眼前发晕,只差昏厥过来。他到底有了些年纪,又一夜担心未睡,此刻更是被这小厮气得暴怒。

    一时间,气没有顺过来,差点就昏死了。

    向然大急,忙扶住了父亲:“爹,爹,您别气,您别气。咱们又没做什么?看热闹也不给看吗?咱们又不曾杀人放火,这里头说破天,也只是咱们不该想看热闹罢了,谁又能如何?”

    “你不懂,你不懂啊!”梁瑞一口气缓过来,痛声对儿子道,“李柱定是叫他们扣住了。马老三他们十几人,还要李柱,肯定都在他们手里。到时候告到皇帝面前,你能说得清?”

    “不过是责令赔礼道歉,也犯不着什么……”向然道,“只是您和义父脸上不好看。倒不至于其他事……”

    “就是这样!”梁瑞道,“你义父一生好胜,不愿意惹事。他处处提携咱们,咱们让他丢这么大的脸,他岂有不恼的?这件事办得不够敞亮啊!”

    说话的功夫,梁瑞直直的喘气,脸通红。

    向然扶着他,这才发觉父亲单衣之下的肌肤,好似火炭。

    他就往父亲额头一探,大惊:“爹,您发烧了。您什么时候发烧的,怎么不说?”

    梁瑞也不知道自己发烧了。

    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此刻听儿子一说,他也感觉不对劲。

    浑身跟火烧似的。

    “病了也好……”梁瑞道,“病了,你义父就知道咱们也不是那没心没肺的。你去请了董先生来吧。”

    向然道是。

    董先生不知道梁家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来了,就给梁瑞号脉。

    “这是暑热伏体,如今才发出来,大热之证啊。”董先生给梁瑞号脉,发现他的脉象数而急,跟当初魏举人的相似,就知道是暑邪内隐,到了秋上才发出来,这叫晚毒,最是烈了。

    “用些白虎汤吧。”董先生道。

    白虎汤乃是伤寒论里面的方子,主药是生石膏,大凉之药。

    当初他也是这样给魏举人开的。

    向然在一旁见了,心里大惊,连忙去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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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温病

    “先生,家父这病,是不是跟魏举人的病一样?”向然见董先生开了白虎汤,心里着急,却也不好贸然说董先生的诊断不得法,只得旁敲侧击。

    董先生在梁家药铺十几年,劳苦功高,又是向然的师傅,向然说话不敢造次。

    “都是暑温伏体,晚发剧毒。”董先生点点头,“这种热毒最烈,非大凉之药不能解。白虎汤是最妥帖的方子……”

    “可……”向然犹豫了片刻,才道,“可魏举人不太好……”

    董先生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每个病家的身子不同。那位魏举人,原本是虚弱,有古语说温病虚甚者死。他自己没那个命,我又有什么法子?老爷却不同。老爷正当年,平素也重养护,不曾阴虚,岂能和魏举人相提并论?”

    说罢,他叹了口气,“魏举人还是读圣贤书,也忒不知礼。医生看病,只是疏导解救。有没有活命的机会,还要靠他自己。他自己没那个福气,他的同乡受人蛊惑,还到处说我的不是。”

    董先生也很委屈,也没有抱怨半分,只是口吻清淡说出来。

    这份涵养,让向然敬重又佩服。

    向然跟着董先生学医七八年了,半师半父,他对董先生是很有感情的。

    董先生也有过很多令人惊叹的病例。

    前几年有位病家,患腹部气痛,三五年到处求医问诊。始终不见效。发作起来,呕吐不止,下腹肿痛,大便不得、小便也不得,十分的难受。

    董先生拟了朴厚三物汤,两剂药下腹,病家大小便通畅,气痛缓解;而后又喝药三剂,半年之后复诊,气痛病完全好了。

    这是董先生早年比较得意的病例之一。

    而后。又有病患痢疾。多少名医不得法,抬到董先生这里,也让董先生治好了。

    还有好些,向然一时间数不过来。

    想到董先生从前的医术。也是极好的。

    况且很多这样的暑病。也让董先生治好了。

    怎么一个魏举人。叫让向然对师傅产生了怀疑呢?

    董先生靠着梁家吃饭,和梁瑞也是至交。就算这满世上有人都想害梁瑞,董先生也断乎不会。

    既然有医术。又不会害人,为什么不能相信?

    梁瑞躺在床上,见儿子拿了董先生的方子,沉默良久,颇有轻待董先生之意,就开口道:“拿去抓药,熬好了我喝下去。这十几年,我哪次生病,先生不是药到病除?”

    董先生也是梁家众人看病。

    梁瑞的脉案,董先生最熟悉的。

    向然心里大定,也说服了自己,魏举人的病并非用药的缘故,而是他自己没福气。

    向然拿了药方,自己亲自去抓药了。

    片刻的功夫,梁瑞病倒的事,就传遍了梁家上下。

    梁太太带着大儿媳妇和其他的儿子、女儿,来看梁瑞。

    外书房的小里屋,顿时就挤满了人,都挪不动脚。

    梁瑞只是发烧,脑子尚且清楚。看着自己家里儿女成群,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将向梁捡回来、父子三人相依为命,最后向梁进宫去了,成全了梁瑞今日的妻儿满堂。

    想到这里,梁瑞眼睛不由泛酸,更觉得对不住向梁。

    现在,他的小厮扣在顾家,不知道顾瑾之会闹出什么。

    到时候,向梁肯定是一番为难。

    想到这些,又想起向梁叫人传话给他,吩咐他不要轻举妄动,别得罪了顾家,忍过这一年,以后照样有赚头。

    是梁瑞自己目光短浅,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和顾氏一较高下。

    结果,就弄成了现在这样。

    “出去,都出去!”梁瑞吼道。

    妻儿在跟前,想到向梁断子绝孙,又想到自己最近行事,他就越发觉得对不住向梁,一阵心烦意乱。

    梁瑞在家里素来说一不二,妻子温顺听话。

    他一吼,没人敢留下来,纷纷出去了。

    向然很快就抓了药回来,熬好了给父亲喝下去。

    喝了药,梁瑞也感觉身子舒服了些。

    他一夜未睡,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见父亲睡得很沉,向然就松了口气。

    董先生的药,果然是有用的,幸好刚才没有造次阻拦,否则真的冷了董先生的心。

    “你照顾好老爷,我回药铺了……”董先生对向然道。

    “是。”向然起身,送董先生到大门口,亲自扶了董先生上车,才折身回来。

    吃了药下去,梁瑞很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半睡半醒间,总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似乎烧越来越盛了……

    可是后背总感觉寒。

    隐隐约约的,他甚至看到了一个消瘦单薄的中年人,穿得打满了补丁的衣裳,笑容和煦,对谁都很好。

    那是他的父亲,他和向梁的父亲……

    ——*——*——

    魏举人今日凌晨才醒来。

    他大泄了一回,屎尿满身,厢房里顿时臭不可闻。

    吴举人和同乡,帮着魏举人换了干净的衣衫。

    几个人行事,轻手轻脚的,生怕打扰了院子里那些扛着刀枪、穿着盔甲的侍卫。

    隔壁厢房,还关押了十来位地痞。

    那些地痞,看着人高马大,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很有威风。可一见着穿着盔甲的侍卫,瞧着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枪,全部都恹了,甚至都没反抗一下,就乖乖被锁到了厢房里。

    吴举人终于明白什么叫欺软怕硬。

    他隐约感觉,这些地痞过来。是跟魏举人的病有关,肯定也跟梁家有关。

    但是吴举人不敢多问。

    他在京里没亲没故,要是出了事,连个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换了干净的衣裳,天亮的时候,魏举人又拉了一回,这次没拉在身上。

    看着他拉了两次,吴举人有些担心:魏举人这身子,比纸还要单薄,哪里经得起泻肚啊?

    顾瑾之昨夜也是歇在药铺的。

    她刚刚起来。简单的梳洗之后。吴举人立马就过来,问她魏举人的病情。

    “拉过两次之后,就不会再拉了,放心吧。”顾瑾之笑着道。

    她总爱说放心。似乎病家的病都是小疾。无关痛痒。

    这种说辞。的确有点安慰人心之用。

    顾瑾之又给魏举人诊断了一回。

    魏举人已经醒了。他长得秀气,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只是没什么光泽。看着顾瑾之。

    顾瑾之笑了笑,给他诊脉。

    脉仍是跳得很急,却没有昨日那么凶险。

    顾瑾之便知道,他的命抱住了。

    接下来就是退烧了。

    “用生姜汁,调和了水井,送两粒紫雪丹。”顾瑾之道。

    她亲自把药端给魏举人。

    魏举人喝了下去,依旧躺着。

    铺子里下板之后,便有病家上门了。

    司笺偷偷问顾瑾之:“小少爷,咱们关着的那些人怎么办?”

    “送些好吃的……”顾瑾之笑着道,“先关两日。”

    司笺道是,就和阿良去买了早膳。

    宁席等人也没走。

    顾瑾之对宁席道:“劳烦宁大人再守两天。等这位病家好了,我这边才有下文。”

    宁席对顾瑾之这样使唤他很不满意。

    他虽然是王府里的指挥使,却是朝廷的武官,受朝廷的俸禄,相当于封疆大吏,并不是王府的下人。

    而顾瑾之,还没大婚呢,就把宁席当下人使唤。

    不满归不满,到底不敢说出来。

    宁席平时冷着一张脸,此刻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不硬不软的说了句好。

    接下来的两天,魏举人的病一步步缓解,烧也渐渐退了。

    而两家,除了第一天派了个过来探头探脑,居然没有下招了,这叫老爷子和顾瑾之有点惊讶。

    他们要等梁瑞入瓮,才好拿着梁家的事,跟向太监讨人情呢……

    到了第二天下午,司笺终于打听到,梁瑞病了。

    “……听说病得神志不清,甚至请了御医去瞧。”司笺笑着对顾瑾之道,“果然是报应呢。”

    顾瑾之错愕。

    “去打听打听,是哪位太医瞧的,梁瑞什么病?”顾瑾之道。

    司笺就笑:“不用打听,是张太医,从杭州来的那位太医……张太医看过了,说梁瑞那是温病,而他擅长风寒,不擅长温病,他治不了。太医院下午估计还要派人来。”

    温病,是不是跟魏举人的病相似?

    顾瑾之沉吟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只吩咐司笺:“仔细看着。下一位太医是谁来,告诉我一声。”

    司笺道是。

    要是旁的太医,顾瑾之或许可以去问问。可是张渊……

    张渊就是曾经给顾瑾之大舅母看病的那位。

    当时一个小小的误诊,让他失了面子。虽然宋家和顾家没有说什么,可顾瑾之不知道他是否记恨在心。

    自己去问的话,不太妥当。

    只是,张渊什么时候进的太医院,顾瑾之倒不知道。

    她最近都没怎么和太医们打交道,所以不太清楚太医院的事。

    到了晚上的时候,下了板,药铺里没人,司笺才回来,跟顾瑾之道:“姑娘,这回请的是秦太医……”

    秦申四。

    这就好办了。

    “秦太医回去了吗?”顾瑾之问。

    司笺点点头。

    “那咱们去秦家百草厅看看秦太医。”顾瑾之笑着道。

    司笺忙套了车,主仆俩出门了。

    老爷子闲下来,就去后院看了看魏举人。

    魏举人的病,已经缓了三成。

    他深藏不得透发的热毒,居然让顾瑾之用生大黄这种下泄的药给排出来了。

    顾瑾之用药,该险峻的时候险峻,该保守的时候保守,跟任何流派的手法都不同……

    老爷子不禁又沉思了下。

    ——*——*——*

    第三更,求粉红票!抱歉,没赶在凌晨之前。累死我了,呜呜,睡去了,大家晚安~~

第224节讨情

    秦申四也很久没见到顾瑾之了。

    听闻他们家老爷子在西大街开了间善药堂,顾瑾之打扮成男子在铺子里帮忙,太后娘娘和皇上是默许的。

    秦申四自己有药铺,还要每日到太医院点卯,他也很忙。

    这期间和顾延臻喝了几次酒,却没到顾家去过。

    顾瑾之的事,也是听顾延臻说的。

    突然听小伙计说顾瑾之来了,秦申四忙迎了出去。

    他差点没认出来。

    顾瑾之穿着青稠布直裰,脚着厚底皂削,分明就是个俊逸公子。这小半年顾瑾之又长高了。

    秦申四中等身量,顾瑾之都快赶上他的身量。

    比起一般的女孩子,顾瑾之着实太高了些……

    所以她打扮成男子,风流倜傥,反而比女子装扮更加出彩。

    “顾少爷!”秦申四调侃着作揖,跟顾瑾之见礼。

    顾瑾之就哈哈笑。

    秦申四请顾瑾之到后面的梢间里坐,问她:“今日怎么抽空来?听说你们善药堂忙得很…….”

    善药堂的事,太医院的人都知道。

    顾家和向太监的义兄梁家在一条街上斗得不可开交,偏偏又没有利益,叫众人一头雾水,又好笑,都在背后说顾家老爷子怪癖。

    “有点事,想和您说。”顾瑾之道。

    秦申四请她直言。

    “您今日,是不是去了梁家。给梁瑞瞧病了?”顾瑾之就没有兜圈子,直接道。

    秦申四心里微惑,点了点头:“是啊。”

    然后想了想,又道,“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没有……”顾瑾之笑道,“我就是想知道,梁瑞生了什么病,您给他用药了吗?下的什么方子?”

    秦申四有些不太明白顾瑾之的用意,仍是将梁瑞的病,说给了顾瑾之听。

    “我擅自风寒。却不太擅长温病。”秦申四道。“依我拙见,梁瑞那是温热太炙。可他们家董先生用的方子,无可挑剔,叫我好生为难。我尚未开方子。我约了钟太医。等会儿一同去复诊……”

    顾瑾之听了。点了点头。

    是跟魏举人的病相似。

    “钟太医是温病派的吗?”顾瑾之问秦申四。

    她记得在明朝中后期,温病派才渐渐出头。在金元时期,温病一直混在伤寒流派里。同伤寒的治疗方法相似。

    现在他们说的温病,仍是用伤寒的思路去治疗。

    伤寒和温病都属于外感病。伤寒是指人体染了寒邪,温病则是指人体染了温热之邪。

    对付温病,从前都是混在伤寒里,用伤寒的思路去治疗。

    比如伤寒病,就用温热的药去透发驱寒。所以大部分治疗外感病的大夫,就比照此方,用寒性的药,去头发温邪,从而治疗温病。

    可是这样,在温热之毒太炙热的时候,就会出大祸。

    “他和我一样,擅长外感病,自然是更擅长风寒,倒也不是专门擅长温病。”秦申四道,“我自己下不了决心,您也知道,梁老爷和宫里向公公的关系……不得不谨慎啊。”

    “那您去瞧瞧。”顾瑾之道,“倘或你们都没有把握,能不能留给我?我承您的情……”

    秦申四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顾瑾之今日来的目的了。

    “好。”秦申四呵呵笑着,谦虚道,“不用承我的情,我根本就没法子治!”

    他知道顾瑾之这是想卖个人情给向公公。

    大家都知道向公公乃是皇帝跟前最得力的太监,谁都想卖他人情。

    秦申四也想。

    可是顾瑾之开口,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顾瑾之道谢,带着司笺又回了自己的铺子。

    ——*——*——

    将近黄昏的时候,顾延臻来到了铺子里。

    顾瑾之昨夜未归,宋盼儿很不放心。虽然阿良回去通禀了,把铺子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可宋盼儿仍不安,想知道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便出门,就叫顾延臻来瞧。

    顾瑾之就把魏举人的情况,说给了父亲听。

    顾延臻听闻她是为了照顾危急病患,就笑着道:“这样辛苦?也该歇几日……”

    “辛苦不了几日。”顾瑾之笑道,“中秋过后,就不会太忙了。”

    老爷子的目的,就是想让向公公承一个人情。这次的事,目的应该达到了,中秋之后,铺子应该会有些改变,给梁氏药铺让出一条生路来。

    不管怎么做,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忙的。

    顾延臻不了解药铺的情况,自然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后院逛了逛,又给老爷子请安。

    看到后院的宁席和几位侍卫,顾延臻吃了一惊。

    他见过宁席两次。

    “宁大人也在?”顾延臻和宁席相互行礼之后,顾延臻就问他。

    宁席点点头,道:“七小姐住在这里,我带人来看看。王爷不在京里,我也怕这条街夜里不安静……”

    他没有把关在屋里的那些地痞说出来,怕顾延臻跟着操心,只说他是来保护顾瑾之的。

    他对顾延臻没有恶意,虽然很不喜欢顾瑾之。

    顾瑾之就笑笑,目光投向了他。

    宁席视若不见。

    顾延臻不疑有他,还有点感动,道:“辛苦宁大人了。”眼瞧着天色暗淡,他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顾延臻,顾瑾之转而对宁席道:“多谢了。”

    宁席对顾瑾之很冷漠,那股子冷漠里,透出厌烦和不屑。他的目光轻轻掠过顾瑾之,道:“不必客气。”

    ——*——*——

    昨夜泄了两回。今早又吃了两粒紫雪丹,魏举人的高烧清减了大半,人也清醒了些。

    顾瑾之再给他取脉。

    他的脉象仍是数而弦,体内温邪尚未瘥,还有点危险。

    顾瑾之又给他开了解毒活血汤和调胃承气汤,只是将这方子里的生大黄减轻了一半的分量。

    喝下药去,顾瑾之又吩咐司笺,熬了碗小米粥给他。

    魏举人喝了下去。

    吴举人和他的同伴也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两人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顾家打什么主意。

    院子里站着那么多侍卫。隔壁厢房又关了十来位地痞流氓。这两位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敢惹恼了顾瑾之,小心翼翼的问她:“小先生,我们能先回去换身衣裳吗?您瞧瞧这天。出了身汗。衣裳都臭了……”

    “好啊。”顾瑾之笑着道。“去吧。”

    她回答得太过于干脆,反而更加让吴举人和同伴心里不定。

    两人相视对看了一眼,都不敢挪脚。怕顾瑾之说反话。

    最终,那位同伴道:“要…...要不,等明日魏兄好了,咱们一块儿回去?”意思是别走了,惹不起。

    还是乖乖听话吧。

    吴举人见顾瑾之清淡的表情,没有半点涟漪,一副神秘莫测,心里也打鼓。

    他咳了咳,道:“也好啊……我瞧着魏兄这样子,明日应该能好起来的吧?哈哈……”然后毫无意义的干笑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顾瑾之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小伙计贵儿来敲门,给吴举人送了套换身的衣裳。

    “唐突了。您是举人老爷,不能穿我们这些粗布衣裳。可铺子里只有这个,您将就将就……”贵儿客气道。

    吴举人更加尴尬,心里也发憷,忙推辞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贵儿还是将衣裳留下来。

    吴举人最终没敢换。

    夜里,魏举人又泄了一回。

    他没感觉无力,反而身子清爽了些,烧就退了大半。

    到了第二天早上,顾瑾之再给他号脉,他的脉象已经平稳了。

    “可以回去静养了,已无性命之碍。只是这病,还需用药,调理五六天。”顾瑾之对魏举人道。

    吴举人和同伴大大松了口气。

    他们在这药铺里住了两夜,两夜都没敢阖眼,心一直悬着,不知道顾家的打算。

    现在听闻可以回去了,心都定了下来。

    魏举人则道谢,声音虚弱道:“……要不是小大夫,学生这命就没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顾瑾之笑笑,安慰他说已经没事,安心静养,就将他们送了出去。

    见这几个病家走了,宁席就问顾瑾之:“七小姐,咱们是不是……”

    “你们再留一天吧。”顾瑾之道。

    宁席不说话了,沉默的表情有点凶悍。

    顾瑾之没说什么。

    吃早膳的时候,她将魏举人回去的事,说给了老爷子听。

    老爷子只是轻微颔首,没多问。

    顾瑾之又说梁瑞的事。

    “……我和秦叔叔说过了,叫他保留几分,将梁瑞的病留给我们。”顾瑾之又对老爷子道,“救好了梁瑞,向公公是不是要欠咱们一个偌大的人情?”

    老爷子笑了笑,道:“做得不错。”

    他原本也只是想抓住梁瑞一个把柄,借着顾瑾之在太后面前的威望和皇帝对顾家的抬举,把事情闹大,让向公公欠下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虽然有点勉强。

    如今能治好梁瑞,就是一个实在的人情……

    比老爷子预想的要好。

    是老天不忍心顾家将来惨遭横祸吧?

    人这辈子,多行善事,总不会错的。

    中午的时候,太医院的彭乐邑提点亲自上门了。

    他先拜访了老爷子,再把自己上门的目的说了一遍:“太医院里,伤寒派医术最好的,非秦梅卿莫属。他极力推说不敢,又说此症非顾小姐不能。学生回禀过了皇上,说想请七小姐去梁家老爷瞧瞧。皇上说,向公公在他跟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梁家是向公公唯一的亲人,倘或七小姐能治好,皇上和向公公都承七小姐的恩情。”

    他在老爷子面前,自称学生,依旧尊重老爷子。

    老爷子沉默了下,喊了顾瑾之进来,让彭提点把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去吧。去瞧瞧。”

    顾瑾之道是。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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