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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全文阅读

作者:春闺记事     春闺记事txt下载     春闺记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节不甘

    没过几日,顾瑾之和朱仲钧也见到了宁席。

    他高大魁梧,器宇轩昂,是个很俊朗的男子。他的眉眼,更多像宁萼,阳刚里透出几分精致。

    宁家的人,不管男女,都很美。

    太后如此。

    朱仲钧因为像太后,所以眉眼精致,不说话时常胜似女儿。

    他跪下给朱仲钧行礼,态度很恭敬。

    朱仲钧反应淡淡的。

    宁席心里直打鼓,心想千兰说的不错,王爷的确有点反常。

    而后,朱仲钧拉着顾瑾之的手,甜甜的笑着,笑容里透出来的憨厚痴傻,藏匿不住。

    宁席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也趁机看了眼顾瑾之。

    姿色平常,连千兰身边的小九儿都不如。

    只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不出二门,不见外男,她怎么这样没规矩,拉着王爷的手就出来了?

    他没露出半分异样,请安之后,跟朱仲钧道:“属下在此守护,不知可方便?”

    他也想住在顾家照顾朱仲钧。

    朱仲钧不看他,只暗中给顾瑾之使眼色。

    顾瑾之就笑着道:“宁大人不用麻烦,依旧住在那边王府里吧。等王爷有事,自然会叫宁大人。”

    宁席坚持了一下:“属下受命护王爷周全,理应随身服侍……”

    顾瑾之就看了下朱仲钧。

    朱仲钧依旧垂首,半转身子。玩顾瑾之袖子上的折枝海棠。

    “王爷,让宁大人到那边府里待命,有事会请他。”顾瑾之声音不高不低说道。

    朱仲钧学舌,指着宁席:“你……到那边府里……有事…….再来。”然后小声趴在顾瑾之耳边说,“小七,这样对不对?”

    顾瑾之笑着,也小声道:“王爷做得很好。”

    宁席掌心就有了点汗。

    从顾宅出来,他站在顾家大门口,望着那颜色鲜亮的朱红大门,微微晃动的黄金门钹。半晌没有挪脚。

    王爷的确有了变化。

    他是不是醒了?

    宁席记得。庐阳王小时候很聪明,是因为摔了一次,才摔傻的。

    如今,他是不是又变得聪明了?

    仔细想来。又不太像。

    宁席观察人很仔细。他敢肯定。庐阳王的行为动作语言。没有装傻,都是真的,跟从前无异。

    可他为什么不认识了自己和千兰。反而对这个新认识的顾小姐言听计行?

    这姑娘好手段啊,已经将王爷掌控在手里了。

    宁席心里有点急。

    这可不行。

    王爷不能被她利用。

    要是她心怀不轨呢?

    宁席握了握手: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王爷才百依百顺听他的话。王爷进京不过一年不到,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让宁席措手不及。

    他现在甚至无法靠近王爷。

    王爷被那么妖妇一手掌控着!

    他想来想去,很不舒服。

    京里很多事,他才回来,不太清楚。

    于是他回了趟宜延侯府,问父亲关于顾家的事。

    宁萼的腿仍是不便,舌头却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

    见宁席回来,说又要话谈,还把宁夫人遣到了一旁,宁萼心里微讶。

    见宁席是问顾家,宁萼心情很复杂。

    他脸上闪过惭愧。

    当年顾瑾之善言告知他的病情,承诺替他治疗,他却怒气冲冲,以为人家想心怀不轨,还到处说她的坏话。

    等他病倒了,人家顾瑾之依旧上门赐药,让她的病情好转。

    “……顾延韬如今很受宠?”宁席问父亲,“听说他即将会是首辅,将来会不会一手遮天?顾小姐把庐阳王捏在手里,是不是顾延韬吩咐的?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爹爹,您还知道什么,告诉孩儿,孩子不能让王爷受人蒙蔽!”

    宁萼一开始还好,而后见宁席句句竟是攻击顾瑾之,大怒。

    他脸色骤变,突然呵斥:“逆子,逆子!”

    宁席错愕,茫然不知何故,连忙起身,跪倒在父亲腿边:“爹爹息怒,孩子该死!孩子说错了什么,爹爹打骂便是,别再动气了!”

    他很怕把宁萼再气出好歹来。

    宁萼这次如此凶险,宁席不在身边,知道后,宁席心里也很难过。

    要是父亲这样去了,一日也没享受过他的孝顺,没有儿孙绕膝,宁席这辈子都不安心的。

    他是个非常孝顺的人,总盼着有一日能光宗耀祖,让父母骄傲。

    宁夫人听到了宁萼的吼声,连忙从外面进来。

    看到宁萼脸都要扭了,宁席跪在地上,她大惊,忙上前扶住了宁萼,轻轻安抚着他的后背:“侯爷,侯爷!您别生气,太医让您心平气和养着……”

    然后又骂儿子,“你才回来,就惹得你爹爹生气,越来越出息了!既如此,你还去吧,我们不用你服侍。”

    宁席根本不知缘故。

    他却不敢辩,只是跪着。

    宁萼半天才缓过来。

    他喘气着,对宁席道:“顾小姐是你老子的救命恩人,是咱们全家的恩人。要不是顾小姐,你这会子回来,该披麻戴孝了!不知好歹的孽畜!”

    宁席眉头深蹙,更不知何故了。

    宁夫人也不知怎么就提到了顾瑾之。

    她问宁萼:“席哥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他说顾小姐内里藏奸,对王爷不利。你听听这些话。”宁萼又气起来,“人家一片赤胆忠心,你却恶毒揣测。世上人都能疑她,独独你不能!她救了你老子的命!以怨报德,就是你老子这下场。差点就死了过去。如今你老子还没有好透,你又来了。你是成心不叫我安身啊!”

    说到最后,脸都涨红了,猛咳嗽起来。

    宁夫人又忙给他揉心口。

    她对宁席道:“席哥儿不可胡说!是太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让顾小姐好好照顾王爷的。自从顾小姐照顾王爷,王爷懂事多了,在太后娘娘面前也知道孝顺,事事听话,再也不会抱着太后娘娘的腿哭。太后娘娘高兴。你再说混账话,别说太后娘娘饶不过你。你爹娘也饶不得你!

    你才回来。京里的大事小事不甚清楚。你知道你爹爹中风,满京城的太医大夫都说不能好的,是顾小姐让你爹爹重新坐了起来,开得了口……”

    想着前些日子宁萼不能动弹。口鼻歪斜。屎尿都在床上。弄得满屋子秽气冲天,宁夫人眼睛就发酸。

    她果然流下泪来。

    “席哥儿以后要忠心服侍王爷,服侍顾小姐。旦或有定点不忠,就是对我们的不孝!”宁夫人哭着说。

    宁席莫名其妙。

    他当然知道父亲的病是顾瑾之治好的,太后的咳嗽也是顾瑾之治好的。

    可至于这么感动吗?

    不就是大夫尽了己责,医治好了病人?

    看父母这模样,是把顾瑾之当成了大恩人。

    宁席不敢再言什么,他给父母磕头:“孩儿不敢了!孩儿愚蠢,爹娘教诲了,以后定不会再犯!”

    宁萼这才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让宁席起身。

    宁席道是,恭恭敬敬磕了头,这才起来。

    宁夫人也抹了泪。

    当天,宁席留在家里吃了顿便饭,下午借口回庐阳王府这边,出门去了。

    他去了茶馆,寻了几个好事的,问了些京里的趣事。

    旁人不知道他是宜延侯府的世子爷,只当他也是听了宜延侯府的笑话,来问个明白,才笑着道:“客官问宜延侯府啊?这是今年京里最好笑的事了。”

    宁席心里一敛,笑容不变问:“我才从外地回来,你仔细说说……”然后掏了几个铜板给茶博士,让上壶好茶,又添些菜蔬,请那人一起用。

    那人高兴坐了下来,开始唾沫横飞:“客官可知道现世报?那宜延侯府的侯爷啊,就是现世报……”

    那人有点口才,说的精彩。

    周围有人听了,时不时补充几句。

    “……中风,客官您可知道,中风那是死症啊!谁见过中风站起来的?谁见过?”那人问周边的。

    众人皆摇头。

    有倒是可能有,可此刻谁来扫兴?

    “那宁侯爷,愣住让顾家小姐治得站起来了。”那人兴奋说道,“客官你说说,原先满城说人家一个姑娘家的坏话,而后又舔着脸求人家,这就是现世报……”

    宁席从茶馆里出门,满心的怒气。

    市井的话,把宁侯爷自然贬得一文不值。

    宁席总觉得这是个局。

    可能是从小受宁萼的教育,宁席也觉得,他们家是太后的娘家,最是权势过人,多少人挖空了心思想巴结呢?

    听父母那感恩戴德的口气,顾瑾之是成功了。

    她成功获得了京里百姓的赞誉,宜延侯府的感激,太后的喜欢,甚至掌控了庐阳王!

    旁的宁席可以忍,庐阳王府,精兵六万,却不能落入顾家之手。

    那是他宁席的。

    要不是为了这些,他花心思哄那个傻傻的千兰做什么?

    千兰的父亲是安徽都指挥使,手握朝廷的十万兵马。

    将来……

    宁席想,也许有一天,他也能一手遮天。

    所以他珍惜每个机会。

    庐阳王是他的机会之一,千兰的父亲,是他的机会之二。

    如今,竟然有人抢让庐阳王更听话,远离了他。他是不会轻易让那人得手了,不管她是谁。

    宁席慢悠悠往庐阳王府走,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对付顾瑾之。

    第一步,应该让王爷从顾家搬出来,回到别馆,这样,宁席才能让他脱离顾瑾之的控制……

    他要仔细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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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夜酒

    转眼冬月中旬,又是一场大雪,鹅羽般的雪花漫天轻舞,庭院腊梅愈发浓郁清香。

    下雪之前,吹了几日大风,越发冷得能冻破皮。

    家里有人染了风寒。

    尤先生也病倒了。

    琇哥儿和煊哥儿就放了假。

    宋盼儿特意请了太医给尤先生看病吃药。

    因顾老爷子不管事,顾瑾之又不是挂名的大夫,像这种风寒小病,又是先生,就直接请了太医来瞧。

    来的是彭乐邑太医。

    他又想借机会,和顾瑾之商榷学问。

    当初在白云观,皇帝派去照顾庐阳王的太医,就是彭乐邑。他和顾延臻、顾老爷子一起照顾了半个月,跟顾延臻有点交情。

    顾延臻却不太满意。

    他微微沉了脸,道:“彭太医,我家姐儿的确在太医院行走过,您也是见过的,原不该有什么。如今也是待嫁之身,哪里好出二门?我们家虽然是乡下地方来的,却也懂这个理儿,您怎么反而不明白?”

    说的彭乐邑满脸通红,连连告罪:“在下孟浪了,并无心轻佻至此,只因七小姐医术闻所未闻,在下求艺心切!”

    顾延臻这才脸色微转。

    冒着大雪,顾延臻穿了蓑衣斗笠,回了内院,把彭乐邑的事,说给了宋盼儿听,道:“以后别叫瑾姐儿再去给人瞧病!旁人都当她是个大夫,哪里还有世家姑娘的矜贵?太后知道了。心里也定不高兴。谁家娶媳妇,要个总抛头露面的?”

    顾延臻的话,宋盼儿从来也是拿一只耳朵听,过耳不过心。

    这次,她却深以为然。

    她果然去喊了顾瑾之来,把顾延臻的话,拿出来叮嘱她一遍:“往后进宫去太后瞧瞧则罢,旁人就不要去了。京里名医如云,哪里少了你就救不得命?”

    顾瑾之笑着道是,然后往母亲怀里钻:“今日好大的雪。煊哥儿和琇哥儿都在我那里玩。娘。赏我们一坛酒吃,塞塞寒气。”

    宋盼儿向来不准他们小孩子家吃酒。

    可家里也有温和的米酒,小孩子吃着也使得。

    看着顾瑾之卖乖,宋盼儿噗嗤一声笑。道:“你们倒自己热闹去了。既然想吃酒。叫了那两个小子来。到我跟前吃!”

    这是不想给呢。

    顾瑾之又求了一回。

    宋盼儿不松口,道:“你们小孩儿家的,吃什么酒?”

    顾瑾之只得告辞。

    等她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煊哥儿和琇哥儿就迎上来,问她要到酒没有。

    顾瑾之摇摇头,然后笑着道:“咱们悄悄开了南边的角门,那后头就有条后巷,叫了小厮去打坛酒来,再买些外头的果子,如何?”

    琇哥儿有点害怕。

    要是被宋盼儿知道,挨骂少不得的,他定要首当其冲。到时候母亲定要说是他唆使姐姐和弟弟胡闹的。

    煊哥儿则眼睛亮晶晶的。

    朱仲钧见顾瑾之玩心大起的时候,平日里的安静持重劲儿全没了,像个孩子王。

    她前世就很喜欢孩子。

    她自己在山区援助了百来个小孩子不说,还把无父无母的槐南捡回来做了养女。

    每次跟孩子玩,她都特别的用心。

    朱仲钧打断了他们的主意,道:“派个人去王府那边,要两坛好酒还不容易?拿到西边的角门,悄悄拿进来。比外面买的好。”

    顾瑾之甚以为妥。

    正在他们议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宋盼儿那边派了丫鬟来说:“夫人让告诉小姐和少爷们一声,谁也不许胡闹。青天白日不给吃酒,等起了更,夫人送好酒给大家吃。”

    大家都看顾瑾之。

    顾瑾之笑着,道:“知道了。”

    然后叫人赏了这小丫鬟几个钱。

    下午的时候,顾瑾之就带着煊哥儿和琇哥儿在屋子里踢毽子。

    朱仲钧知道,这是这个时代比较普通的运动。

    可是他不会,他也不想,就在一旁看书,瞧着他们踢。

    顾瑾之踢得最好,被煊哥儿和琇哥儿比了下去。

    两个小子输的有点急眼了。

    煊哥儿甚至故意撞了顾瑾之一下,把她的毽子撞落了。

    顾瑾之就一把抱起了他,将他压在炕上挠痒。

    煊哥儿躲不及,却怕痒,又笑又叫,一会儿喊妈妈救命,一会儿七姐饶命,又喊八哥救命。

    琇哥儿就上来推顾瑾之。

    最后,兄弟俩终于把顾瑾之制服了。

    兄弟俩压着顾瑾之,挠顾瑾之的痒。

    祝妈妈在一旁急了:“姑娘,少爷,别闹得太不像话了,夫人知道又要骂!”

    孩子们哪里听她的话,两人合力挠顾瑾之。

    顾瑾之手脚并用,也起不来,自己先笑得岔了气。

    朱仲钧觉得顾瑾之这个时候好幼稚。

    那么大的人,跟孩子玩得这样起劲,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可看着自己老婆被这两个小东西欺负,他也是饶不过去的,就上来帮忙。

    最后大家打闹成了一团。

    祝妈妈等人又劝:“别伤着了,都手脚轻些。”

    顾瑾之等人哪里肯听?

    闹一回,大家头发都散了。

    朱仲钧见顾瑾之发髻松松,颊上肌肤红晕,笑得眼波流转。他居然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他微微撇开了眼。

    祝妈妈等人这才分开了他们,各自替他们梳头洗脸,整理了衣衫。

    闹了一场,几个人后背都有了点汗,热了起来。

    “等会儿安安静静的玩,别再闹腾了。”祝妈妈对顾瑾之等人说道。“再这样闹,我就叫人去告诉夫人呢。”

    “不闹了。”顾瑾之和煊哥儿琇哥儿都说。

    而后,他们便拿着棋子猜枚,谁输了就贴张纸在额头上。

    这是顾瑾之想起了的处罚法子。

    结果她自己运气很不好,经常猜错,就贴了满脑门的纸。

    朱仲钧在一旁瞧着直摇头,心想太无聊了!这些小把戏,有什么趣儿?顾瑾之还玩得热乎朝天的。

    他们就一直玩到了快要晚膳的时辰。

    宋盼儿虽说晚上会送酒来,大家都只当是安慰之词,谁也没放在心上。

    停了游戏。顾瑾之起身。准备带着朱仲钧和弟弟们去正院吃饭。

    宋妈妈却带着好些个丫鬟婆子,撑伞走来。

    顾瑾之等人先是一惊。

    祝妈妈和霓裳葳蕤几个,忙迎了出去。

    宋妈妈和海棠一起,叫了粗使的丫鬟婆子。抬了两大坛酒。并七八个食盒。里面装了三十几个小碟子的下酒菜儿。

    宋妈妈笑着对顾瑾之和祝妈妈等人道:“夫人让送过来的。这坛子黄酒,赏了祝妈妈和霓裳等人吃;这坛子米酒,就是给少爷小姐们的。只是谁也不许吃醉了。谁要是吃醉了闹事。明日夫人不轻饶的。”

    众人都欢喜起来。

    这样的寒天,谁不想吃杯酒暖和暖和?

    只是这府里规矩严,这院子里霓裳眼睛又毒,谁也不敢贸然饮酒。

    今日是夫人赏的,大家也能放开了胆子,痛痛快快吃上一回。

    几个人连声应了是。

    煊哥儿甚至爬到酒坛上去闻。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小菜摆上。

    顾瑾之只要了几碟子他们爱吃的,其他的都赏给了下面的人。

    她还留宋妈妈和海棠也吃。

    “夫人那边还等着服侍呢……”宋妈妈和海棠都说。

    霓裳已经亲自筛了米酒,斟了两杯,送到了宋妈妈和海棠手里。

    两人只得坐下来,陪着吃了这杯。

    海棠吃完一盏,再也不敢用了,见霓裳又斟了来,忙笑着拉了她:“你也坐,饶了我这回!我酒力不好,这会子就上头了!”

    然后死活不依,自己在一旁筛酒服侍。

    海棠筛酒,霓裳斟酒,宋妈妈挨不过,陪着吃了三盏,这才推辞着要回去。

    顾瑾之起身送她。

    宋妈妈忙拦着:“您热乎乎的人儿,别被外头寒气冲了!回去玩吧。”

    顾瑾之就道了谢,让宋妈妈给抬酒来的粗使丫鬟婆子,各给了几个钱,又给宋妈妈和海棠一个塞了个荷包。

    大家推不过,只得都接了,道了谢。

    而后,就关了院门,大家吃了起来。

    顾瑾之这院子里,人人有份。

    米酒的酒劲在后头,顾瑾之也不准煊哥儿和琇哥儿多吃。原本猜枚行令,可她和朱仲钧也不会行令,只得又猜枚,输了就喝酒。

    一直闹到了二更天,煊哥儿和琇哥儿才作罢。

    顾瑾之就叫了粗使的丫鬟们,亲自送他们回去。

    葳蕤有点醉了,霓裳和幼荷、芷蕾都清醒着。

    霓裳和幼荷就送了煊哥儿。

    顾瑾之则带着芷蕾和几个小丫鬟,送琇哥儿和朱仲钧去外院。

    到了角门上,有小厮接着,朱仲钧却拉了顾瑾之的手,不肯放开,非要她送回房。

    丫鬟都瞧着。

    顾瑾之就笑了笑,答应送朱仲钧回房。

    朱仲钧的掌心热得厉害,酒劲上来了。

    厢房那边也有几个服侍的丫鬟,忙迎了出来。

    一开门便闻到了众人身上的酒气。

    这些个小丫鬟不敢说什么,还有几个小厮,上来要搀扶朱仲钧。

    朱仲钧脚步很稳,不让他们扶。

    顾瑾之一直把他送到了里屋。

    朱仲钧坐到炕上,拉着顾瑾之。

    丫鬟们都在外头。

    倏然,他把灯给吹灭了。

    里屋的光线猛然一黯。

    朱仲钧的脸,贴到了顾瑾之的耳朵上:“房梁上有人。”

    顾瑾之后背猛然一紧。

    接着,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落地。

    顾瑾之的酒劲一下子就没了,她脑袋无比的清楚。

    朱仲钧却紧紧搂住了她。

    那黑影很快,并不是冲着顾瑾之和朱仲钧而来,而是径直往窗牖旁边去。

    朱仲钧脚步很快,他直径冲了上去。

    顾瑾之心里大急。

    窗牖已经被推开,寒风猛然灌进了,雪色沁了满屋。那人没有和朱仲钧纠缠,跑了出去。

    窗牖、雪地,满都是血。

    朱仲钧毫不犹豫,翻窗追了出去。

    顾瑾之只得大喊:“快来人,有刺客!”

    心里又骂朱仲钧,没本事逞什么能?看着朱仲钧和那刺客轻轻跳出去,她也想翻出去。

    结果,窗台太高了,她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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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听话

    顾瑾之的喊声,把外头两个待命的王府侍卫惊动了。

    他们原本就是去年庐阳王上京时,带过来的贴身卫护,如今也紧随着庐阳王。

    他们连忙顺着脚印子追了出去。

    丫鬟也忙掌灯进来。

    顾瑾之穿着青莲色灰鼠皮披风,袖口有血迹,窗台上也有血迹。

    芷蕾软都腿了,忙跌撞过来扶住了顾瑾之:“姑娘,您哪里伤着了?”

    顾瑾之摇摇头:“不是我,是刚才窗台上的血沾了……”

    芷蕾这才敢喘一口气。

    在厢房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和小厮们进来,看到这般,有人惊叫低呼。

    顾瑾之拍了拍芷蕾的手:“叫他们别吵,收拾一下。”

    然后她自己,从门口出来,也要追出去。

    她刚刚走到院门口,朱仲钧已经回来了。

    他快步上来,紧紧抱着顾瑾之,在她耳边快速说着:“快吩咐他们,一个也别吵,我心里有数,等会儿说给你听!”

    顾瑾之了然,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不高不低安慰着:“王爷别怕,有我呢!”

    那两个侍卫也紧跟了回来。

    他们倒不傻,不会一味追刺客,知道紧跟着王爷,保护王爷要紧。

    看到王爷紧抱着顾瑾之,其中一个道:“属下再去追,顾小姐暂顾王爷一时……”然后给他的同伴使眼色,让他留下来。

    顾瑾之就喝道:“是刺客要紧。还是王爷要紧?王爷都吓坏了,先关了院门,等我替王爷把脉,再说后话!”

    那两个侍卫连忙道是。

    顾瑾之就搀扶着把头埋在她身上的朱仲钧,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众人:“谁也不许吵!今夜的事闹起来,你们摸一摸自己的脖子!”

    众人忙跪下,道是。

    顾瑾之就搀扶了朱仲钧进屋。

    那两个侍卫,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下。

    窗台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外头仍在下雪。很快就淹没了痕迹。

    “……那人径直往我那别馆逃去了。”朱仲钧坐下来,悄声和顾瑾之说。

    顾瑾之心里顿了顿。

    “是庐阳王府的人!”朱仲钧道。

    顾瑾之想了想,道:“既然是庐阳王府的人,怎么不跳到南昌府去?这样。还能转移视线……”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朱仲钧很肯定自己的判断。“稍微有点见识的,都会像你这般想:栽赃嫁祸。越是往哪里逃,哪里就越清白。在我眼皮底下跳到庐阳王府去。我定猜疑不着是王府里的人。这件事告诉皇帝,皇帝一定不会怀疑是庐阳王府的……于是,有人反其道而行。”

    顾瑾之觉得有这种可能。

    可也不能排除栽赃嫁祸的可能。

    “虽然你说不是栽赃嫁祸,却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顾瑾之道,“咱们接下来是去告状,还是静观其变?”

    朱仲钧摇摇头:“不是旁人,就是庐阳王府的。那个刺客并不敢伤我,我追上去,用头上的簪子刺伤了他的后颈。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他拔出簪子丢在地上就跑,就没敢回刺我一下。足见,他很怕伤我……”

    顾瑾之这才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非庐阳王的人无疑了。

    是要做什么?偷东西还是探情况?

    顾瑾之坐了下来。

    对于庐阳王府,她和朱仲钧一样不慎了解。

    只记得几个首领,忠奸莫辨;千兰,情况不明;陶仁,老实忠厚;宁席,看不出情况。

    顾瑾之沉默着。

    朱仲钧也没有再开口。

    丫鬟小厮们站在外头,战战兢兢。

    芷蕾的腿脚一直在发抖。

    “我回庐阳王府去!”朱仲钧道,“既然有人不安分,我还是亲自回去看看……”

    “你太自大了!”顾瑾之不悦道,“那边护卫至少五十人,谁是包藏祸心的,你也不知道。不能借力打力,却只身闯进去,把自己赔在里头都不知道!你以前没吃过这种亏吗?”

    朱仲钧一向胆子大。

    谁他都敢算计。

    有成功的时候,也有失手的时候……

    顾瑾之很不喜欢看到他又是一副要掌控一切的模样。

    这样的他,迟早又要把心里的欲念全部勾起来。先掌控了庐阳王府,接着就是京师。

    野心是头饥饿的猛兽,一旦出洞,不填饱肚子是不会归山的。

    “你要是想这样,你就去!”顾瑾之起身,声音淡了下来,“以后你也不用再回到这边来住。”

    朱仲钧沉默看着她转过去的身子。

    背景窈窕依旧,却是纤柔曼妙,而不是前世中年的孤立单薄。

    他的心田被什么撩拨了一下。

    他放佛明白了顾瑾之心里的渴望。

    他起身,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那咱们再商议!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是傻子,我听你的……”

    说着,就往她颈上凑。

    热热的呼吸在她颈项间,朱仲钧闻到了她身子特有的馨香。

    这样的气息,久违又让人怀念。

    酒劲越来越大,他的心一团糟。

    他甚至想搂过她,将她压在炕上……

    此念一起,他自己先悚了下,而后,坐正了身子,深深吸了口气。

    “好,你说的,你听我的。”顾瑾之转过来,严肃看着他道,“既然这样,咱们先设个局好了。”

    然后拉着朱仲钧的手,“你今晚住在我祖父那边的小院子去。明日一早,咱们再商量。”

    朱仲钧说好。

    顾瑾之就带着他,去了老爷子那边。

    她把情况简单说了下:“……既不是偷窃。也不是杀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所以先静了静,明日再商量。”

    老爷子脸色微敛。

    他沉默看了眼茫然不知所措的朱仲钧,又看了眼镇定自若的孙女,眼底闪过一丝愤然。

    他没拒绝让朱仲钧住在那边。

    顾瑾之也回了内院。

    她一晚上没睡着。

    眼里心里,总是茫然的。

    就像朱仲钧所言,他们站在明处,旁人在暗处。他们了解庐阳王和顾瑾之,而顾瑾之,则对他们一无所知。

    怨因何而起。目的是什么。不知道……

    对手再强大也不可怕,朱仲钧总有方子弄死他。

    可现在,他们不知道对手是谁……

    朱仲钧也是一夜未睡。

    顾老爷子同样。

    他眼前,不停翻转着孙女那张镇定又素净的脸。一双眸子璀璨。却带着安静从容。

    她真的如此安静。还是伪装出来的?

    再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

    顾瑾之就要这样保护庐阳王一辈子吗?

    嫁人,是嫁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他平静的生活,被这件事搅得有点乱了。

    外厢房封锁了消息,除了那院子和顾瑾之带过去的几个人,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宋盼儿和顾延臻同样不知。

    次日一大清早,朱仲钧依旧向往常一样,进了内院,跟着顾瑾之,去了宋盼儿的正院用了早膳。

    煊哥儿恹恹的。他昨儿猜枚输了好几次,酒饮得有点多,米酒后劲挺大的,早起的头疼,却又不敢言,怕母亲骂。

    琇哥儿倒还好。

    尤先生的风寒尚未好,他们仍不用去念书。

    宋盼儿就对慕青道:“你送九少爷到暖阁里先躺了躺……”

    她倒没有指责煊哥儿。

    煊哥儿好不意思笑,跟着慕青去了。

    朱仲钧就悄悄拉顾瑾之的袖子,还冲宋盼儿的方向使眼色。

    顾瑾之轻轻握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

    宋盼儿看在眼里,就笑着问:“你们俩又是打什么哑谜?”

    顾瑾之这才笑了,道:“娘,王爷说,南昌府的人来了这么久,他还没去玩过。昨日夜里听到那边有吹笛子的声音,很好听。他想去逛逛,让我陪着去……”

    南昌王府的女眷进京好几个月了,也从来没到顾家这边拜访过。

    宋盼儿知道他们那些王宫贵族,私下里总是顾家这一房是从乡下来的,不愿意和她们亲近。

    因为顾瑾之得了太后喜欢,倘若宋盼儿递了帖子拜访,南昌王妃不好不见,背后肯定议论说宋盼儿恬不知耻,以为自己发达了就上蹦下窜。

    宋盼儿才不想被人说这些闲话。

    顾瑾之也不太方便过去。

    她现在还不是庐阳王妃,大礼未成,就不算妯娌……

    宋盼儿想了想,道:“让护卫陪着王爷去走走。就在隔壁,还怕丢了不成?”

    朱仲钧则紧紧拉着顾瑾之的手,对宋盼儿道:“小七陪我。小七不去,我……我也不想去…….我想去,小七陪我去。”

    有些撒娇耍赖。

    宋盼儿就笑了笑,只得道:“平白无故去做什么呢?你们略等等,叫了祝妈妈来,和慕青搭手,做些梅花酥饼,送过去,也算寻个事由。”

    顾瑾之笑着说好。

    她先回房,要换身干净的衣裳。

    朱仲钧非要陪着她。

    祝妈妈一会儿就来了,跟着慕青去做点心。

    约一个时辰,慕青和祝妈妈的点头做好了,顾瑾之和朱仲钧就由丫鬟小厮陪同着,乘坐了马车,往南昌王府去。

    顾瑾之对赶车的车夫道:“别从后街绕,走庐阳王府过去。”

    车夫忙道是。

    马车刚走不久,顾瑾之突然又从车里面伸出头,对车夫道:“王府门前,文官轿武官下马,咱们的马车就这样过去,总有不妥。到了门口,先停一停,你去说一声缘故。”

    车夫连忙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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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设局

    马车从庐阳王府门口过。

    因为是顾家的马车,车夫停下来,和门口的护卫说了几句话。

    得知王爷在车上,王府的护卫过来行礼。

    而后,马车继续绕着院墙,往北边而去。

    南昌王府门口,大门紧闭,两樽威严的石狮子被大雪覆盖。

    跟车的小子们去敲了门。

    对方听说是庐阳王带着顾家姑娘来了,立马进去通禀。

    南昌王正好在家。

    他亲自迎了出来。

    “六弟?”看到朱仲钧,他有点惊讶道,“怎么来了?”

    而后看到了顾瑾之,南昌王轻轻颔首。

    顾瑾之行了礼。

    “我有好吃的,送给二哥!”朱仲钧甜甜望着南昌王笑,接过小厮手里的食盒,递给南昌王看。

    南昌王严肃的脸,微微一缓,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深。

    看得出,他和庐阳王还是有点真感情的。

    还在飘雪。

    南昌王出来得急,并没有穿风氅,只护卫撑了把油布雨伞,此刻大雪直往他身上浇,落在下半身,他的衣摆已经被染湿。

    “走,里头说话!”南昌王笑着对朱仲钧道,“二哥上次去打猎,猎了只野猪,如今还有些猪头肉,咱们吃酒去。”

    朱仲钧笑着,道好。

    顾瑾之和小厮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王府的小厮也连忙进内院通禀。

    他们尚未走到正院,王妃就携了丫鬟婆子。撑了伞迎出来。

    看到朱仲钧,她连忙行礼:“王爷。”

    朱仲钧也还礼,喊了二嫂。

    “快走吧,大雪天里,站在外头客气什么?”南昌王道。

    兄弟俩并肩而行,快步往里走。

    顾瑾之和就王妃落在了后头。

    她给王妃行礼。

    南昌王妃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用什么礼仪来对待顾瑾之。

    若是不还礼吧,顾瑾之又是将来的妯娌,显得轻浮;若是还礼,如今顾瑾之却是平民女子。她父亲仅仅是个举人……

    这样的身份很尴尬。

    就是因为这样尴尬。所以南昌王妃和顾家比邻而住,也不好去顾家走动。

    这礼数,真不知道该怎么行。

    就在南昌王妃犹豫不决的时候,朱仲钧突然折身回了。拉住了顾瑾之的手。笑着对南昌王道:“二哥。小七也喜欢吃猪头肉!”

    把顾瑾之拉在身边。

    没人会用正常的礼数来要求庐阳王。

    南昌王不以为意,笑着说好。

    顾瑾之仍梳着双髻,厚厚的蓬松刘海遮住了眉眼。五官清秀。瞧着舒服,却称不上美人。

    在南昌王看来,顾瑾之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他哪里会忌讳?

    就任由庐阳王拉着。

    一行人去了南昌王府的正院。

    顾瑾之被拉着,坐到了朱仲钧的身边,反而坐到了南昌王妃的上位。

    南昌王妃笑眯眯的,并没有不悦。

    对庐阳王,众人总有份宽容。

    顾瑾之就顺便把他们这次拜访的目的说了一遍:“昨儿夜里,不知是谁吹笛子,王爷愣说是您府上,还说从来没到这边瞧瞧,就要逛逛。”

    然后又把做的梅花酥饼递上来,“我们那边新摘的梅花,做了些酥饼,给王爷和王妃尝尝。”

    南昌王妃就连忙叫人接下来,道:“费心了。”

    朱仲钧就趁机道:“二哥,你们家昨夜是谁吹笛子?很好听,能不能教教我?”

    南昌王就看了眼南昌王妃。

    王妃笑着道:“王爷听差了。咱们这边没有乐工,家里更无人善笛。再说,半夜吹笛,其声呜咽,也是凄凉之音,预兆不吉。入了夜,就算也有擅长,也不敢僭越吹的。”

    朱仲钧撇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南昌王便道:“是不是六弟那边府里有人吹?”

    朱仲钧委屈道:“不是,不是!是你们这边!”

    只差要哭了。

    南昌王就忙叫人端了酒肉上来。

    野猪肉原本就香,又是秘制过的,清脆爽口,朱仲钧大快朵颐,就把吹笛之事忘到了脑后。

    王妃在一旁布菜。

    顾瑾之也只得站起身。

    “顾小姐坐。”王妃几次说。

    顾瑾之自然推辞。

    因为有庐阳王在座,南昌王正妃都不敢同席,何况顾瑾之?

    朱仲钧却紧紧拉她。

    顾瑾之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嘟嘴,只得放开了顾瑾之,可脸上很不高兴,筷子也放了下来。

    南昌王这才道:“都坐吧。自家兄弟,客套什么?好好吃顿饭,别扫兴。”

    他是个很重规矩的人。

    要不是庐阳王不高兴,他是不会说这话的。

    王妃只得坐下,顾瑾之就挨着庐阳王坐了。

    南昌王斟的酒,有点烈,朱仲钧喝了两口之后,脸就开始发红。

    王妃就忙叫把酒盏撤下去,怕庐阳王吃醉了。

    饱食一顿,朱仲钧就要走了。

    南昌王也没有多留他,和王妃一起,亲自送到了垂花门口。

    回去的路上,朱仲钧问顾瑾之:“局布得如何了?”

    “布好了,等君入瓮。”顾瑾之道。

    朱仲钧就依靠着她的肩膀,眯着眼睛打盹。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似阳光晒过的草地。

    他总能想起念初中时候的顾瑾之。

    那时候,她是最好的同桌了。

    应该说,顾瑾之小时候特别单纯。在初中,班上大半的女生跟她要好。除了她长得没有威胁性之外。她是个特别热心的孩子。

    帮同学抄个昨夜,带个早点,买个零食,她都跑得很开心。

    她很细心,关心每个人。

    男生们也觉得她像乖巧的小妹妹。

    只是她不怎么跟男生说话,乖乖的,衣裳都是干干净净,梳着马尾辫,头发有香波的清香,记不得是什么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说白了,她没什么个性。

    干净又单纯的孩子……

    朱仲钧念完初中就出国了。后来他就再也没遇到过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也有跟她一样素净淳朴的,也有跟她一样干净整洁的,也有像她一样笑容温和的。也有如她般单纯热心的。

    可没有一个人。让朱仲钧觉得舒服。

    他在国外的时候。没给父母家人写过一个字,也没打一个电话,却给顾瑾之写了三封信。

    内容很简单。琐碎又中肯的问候。

    他却没有收到半分回信。

    写第一封的时候,他还在想,也许是弄丢了,毕竟跨越大洋寄信,不小心丢了也是可能;第二封,就是带着几分期盼;到了第三封,仍是没有回音,他就再也没寄过。

    后来结婚了,他也没问过顾瑾之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他的初恋,敏感又脆弱。

    他骄傲不肯示人,失败了,他只当不存在。

    而此刻靠着顾瑾之,放佛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酒劲浮上心头,朱仲钧突然问:“我给你高中寄了三封信,你为什么没回我?”

    顾瑾之还在想昨晚的事,突然被他打断,她隐约没听清楚,下意识反问:“什么?”

    朱仲钧又觉得怪没意思的。

    没回就没回,什么了不起。

    “没什么。”他道。

    他继续眯着眼睛打盹。

    “什么信?”顾瑾之问。

    朱仲钧有点烦躁,啧了一声,阖眼装睡不回答。

    “说啊。”顾瑾之推他,“怎么说了一半?你说什么没回你?”

    “不知道!”朱仲钧烦躁的说,然后不靠在她身上了,起身往车壁上靠着,又阖眼打盹。

    顾瑾之蹙了蹙眉。

    马车又从庐阳王府门前经过,回到了顾宅。

    雪渐渐停了,有点微风。

    顾瑾之把斗篷拢了拢,和朱仲钧进了家门。

    回到正院的时候,宋盼儿还没有吃饭,在等他们。

    得知他们在南昌王府里用过了,她这才吩咐丫鬟们去把她的饭端上来。

    顾瑾之就回自己的屋子,

    朱仲钧亦步亦趋跟着她。

    看到他们回来,祝妈妈等人又是捧热水净面,又是捧手炉暖手。

    忙碌一通之后,顾瑾之依旧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写字,朱仲钧拿着本书看,心思却在飘渺着。

    顾瑾之突然问他:“昨夜那人,要是没死呢?”

    “……那么长的簪子从后颈扎进去,又没有西医输血急救,不死也说不得话。”朱仲钧回神,对顾瑾之道,“应该是死定了的。就算他没死,说我有问题,谁又能信他?”

    也是,只要皇帝觉得朱仲钧没问题就好。

    顾瑾之的心有安了下来。

    她慢慢写着什么,一笔一划,心思也不在写字上。

    过了大约两刻钟,二门上的小厮告诉小丫鬟,说千兰姑娘来看王爷了。

    小丫鬟又进去通禀了宋盼儿。

    宋盼儿一阵不高兴。

    她生怕顾瑾之对付不了千兰,便吩咐屋子里的海棠:“去请了小姐和王爷到这里来。”

    又告诉小丫鬟,“把千兰姑娘叫到这里来。”

    海棠忙去了。

    朱仲钧就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笑了笑。

    看来昨晚朱仲钧的猜测分毫不差,那人果然是庐阳王府的。

    如今,蛇开始游走了……

    朱仲钧牵了顾瑾之的手,往正院而去。

    千兰正坐在宋盼儿东次间的锦杌上,小心翼翼和宋盼儿说话:“……五年前才到王爷府上,是家父求王爷收留的。”

    宋盼儿又问她:“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得知是安徽都指挥使,宋盼儿脸色变了变。

    那是封疆大吏呢。

    居然把女儿送给庐阳王?

    这些个臭男人!

    朝廷将来知道了千兰的身份,将来偏妃是跑不了的。

    宋盼儿脸色有些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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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失策

    等顾瑾之和朱仲钧进来的时候,宋盼儿脸色微落,千兰小心翼翼陪坐着。

    千兰的神态里有几分局促不安。

    朱仲钧径直走了进去。

    他伸手,去拉千兰的手,高兴喊着:“千兰,你来了?”

    千兰表情惊悚了下,眼睛倏然睁大看着朱仲钧。

    既惊讶又厌恶,恨不能抽手。

    片刻,她才意识到,身边还有旁人。

    她连忙露出乖顺喜欢的表情来,任由朱仲钧拉着,还是微曲了膝盖,恭敬喊了声王爷。

    顾瑾之看在眼里,心里思索着什么。

    宋盼儿则心头怒火中烧。

    她暗暗在顾瑾之的腰上狠狠掐一把,让她把庐阳王拉回来。

    顾瑾之吃痛。

    宋盼儿真是气急了,很用力。

    顾瑾之只得道:“王爷,您炕上坐,让千兰坐在锦杌上,可好?”

    朱仲钧这才放开了千兰。

    千兰放佛松了口气。

    而后,朱仲钧一直含笑脉脉盯着千兰。

    千兰就越发紧张起来,她不安的转动着手里的帕子,眼睛忽闪忽闪,几乎要夺门而去。

    宋盼儿则心里大怒,对朱仲钧的行为非常不满,冷哼了一声。

    千兰就越发拘谨。

    顾瑾之就问千兰:“过来可是有事?”

    千兰声音发涩,喃喃道:“是……是因为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宁……陶总管让送些来……”

    她快语无伦次了。来之前宁席交代的话,她早已忘到了脑后。

    顾瑾之笑了笑,道:“多谢费心想着。我们这边也有梅花,不用专门送来。回去向宁大人道谢,说王爷知道他忠心耿耿的。”

    千兰道是,根本没发现顾瑾之话来不对。

    而后,猛然要跳起来般。

    她急忙解释:“是……陶总管让送来的,不是宁大人。我跟宁大人不熟,没有来往的。”

    顾瑾之就忙笑起来:“是我失言,千兰勿怪。府里人太多了。我记不全。好。我回头会说给王爷听,是陶总管最忠心,不是宁大人。”

    “宁大人也忠心!”千兰连忙道。

    顾瑾之就笑着道:“好,我知晓了。宁大人也忠心。”

    千兰额头就有汗。

    她整个人都快要疯了。脑海中只是不停盘旋着“王爷记起我了。怎么办”这件事,早把宁席交代的话,忘到了耳后根。

    宋盼儿的愤怒则渐渐平息。

    她不解看着千兰。

    这姑娘是怎么了?

    说了什么。她就吓成这样?

    略微坐了坐,顾瑾之让人把千兰送来的梅花拿去插瓶,又叫人拿了些梅花酥饼,让千兰带回去。

    等千兰一走,顾瑾之和朱仲钧也要告辞。

    宋盼儿留她:“娘有句话和你说。”

    肯定是教她怎么对付千兰。

    顾瑾之笑着道:“娘,等会儿我再来。”

    她执意要先走。

    宋盼儿只疑她是不想听自己唠叨,心里暗气,倒也没有多留。

    回去的路上,朱仲钧道:“千兰不是主谋。她脑袋简单,一点试探就漏洞百出。你看得明白了吗?”

    “是宁席。”顾瑾之也肯定道。

    朱仲钧点头同意。

    昨晚那个刺客,是宁席派来的。

    目的也很清楚了,大概是朱仲钧住在这边,凡事都要通过顾瑾之做主。而顾瑾之虽是女流,见识却不俗,宁席快要失去了对王爷的掌控。

    千兰和宁席有染,这也能猜到。

    说起宁席,千兰就跟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要跳起来。她心里很害怕,却又对宁席有情,还出言替宁席遮掩。

    就千兰这水平,也只能哄哄傻子了。

    顾瑾之想起从前庐阳王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

    “怎么收拾他?”朱仲钧轻轻思索。

    应该徐徐图之。

    庐州王府的六万护卫军,谁知道有多少是宁席的亲信?宁席不忠,在庐州五年,自然早已邀买人心,把首领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轻举妄动的话,就很被动。

    顾瑾之道,“咱们摸不清情况,慢慢来。在庐州,宁席都不敢杀你,天子脚下,他更是不敢动手。昨晚那人,不过是吓唬你。

    宁席怕是早有安排。等刺客跳到他的院子,他准备好替死鬼,一刀杀了,然后还说是刺客从咱们府里过去的,上报给朝廷。知道咱们府里不安全,你自然要过去那边,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不敢害你,只想让你听话。

    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告诉了皇上和太后,也只当是咱们的疑心。”

    朱仲钧点点头。

    “把千兰接过来。”朱仲钧道,“千兰怕是证据之一。将来着实藏不住,他要弃车保帅,那姑娘活不成,咱们也没了个大证据。”

    顾瑾之同意。

    她道:“我明日亲自去接。”

    而后又想到了母亲宋盼儿的怒,顾瑾之笑了笑:“我娘回头又该骂我没用假贤良了。”

    朱仲钧想起顾瑾之的母亲,也笑。

    他问顾瑾之:“嫉妒不是七出之一?”

    顾瑾之就仔细想了想宋盼儿和顾延臻的婚姻。

    他们成亲两年,顾瑾之就出生了,于是这一路,她看到了今日。

    顾延臻对宋盼儿有感情,这个无法抹灭。

    可男人贪心好色,看到了年轻的婢女就动了淫|心,是男人的劣根性。这个年代,纳妾是合法的,所以这淫|心不需掩饰,可以直接告诉妻子,让妻子主持。

    宋盼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和顾延臻大闹。

    顾延臻得知自己的小心思不能被满足,在娇妻美妾里需得选择一个,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宋盼儿。

    顾瑾之从那时候就想,将来自己要嫁个什么样子的男人?

    没有受过新时代教育男子,纳妾是风流雅事,女人去闹,反而不知所谓,认为是大恶。

    这个时代的男人,不会觉得爱妻和纳妾,是件不能相容的事。

    世界观不同。解释也是对牛弹琴。

    顾瑾之想起来就胆寒。

    所幸。朱仲钧到了这里。

    将来他就算纳妾,他也知道顾瑾之生气是因为什么。大不了再一拍两散,至少不会彼此埋怨,不知对方何故。

    她笑了笑。牵了朱仲钧的手往回走。

    ——*——*——

    千兰脸色惨白。面无人色回到了庐阳王府这边。

    她到了自己的院子。急急喊了小九儿:“快去告诉宁大人,我要事和他说。”

    “怎么了?”小九儿问。

    “急事!”千兰对小九儿这态度很不满意,呵斥了起来。“你勿要多言,速去!”

    小九儿道是。

    从屋子里出来,却使劲翻白眼。

    什么东西!小九儿心里暗骂千兰。

    宁席也在焦急等着千兰的消息。

    的确如朱仲钧和顾瑾之猜测那般,宁席是不敢害庐阳王的。

    他现在还没这个本事。

    他想了很多如何把庐阳王弄回王府的方法,觉得都太过于目的明显,且可能行之无效。

    最有效又简单的方法,派人去那边府里,吓唬庐阳王。

    庐阳王最是胆小,一吓肯定要吓病了。

    那“贼”再跳到庐阳王府。

    宁席已经从外面弄了个无亲无故的乞丐,换了夜行衣,搁置在墙根之下。

    他和他的亲信李沐合计。

    李沐去那边扮贼吓唬庐阳王,然后跳到庐阳王府那边,正好紧挨着宁席的下榻之处。宁席听到了动静,立马会起身。

    又是黑夜,他只当是刺客,就一剑捅死早已准备好的乞丐替身,再把事情闹大。

    到时候,刺客已经死了,话就由着宁席自己胡乱编造。

    他再闹得街头巷尾和宫里都知晓。

    到时候,京里都知道昨夜庐阳王府遭贼,顾家想瞒也瞒不住。

    太后最关心庐阳王,定要责骂顾家照顾失职。

    而宁席杀了刺客,太后也定要叫了宁席去宫里问。

    宁席就把情况往严重里说,说那贼武艺高强,在那边府里没有得手,就慌忙跳到了这边来,正好被宁席抓住。

    这样,宁席自己也能洗脱嫌疑。

    一般做贼心虚,都会想嫁祸他人。

    太后和皇帝肯定觉得,此事不是庐阳王的人所为。

    不管太后和皇帝疑到谁身上,宁席第一个没有嫌疑了。

    宁席又大力表忠心。

    太后和皇帝见他能杀贼,肯定比顾家靠谱,自然又会将庐阳王交给他照顾。

    他的算盘,打得如意非常。

    李沐也同意了。

    当天夜里,李沐悄悄翻过墙头,去了顾家埋伏。

    宁席把装成李沐的乞丐弄晕,放在墙根底下,只等李沐过来,再一剑刺死乞丐,做戏也要真实可靠。

    可等了半天,李沐都没有回来。

    宁席自然不知道朱仲钧留在顾瑾之那边喝酒,闹到了二更天。

    他焦急等着。

    终于,他听到了一点动静。

    李沐翻过了墙头,宁席就立马杀了那个准备好的替身,再去接应李沐。

    却发现,李沐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他的后颈被刺穿,说不出口,手使劲指着院墙那边。

    宁席当机立断,把那个乞丐放在墙根底下,抱了李沐回房。

    李沐喉咙破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血在慢慢的流,根本止不住。

    宁席又惊又急。

    他满屋子打转。

    过了两刻钟,李沐就咽气了。

    宁席把李沐悄悄连夜拖出去埋了,准备还照原计划行事,可顾家那边,声音静谧,连灯火都没有亮。

    根本不像是出事了的。

    此刻再照原计划,宁席就被动了。

    人家那边安安静静的,你怎么知道闹刺客?

    这样,就解释不清楚了。

    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李沐是怎么死的。

    最后,他一咬牙,只得先把那个乞丐的尸体也藏起来,等明日再看看虚实。

    哪里知道,到了今天早上,庐阳王特意从他门前经过,去看南昌王。

    宁席的脑袋就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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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换爵位

    “大人,千兰姑娘回来了,有事请大人。”小九儿到外院,跟宁席说道。

    宁席正在屋子里想事情,倏然千兰回来了,他猛然一激灵。

    他快步进了内院。

    王府别馆二门上的小厮们则微讶。

    千兰姑娘是王爷的跟前人,这个他们知道。

    可王爷不在府里,怎么宁大人也不避嫌,径直就往内院去了?

    有个瘦小点的小厮机灵,他小声嘀咕道:“千兰姑娘怎么常找宁大人?”

    “嘘!”另一个立马紧张道。

    瘦小厮不解何意,看着同伴。

    另一个小厮就低声道:“……听外头的人说,在庐州的时候就是这样。王爷不知事,府里很多事都是宁大人帮着做主,这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吩咐的。千兰姑娘在王爷跟前,有时候王爷有事就让千兰姑娘吩咐宁大人。要是下人敢嚼舌根诋毁千兰姑娘,让王爷受辱,宁大人就要割了谁的舌头!”

    “外头的人”,并不是指王府之外,而是住在外院的,几个从庐州来的车夫。

    那些车夫不是宁大人的属下,经常跟别馆原先的小子们吃酒,有时候就私下里嘀咕几句。

    瘦小厮连忙捂住了嘴。

    他很害怕,不敢多言。

    可心里仍在想:说千兰姑娘和宁大人不妥,怎么就是王爷受辱?

    既然怕王爷受辱,宁大人总往内院去做什么?

    明明是他自己行为让王爷受辱。怎么反而不让人说?

    好像说了就是诋毁一样,真是奇怪。

    这很是说不过去的。

    可府里的护卫归宁大人管,大总管他们都听宁大人调遣,像小厮丫鬟们,自然闭紧嘴巴,一句闲话也不敢说的。

    瘦小厮忍不住想:还是留在这别馆好。虽然平日里没什么油水,却也不用像那样提心吊胆的。

    大概过了两刻钟,宁席一脸怒气冲冲从内院出来了。

    二门上的两个小厮忙垂首恭敬立在一旁,不敢吭声。

    往常进去,总得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今天怎么出来得这样快?

    夜里。丫鬟们听到千兰大哭的声音。

    ——*——*——

    又是一夜的大雪。

    急雪翻飞,缕缕纷纷。里屋点了迷迭香炉,袅袅青烟,熏透锦被。

    千兰一夜未睡。辗转反侧。

    宁席的话句句在耳:“……不过让你去看看王爷是否健康。好让我安心。你怎么就说出了宁大人也忠心耿耿的话?我让给替我表忠心了吗?”

    然后甩袖而去。

    这么多年,宁席第一次对千兰如何的态度恶劣。

    热泪打在脸上,又滑落在枕席间。

    宁席也睡不着。

    昨夜的事太过于蹊跷。

    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损失了一名得力部下。换来的却是糊里糊涂。

    王爷到底怎样了,他不知道。他见不着面。

    而对面的顾宅,看似没几个护卫,却又高人。

    李沐功夫不错的,却一下子就中了招。他被戳中喉咙,连句警告之言也说不出,宁席根本不知道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才可怕。

    可对方应该不知道此刻是李沐,又没有追过来。

    如今,宁席也没有把柄落在顾家手里。

    他再出手,就可能中了对方的圈套。

    庐阳王只是个傻子,他如今被顾家操控,宁席已经没法子了。

    他不要慌,越慌越错。

    顾家以静制动,宁席要更冷静。要是没这本事,也该收起这争荣夸耀之心。

    睡不着,整夜整夜,宁席一点也睡不着。

    到了次日,外头积了厚厚的雪。

    顾家却派了人来,叫了陶仁过去说话。

    宁席的心又是一突。

    放佛有一头野兽就在他的身后,躲在黑暗里,时不时咆哮一声。宁席不知道那野兽什么时候扑过来,他的心就怎么都难以安静。

    对方这是要他自乱心绪,露出马脚!

    宁席紧紧攥了攥拳头,然后跟没事人一样。

    他心里冷哼:“看谁熬得过去!”

    陶仁就去了顾家那边回话。

    半天之后,陶仁回来。

    宁席问他:“王爷所召可何事?”

    “王爷说,最近无聊,想找千兰姑娘去陪着玩。”陶仁笑容满面,“王爷又记起千兰姑娘了。我这就安排千兰姑娘收拾收拾,明日一早过去……”

    宁席心里又是一紧。

    为什么那边的行动,每每都在他意料之外?

    这次,让他的情绪更难平静。

    千兰是什么样子的人,宁席最是清楚的了。

    没有宁席在身边指点,她很快就要露陷。

    怎么办?

    现在出手,宁席自己就要暴露了;不出手,千兰迟早也要把他暴露出去!

    他进退维谷。

    宁席的脸变了又变。

    **王爷的内院,这是死罪。

    宁席很想娶千兰,获得千兰父亲的支持。可此刻,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不能让千兰落到了顾家手里去。

    “去吧。”宁席轻笑着对陶仁道。

    千兰不能远离他的视线。

    一听说要去顾家那边服侍王爷,千兰又急了,呜呜哭起来。

    小九儿在一旁直恶心:能不能不哭?

    动不动就哭,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千兰会哭,谁都有宠着她?

    “还是快收拾吧。”小九儿道,“你原本就是王爷跟前服侍的,不过去的话,大人要被你害死了!”

    “可是我舍不得大人!”千兰大哭。

    是夜。宁席悄悄进了千兰的院子。

    ——*——*——

    到了第二天,顾瑾之派人去接千兰。

    去的小厮却回来道:“千兰姑娘病了,昨夜发烧。”

    顾瑾之似笑非笑。

    “那去告诉陶总管,给千兰姑娘请个大夫。”顾瑾之道,“王爷身子弱,过了风寒可不好,让她暂时安心在那边。等过些日子再说。”

    小厮道是,转身又去了。

    顾瑾之就对朱仲钧道:“宁席这是在试探咱们。要是咱们硬要接千兰来,他就知道咱们起了疑心,只怕千兰出不来府。就香消玉殒。他如今不敢贸然杀千兰。自然也有他的顾忌。他有顾忌,千兰就不会死。留着千兰,就是留下证据,别逼得太紧。否则疯狗也要咬人。”

    朱仲钧笑了笑。道:“听你的。”

    千兰正听了宁席的话在装病。而后听说那边府里嫌弃她身子不好,怕染了风寒给王爷,她喜得又哭起来。

    宁席的心。终于归位了。

    看来很多事是偶然,那边的人并不是疑心千兰。

    既然这样,只怕另外的事,也是他想多了……

    庐阳王只是个傻子,顾家姑娘女流之辈。

    哪怕是顾延韬在背后指使,也不能事事替他们谋划。两个孩子懂什么?也跟宁席斗?

    而后,宁席也不敢在贸然行动,安心把京里的这些日子混过去。

    朱仲钧和顾瑾之的目的也算达成了一部分。

    宋盼儿却觉得千兰是眼中刺。

    顾瑾之无所谓,宋盼儿心里分外不舒服。

    庐阳王是个没有判断力的人,顾瑾之可以哄好他,说不定将来千兰也行……宋盼儿的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听说女儿要替庐阳王接千兰来,宋盼儿恨不能掐死她。

    可后来一想,总觉得顾瑾之在谋划点什么。

    她又不肯说。

    最后,千兰没来。

    皆大欢喜。

    如此一闹,朱仲钧和顾瑾之对庐州王府的情况,有了八成的了解,也知道了敌人在哪里。

    这算是他们的收获了。

    一连又下了三天的雪,京城被皑皑白雪笼罩。

    “南边还在打仗,北方这样大雪,鞑靼的牛羊马又要冻死很多,抢掠少不了的。”吃饭的时候,顾延臻忧国忧民。

    南边安南国的叛乱,十月就出兵了,听说至今尚未有捷报传回来,只怕行军尚未到安南国。

    因为离得远,大家不甚关心。

    可鞑靼人离得近,一旦打仗,也许半年就能打到京师。

    京城的百姓,更担心鞑靼人。

    顾瑾之跟母亲商量:“万一西边有了战事,咱们家的金子,捐出去四百斤做军资吧。”

    宋盼儿大惊。

    四百斤的金子,够他们一生奢侈的。

    “娘,皇上总是不相信王爷。”顾瑾之跟宋盼儿解释,“这批金子,能有很大的用处。将来我和王爷成亲了,这金子就是王爷的。皇上心里又是一根刺。王爷有封地,饿不着我。剩下还有一百斤,也够你们吃喝的。”

    宋盼儿的心猛然一跳。

    她在内宅久了,有些时候考虑问题简单了很多。

    顾瑾之的话,一下子就打中了宋盼儿的心:“好,要是西边打战,咱们就捐出去。”

    只要皇帝不猜疑庐阳王,顾瑾之就安全。

    对于宋盼儿而言,没什么比女儿安全更重要的。

    顾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短吃喝。

    再说了,还有一百斤,能够他们吃大半辈子的。

    到了冬月底,果然有邸报说,鞑靼人抢掠边关,请求朝廷支援。

    朝廷对鞑靼人是早有准备,军队和将领都是现成的。

    接到了邸报,就开始准备行军。

    顾瑾之让顾延臻出面,把四百斤金子捐出去,作为行军军资。

    朝野上下,一时间惊讶不已。

    皇帝接到了顾家递上来的奏折,半晌没有挪眼。

    而后,他挑唇笑了笑,接受了这笔金子。

    等顾家把金子奉上了,皇帝封赏了顾延臻,给了诰卷,封了个奉国将军,食禄六百石,不世袭。

    这个奉国将军爵位乃是三品,相应的也给宋盼儿封了三品淑人。

    顾延臻接到诰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全部丢了。

    他再也不想念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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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腊八

    顾家三房所行之事,让朝野上下震惊不已。

    那四百斤黄金的价值,换个不世袭的奉国将军,是亏大了的。

    可又是捐献行军,冲为军资,其心纯善,乃是为百姓造福。

    这样舍己为公,其情感动苍生。

    京里到处都有赞扬之声。

    大伯顾延韬也连声说好:“赢得如此美名,大助我顾氏声威。老三从小就愚钝,这次却办了件敞亮事!这回让我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也露了大脸!”

    大伯母听了,笑了笑,心里却也惊讶不已。

    她自负比旁人有点小见识,却也做不出三房那样的大手笔。

    那么多钱,就这样捐献给了朝廷……

    想一想都觉得心疼不忍。

    而换来的奉国将军,食邑一年才六百石,还不能世袭。

    这是私情,自然不能拿出来的,此刻京里到处都在赞顾家深明大义,大夫人也要如此:“三房这次行事,真叫人意想不到。不过朝中行军,国库空虚,填补这些为天下计,也是他们的仁慈善心。”

    大老爷才不管三房什么心。

    目的到了即可。

    三房这次给顾家涨了脸!

    二房也听说了。

    二老爷有点牙疼:“那么多金子,说捐献就捐献……”从指缝里漏点给他,他也能缓缓家里的拮据。

    早知道三房这样大方,他就开口去借点来花花。也好过三房这样打了水漂。

    二夫人何尝不是?

    “一群败家的!”她也捂住胸口,恨不能要哭了。

    那么多钱呢,说没就没了。

    给他们一点也好啊。

    “宋氏那个败家娘们!”二夫人气得骂起来,“那么多钱,换个什么奉国将军,她自己也得了个淑人的诰命。有那么些钱,就算没有淑人的诰命,也能横着走了!”

    她只讲利益,不讲名声。

    三房这边,倒也高兴。

    宋盼儿听了顾瑾之的利弊分析。觉得这些钱在手里。反而是祸害。

    捐献出去,她也没指望能换来什么。

    这原本就是皇上赏赐的,又不是顾家自己挣的,宋盼儿并不是很心疼。

    如今能解了顾延臻的读书之苦。也能得了淑人的诰命。她心里还觉得赚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顾延臻了。

    读书无非是寻条出路。

    如今有了爵位。能做个逍遥将军,他就再也不想读书了。

    “……只是不能世袭。”高兴之余,他也有点担心。“虽能封妻,却不能荫子,将来孩子们……”

    宋盼儿倒在一旁笑了。

    她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顾延臻能光耀门楣,封妻荫子。

    从前只指望他考个进士,图个出身,将来儿女嫁娶不至于让人挑出大错儿来。如今有了爵位,宋盼儿的心思也达到了,她还奢望什么?

    “好男不吃分家,将来孩子这点出息也没有,你就算世袭了爵位给他们,迟早也要败光的。”宋盼儿笑着道,“再说,你有四个儿子,留给谁?将来还不打破头?没有就没有,反而不生事!”

    就算读书,能挣个爵位的也是少之又少。

    顾延臻就哈哈笑。

    他很喜欢宋盼儿这种态度。

    人总是眼前瞧着远处,难以知足。

    顾延臻是个没什么远大理想的,他很知足。而万幸的是,宋盼儿也不贪心。

    得到了妻子的肯定和安慰,顾延臻就把这点小不如意丢到了脑后,开始在外头宴请几个相熟的朋友吃酒。

    国有战事,到底不适合大肆宴请。

    顾家家里不办什么,宋盼儿却也不拘顾延臻在外头和朋友们庆祝。

    过了两日,大伯母带着大堂嫂和三堂嫂,亲自送了份贺礼。

    宋盼儿留她们吃饭,还故意问:“二嫂怎么不来?我是不敢出门的,身子还不太好。二嫂也不肯金身降贵地……”

    大夫人和大奶奶、三奶奶都只是笑。

    而后,胡泽逾的太太江氏也带着胡婕,拿了贺礼来恭贺。

    胡太太瞧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从前在延陵府,他们两家处境相差无几。怎么到了京里,顾家放佛一步登天了呢?

    先是得了太后的宠爱,赏赐那么快宝地住着;而后,又是封了爵位,宋盼儿也得了诰命,再也跟胡太太不是一类人了。

    回去的时候,胡太太跟胡婕嘀咕。

    胡婕看着也眼热,叹了口气道:“顾瑾之有本事。她医术好,这也是她应得的。”

    这倒是句公道话。

    顾瑾之对胡婕有恩。

    胡太太虽然眼红嫉妒,却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带着女儿回了家。

    看着自己家窄小的庭院,儿子又因为运气不好,连个秀才都没中,胡太太满心失落,回家倒头就睡下了,晚膳也没吃。

    心里颇不是滋味。

    胡泽逾则跟顾延臻喝酒,到了夜里才回来。

    没过两天,隔壁的南昌王妃,也叫人送了份薄礼,来祝贺顾家得了封赏。

    这是示好之意。

    南昌王妃也不好降低身份,先过来拜会宋盼儿。

    收到了人家的贺礼,宋盼儿也不好再清傲什么,第二天就带着顾瑾之,去拜访南昌王妃。

    朱仲钧非要跟着去。

    南昌王妃也是江南人,一口的吴侬软语,和宋盼儿口音很相似。听惯了京里的话,倏然听到乡音,南昌王妃表情就变得亲切起来。

    她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办事却沉稳得很。

    “我在京里的日子不长。”南昌王妃笑着说,“先前住了半年。就跟着王爷去了江西。跟众人又不熟,王爷又不太喜欢我到处行走。咱们两家住着,经常来一处说说话儿。”

    “我也是才会京的。”宋盼儿笑着,忙把自己的经历也说了一遍。

    南昌王妃惊讶,她和宋盼儿的经历,居然如此相同。

    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顾瑾之坐在一旁听着。

    朱仲钧在人前就是个傻子,吃着点心,拉着顾瑾之的衣袖,安安静静呆在顾瑾之身边。

    “上次顾小姐送过来的酥饼,我家世子爷非常喜欢。”南昌王妃笑着道。“王爷尝了一块。也说好吃。等过了年,得了空闲,您教教我。”

    “干嘛等过了年?”宋盼儿很热心,“那酥饼。是我那边个服侍的丫头做的。您这边有擅长糕点的婆子丫鬟。派个过去。学学就会……”

    南昌王妃没想到宋盼儿这么干脆爽快。

    她愣了愣,而后说好。

    她果然当天就派了个婆子去,给慕青学做酥饼和其他小点心。

    慕青的手艺是家传的。

    她外祖就开了小小的糕点铺子。手艺是出了名的好。不过外祖去世之后,舅舅没学会,生意就落寞了;慕青的娘倒是会,却不想去做那营生,宁愿到大户人家寻个差事。

    慕青就是跟她娘学的。

    她把梅花酥饼和其他几个小点心的作法,交给了南昌王那边的婆子。

    那婆子是南昌王妃的陪嫁,从江南来的,也教了慕青几个江南的小手艺。

    一来二去,就有了点交情。

    到了腊八,太后娘娘终于寻到了借口,招庐阳王和顾瑾之进宫。

    皇帝也想着自己在京里的另一个兄弟,就下旨,让南昌王带着王妃和世子爷进宫,陪太后娘娘吃腊八粥。

    二品以上的妃子也来了。

    今日不用上朝,皇帝也早早就到了。

    五岁的大皇子,三岁的大公主,一岁的二公主,也有各自宫里的嬷嬷陪着,安静入座。

    顾瑾之就见到了六姐顾琬之。

    她是二品德妃,妆容精致,比在家里的时候放佛美艳了些。

    顾瑾之的身份就尴尬了,不知道该怎么入座。

    朱仲钧只拉着她的手不放。

    这个年代,已经够等级森严了。既然他要装傻子,就应该把傻子的好处都捞回来,比如拉着顾瑾之不守规矩,随心所欲。

    最后,顾瑾之就跟南昌王妃一样,坐到了庐阳王身边。

    大家看着并不奇怪。

    庐阳王拉着顾瑾之,宫里谁不知道?

    习惯了,就见怪不怪。

    太后说可以,谁敢言不是?

    就算觉得不合礼数,也只敢在心里嘀咕,表面上不敢露出半分。

    喝了腊八粥,陪着太后略微坐了坐,就要散了。

    太后又留了朱仲钧。

    “……你们家的事儿,皇上都跟哀家说了。”太后提起顾瑾之家办得那件事,语气里满是欣慰,“这很好,带了个好头!只是,那些金子原本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你又送了回来……”

    “家里不短吃喝。”顾瑾之笑着道,“国有战事,原应该倾家荡产出分力。咱们不过是借花献佛,将皇上的赏赐捐出来,不值什么,反而又得了个爵位,都是皇恩浩荡。”

    太后就知道,顾瑾之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和庐阳王的处境,感叹不已。

    顾家不知是谁在后面出谋划策。

    是顾世飞吗?

    能有这份睿智,庐阳王算是得了贤妻,将来能身安位稳。

    太后就满意点点头。

    太后又问朱仲钧好不好。

    朱仲钧都说好,往太后怀里钻。

    太后喜欢不已,硬是留着他们吃了午膳,直到下午才放了朱仲钧和顾瑾之回家。

    顾家送到了不少人家送来的腊八粥。

    还有宫里赏赐的。

    宋盼儿也一一回送了。

    “……今日胡太太和胡婕来了,说了半日的话。”宋盼儿跟顾瑾之道,“听说永熹侯爷得了痢疾,快半个月没好。胡太太跑来告诉我,难不成指望我听了再告诉你,你巴巴跑去瞧了?”

    顾瑾之笑了笑。

    宋盼儿认真拉着顾瑾之的手,道:“宜延侯宁家的事,你还没涨记性?京里的这些人,个个是人精,不像延陵府,民风淳朴。治好了他,也难得一句感谢,反而惹了一身事,不值得!”

    “娘,我记下了。”顾瑾之道,“我听您的。”

    宋盼儿这才满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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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降请

    腊八节,胡太太收到了永熹侯府的腊八粥,就亲自带着女儿回送了些,并给老夫人和侯爷夫人磕头。

    老夫人和夫人都在永熹侯的下榻处,胡太太不方便过去,就交给了永熹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忆秋。

    忆秋请了胡太太和胡婕坐,自己进去禀告了一声。

    永熹侯缠绵病榻已经半个月,这件事胡太太和胡婕早已知晓,是胡泽逾告诉她们的。

    她们就安静坐在梢间里等着。

    片刻,永熹侯夫人身边的杨妈妈出来了。

    她笑眯眯的,给胡太太请安。

    “夫人说了,辛苦太太和婕儿小姐走一趟。侯爷跟前还在服药,夫人要伺候,不便出来,让奴婢陪陪……”杨妈妈虽然笑着,眼底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愁容。

    胡太太就忙问:“听我家老爷说,侯爷微染小疾,如何已经大安了吧?”

    杨妈妈就敛了笑容,深深叹了口气:“尚未大安。原是侯爷高兴,在外头吃酒,不知道吃伤了什么,回来夜里起了两次。侯爷自己去太医院煎了药喝,夫人就没怎么过问。哪里知道,而后竟总不好,一日如厕七八回,夜里也要折腾三五回。到了前日,已经不能下床了,跟部里告了假……”

    胡太太错愕。

    胡婕心里也顿了顿。

    永熹侯府待她们,亲热却不亲昵,总是带着几分疏离。

    胡太太和胡婕心里都明白,在永熹侯老夫人眼里。她们跟下人差不多。

    杨妈妈是永熹侯夫人的陪房,又是这侯府内院的总管事,比侯爷夫人还有精明势力几分,怎么今日这样掏心掏肺,和胡太太母女说起侯爷的疾病?

    有点反常啊。

    像永熹侯这种下泄症,形状应该不好看。

    胡泽逾也是从永熹侯府的清客口中知道的。

    杨妈妈为什么告诉胡氏母女?

    胡婕眼睛心思转得很快。

    胡太太却不太明白。

    她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听闻太医院的太医,有些不济。”胡婕抢在母亲前头开口,对杨妈妈道,“侯爷怎么不请个京里的名医另外瞧瞧?”

    “请了。”杨妈妈眼底闪过几抹欣赏,对胡婕道。“请了位高神医。喝了两剂药。仍是不中用的。听说这位高神医,当初也是给宁侯爷看过病的。虽然医术高,却也有走眼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胡婕就知道自己所猜**不离十了。

    胡太太也明白过来。

    杨妈妈反常说了这么多话。胡太太心里早已起疑。而此刻又说到了宁侯爷。

    宜延侯宁萼的事。关联到顾瑾之。

    而胡太太又自称和顾家那一房交好。

    这是想说顾瑾之呢?

    “宁侯爷那事,我们也听闻了,的确骇人。”胡太太笑了笑。“当初顾小姐给他警言,他还到处说顾小姐荒唐,为了高攀手顿用尽,而后果然就瘫了,现在还瘸着一条腿。京里说起来,个个心慌,如今都恨不能把大夫当神仙供着……”

    胡婕在一旁帮腔道:“其他大夫也未必,顾小姐却是要当神仙供着的。娘,您还记得我的病吗?”

    杨妈妈见她们母女上道,心里也高兴。

    她就接了话问:“婕儿小姐什么事?您也生病过?”

    “可不是?”胡婕道,“当初是在宴会上,顾小姐说我体内有热毒,应该认真吃几副药。那时候刚刚秋冬至春,又不是夏至秋的,哪里来的热毒?我们都当她胡言乱语,不以为意。后来,我果就病了,延陵府的大夫说是必死之证,还是我爹爹求了顾小姐治好的……”

    杨妈妈听到这里,心里赞讶。

    原来那位顾小姐,在延陵府的时候,就本事过人?

    “的确如此。”胡太太接口,“当时她根本没号脉,只看了几眼婕儿的气色,就说了她体内有毒。我从前也没见过这种神医,哪里肯信?后来婕儿脸都肿了,喉咙封了,滴水不进,药用不得,只差就死了过去。顾小姐用自家秘制的顾氏六神丸,搁在婕儿的喉咙处,慢慢化药生津,沁入喉咙…….婕儿吃了药,一天就好了,肿就消了。真是生死一线,如今想起了,我都胆战心惊。”

    杨妈妈就听住了。

    她知道顾瑾之有点本事,京里都传遍了。

    太后的恶疾也是顾瑾之治好的。

    可传言有几分真实?杨妈妈心里不太相信。

    如今再听胡太太和胡婕一说,她才彻底信了。

    “顾小姐竟有这种手段?”杨妈妈惊讶问道,“原来她在延陵府就闻名?”

    “不止闻名……”胡太太说起顾瑾之,话就止不住,又把自己家老爷政绩显赫的事,说了一遍,“……要不是顾小姐,天花哪里能控制得如此好?延陵府那边的十里八乡,都给她建了生祠,塑了金身。谁有小疾,不用吃药,拜拜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人很信神鬼。

    杨妈妈听到这里,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原先的目的都忘了。

    她怔怔听着,半晌才回神。

    “咱们在京里,只知道顾小姐医术好,竟不知她还是个活菩萨!”杨妈妈感叹道,也想起了自己和胡太太说话之前的用意,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家侯爷这病,不知道是否有幸让顾小姐瞧瞧……”

    胡太太正想找件事,在永熹侯老夫人面前立功。

    她立马出主意,道:“去请一请。一请就来。顾小姐宅心仁厚,心地最是慈悲。当初婕儿生病,我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而后我家老爷去请,她也来了。她就是活菩萨下世……”

    杨妈妈听了,连忙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在京里也是有身份地位的,正经太医不请,去请庐阳王的准妃娘娘,说出去轻狂。万一请不来,侯爷脸上更过不去的。”

    胡婕心里冷笑。

    就知道是这个意思。

    胡太太还不知情,她急急道:“怎么请不来呢?随便派个人去,一准请来。”

    胡婕听了,阻拦不及,心里大急,心想娘亲,您说话之前就不能过过心吗?说的这样急躁做什么?

    果然,杨妈妈立马抓住了胡太太的话音,笑着道:“既如此,您和顾小姐一家人交情不同寻常。您替我们请请,只当是私情。既不看轻庐阳王准妃,当她是医人;也能成全顾小姐的仁心……”

    胡太太不觉得医人有什么不妥。

    可永熹侯府却觉得医人是低贱的,至少和他们侯府相比,是不入流的。

    顾瑾之倘若是个挂牌行医的大夫,派了小厮去请,也是无碍的。

    偏偏她不是,她只是个医术名声在外的深闺小姐。

    这样的身份,派了小厮去请,又看低了顾瑾之,她将来是庐阳王妃,太后的儿媳妇呢。

    胡家不敢公然藐视她。

    可胡夫人自己去请,又降低了永熹侯府的地位。

    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亲自去请个医人,传出去也是笑话。

    胡家这等门第,哪里能自轻自贱?

    胡夫人见永熹侯的下泄总是不好,人都拉得脱了形,就想去请名声最盛的顾瑾之。

    可胡老夫人说:“怎么请?你派管家婆子去请,传了出去,你如此轻视庐阳王准妃,太后能高兴?

    你亲自去请,也太抬高了顾家。那从乡下地方、初入京师的人家,又新受宠,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是人上人。你越是捧她们,她们就越轻狂,以后把咱们这些正经的勋戚贵胤也不放在眼里了。”

    胡夫人左右为难,杨妈妈给她出主意,让胡泽逾的妻子江氏出面。

    这样,既不算轻视准妃,也不降了胡家的身份。

    胡夫人深以为妥,才叫人送了些腊八粥去给胡太太。

    果然,胡太太就带着女儿来了。

    胡夫人自己不好跟胡太太说这些话,只得让杨妈妈出面。

    杨妈妈跟胡太太江氏和胡婕说了半天的话,终于把永熹侯府的目的说了出来。

    “好……好啊。”胡太太没想到,杨妈妈会让她去。

    她刚刚把话说的那么满,现在也不好自己打嘴。

    杨妈妈就是代替永熹侯夫人说话,胡太太更是不敢拒绝。

    可她去请?

    这……

    她觉得不太好。

    顾瑾之将来要嫁给庐阳王的,胡太太是个什么人物,能调动顾瑾之?

    “妈妈,您何不跟我一起走一趟?”胡太太想了想,又道,“我到底是个外人……”

    杨妈妈脸微冷,道:“您怎么是外人呢?您家老爷和咱们家侯爷,不是堂兄弟?我们夫人可是当您是正经的妯娌,您说得这样,我们夫人倒要寒心了……”

    明知是假话,胡太太还是要连忙受宠若惊道:“该死该死!我这张嘴,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尽说些不中听的!”

    杨妈妈这才笑起来:“您替我们走一趟,夫人自是感激您。我一个下人使唤的,出面不方便,也太轻待了神医。”

    胡太太这才知道,自己落了套。

    她脸色难看,带着胡婕从永熹侯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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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逼迫

    从永熹侯府出来,胡婕对埋怨胡太太:“娘,您说话也太快了,我拦都拦不住您!”

    胡太太正心里不舒服,听到女儿这般抱怨,顿时添了层怒:“你娘为什么说的那么急?还不是为了让夫人高看一眼?难道我是为了我自己?旁人都能说你娘,偏偏你说不得!不是为了你爹爹,你哥哥和你,你娘用得着这么舔着老脸看人眼色?”

    胡婕被母亲骂得不自在,却也不敢再顶嘴,撇过脸去。

    她心里也不舒服。

    她父亲的确是靠永熹侯府提携起来的,这点不能否认。

    他们一家人也是靠着永熹侯府,才有今天。

    永熹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表面上很喜欢他们去凑趣,心里却是怎样看他们的,胡婕也非常清楚。

    她有时候甚至恨,恨自己怎么不生在侯府。

    哪怕是侯爷小妾生的,总好过现在这样,看着母亲伏低做小。她既心疼母亲这样,又觉得母亲可怜可悲,不能给她增光,让胡婕心里很烦。

    她没有再和胡太太说话。

    她并不是讨厌母亲,而是恨自家生活的不如意。

    胡太太也烦。

    宋盼儿什么性格,胡太太最是清楚的。

    永熹侯夫人好言来请,宋盼儿也许一高兴,就让女儿去看了。可胡太太去,宋盼儿肯定会问永熹侯夫人为什么不来,到时候。只怕适得其反。

    宋盼儿是个要强的。

    胡太太请不来,永熹侯夫人又该心里骂她没本事。

    胡太太整日和永熹侯夫人吹嘘说,自己和顾家三房交情好……

    既然交情好,怎么就请不来?

    到时候岂不是白打了自己的脸?

    竟是左右为难。

    胡太太和胡婕先回了家。

    到了家,母女俩的气都顺了。

    回到了家,才知道元宝胡同的顾家,宋盼儿叫下人给胡太太送了腊八粥。

    胡太太就借机,去了趟顾家。

    顾瑾之陪着庐阳王去了宫里,胡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陪宋盼儿说了会儿闲话,只是略微透了点口风:“今年年景不好。南边打仗。北边也打仗。之前你们家大老爷病了一回。闹得京里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请太医院的,如今太医院还没有正式的提点大人;哪里知道,年还没过完。我们那边府里的侯爷也病了……”

    宋盼儿如今对这种事有了很强的戒备心理。

    特别宁家那么一闹。让她对京里这些人寒了心。

    她笑了笑。不接胡家侯爷生病的话,只是道:“今年年景是差了些。不过,明年应该平顺。”

    胡太太笑着道是。

    而后。她又把话题转到了永熹侯身上:“依着我瞧,我们那边府里侯爷的病,怕是也要拖到明年。听说半个月了,愣是没好……”

    宋盼儿就看了眼胡太太。

    她的目光里有了几分冷嘲。

    冷嘲一闪而过,宋盼儿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却不再开口。

    胡太太和胡婕都一阵尴尬。

    素来知道宋盼儿性格如此,可到底不痛快。

    顾瑾之又在宫里,话也不好多说。

    要是惹了宋盼儿反感,后面的事就越发难了。宋盼儿可不是那面软心和,说几句好听话就什么都答应的主儿。

    胡太太和宋盼儿打交道这些年,最知道宋盼儿惹不起的。

    她不敢多说,起身告辞了。

    她又带着胡婕,去永熹侯府回话。

    胡婕不太想去,就道:“娘,我先回家吧。您去回一声。”

    胡太太也不强求她,先送了她到家,再坐车去了永熹侯府。

    这回,她终于能见到了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在宴息处的东次间见了胡太太,笑着道:“方才杨妈妈跟我说,您非要帮我们去顾家,请顾家七小姐来看侯爷。我十分过意不去。您的心,我都明白的,你们和我一样,一心盼着侯爷平安无事。只是辛苦了……”

    倒成了胡太太自己要表现,强行揽事。

    胡太太心里那个委屈!

    她说什么了?

    分明就是杨妈妈让她去的。

    杨妈妈没有夫人的命令,岂敢如此行事?

    如今,夫人倒摘得干净,好似全是胡太太自己的意思。

    请得来,也是胡太太对永熹侯府的情分,顾瑾之只受胡太太的情谊,他们永熹侯府不欠顾瑾之什么;请不来,也是胡太太自己丢脸,不碍着侯爷的事。

    胡太太在心里大骂。

    收敛了心绪,胡太太面带愁容对永熹侯夫人道:“是我张狂了,夸了海口。我方才急急去了趟元宝胡同,却没见着正主。今儿是腊八,太后娘娘宣了庐阳王进宫团聚,顾家七小姐也陪着去了。我坐到了这个点儿,他们尚未回来……”

    永熹侯夫人脸色就微微沉了沉。

    胡太太瞧着,心里直打鼓。

    她很怕得罪了永熹侯府。

    如今胡泽逾的差事,都是靠着永熹侯府的。

    永熹侯在朝中声威不小,门生也有很多。要是惹恼了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免了胡泽逾的差事。

    胡泽逾刚刚选到了刑部任郎中,脚步尚未站稳,永熹侯就是刑部的尚书。

    见侯爷夫人沉着脸不说话,胡太太先没了底气,忙赔笑着道:“是我该死,没办好这事。我明日再去请。”

    永熹侯夫人这才脸色好晴了三分。

    她露出一个笑容,道:“怎么说该死的话?顾小姐不在家,也不是你的错儿。既是你的孝心,我岂有拒之门外之礼?多谢你费心了。”

    把请顾瑾之来就诊。当成了胡太太的送礼。

    而永熹侯夫人能接受这份礼,胡太太还应该欣喜若狂似的。

    旁人还没这个送礼的机会呢。

    胡太太心里有苦难言。

    她心里着实烦躁得厉害。

    起身从永熹侯府出来,外头已经掌灯,天暗了下来。

    永熹侯府的垂花门口,悬挂了两个大红的灯笼,氤氲红光倾泻满地。胡太太的心,却阴沉得厉害。

    刺骨寒风吹上身上,她猛然打了个寒战,转身上了马车。

    永熹侯夫人陪着胡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再进里屋。

    永熹侯已经睡着了。

    方才他又来不及起身。在床上拉了一回。

    屋子里虽然点了熏香。换了干净的被褥,却有种驱散不去的臭气。

    在屋子里待久了不觉得。

    猛然从外头进来,一阵恶心。

    永熹侯夫人最是个爱干净的人,此刻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隔着一人高的什锦隔子。垂了锦幔。把里屋分成了两间。

    永熹侯在里头睡觉。

    婆婆老夫人在外间的炕上打盹。

    自从永熹侯生病。老夫人就时刻不离这屋子,直到夜里才去歇息。

    她生怕旁人照顾不好永熹侯。

    “娘,您去歇歇吧?”永熹侯夫人进来之后。先看了丈夫,才撩了锦幔出来,和婆婆说话。

    老夫人斜倚着大红撒花被褥,阖眼假寐。

    听到这话,她并未睁眼,只是轻轻说了句:“不碍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多言。”

    她向来说一不二。

    “逾小子的媳妇怎么说?”老夫人又问永熹侯夫人。

    胡夫人忙道:“她说她去了,顾家小姐不在家,陪着庐阳王去了宫里。我照娘吩咐的,没接她的话。她就又自己说,明日再去请。”

    老夫人依旧没有睁眼。

    她半晌没反应。

    胡夫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睡了,准备喊一声,却听到老夫人道:“侯爷这病,也不是无药可医的。高大夫不是说了,要吃了半个月的药么?如今才吃了十天。你们年轻人没经过事,心里唬成这样。不管外头说的多热乎,我总是不信什么顾小姐。我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要多。

    这医术,需得一桩桩一件件的累积,凭他什么大罗神仙转世,也不能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医术高超。外头弄鬼的事多得很,我也没那个闲心去拆穿。既然你非要请了她来才安心,就催着逾小子的媳妇去吧。”

    老夫人对请顾瑾之来给永熹侯看病并不热心。

    永熹侯府的老夫人,是见过世面的。她早年丧夫,儿子十三岁承爵,这家里事事都是她一手把持。

    她才不会像其他内宅妇人一样受外头流言蜚语的蒙蔽。

    她比任何人都聪明睿智,否则怎么养了个这样能干的儿子?

    是老夫人的儿媳妇胡夫人,她总念叨着请顾瑾之来。

    胡夫人听人说过宜延侯宁家的事,对顾瑾之心里就有了几分好奇和信任。

    她的确没老夫人见过的世面多。

    永熹侯病下之后,老夫人心情淡然,求医问药,一点也不急。

    要不是老夫人坐镇,胡夫人自己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

    “是。”永熹侯夫人对婆婆的话言听计从,“娘放心吧,不管能不能请来,都是逾小子的媳妇兜着。”

    老夫人唇角这才有了点满意的笑。

    还有五天。

    高神医开的方子,已经吃了十天了。

    高神医说,要吃十五天才见效。

    还有五天,就能看到效果了。

    万一不济呢?

    老夫人心里不是没这个准备的……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老夫人,夫人,李总管回来了。”有个小丫鬟进来,小声回禀着。

    胡夫人就道:“请进来。”

    然后道,“娘,我出去和他说话。”

    李总管叫李丙正,是侯府外院的总管事。永熹侯用药十天不见起效,老夫人虽然淡定,却也做了两手准备,让李丙正到处去访访,京里还有没有其他出名的大夫。

    李丙正今日出去了一整天,这会子才回来。

    “让他进来说话。”老夫人道,“我也要问他。”

    胡夫人只得道是,让小丫鬟请李丙正进来。

    李丙正也闻到了污秽臭恶的气味……

    他胃里顿时不舒服。

    进来了里屋,他脚步轻轻,给老夫人跪下磕头:“老夫人,您还记得张太医吗?就是六年前跟着**公主,去了延陵府的那位张太医?”

    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睛。

    那位张太医,她当然记得了。

    “是他回来了?”老夫人语气里有了几分欣喜。她不仅仅记得,而且很喜欢那位张太医,只信他。

    可惜**公主也信他,先帝就把张太医派到了延陵府的**公主府去了。

    而后,老夫人总没有合缘的太医……

    “不是,不是!”李丙正笑了笑,“张太医几年前,手有点抖,不敢再问诊了,辞了**公主府,回苏州养老。小的今日见到的,是张太医的侄儿,叫张渊,是苏州有名的神医,也是张氏家学……”

    张太医出身苏家杏林世家,这个老夫人知道。

    “我最信任张氏的医术……”老夫人目光有点柔和,“他们家医术好,人品也好,不像某些人家,沽名钓誉。既然是张太医的侄儿,又是苏州的名医,明日就请他过府,给侯爷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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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小疾

    腊月初八从宫里回来,顾瑾之预感自己会不太舒服。

    坤宁宫很暖和,她后背有点薄汗。刚刚出宫门,刺骨寒风簌簌刮来,冷意瞬间到了袖底,她凉飕飕的。

    到了家里,母亲屋子又是太暖和。

    从母亲那边出来,寒意更甚。

    虽然她及时喝了点姜汤,洗了个热水澡,夜里仍是感觉头重。

    果然,次日起来就感冒了。

    家里人吓住了。

    葳蕤慌慌张张跑去找宋盼儿:“夫人,姑娘病了!”

    她急得眼泪汪汪的。

    宋盼儿吓得脸色微白,忙起身,不等丫鬟给她披肩斗篷,穿着遍地金长袄就往外赶。

    海棠拿了宋盼儿的斗篷,忙跟了上去。

    宋妈妈和芍药脚步慢了点,也跟着跑了出去。

    外头的晨霜尚未化尽,地上起了冻,海棠追上了宋盼儿,给她披了斗篷:“夫人,您慢些走,小心脚下滑了……”

    宋盼儿心急如焚,哪里肯慢半步?

    等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走路赶到顾瑾之那边时,顾瑾之正披衣坐着,喝微温的开水。

    看到母亲和宋妈妈等人都是气喘吁吁的,顾瑾之微讶。

    “瑾姐儿,你是哪里不好了?”宋盼儿急忙坐到了女儿床边,问道。

    顾瑾之愣了愣。

    而后,她笑道:“不过是点风寒……”

    因为她是大夫,所以就不会生病。

    这应该是满屋子丫鬟婆子。以及母亲那边的丫鬟婆子们的想法。

    所以她仅仅是风寒,就把大家吓了半死,以为是大忌。

    果然,等她说完,宋盼儿跟顾瑾之的乳娘祝妈妈等人一样,是不信的,依旧满脸担忧,上上下下打量她,恨不能自己生一双火眼,能把她的情况看个透。

    “你可别吓唬娘。”宋盼儿急着道。然后喊海棠。“你快去外院,请了老太爷来,说姑娘不太好……”

    海棠急忙道是。

    顾瑾之想拦都来不及。

    她失笑看着这屋子里的鸡飞狗跳。

    “娘,我之前。一年也要染上一两次风寒的。”顾瑾之耐心跟宋盼儿解释。“您还记得吗?”

    宋盼儿顿了顿。

    仔细想来。风寒没发烧,的确不是大病。

    顾瑾之虽然从小身体好,可每年小风寒还是有的。

    咳嗽喷嚏。喝点姜汤,吃点药,几日就慢慢好了的。

    可自从顾瑾之开始显露才能,宋盼儿就没见过她生病,以为她自己百病不侵的。

    如今见她也染风寒,自然把众人吓死了。

    “娘,我也是人啊。”顾瑾之笑了起来,“是人就逃不过天地时节变化,外邪入侵,偶然小风寒,不算什么大事……”

    宋盼儿的心,这才渐渐平息了些。

    她拉了顾瑾之的手,将信将疑的。

    大约过了两刻钟,老爷子匆匆赶了来。

    宋盼儿就忙起身行礼,有点尴尬,道:“爹,瑾姐儿她有点风寒,我不经事,吓坏了……”

    老爷子眉头蹙了蹙,看向了顾瑾之。

    而后,又隐约明白过来。

    很多人觉得神医自己是不会生病的。

    其实医者不自医,有些时候,大夫自己号不准自己的脉。

    大病可能早有预感,能自己预防不至于严重。

    像风寒这种小病,是根本没法子控制的。

    老爷子冲宋盼儿点点头,没说什么,坐到了顾瑾之床边,看了看她的气色,又让她把舌头伸出来,看了看舌苔,甚至都没有号脉,就道:“一点风寒,清清淡淡饿了几顿,别出这院子,歇两日就好了……药都不需要用。”

    宋盼儿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慢慢舒了出来。

    她兀自失笑。

    “我是清净日子过久了,心里越发没个成算的,闹了这么大的笑话,把您也惊动了。”宋盼儿笑着给老爷子赔礼。

    老爷子倒也没怎么生气。

    他道:“不妨事。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只当这孩子是个神医。可再神的医人,也是人。是人就得吃五谷杂粮,就得生死轮回,就逃不过朝起夕落……”

    和顾瑾之的意思一样。

    宋盼儿讪笑,道是:“媳妇记住了!”

    老爷子难得进一次内院,且又是早上。

    宋盼儿就问他:“您用过早膳了吗?我那边的早膳还没有开,您要不过去用些?”

    老爷子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他叮嘱顾瑾之好好静养。

    然后起身,跟着宋盼儿去了正院。

    顾延臻和孩子们刚刚到正院,听说顾瑾之生病,都要去看,宋盼儿就回来了。

    走在宋盼儿前头的,居然是老爷子。

    顾延臻微讶,忙带着孩子们迎了上来行礼。

    宋盼儿就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而后,朱仲钧也来了。

    他也问:“小七呢?”

    宋盼儿只得又说了一遍,道:“王爷吃了饭,再去看她……”

    朱仲钧就坐下来吃饭。

    老爷子坐了首席,宋盼儿就不敢上席了。

    她站在地上布菜。

    老爷子看了眼他们,对宋盼儿道:“坐下吧,叫下面的人添菜就够了。咱们家素来也没这样的规矩,你如今倒给自己立了新规矩了。”

    说的宋盼儿笑了,忙道是,坐到了最下首。

    老爷子从来不喜欢在饭桌上说话。

    于是,一家人,只问筷碟轻击声,其他的则静悄悄的。

    吃了饭,丫鬟们先撤了碗碟,又服侍洗手。而后端茶漱口,最后才上了杯吃的热茶。

    老爷子轻轻拨动浮叶,问看着两个正襟危坐的孙子,道:“你们不用去上学?”

    两个孩子连忙站起来,给老爷子行礼,就窜逃似的跑了。

    而后,他又看了眼朱仲钧。

    朱仲钧津津有味喝茶。

    老爷子想着他痴傻,就没有再顾忌,问顾延臻和宋盼儿:“听说你们把皇上赏赐给瑾姐儿的金子捐献了出去?”

    顾延臻怕老爷子生气,忙解释:“是瑾姐儿自己的意思!原本要跟您商量的。画琴却说。您让我们做主。”

    那次的事,顾延臻是先请示过老爷子的。老爷子不想管,就说让他们自己做主。

    老爷子点点头,道:“……既然是瑾姐儿的意思。自然是你们自己做主。”然后。他看了眼庐阳王。又对顾延臻道,“这是好事,将来你自能体会……”

    顾延臻道是。

    老爷子又问宋盼儿几句家里的事。又叫人把小十和小十一抱出来,给他瞧了一回。

    而后,他才回了外书房。

    朱仲钧也起身,去顾瑾之那边。

    顾延臻也要出门去。

    朱仲钧到的时候,顾瑾之正披衣外在床上看书。

    “……你感冒了吗?”他问顾瑾之,“是不是昨天吹了风?”

    顾瑾之笑了笑,让人搬了锦杌给他坐:“有点鼻塞,怕是感冒了。倒不是吹风冻 。太后上了年纪怕冷,她宫里的地炕烧得太热了,我一身汗。出来又冷;我娘那边的地炕也热。冷热一激,能不感冒吗?”

    其实这也不是主意原因。

    顾瑾之觉得是自己太久没运动了。

    自从宋盼儿生了小十和小十一之后,顾瑾之也不用天天陪她散步。再说,入了秋,京师的风太,她也没了每日早晚到处走走的情趣。

    锻炼得少,身子有点虚。

    朱仲钧则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也要脱了鞋,爬到顾瑾之床上躺着。

    祝妈妈忙道:“王爷,姑娘她是风寒,小心过了您。您到这边炕上躺着,也是一样的。”

    里屋东边临窗,也有个小炕。

    顾瑾之就道:“去吧,别过了风寒。”

    这个年代,感冒也能死人。

    朱仲钧就坐到了对面的炕上去了。

    他拿了本书,怎么都看不下去。

    想着早起的时候,顾家外院的小厮们开始粉墙,说准备过年了,他就忍不住想起小时候的民谣来:“小孩小孩你别闹,过了腊八就是年……”

    快要过年了呢。

    顾瑾之头也没抬,噗嗤一声笑。

    老小孩,果然不错的吗?

    像朱仲钧这样的,居然也盼着过年。

    “盼过年有什么不好的?”朱仲钧道,“过年热闹。”

    然后见顾瑾之埋头不理他,他又道,“顾瑾之,咱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在一起过年了?”

    前世新年的时候领导要下去走访各地,在京里时间短。

    顾瑾之是要随行的御用医生之一。

    朱仲钧自己也要下去。

    等有了空闲,顾瑾之还要跑山区,去看望她的几所希望小学的孩子,还有山区的医疗支援机构。

    等到了正月底,顾瑾之能闲下来,又要出国去看儿子。

    朱仲钧却又要开始了新的工作。

    三十来岁的时候,他们是陪着领导到处走访;等到了快五十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是领导了……

    真正一家三口一起过年,似乎还是儿子榕南两三岁的时候吧?

    那时候,顾瑾之还只是卫生厅一个小小的干事,守着本分,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

    是朱仲钧不满意她那样,而后,他们的生活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很久了。”顾瑾之笑了笑,“不记得了。”

    朱仲钧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到了晌午的时候,胡太太和胡婕居然来探病了。

    她们应该不是专门探病的,还是为了永熹侯的事。

    看到顾瑾之病了,胡太太居然有点高兴似的……

    宋盼儿瞥了她好几眼。

    胡婕也在一旁悄悄拉胡太太的袖子。

    胡太太这才连忙收敛了神色。

    宋盼儿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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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雪人

    顾瑾之这一风寒,便是四五日没有出门。

    她和朱仲钧份例的饭菜,也是端到了她的院子里。

    顾瑾之也不知道大厨房给朱仲钧份的是什么例,菜比顾瑾之的多两道。

    第一天吃饭的时候,朱仲钧就紧跟着顾瑾之的筷子。

    顾瑾之夹到哪个碗里,他的筷子立马到哪个碗里。

    于是,一碗杏仁豆腐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祝妈妈以为朱仲钧喜欢吃杏仁豆腐,告诉了厨上,第二天给朱仲钧添一碗。

    结果,他根本不动筷子,却跟着顾瑾之抢清炒芦蒿。

    顾瑾之的菜,这几日都是素淡的,朱仲钧却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的筷子经常撞到一起,让顾瑾之哭笑不得。

    反而他自己的份例菜,一下都不动,顾瑾之就叫祝妈妈她们端下去吃了。

    服侍的人,渐渐看出了眉头,知道朱仲钧并不是偏爱什么,而是非要和顾瑾之抢菜。

    顾瑾之的份例菜,每次只能吃掉四分之一,分给朱仲钧一半也不碍事,祝妈妈等人就不劝了,任由他们俩闹。

    “幼稚不幼稚?”顾瑾之问他。

    朱仲钧茫然抬头,问道:“什么是幼稚?傻子不懂……”

    把顾瑾之噎得半死。

    他们整日在一处,一开始是在宋盼儿的院子里。

    在宋盼儿的眼皮底下,宋盼儿当然放心。她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而庐阳王又是个傻子。

    可渐渐顾瑾之开始像从前一样待在自己的院子,朱仲钧也粘着她的时候,宋盼儿就有点怕失职,怕两个孩子闹过了分。

    她不是不相信顾瑾之,而是不敢担失职之责。将来太后真要问起来,宋盼儿也能答自己确有照顾,所以,宋盼儿常叫祝妈妈她们,眼睛多看着姑娘和王爷。有哪里不到之处。全是祝妈妈等人的错儿。

    祝妈妈几个人却不以为然。

    庐阳王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行为举止从来不出格,她们都知道。

    朱仲钧寸步不离跟着顾瑾之,有时候他们身边有丫鬟陪着。有时候没有。很随性。

    这些日子。朱仲钧把一本论语看熟了。

    他跟顾瑾之道:“很奇怪,我很容易就记熟了,比我以前的记性好。看过了。就在脑子里……”

    顾瑾之想起了过目不忘的庐阳王。

    她心里有些涩,低垂看书不接朱仲钧的话。

    “……就像上次追那个刺客,我从窗口上试着用力跳了跳,就跳了出去。”朱仲钧也不在乎顾瑾之理不理他,继续说,“这位王爷从前真的是傻子吗?”

    顾瑾之没回答。

    “你不信我的?”朱仲钧见她半天没理会,就猛然从炕上跳了出来,一下子奔到了顾瑾之的床上,差点将她压倒了。

    顾瑾之就轻啧了一声,推他:“相信的。过去。”

    朱仲钧这才知道她是有心事。

    “你真喜欢那个傻子?”他回味过来,笑着问顾瑾之。

    顾瑾之只感觉心头的怒就泛了起来。她抬眸,冷冷睥睨朱仲钧:“别总说傻子傻子!天地万物,各有形态。和咱们普通的心智神态不同,就是傻子吗?许在他看来,咱们才是蠢的!”

    朱仲钧神色一冷。

    他回视顾瑾之。

    最终,他唇角微挑,有个轻轻的冷笑。

    那笑,带着几分讥嘲,又有几分怜悯。

    顾瑾之翻身,背对着他,继续看书。

    朱仲钧也回到了炕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

    坐了一会儿,他居然起身走了。

    祝妈妈等人不知缘故,忙问他:“王爷,您去哪里?”

    朱仲钧抿着唇,不回答,只是往外走。

    祝妈妈忙喊了机灵的幼荷和另外一个小丫鬟跟着。

    片刻,小丫鬟回来说:“王爷去了学里,跟着两位少爷念书,先生说不碍事,让王爷在旁边坐。”

    祝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她往里屋去。

    顾瑾之侧身躺在床上,面对着里头,也不是睡觉,也不是看书,愣愣的睁着大眼睛,一动也不动。

    她小时候经常这样发呆。

    那时候祝妈妈等人都以为她有呆病。

    好些年没犯了,如今又是怎么了?

    祝妈妈心里害怕,还强自镇定坐到了顾瑾之身边,小心翼翼问着她:“姑娘,这是怎么了?和王爷拌嘴了吗?”

    顾瑾之回神,坐起了身子,发现朱仲钧已经不在了。

    她微讶,问祝妈妈:“王爷呢?”

    祝妈妈失笑,道:“走了好一会儿。您也别担心,我叫幼荷带了人跟着他。方才小丫鬟回来说,王爷在外面学里,跟着尤先生念书……”

    顾瑾之这才点点头。

    祝妈妈又问:“姑娘,您怎么跟王爷置气呢?王爷他,不像是其他小子,故意惹您生气。他说了什么,也是言不过心。您不理他,他可怜兮兮的出去了……”

    朱仲钧装傻子,自己很入戏,有时候把顾瑾之都带得入了戏。

    祝妈妈等人都看不出他的异样。

    “没有置气。”顾瑾之笑了笑,“我不过在想几个医案,让他不要吵我。他是无聊了,才走的……您派个人去学里,说我喊他,他自然就回来了……”

    祝妈妈果然派人去学里请朱仲钧。

    朱仲钧就屁颠屁颠回来了。

    祝妈妈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朱仲钧一回来,就拉着顾瑾之的手,甜甜喊:“小七,外头好冷呢!”

    顾瑾之让他到自己身边暖和暖和。

    祝妈妈等人都笑,看着他们俩和好如初。才安心去忙了。

    而后,朱仲钧坐在炕上看书,顾瑾之依在床上看书。

    打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庐阳王是傻子。

    日子又慢悠悠过了几日,京师又是一场大雪。

    庭院被白雪覆盖,树梢悬挂着晶莹的垂珠,风一吹,簌簌滚落下来。

    祝妈妈等人在院子里扫雪,朱仲钧就跑去喊:“都别弄,我要留着雪玩。”

    葳蕤几个都劝他回去。别冻病了。

    朱仲钧哪里肯依。

    顾瑾之就隔着窗牖。对外头的人道:“不妨事,你们让王爷玩一会儿,有我呢。”

    朱仲钧就在外头笑。

    祝妈妈几个挨不过,任由他玩闹。

    顾瑾之也从床上起来。穿着家常袄子在临窗炕上写字。

    好几日不拿笔。手有点涩。一开始写坏了好几个,而后才慢慢平顺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写满了一张纸。

    哐当一声。有什么砸在窗棂上。

    顾瑾之抬眸,听到外头朱仲钧兴奋的喊声:“小七,小七你出来看!”

    她就爬过去,推开了窗棂。

    朱仲钧在院子里堆了个半人高的雪人,传了顾瑾之的大红羽缎旧斗篷,兜帽戴上头上,远远有几分顾瑾之的样子。

    葳蕤和霓裳在一旁帮忙,弄得满身的雪。

    祝妈妈几个站在屋檐下看,都乐不可支。

    头上还有薄雪时不时纷飞。

    朱仲钧穿着宝蓝色灰鼠袄,站在雪地里,咧嘴冲顾瑾之笑,笑容灿灿,便有种光晕俊逸在眉梢眼角流转。

    不是庐阳王的憨厚,不是他而后的雍容讥嘲,而是纯纯的,似冬日洁白的雪。

    “小七,像不像你?”朱仲钧笑着问。

    丫鬟们便大笑起来。

    这场景何等熟悉?

    记得念初中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大雪。

    男同学在操场上堆了满满的雪人,朱仲钧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堆了只猪,装了大大的耳朵和鼻子。

    顾瑾之和女同学们趴在栏杆上看,笑得不行。

    朱仲钧就大声喊:“顾瑾之,像不像你?”

    那栋教学楼是他们整个年级的。

    下课的时候,几层楼的男女生都趴着看雪。

    而后,哄堂大笑。

    顾瑾之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都在看她。

    她只感觉尴尬死了,转身就跑回了教室。

    换了个场景,换个时空,同样的年纪,顾瑾之心里却倏然被吹进了一点什么。

    “像!”顾瑾之笑着,回答朱仲钧的话,然后问霓裳,“我那衣裳,是不是你寻给王爷的?回头从你的月钱里扣。”

    霓裳不以为意,只是笑。

    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祝妈妈也狠狠笑了一回。

    而后,朱仲钧又让霓裳等人帮忙,堆了只兔子。

    大家闹到了快要午膳的时候才歇。

    “哎哟!”

    顾瑾之和朱仲钧吃午膳的时候,丫鬟们都在屋里服侍,倏然听到外头有人低呼。

    葳蕤忙出去看。

    “傲芙姐姐。”顾瑾之听到了葳蕤含笑的声音,“没事没事,咱们堆的雪人儿……”

    大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都抿唇笑起来。

    傲芙是宋盼儿的大丫鬟之一。

    待傲芙进来,捂住胸口对顾瑾之道:“……我还以为是七小姐坐在雪地里,吓得我魂都没了。”

    大家便哈哈大笑起来。

    “夫人那边不用膳?”笑过之后,祝妈妈问傲芙,“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是老宅那边的大老爷来了,在外头书房。三爷进来告诉夫人,让夫人请七小姐过去,说大老爷有话吩咐七小姐。”傲芙道。

    祝妈妈等人面面相觑。

    顾瑾之只得放了饭碗,让丫鬟们拿了斗篷上。

    朱仲钧也放了碗,道:“我也去。”

    丫鬟们只得也给他披了大氅。

    顾瑾之和朱仲钧就跟着傲芙,先去了母亲那边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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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名节

    顾瑾之和朱仲钧到了正院。

    宋盼儿也是刚刚饭吃了一半,中途撤下去的。

    顾延臻坐在一旁等着。

    看到顾瑾之来,顾延臻就站起身,笑着道:“瑾姐儿走吧,你大伯还在外头等着……”

    宋盼儿忍不住又问了句:“到底何事啊?”

    “没说。”顾延臻又解释,“脸色还好,不像是寻错儿的。”

    到了京里,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顾延韬又是大伯,宋盼儿着实不太好贸然冲出去替女儿撑腰。

    要是真这样陪着女儿出去,反而给顾延韬留下话柄,故意挑事,说她眼里没有内外,不顾尊卑,她还真不好反驳,到时候就太被动了。

    可是她总不太放心。

    她起身,替顾瑾之整了整衣襟,低声对她说:“我叫慕青跟着,倘或你大伯话音不对,你就给慕青使个眼色,我出去和他讲话,不用你冲撞他。”

    她倒不是怕顾瑾之冲撞了大伯,而是怕顾瑾之吵起来也占不到便宜。

    顾瑾之忍不住笑。

    “知道了娘。”她笑着点头。

    朱仲钧寸步不离跟着。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漫天飞舞着雪花。

    出了正院门,就有婆子拉了驯骡小油车等候着。

    朱仲钧自己先跳上了车,然后伸手拉顾瑾之。

    他们俩乘坐了一辆。

    顾延臻也做了一辆。

    很快就到了外院的正厅。

    顾延韬身边只带了个小厮,是刚刚从衙门里回来。官服尚未脱,威严肃穆端坐,气势骇人。

    端茶递水的粗使丫鬟,气都不敢喘。

    看着顾延臻带着女儿进来,顾延韬眉目一正。

    而后,他又看到了庐阳王,这才连忙起身,换了面目,笑着笑意给庐阳王请安。

    庐阳王却往顾瑾之身后躲。

    顾延韬看着这模样,心里竟有几分喜欢:庐阳王以后就是顾家的势力之一。

    等顾延韬给庐阳王行礼后。顾瑾之也给顾延韬行礼。

    彼此这才分了主次坐下。

    顾延韬请庐阳王首位座。他自己挪到了次位。

    庐阳王却跑到了顾瑾之身边,紧挨着顾瑾之坐下。

    顾延韬知道劝说是没用的,就不再管了,自己在次座落坐。然后微微板起了脸。对顾延臻道:“我今日来。是想起有几句话,不得不叮嘱你和瑾姐儿!”

    顾延臻道是。

    顾瑾之也恭敬听着:“大伯赐教。”

    “外头呢,有些不好听的话。”顾延韬声音沉了下来。威严透出来,“什么神医,什么杏林圣手,都是说瑾姐儿的!这原本应该是褒奖。假如瑾姐儿是个男子,又是个坐堂问诊的大夫,自然更是赞誉了!”

    而后,他话音突然一转,更加严厉道,“可瑾姐儿是个姑娘家!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规矩。不说大户望族,就是庶门寒户,也该谨守礼教。瑾姐儿生于宦族,长在名门,如今也十三岁整,不是幼童,该有的规矩都得有。将来要聘入皇族,嫁给庐阳王。万一这些年幼琐事被人攻歼,岂不是害了顾家的名誉?”

    顾延臻被大哥说的不知头尾。

    怎么突然想起骂瑾姐儿?

    瑾姐儿的名声,并不是她自己到街头巷尾去坐堂就诊而得,乃是被宜延侯宁萼传开的。

    宁萼是太后的娘家兄弟,瑾姐儿还能不治?

    怎么大哥如今跑来骂?

    顾延臻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的女儿,自幼也是他和宋盼儿捧在掌心长大的,还没有受过一句重话。今日也没做错什么,反而被大哥这样说,叫孩子脸上怎么过得去?

    顾延臻的脸微红,想发作又不敢。

    顾延韬就狠狠瞪了顾延臻一眼。

    这一瞪,把顾延臻的气焰又瞪短了三分。他心里不高兴,终究没敢反驳大哥一句,默默生气听着。

    顾延韬又看了眼顾瑾之。

    像这样的话,女孩子应该羞愧难当的,不哭出来,也该脸色通红才是。

    而顾瑾之,转了转黝黑的眸子,好奇看着顾延韬,想知道下文。

    让顾延韬一阵好气。

    他咳了咳,声音越发严厉,对顾瑾之道:“瑾姐儿,女论语上怎么教导女子谨守名节的?”

    说顾瑾之名声在外,是坏了名节。

    顾瑾之笑了笑,微微起身,回答顾延韬的话:“女论语言: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

    朱仲钧听了,很想笑。

    原来顾瑾之不仅仅背了四书五经,连古代的女子女诫女训女论语,她都背熟了。

    拥有后世的灵魂,却这样兢兢业业学做古代闺秀,偏偏又事事不过心,顾瑾之真奇人也。

    顾延韬听了,很是满意,脸色也稍微缓和下来:“不错,瑾姐儿学问扎实,大伯就放心了。只是以后要牢记,你不是赤脚大夫,医术不能让你声名显赫,反而让你受人轻视。停滞于深闺,针黹女红,德言容功,这才是本分。这才是女子为娘家增光、为夫家增耀的根本。你们才从延陵府回来,又碰着太后亲自让瑾姐儿去赐药,我就既往不咎。以后再有话说瑾姐儿到处不顾女子名节,出诊问医,我就家法伺候!”

    顾瑾之道是,态度非常恭敬。

    顾延臻心里又恨又气。

    他实在忍不住了,突然问:“大哥,您今日说瑾姐儿坏了反名节,当初你的病,不也是瑾姐儿治好的?要不是瑾姐儿会这点本事,大哥你现在……”

    “混账!”顾延韬猛然一击案几。气得变了脸,豁然站起身来,“这叫什么混账话!我乃是瑾姐儿的长辈,孝顺长辈是她的本分!这怎可同日而语?我病着了,瑾姐儿不该去治?

    可外头的人,她又是凭什么去治?就如她见我这个大伯,是理所当然,而其他外男来了,说见就能见吗?

    连这个都分不清,简直糊涂之极!

    就是你和你媳妇心里不清楚。教导不明。才把好好的孩子教导坏了!将来太后怪罪,难道会说你们?到时候不还是我这个做大伯的错儿?”

    顾延臻被他说得气焰又短了几分。

    他满肚子气,却是不敢再多言,于是脸涨得通红。紧紧攥住了手指。

    “大伯!”顾瑾之也起身。上前几步。对顾延韬道,“您的话,我记下了。您用过午膳了吗?我们还没有吃饭。要不叫了厨房端了饭上来?”

    顾延韬哪有闲心吃饭?

    他冷哼一声,道:“不必!你记住大伯今日的教诲,就是最大的孝顺。”

    然后又狠狠瞪了顾延臻几眼,“你倒是越发糊涂,连个孩子也不如。要是再有点儿错,我就叫你大嫂回明了太后娘娘,把瑾姐儿接到身边去教诲,免得好好的孩子,跟着你们学的轻狂不端正!”

    然后,他拂袖而去。

    顾延臻又生气又尴尬。

    当着女儿的面,被大哥这样骂,他羞愧难当;而做父亲的,又让女儿平白无故被大伯说了一顿,他更是愧色。

    一时间,顾延臻胸膛起伏,说不出话来。

    顾瑾之却上前,轻轻扶了顾延臻的胳膊:“爹,外头的雪好大。外院不是也有两个花园子?听说种满了梅树,我还没去看过。咱们去瞧瞧?”

    顾延臻脸色微转,勉强笑了笑,说了句好。

    朱仲钧跟在身边。

    小厮们左右替顾瑾之和顾延臻撑伞。

    顾瑾之和父亲并肩而行,笑着道:“爹,您知道大伯今日,是干嘛的吗?”

    顾延臻的尴尬又浮上心头。

    “……他不是来说什么名节不名节的话。”顾瑾之笑着,笃定跟顾延臻道,“您知道永熹侯生病了吧?我虽然不知道外头的事,却也能从大伯今日的举止来看,永熹侯的病是没好的,想另寻名医。肯定也想到了我。而大伯,不想让我去救治他,就拿了那么多大道理来压制我……”

    顾延臻微愣。

    他有些怔怔的看了眼顾瑾之。

    看着女儿被冻得有点发红的脸颊,娇嫩美丽,却从容镇定,让他心里升起了汩汩暖流。

    仔细想来,顾延韬今日前来所说的话,的确蹊跷。

    “大伯应该和永熹侯在朝中不和。”顾瑾之笃定道。

    顾延臻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知道永熹侯生病之事。

    永熹侯胡泽瀚和顾延韬不和,这点顾延臻也知道。

    “早年就有些矛盾。”顾延臻叹了口气,居然和女儿说起了朝中事,“你大伯平步青云,因从龙有功,从刑部五品的郎中,升到了天子第一近臣,这叫永熹侯如何甘心?我听胡泽逾说,永熹侯是个看不得旁人好的……谁比过了他,他就要咬一咬谁……”

    顾瑾之笑了笑。

    外院的两个花园子很大,等顾瑾之陪着顾延臻逛了一圈下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父女俩冻得要死,却很高兴,摘了不少的梅花让丫鬟捧着,这才回了内院。

    宋盼儿自然问:“大伯来做什么?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瑾之就把大伯的来意,一一说给了宋盼儿听。

    又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

    宋盼儿果然叫人出去打听。

    “说的一点也不错。”到了晚上,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告诉宋盼儿,“永熹侯吃了药,仍是不见好转。听说还从江南请了名医,不知道请的是谁。江南的大夫,咱们都知道呢。京里还有人说,非顾家姑娘不能救命……这样抬举瑾姐儿。”

    宋盼儿很高兴。

    而后又想起了大伯的来意,啐了一口:“朝中争斗,他就不能光明正大?落井下石,什么东西!”

    顾瑾之笑了笑。

    官场跟市井没什么两样,只是官员穿得更加华丽,骂人不带脏字,下拌子更凶猛。

    落井下石,真算不得什么卑劣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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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甩袖

    顾延韬和永熹侯胡泽瀚积怨已久。

    他们曾经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永熹侯仗着自己是贵胤功勋世家出身,对凭借一剂药就获得了国公爷爵位的顾家甚是瞧不起。

    永熹侯幼年丧父,养在母亲身边。

    于是,永熹侯骂顾延韬是摇铃串巷的低贱出身,顾延韬骂永熹侯是养在妇人之塌的无知懦夫,两人就都成了仇。

    而后,两人同取功名,同朝为官。

    可先皇看着永熹侯的父亲曾经做过御前侍卫,几十年忠心耿耿,又只留下了永熹侯一根独苗,就处处破格提拔他。

    永熹侯也争气,渐渐崭露头角。

    而顾延韬,因为顾世飞不肯替他走路子,一直在刑部插科打诨混日子,受永熹侯的气。

    这又添了一层重怨。

    等先帝登基,顾延韬一个小小刑部五品郎中,封了东阁大学士,与永熹侯并头,而且是天子近臣,新帝事事依仗顾延韬,凡事都有替顾延韬出头。

    而后,他还进了内阁。

    永熹侯又恨又嫉妒,就越发看顾延韬不顺眼。

    前些日子,两人又因为顺天府府尹的差事争斗起来,再大殿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争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顾延韬胜利了,他的人顺利进了顺天府,做了府尹。

    永熹侯大大跌了面子。

    而内阁的魏阁老死在安南国,即将补入内阁的。最大可能就是永熹侯了。

    顾延韬跟他,又是一番争斗。

    听说永熹侯病了,最感大快人心的,莫过于顾延韬。

    只要永熹侯一病不起,新仇旧怨都能报了。

    顾延韬就盼着永熹侯好不了。

    如今,他果然是好不了的。

    高神医的药,吃了不管用;太医院的人,胡家不愿意请;听说如今又从江南请了神医。

    京里听说永熹侯病重,不知谁打赌:此症非顾氏七小姐不能好。

    而后传遍了,居然有人以此设了赌局。

    京里的纨绔子弟。的确是挖空了心思想玩意儿。

    顾延韬就是听了这话。才上门警告顾瑾之:敢出手去就永熹侯,就将她带到大房去养。

    如今没有分家,老爷子不管事,虽然不住在一起。可家里众事。都是大房做主。顾延韬还是有办法让三房的人听话的。

    从三房回去,顾延韬满意的抿唇笑了笑。

    他很得意,如今就等着看永熹侯的笑话。

    ——*——*——

    苏州名医张渊。乃是继承叔父先志,到京里考太医院,准备做个太医,为朝廷出力。

    因为秦微四的事传遍了天下,也传到了江南,张太医痛心疾首,道:太医院前途昏晦,他痛心疾首,让张氏子弟出山,为天下百姓造福,为皇帝排忧解痛。

    张渊这才放弃了苏州安静优越的生活,带着妻儿上京。

    他叔父在京里有不少的交情,都是当年最信任他叔父医术的权贵人家。而张渊自己又闻名江南,进太医院,并非难事。

    他也一一拜访众权贵人家。

    哪里知道,一下子就撞到了永熹侯痢疾这件事上。

    张渊有点兴奋。

    一到京里就能露一手,博得声名,正是他露面的大好机会。

    只是,永熹侯的病,先请了高神医看。

    张渊也只能碰运气,等张神医失手,他再出手,到时候名声更显。

    如今,高神医已经失手了,张渊却觉得这名声有点难显。

    永熹侯这病,很是可怕。他皮肤似蒸笼般的腾腾发热,而所下的便,又似鱼脑般骇人,一日要拉上几十次。

    脉象弱而数……

    张渊看过这种病,也记得药书上的记载:下痢身热脉数者死。而永熹侯又被那个高神医折腾了半个多月,枯瘦如柴,只怕难以救治了。

    张渊是神医,不是神仙。

    像这等必死之症,他不愿意出手。

    他初到京里,能借助一桩大病显赫身份,自然是好的;可万一失了手,他就失去了立足的先机。

    关乎他的生存,他岂能开玩笑?

    胡家老夫人镇定自若,给永熹侯用高神医的药。直到喝完了十五日的药,不见半点效果,她便派人去砸了高神医的医馆。

    这样的老太婆,很不好惹。

    张渊打定了主意要退,就对胡老夫人道:“老夫人,晚生才疏学浅,不敢贸然接手,替侯爷诊断。晚生家叔总说,天人相应,病家的病症,与风水气运皆有关系。晚生初到贵地,不曾亲自勘探风水气运,不敢妄断症下药……”

    老夫人脸色一沉。

    侯爷夫人就捂住嘴,呜呜哭起来。

    “……大夫救死扶伤,乃天职。”老夫人沉声呵斥张渊,“遇着难症就推却,可是你的家学?你叔父仁心仁术,怎么教出你这等辱没祖宗的东西来?”

    说的张渊怒从心地起。

    他在江南,人人尊一声神医。

    不管到了哪里,都敬如上宾。

    而这胡老夫人,居然把他当成下人般呵斥。

    “告辞!”张渊也冷哼,甩袖而去。

    这永熹侯乃是将死之症。等永熹侯一死,他们家孩子尚未成器,胡家迟早要从朝堂没落,张渊还怕他们不成?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断乎没有为了永熹侯,毁了自己声誉的道理。

    当初他在延陵府,此生唯一失手一次,可宋家和顾家,只字未提。那才是厚道人家。

    看胡老夫人去砸了高神医的药铺,张渊心里就有点兔死狐悲。

    大夫吃碗饭也不容易。

    这样权贵人家。自己不重保养,生病了治不好,就砸了大夫的药铺,毁了大夫的百年声业,太过于刻薄!

    那他张渊凭什么给永熹侯治?

    要是胡老夫人软语相求,张渊可能推辞不过,拼了命试一试。

    如今,胡老夫人这态度,张渊还客气什么?

    他转身一走,胡老夫人气得把炕几推到了地上。暴怒起来。

    而胡夫人。只知道哭。

    “哭什么?”胡老夫人呵斥儿媳妇,“侯爷自有祖宗保佑,是不会有事的。什么江南神医,我看就是沽名钓誉之辈。竟敢如此没有规矩。在我们这等人家甩袖而去。等侯爷好了。这个张渊,他莫要想在京师混下去!”

    胡老夫人对张渊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老夫人这一生,最恨有人在她面前强势。

    旁人奉承她。愿意伏低做小,她就愿意提携几分,施舍些好处;可敢在她头上做脸,她就要弄死对方为止。

    不要以为没了老侯爷,就敢欺负他们永熹侯府的孤儿寡母。

    老夫人也一直都是这样教导永熹侯的。

    所以,永熹侯从小就没吃过亏,功勋贵族家的孩子们,也不敢小瞧永熹侯没有爹。

    “去喊李丙正来,让他再去请大夫!”老夫人心里猛然提了一口气,“我就不信,侯爷这病无人可医!京里没有大夫,就去外面请!”

    永熹侯夫人听着,哭着道是,出去喊了小丫鬟,让去叫了总管事李丙正进来,让李丙正再去请大夫。

    “逾小子的媳妇呢?让她去请顾家小姐,她怎么还没有请来?”老夫人渐渐冷静下来,就问侯爷夫人,“平日里咱们抬举她,让她男人做了官。要是没有咱们家,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一个个不中用!”

    “江氏说,顾家小姐自己病了……”永熹侯夫人抽噎着,低声回答着婆婆的话。

    老夫人就冷哼。

    “去把逾小子和他媳妇都叫来。”老夫人道,“侯爷没有亲兄弟,如今也该他替侯爷出出力。”

    永熹侯夫人道是。

    胡泽逾和胡太太如今就怕那边府里喊他们。

    永熹侯生病,已经拖了二十来天,胡老夫人个性倔强又奇特,非不再信任太医院的,从民间寻大夫。

    人家一剂药没有治好,就把人家大夫的药铺砸了,把大夫打伤,这引起了众怒。

    民间那些大夫,没有过硬本事的,谁愿意再去胡家?

    人家也说讨生活的,没必要为了胡家那点诊资,弄得像高神医一样的下场。

    正想着,那边府里的小厮来了,说老夫人请胡泽逾和胡太太。

    胡太太脸色变了又变。

    胡泽逾神色也不好看。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的。

    胡婕心里很不舒服,对父母道:“咱们又不是他们府里的下人,凭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胡泽逾就叹了口气。

    胡太太也抿唇不语。

    他们原本是旁枝,出了三服的兄弟,没有家业,全靠那边侯府帮衬,才有了点钱财和地位,胡泽逾几次选官,都是永熹侯出力的。

    这份恩情,不得不报。

    夫妻俩没有理会女儿,换了衣裳出门,去了那边的侯爷府。

    老夫人在内室,没有出来。

    永熹侯夫人眼睛肿肿的,出来和胡泽逾夫妻说话:“……高神医不济了,江南来的那个大夫又走了,如今也寻不着个靠谱的大夫。你们在外头,帮衬着寻个好的。顾家小姐务必请来……”

    胡泽逾和胡太太道是。

    “太医院的太医,也寻个好的来。”永熹侯夫人道。

    老夫人也松了口。

    一开始以为高神医可能能治好,不想请太医院那群声名狼藉的。

    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胡泽逾又连忙道是。

    从永熹侯府出来,胡太太愁眉不展:“这事难办了!老夫人这个态度,宋氏又好强,顾家小姐,只怕请来了也没用。”

    胡泽逾就沉思了下。

    他道:“我亲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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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轻狂

    顾延臻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

    都是因为那日大伯顾延韬上门骂他和顾瑾之之故。

    原本封了将军,得了爵位,顾延臻很开心,想做个闲散富贵人,悠闲养花遛鸟,在家念念诗词,教养四个儿子,把这一生轻松过去。

    可大伯上门劈头盖脸骂,让顾延臻心里很不舒服。

    要是自己有点本事,大伯也敢这样吗?

    他想了很久,决定把自己丢到了箱底的书,又翻了出来。

    不管如何,明年的春闱他要去试试。

    虽然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可读着读着,又开始走神了。

    他喜欢念书,却不喜欢以求功名为目的,学做策论、时文。他只想念点有趣的,诗词歌赋,陶冶情操。

    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门房上的小厮跑进来,对顾延臻道:“胡大人来了……”

    顾延臻挺欢迎胡泽逾的。

    他就把书丢了一边,让小厮请了胡泽逾进来。

    胡泽逾脸色微沉,很不好看。

    顾延臻心里也不快,心想我正不高兴呢,胡泽逾这是来干嘛呢,一脸的官司?

    书童端了茶,顾延臻就笑着问胡泽逾:“你们衙门今日没事?怎么逛到了我这里来?”

    胡泽逾就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告了假。至也兄也听说了吧?我们那边的侯爷,病情又添重了。高神医没治好,老夫人把人家药铺砸了。从江南请了位神医。又甩手走了……”

    听到这里,顾延臻再不明白胡泽逾到访的目的,就是傻子了。

    他心里一阵烦躁。

    等胡泽逾说话,顾延臻没有接口。

    他的脸也阴沉了下去。

    胡泽逾微讶。

    他和顾延臻相处有了些时日,知道顾延臻的脾气,最是慈悲怜悯,所以他才来求顾延臻。

    “又要请我家姐儿?”顾延臻冷冷问胡泽逾。

    胡泽逾见顾延臻冷着脸,心里就知道事情难办了。

    他无奈点点头,道:“顾小姐在京里的名声,盖过了任何一位大夫……永熹侯到了生死攸关的当口。还求顾小姐救命!”

    顾延臻脸色更沉。他冷哼了一声。对胡泽逾道:“莫要再说这话了!为了我家姐儿的事,老爷子和我大哥大发雷霆。”

    胡泽逾心里不解。

    顾延臻继续道:“……京里比不得延陵府。延陵府地方小,民风淳朴,世族有规矩。却也不拘束人。到了京里。人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一点小错儿就要挑半天!我家姐儿的确不是那大户闺秀,却也是深闺女子。谁家姑娘到处去给人问诊吗?她又不是坐堂大夫!”

    说的胡泽逾心里惭愧起来。

    他忙起身,道:“小弟孟浪了!小弟着实没有轻看七小姐的意思。倘若有半点。就天打雷劈!小弟的女儿,小弟在延陵府的政绩显著,哪一件不是七小姐的功劳?她就是我胡泽逾的救命恩人。若说我藏了祸心,给七小姐名声抹黑,断乎不敢的!”

    顾延臻是个面软心软的人。胡泽逾这么一道歉,他心里的怒气就减了大半。

    他让胡泽逾坐下。

    “……咱们两家交情不同寻常,你家姑娘和我家姐儿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缘分。要是你府里有事,我家姐儿理应帮忙的。”顾延臻语气轻缓了些,“如今却是不妥!

    我家姐儿虽然未出阁,将来却是要给庐阳王做正妃的。咱们这样的身份,能给庐阳王做正妃,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恩典。若不小心谨慎,反而处处出风头揽事,坏了姑娘的清誉,不仅仅是愧对顾家祖宗,更是给天家丢脸。我们有一百个脑袋,也担不起的。”

    胡泽逾心里凉了大半。

    顾延臻所言的确不差。

    顾瑾之是要给庐阳王做正妃的姑娘,行医问诊虽然是造福之举,却对姑娘的声誉无助,反而是自降了身份。

    太后知道了,心里只怕也不快。

    谁家娶媳妇,喜欢这种到处出风头的?

    女子应困足于内囿,才是本分。

    胡泽逾知道胡太太来,也问不清楚,可能把关系弄得更僵。

    他便亲自出面。

    顾延臻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去求顾瑾之出手,就变得强人所难,而且不通情理了。

    “是小弟冒失,不懂规矩……”胡泽逾向顾延臻道歉。

    顾延臻的心,这才平顺了些。

    而后,胡泽逾也顾不上闲话:“……老夫人托我再请名医。侯爷还在病榻躺着,我就不多坐了。改日我请至也兄喝酒,当作赔罪。”

    顾延臻没有挽留,亲自送了他出门。

    送走了胡泽逾,顾延臻自己进了内宅。

    宋盼儿在花厅,和管家的婆子们议论。

    煊哥儿和琇哥儿在外头念书。

    两个小的,都在宋盼儿的暖阁里睡觉。

    顾延臻就去看了小十和小十一。

    没过片刻,宋盼儿就回了正院,她的事处理妥当了。

    看到顾延臻,宋盼儿笑着问:“我以为你出门了呢。还没到饭点,进来要找什么吗?”

    “不找什么。”顾延臻坐着喝茶,“刚刚胡泽逾来了……”

    他把胡泽逾来的事,说给了宋盼儿听。

    “……我说瑾姐儿不再出诊,他也就没多说什么,算他还有点见识。”顾延臻道,“我也想过了,不怪大哥来骂,咱们的确太过于疏忽。”

    大伯顾延韬来骂顾瑾之,可不是为了什么清誉不清誉。

    他是不想顾瑾之去救永熹侯呢。

    宋盼儿笑了笑:“胡太太也来打了几天饥荒,就是说这件事。既然是永熹侯府想请瑾姐儿。怎么他们府里不出面,只让胡泽逾两口子蹦跶?到底是他们想让瑾姐儿去,还是那边府里想的?”

    顾延臻微微愣了愣。

    要是永熹侯府想请顾瑾之,永熹侯夫人总得亲自来;就算不亲自来,也该派个口齿伶俐的家里人来。

    胡泽逾跟永熹侯府,可是出了三服的,关系远着呢。

    难道是胡泽逾夫妻想让顾瑾之去治永熹侯,从而在永熹侯面前立功?

    顾延臻心里猛然就有了怒意:“若是胡泽逾两口子想巴结,在永熹侯面前立功,要用我家姐儿。也太过分了。当我们家姐儿是什么!瑾姐儿帮胡泽逾的,还少吗?”

    宋盼儿就亲自再给他斟了盏热茶,送到了他掌心。

    她自己也坐下来,想了想才说:“胡泽逾是个聪明机灵的人。胡太太有点愚钝。却也是知道我的厉害。他们夫妻应该没这个胆子。我猜测着,是那边府里不好出面,让他们帮忙的吧。”

    顾延臻心里还是偏袒胡泽逾的。

    宋盼儿安慰的话。他顿时就听了进去,怒意少了些。

    “……胡太太三番两次的跑过来,就是想请瑾姐儿去治病。”宋盼儿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了想,倏然又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明说。照这样看,她也是为难的,应该是永熹侯的人把这件事托付给了她。既然如此,永熹侯府也是想咱们家姐儿去看病的,为什么自己不来请?”

    “请大夫,不都是家里下人跑一趟?”顾延臻道。

    宋盼儿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里头的轻视,她终于体会了过来。

    她忍不住冷笑:“咱们的骨头可没那么轻!咱们家可不是开医馆的,瑾姐儿也不是摇铃串巷的赤脚大夫。既然是照了请大夫的礼数,咱们真没必要理会了……”

    晚夕吃饭的时候,宋盼儿还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顾瑾之听。

    “说他们是贵胄望族,行事偏偏又轻狂得不知道理!你是什么身份?虽然未嫁,家里的伯父也是侯爷,祖父是国公爷,父亲奉国将军,我也是有诰命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又没有挂名行医,若是要去看,也是凭借着几分面子。况且将来嫁了,是堂堂正正的王妃。

    胡家呢,照着请赤脚大夫的礼数,让胡太太出面……”宋盼儿说着就笑了,“咱们是乡下地方来的,就真当咱们什么也不懂,巴巴贴上去的吗?我见过胡老夫人一面,笑容慈爱,却不知道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混沌成这样!”

    再混沌,还是懂得些礼数的。

    可见,胡老夫人根本没有诚心。

    她眼里心里,就没半点敬重顾瑾之的意思。

    宋盼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些世代贵族的人家,调儿真高,想合都合不上去。

    顾瑾之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她五岁的时候见过胡老夫人一面。

    如今,早已忘得干净,连模糊的影子也想不起来了。

    事不关己,过耳不过心。

    没过两天,顾瑾之也从母亲那边听闻,不肯给永熹侯救治的江南名医,居然是张渊。

    “就是给大舅母看病的那位苏州神医。”顾瑾之说给母亲听,“他竟然也上京了。”

    宋盼儿就笑。

    张渊说顾瑾之和顾老爷子的坏话,没有当着宋盼儿的面,宋盼儿对他没什么恶感。

    又过了两日,秦申四又来拜访老爷子。

    顺便给顾瑾之送药铺的分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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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请旨

    秦申四是跟着胡家众人一起上京的。

    到了京里之后,也例行拜访过一次。

    当时他是跟着胡泽逾一起来的,只在外院和顾延臻说了几句话,顾瑾之没见到他。

    而今天,他是专门拜访顾瑾之和顾老爷子的。

    顾老爷子最近闭关,谁也不想见。

    顾瑾之就去了外院,见了秦申四。

    他把账目给顾瑾之看,又递上了红利,对顾瑾之道:“……今年药铺的收益不太好。”

    收益的确差强人意。

    顾瑾之也没仔细看账本,只是看了红利的银票,觉得钱有点少。

    顾延臻坐在一旁喝茶,没有做声。

    这是顾瑾之和秦申四的事,他不便插嘴。

    顾瑾之就问:“是因为什么,药铺的生意才不好?”

    秦申四沉默了下。

    顾瑾之就换了种问法:“秦微四太医的事,没有影响吧?”

    秦申四的脸落下去了几分。

    顾延臻轻咳,给顾瑾之使眼色。

    虽然知道秦申四和秦微四兄弟不和。可死者为大,顾瑾之不应该说死人的是非。

    秦申四半晌,才缓缓透了口气:“几十年也没出过这等事。他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不信任太医,这样的大事,江南如何没听说?消息刚传到延陵府的那些日子,药铺门可罗雀,钱庄的掌柜甚至怕我的药铺关门,提前上门讨要借债……还好。有公主撑腰,闹了几个月就消停了……”

    “你是不是关了药铺?”顾瑾之敏锐发觉他眼底的哀色。

    顾延臻也大惊,看着秦申四。

    这话,秦申四从来没提过。

    秦申四喃喃无语。

    最后,他无奈叹了口气,道:“铺子倒也没有盘出去,只是我上京之前关了门,留了点钱,伙计和坐堂的先生都在……”

    顾延臻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秦申四也深深叹了口气。

    秦微四的事,对秦家的声誉影响太大了。

    秦微四活着的时候。处处打压秦申四;不成想。他死了,还是给秦申四惹了一堆麻烦。

    秦申四那药铺才开业,这会子就关门,肯定赔了不少的钱。

    而他竟然还想着顾瑾之的分红。

    顾延臻心里对秦申四又怜悯又佩服。

    “……你这次上京。是做什么?”顾瑾之问他。

    “公主让我上京。令寻个出路。”秦申四道。“公主说,谣言的根源从何而起,就该从何而灭。我大哥是在京里惹了事。不管将来我在延陵府做得再有名望,秦氏的声誉仍是毁了。公主让我迎难而上,到京里来寻找机会……”

    顾延臻又是一惊。

    **公主的见识果然与旁人不同。

    不过,既然是**公主.推荐的,那么她的儿子元平侯肯定会帮忙秦申四的。而元平侯姜梁在朝中位高权重,提携一个太医,倒也不是难事。

    **公主是真心想帮秦申四一把。

    顾瑾之把银票和账目都还给秦申四,笑着道:“既然药铺不在了,还有什么分红不分红?你拖家带口上京,哪里不要用钱?这个你留着,将来铺子重新开张了,再给我吃红吧。”

    “我也不短这几个钱使……”秦申四道。

    相互推辞了一番,秦申四收下了银子,告辞回了家。

    顾延臻便感叹人生无常。

    “梅卿这一生,也够坎坷的。”顾延臻跟顾瑾之道,“他天性无争,做事没什么大的魄力。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开了百草厅,又被他大哥的事,闹得关了门。他都这个年纪了……”

    顾瑾之点头,附和着父亲的话。

    年轻时才能显著,进了太医院,兢兢业业,却遭到了亲哥哥的排挤;到了中年,已经碌碌无为,再想发奋一回,偏偏遭遇这等横祸。

    怪不得秦申四看着老了很多。

    老爷子虽然没见秦申四。

    吃晚饭的时候,却叫了画琴来问顾瑾之,秦申四是来做什么的。

    到底对秦申四不同旁人。

    顾瑾之就亲自前去,把秦申四的事,解释给老爷子听。

    老爷子也只是叹了口气。

    声誉,对于大夫而言,就是身家性命。

    秦微四作孽,把秦家的百年声誉都毁光了,作为弟弟的秦申四,前途已经一片灰暗。

    “我一生没有亲传子弟,梅卿是个忠厚的,算是门生里最让我满意的。”老爷子说着,“你让你爹爹……”

    而后,他又突然不语了。

    话只说了一半。

    他大概是想让顾延臻去告诉大伯顾延韬,提携提携秦申四。

    而后又想起父子俩的仇怨,让人去告诉顾延韬的话,反而让秦申四成了顾延韬的眼中钉肉中刺,平白无故给秦申四招怨。

    “回去歇了吧。”老爷子给顾瑾之摆手,让她回去。

    顾瑾之道是,却把老爷子的话放在心头了。

    宋盼儿听闻秦申四的药铺关了,心里也挺不惋惜的。

    “做点事业不容易。”宋盼儿道,“秦申四也没错什么,就受了这样的牵连!”

    而后,她就想到了自己家。

    大伯顾延韬现在在朝中得势,却得罪了不少人家。将来大伯万一失势了,作为弟弟的顾延臻,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想到这里,宋盼儿心里发凉。

    秦申四的事,放佛警钟,敲在了宋盼儿的心头。

    宋盼儿还对顾延臻说了:“我没念书,不懂太多的道理。可也经常听戏,像秦桧蔡京那样的大奸臣,一开始也是像大伯这样。最后结果。无外乎是抄家灭族。你看秦家,秦微四落马,立马就毁了秦申四。将来……”

    顾延臻被她说得背后发凉。

    他想起宋盼儿生子那天,就是中秋节,他跟胡泽逾出去打猎。胡泽逾带过来的那位大人,口口声声骂大哥是奸臣。

    大哥在朝中,已经结怨不少呢。

    好半晌,他才叹气说:“能怎么办呢?大哥行事,有时候心狠手辣了些。他连爹爹的话都不听,还能听我的吗?”

    而后。他又道。“如今想这些,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夫妻俩一夜歇下无话。

    这件事放佛一根刺,已经扎入了夫妻俩的心口。

    只要大伯有事,他们全部逃不掉。分了家。搬到江南去也逃不开。

    顾瑾之不知父母有次远见。她心里只在想秦申四的事……

    虽然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总是挥之不去,让她想了很久……

    ——*——*——*——

    永熹侯府。从山东请了位名医,给永熹侯救治。

    结果用药三日,永熹侯拉得越发厉害。

    老夫人气得把那大夫轰打了出去。

    京里的大夫,没人敢上门;太医院的人,今年一年已经够狼狈的,又闻得那位老夫人如此烈性,谁也不敢凑热闹。

    请不到大夫!

    老夫人只得让门客写了奏折,上报朝廷,哭诉永熹侯府的功绩,求皇上赐一位神医,救救永熹侯。

    她自己又给太后递了牌子,要见太后。

    太后就问:“不过是痢疾,难道就成了死症?怎么请不到大夫呢?”

    常顺忙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给太后听:“…….高神医医术好,经常给穷苦百姓散药。他虽然不入太医院,可有好几名太医,都跟高老爷子学医过。对于同行,老爷子更是宽和仁厚,不管是朝中还是坊间,颇得人心。用药失措,原也是常有的,换个方子再吃,很平常。

    而胡太夫人却叫人去砸了高家的药庐,还把坐堂先生给打了…….这不,京里的大夫寒了心,既替老爷子鸣不平,又自谦水平不在老爷子之上,没人肯理会;而太医院的人,闻之胡太夫人这般,大家如惊弓之鸟,竟无一人肯出手。”

    太后听了,眉头微蹙。

    她又看了眼常顺。

    “永熹侯在朝中,也是一品大员。”太后慢悠悠说道,“总有没骨气的,想沾点便宜,不可能没人上门问诊。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搀和在里头?”

    常顺就有点为难。

    太后心细如发,一点蛛丝马迹,她都能发现不同寻常。

    常顺知道瞒不住,就结结巴巴道:“…….太后,顾阁老…….顾阁老和永熹侯不和。听说永熹侯病了,顾阁老居然公然说,永熹侯这病,是老天爷要收他……京里的太医和大夫们,谁不是比猴儿还精?

    顾阁老这是不想永熹侯好,谁还敢去凑这个热闹?治得好,得罪了顾阁老;治不好,又得罪了永熹侯府,众人左右为难。所以,永熹侯府才请不到大夫……”

    太后就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顾延韬,行事未免也太刻薄了些。

    偏偏皇帝要抬他,任何事都不会压他。

    就这件事,皇帝肯定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太后就叹了口气:“回了胡太夫人,就说哀家身子不舒服,等过了年再来请安吧。”

    常顺道是。

    等晚上皇帝来问安,太后娘娘就和他谈起了胡家的事。

    “……太医定是要派去的。”皇帝笑着道,“只是,还不知道该派谁……内阁还要商议商议。”

    太后沉默了下。

    “皇上,您把顾延韬养得太过于张狂了……”太后最终道。

    皇帝却轻轻笑。

    “不怕他狂。他狂有他狂的用处。朕现在要用他,整顿吏治。他得罪的人越多,将来他倒了,推墙的人就更多……”皇帝笑了笑。

    太后看着儿子自信满满,心里有些话,想说,终究没敢说。

    ——*——*——

    很对不起大家,这一更晚了这么多!

    感受到了大家的热情,好感动!我今天会四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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