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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怀空     盛唐陌刀王txt下载     盛唐陌刀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六十章 婆罗门神庙

    曲女城中的婆罗门神庙的内殿中,内殿所有墙壁上的雕塑全是那种少儿不宜的内容,堪称一部教育片。一个穿着白纱身形窈窕曲线诱人的女子躺在石板上,蹲在她身边的是两个脸上生着瘤块苍老丑陋的婆罗门,伸出干枯如柴枝一般的手掌对女子上下其手,场面太过猥琐不堪入目,堪称多人运动的先驱。

    要不然印度这地方盛产神油呢,就这种挥霍程度,它没有神油也不够用啊。

    这是婆罗门神庙中的圣女,可不要误会,她们和别的宗教的圣女完全不同。是婆罗门教会从本地选来的年轻美貌的年轻女子,专门给庙里的婆罗门僧侣们提供那种服务,美其名曰侍奉神祇。这话说的也没错,只要把神的使者伺候好了,也就等于伺候好了神。

    其中一名长老刚准备俯身下去亲身实践,门外跑来一个年轻僧侣,眼睛中充满了好奇和邪恶。

    长老敏锐地察觉到旁边有人围观,皱起脑门儿上的瘤子眼神凶恶地怒问道:“大胆的东西,但敢窥探长老的私生活!”

    年轻僧侣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长老,不敢,只是事出紧急!唐军已经攻进了曲女城,在城中大肆抢劫杀戮!”

    两名长老听到了这消息,惊得从女子身上翻下来,宛如萎掉的茄子,顿时没有了兴趣。他们把婆罗门僧侣的白袍穿上,又恢复了人模狗样,神情肃穆宛若圣贤走出大殿,对前来传信的僧侣说道:“把所有人集结在神庙前殿,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年轻僧侣连忙跑去敲钟,但心中还念念不忘长老内殿中的美丽圣女,敲完钟之后趁着众人慌忙奔跑,偷悄悄一个人溜到了内殿中寻找刺激了。

    上百名婆罗门集中到了大殿中,互相吵闹着争辩着,双方因为恐惧而唾沫横飞,有的人想要逃离寺庙,有的人则要留下来与神庙共存亡。

    “肃静!别吵了!”

    神庙的三大长老站在台阶上,为首的长老正是额头上长满瘤子的那位,他神情肃穆地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忘了!战神巴拉吉和他麾下的一万名勇士正驻守在摩腊婆城对抗南天竺诸邦,一旦听说曲女城有难,他一定会回来救援的,以他的本领消灭这些唐军不在话下。”

    “问题是巴拉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眼下唐军就在城中烧杀抢掠,他们很快就会朝着神庙杀来,我们怎么办?”

    长老捋着蒿草般蓬松的胡须武断地说道:“人之欲望所求,不过是金钱和美女,无论他们是什么人,无论来自恶魔乡还是神赐之地,欲望都是一样的。我下令!把寺庙中的所有金银财宝都取出来堆在殿前广场上,等着唐军的将领前来收取,就说是神庙对唐军的供奉。”

    一个不懂语言艺术的家伙举起手掌问道:“我们神庙是供奉神的,现在供奉唐军,唐军就成什么了?”

    众僧侣顿时陷入到尴尬之中,恨不得用眼神瞪死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或者把他按死在恒河水中。都这个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了,竟然还揪着价值与逻辑不放。

    长老怒视了此人一眼,才闷闷地严肃说道:“唐军必然是被恶魔感召而来,我们并不是供奉唐军,是为了供奉他们背后的恶魔,为大神梵天重新降临人间争取时间!”

    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鼓掌,心想不愧是大长老,学术水平就是高。这么大的神学逻辑漏洞,谈笑之间就轻松给补上了。

    就在众人轻松欢快而笑的当口,长老闭上了眼睛内心剧烈挣扎,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大声说道:“把所有圣女都拉到殿前广场上,用来侍奉恶魔!”

    这次连唐军的宾语都不用了,直接以恶魔代称,但众僧侣哪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庙中的圣女是他们从全国各地精心挑选出来,作为僧侣们享用的高级鸡,怎么能够拱手送人!长老也真算是个狼灭,这种委屈求全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僧侣们纷纷举起拳头抗议,口中喊叫道:“怎么能把圣女送给魔鬼!长老你是不是疯了!”

    “你们才疯了!女人要紧还是命要紧?一个个不知道想什么呢!圣女没有了还可以到穷鬼家里去讨要,若是命都没了,拿什么去享乐?拿什么去享受神赐给我们的时光?赶紧去!”

    这些婆罗门立刻去庙里的把圣女们都拽了出来,让她们头顶披着薄纱坐在了阳光下。于是乎神庙石阶通向的广场两旁,左边堆满了黄金,右边静坐着二十多个身世凄惨的女子。婆罗门长老们胸有成竹地双手叉腰,等待着受恶魔召唤来的军队取走他们的馈赠,从而饶恕他们宝贵的生命。

    一名僧侣猫到长老身边低声说道:“长老,我们刚刚去后殿的时候,看见波那也正在和莎贝拉那个。”

    长老顿时怒发冲冠:“大胆的波那也!圣女莎贝拉也是他能那个的?只有我们三个长老能和她那个!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行!给我把他抓起来!用烙铁给我烫掉他那个,让他给我好好长长记性!”

    这位长老选择性地无视圣女莎贝拉也被拉到了广场上,稍后敌军到来时,她们就要被迫与敌人那个,给整个婆罗门神庙戴绿帽。所以这位长老的逻辑很奇怪,圣女莎贝拉可以被迫与敌人那个,但是不能与低阶僧侣那个,这与等级和尊严相关。

    ……

    曲女城中的北印度军队已经率先放弃了抵抗,乖乖放下兵器逃回了家中。由于攻城前夕李嗣业给赵丛芳专门寄来了书信,让他不得烧毁婆罗门神庙,也不要对婆罗门僧侣进行肉体消灭。

    李嗣业在信中给他解释了上层建筑的问题,婆罗门神庙就是北印度的上层建筑,是借神的威信来统治民众的工具。他们的统治方式根深蒂固,也非常廉价稳固,若是毁掉了上层建筑,会使得稳定社会变得动荡,从而增加了统治的成本。

    他们的目标是有效而长久地掠夺北印度的资源和财富,留着婆罗门神庙可以更好地替他们盘剥底层,只要让他们乖乖地服从即可。

    但是他在攻城前曾经承诺让士兵们进城后大肆抢劫三天,既然不能动婆罗门神庙,自然也不能动皇宫,那他们就只能抢劫普通贵族和平民阶层。

    白孝德擎着火把要去烧掉神庙,被赵丛芳拦阻了下来。唐军的低级军官带领着士兵们大肆抢劫,从刹帝利贵族的家中般出了一件件的金银玉器,抢完刹帝利后,他们又去抢夺普通百姓的财物。城中普通的吠舍和首陀罗们忍无可忍,拿起简陋的武器进行抵抗,但很快被镇压消灭。

    赵丛芳和白孝德分别带着军队前往神庙和皇宫,那里才是真正财宝堆积的地方。白孝德把国王耶萨罗曼从皇宫中抓了出来,将大批的黄金宝藏和香料装箱准备运走。

    赵丛芳骑着战马率领麾下众将来到神庙前,目光惊叹地抬头望着宏伟神庙周围精美的雕塑,这些雕塑的风格与佛教类似,但比佛教更神秘,也更具原始的野性气息。在他们的目光所及之处,广场上堆积着金光闪闪的黄金,仿佛在向他们招手。

第六百六十一章 在神庙前审问

    带着赵丛芳和戴望前去神庙的,是曲女城中的一个雅利安投降官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带路党。

    赵丛芳皱眉注视着四周石塔上的雕像,密集地排列雕刻着大大小小石人浮雕,让人不由得啧啧称奇。进攻曲女城之前,他一直以为不过是一座普通的西域小国城市,但进入城中之后才发现,进入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文明腹地,不同于任何一种所见到的文化风格和世俗人情。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个如同中原一般独立发展的文化群体,当然他还想不出来用文明这个词来代替。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踩上了整齐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一群身穿白衣的僧侣走上前来,按着胸脯低声说:“两位尊敬的将军,欢迎来到美丽富饶的曲女城来。”

    赵丛芳瞪圆眼睛,问旁边的戴望:“这老东西说什么?”

    戴望声音闷闷地道:“他说欢迎你到曲女城来。”

    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回头看了看望着黄金双眼放光的士兵们,又扭头看了一眼戴望,指着自己的胸脯哑然笑问道:“你们,欢迎,我们?”

    戴望也笑着把他的话翻译了出去。

    婆罗门长老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抱胸说道:“我知道这场冲突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想到戴先生的种植园和城堡代表的是大唐的利益。不过这一切都是国王耶萨婆曼的捣鬼,他首先揭露说戴先生掠夺了当地的胡椒和香料,又派出军队驱赶戴先生的人。这一切都和我们婆罗门神庙没有关系。”

    “是吗?”戴望故作不知地问道:“可是我们攻进王宫后,国王耶萨婆曼说他是受了你们婆罗门神庙的指使,你们之间到底谁在说谎?”

    “当然是耶萨婆曼在说谎!”众长老异口同声地指责道:“没错!就是他不听我们婆罗门神庙的劝告,一意孤行非要驱赶戴先生,还杀掉了他的随从。我们婆罗门神庙倡导行善,愿意替国王救赎所犯下的罪行。左边的这些黄金是神庙中的所有财产,愿意当做赔偿献给将军,右边的是教中的的美丽圣女,她们愿意献上自己来侍奉将军们。”

    赵丛芳望着左边的黄金点了点头,扭头扫了这些轻纱遮身的女子一眼,惊奇地问道:“就这,就这也叫美丽,还叫圣女,她们鼻子上挂着的环是什么东西?牛鼻环吗?怎么会像对待牲畜一样对待女人?”

    长老们听到翻译纷纷低头窃窃私语,带路的印奸连忙说道:“牛在我们曲女城被称之为圣兽,不能叫他们畜生。还有这些圣女都是神庙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女子,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婆罗门神庙的圣女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担当的,她们出身于贫苦的下级雅利安人。似那些低贱原住民首陀罗和更低贱的被排除在种姓之外的。

    赵丛芳作为唐人的审美标准,根本瞧不出这些女子美在哪里,尽管她们浓眉大眼,皮肤棕黄或白皙,但鼻子上戴环实在让他反感。他厌恶地挥了挥手说道:“把她们都带回庙里去。”

    婆罗门僧侣们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圣女们总算躲过一劫,不被外来恶魔染指,不然他们还得将不洁的她们烧掉,重新花大价钱去买一批。

    “等等!”白孝德骑马拽着被捆缚双手的国王耶萨婆曼走上石阶,颇有兴趣地看了看这些女人。

    唐军中的成分非常复杂,除去占领导地位的汉人外,还有突厥人,突骑施人,粟特人种,这两种民族中就有雅利安血统,若是这么看上去,康居的舞女和这些神庙圣女倒有些相像之处,他们与印度人的审美有许多共通点。

    白孝德是突厥裔的龟兹贵族,他麾下所带领的龙朔军中,有许多突骑施人和粟特人,这么多血气方刚的汉子,自然对此十分垂涎。

    “赵将军作为汉人不喜欢她们,不代表我们也不喜欢她们。”白孝德笑着下令道:“但凡在攻城战中斩获人头的,都可以上去挑一个圣女去乐呵!”

    白将军一声令下,粟特和突厥士兵们纷纷跑了上去。赵丛芳恼怒地看了白孝德一眼,深受儒家思想教育的他,对这种事情最是反感,忍不住指着白孝德痛斥道:“身为军人,怎么能教导下属干这种畜生的行径?”

    白孝德不以为意,叉手笑着朝赵丛芳解释道:“赵将军,你可能误会了,这些神庙中的圣女本来就是庙妓,用来服侍这些长老和僧侣的,就算我的这些手下不用,他们也逃脱不了轮流陪伴男人的命运。”

    赵丛芳更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身为曲女城最高的权力机构,神庙这种高大上的地方竟然如此公开地干这种龌龊行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往寺庙两边的高塔的浮雕上看去,竟然发现神庙把春宫图都雕刻到了塔上,各种扭曲的动作,还有塔尖上那个非常形似日天的东西,直接震裂了他的三观。

    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论大唐民风如何开放,但在儒家思想占统治地位的今天,依然把某些东西当做上不得台面的隐晦。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诲淫诲盗,虽然这算是一种自欺欺人,毕竟食色性也嘛,但整个社会的价值观趋向于保守及理智的,女性的地位也处在一种稍高的水平,不然就不会有高宗武瞾的日月同天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种东西竟然也会当做崇拜公然放在神庙中,当做明面上的文化公开宣扬。更没有想到神庙内的藏污纳垢根本不算是藏污纳垢,而是一种公开的行径。这使得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好半天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真特么神奇的国度!”

    他看到曲女城中的建筑时,还对此地心怀好感。但认清深藏在建筑浮雕内的真相后,他对这个城市和国度产生了轻慢的蔑视,拥有公开宣扬男女那个的神庙,简直就是垃圾,他们所信仰的神也绝对是邪神,不然怎么会庇护出这样一堆恶心的东西。

    他轻蔑地扫视了这些婆罗门一眼,倨傲地居高临下说道:“既然我们进攻曲女城的过错在你们这些天竺人,那你们就必须为所犯下的行径找出一个替罪的羔羊!”

    他下令把白孝德俘虏的国王耶萨婆曼推到了广场上,让其与一堆僧侣们互相敌视然后笑着对他们说道:“婆曼说整件事是受你们指使的,而你们又说是婆曼自做主张才驱赶走了戴望,毁掉了他的种植园。我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楚,现在给你们机会相互吵架辩论,输了的人就要在神庙前被斩首。”

    赵丛芳话音刚落,耶萨婆曼便和婆罗门僧侣们吵了起来,彼此互相大骂争论,恍若疯狗乱咬。但耶萨婆曼毕竟势单力孤,一个人怎么可能吵过一群整天辩论念经的僧侣,渐渐落入了下风。

    赵将军就像是一个神祇般的仲裁者,冷笑着下令道:“耶萨婆曼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拉出去斩首示众。”

    国王哭喊着被几名唐军士兵拖到了台阶边缘,行刑士兵抽出腰间横刀,双手横握连同身体转动,刀锋迅速斩下血液泼溅出三尺,一颗头颅从大理石台阶上翻滚了下去。

    婆罗门僧侣们低下头战战兢兢,如同受惊的羔羊。

第六百六十二章 保障你们的特权

    神庙的台阶上流下了国王的鲜血,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说明不同文明之间的碰撞,文明内部的规则是完全无效的,只有武力是唯一的规则。谁的拳头大谁来制定规矩。他们用自己的规则来惩罚别的文明的国王,对别的文明来说,反而是一种光怪陆离的野蛮行径。

    这些婆罗门如果熟读中国兵法,就应该知道他们的性命保住了。因为这一招叫做杀鸡儆猴,国王的死已经震慑了他们,从今以后必然不敢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

    杀完人之后,赵从芳才笑眯眯地指着那堆黄金道:“来人,用箱子把黄金给我装起来,将来要呈送给远在大勃律的李大夫。”

    圣女有人笑纳,黄金也有人笑纳,婆罗门神庙的危机总算是解除了。他们相信唐军在这座城市中呆不长久,战神巴拉吉很快就会带着他的军队归来,把他们从人间地狱中解救出来。只要他能击退唐军,婆罗门神庙会奖赏他,会把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征掳来给他。

    僧侣们引着赵从芳进入大殿中,向他介绍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像,有些雕像讲述了神话故事,宛如3D版本的连环画。均是一些正邪大战,神与妖魔决战最终神取得了胜利,更神奇的是他们在神魔大战的框架之上,还有毗湿奴,梵天和湿婆三大主神。

    传说毗湿奴肚脐上长出的莲花诞生了创世神梵天,梵天是一个婴孩,在睡梦中创造世界,所谓的神魔大战,王朝兴起覆灭,众生爱恨情仇都不过是梵天的一场大梦。还有神话说梵天是创造者也是毁灭者,他创造世界后便开始堕落,他的许多儿子都是恶魔,他庇护凡人,也庇护魔鬼,就像一个不分善恶的混沌之神,无善无恶便是他的本色。

    赵从芳很快就搞明白了,婆罗门教的文化内涵不过就是三个,创造、维持、和毁灭,在这些长老僧侣的眼中,世界迟早是要被毁灭的。怪不得他们敢把少儿不宜的东西雕刻在柱子和尖塔上,敢情是抱着世界迟早要毁灭,不如及时行乐的想法去干那啥。

    不过女性在这里所扮演的角色,仅仅就是被享用的工具而已。这一点从印度教的神话就能够看出来,三位主神全部是男性,他们的身边分别是吉祥天和两位神妃,只是作为主神的附庸存在,从来没有过母系社会的他们自然不会产生女性的主神。也许这也和雅利安种姓的原身是游牧民族有关,在游牧捕猎生产活动中,男性通常占主导地位。

    只不过有一点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凭什么只会念经祭祀和玩女人的婆罗门,为什么会凌驾于负责征战、生产的刹帝利之上,这两者在力量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嘛,掌握着武力的人难道不是拳头才是硬道理吗?

    这个问题不用解释,历史的发展会给出答案,文武同等待遇的唐代很快就会过去,以文制武的宋王朝马上就会新鲜出炉,事实证明文人掌握话语权和政权的稳定性最好,不会陷入各种军事动乱之中。

    婆罗门教在这一方面还是具有先进性的,不过有利必有弊,被僧侣或文人群落掌控的国家会丧失其锋利的爪牙,容易沦为外来者刀锋下的鱼肉。曾经强悍的雅利安人在发展出婆罗门教之后彻底丧失了开拓性,又遭到了大月氏人的入侵。不过这次入侵并未对种姓制度产生破坏,因为他们发现种姓制度对外来者非常有利,同时也能够保证印度人不被外族所同化。

    赵从芳跟着长老从主神庙走出,向内神庙走去,途经一个大理石开凿的水渠,有清澈的河水从水渠中哗啦啦流过,四名身穿红色纱丽的女子跪在渠边。

    这水渠虽然不宽,但也需要助跑和大跨步才能过得去,他正疑惑这神庙里为啥不修个桥,这四名女子竟然躺了下来,靠着柔软的腰肢和手臂相互编织抓握,背面朝上形成了一座人桥。长老恍若无事从她们身上踩了过去,把赵从芳再次给震惊了。

    这婆罗门脑子怎么长的,明明一块木板就能办到的事情,非要把四个女子放在这里当桥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披挂甲胄重达七十多斤,再加上体重,一旦踩上去直接将四个小娘子给踩骨折了。

    他绕过人桥大踏步地跨过了河渠,身后的亲卫也都大步跨了过去。

    长老慌忙回来给赵从芳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儿让这些低贱的达利特庙仆玷污了客人的脚。”

    说完他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那四名依然搭着桥的低种姓女子一眼,她们则抬头望着这些陌生的客人泫然欲泣。

    这完全是鸡同鸭讲,赵从芳也不做理会,与他并肩进入内殿。

    他们进入殿中才发现,这里才真正叫做美轮美奂,金碧辉煌,设计也尤为独特。墙壁上掏有整齐排列的一人高的石龛洞窟,洞窟中铺着华贵的动物毛皮,周边雕刻着精美的浮雕。而殿堂的正中央则是一个方形的水池,水池的表面有水蒸气氤氲,这里很像是僧侣们开会的场所,更像是他们集中享受生活的地方地方。

    正对面的石窟中盘坐着三主神之一的湿婆神,三位长老在圣像前跪下,默默地诵念着经文。这种语言连戴望都听不懂。他们也许口中念叨的是希望巴拉吉带着军队归来,把这帮该死的敌人给赶跑。

    赵从芳只是双手合十,低头行了一下礼,才与跪在地上的长老说道:“神庙依然是北印度最高贵最神圣的统治机构,拥有凌驾在王权之上的力量,对宗教和法律均有最终解释权,如何?”

    长老愣了一下,才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谈利益分配,连忙双手合十说道:“将军果然开明。”

    “耶萨婆曼犯下大罪被判处了死刑,但必须有人担任国王来掌控世俗权力,我们准备安置婆曼的庶弟登位,听说需要得到神庙的加冕才行?”

    长老立刻回答道:“这个我们立即去办。”

    “婆罗门神庙负责掌控神权,国王负责维持统治,我们……”赵从芳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们负责派遣组建军队,北印度三分之一的赋税用来维持军队,同时我们拥有一切地表和底下物产的种植和采集权,并且负责对外贸易。”

    长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点了点头:“行,我们同意。”

    赵从芳满意地笑了,伸手搂着长老佝偻的肩膀大声说道:“我听说你们高种姓雅利安旁遮普人并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那些被你们视作第四种姓首陀罗,还有被排除在种姓之外低贱的奴隶达利特,他们才是真正的印度人。只要你们与我们亲密合作,我代表大唐皇帝和节度使李嗣业向你们保证,你们将永远享受婆罗门教所拥有的特权。”

    婆罗门长老听惊了,没想到这赵从芳还不是最高权力,他也只是恶魔的代言人,他的背后还有更庞大的势力。

第六百六十三章 反面教材

    李嗣业把从曲女城送来的战报重重地拍在了案几上,口气严厉地说道:“怎么能纵兵抢劫呢!抢劫婆罗门和刹帝利也就算了,怎么连吠舍和首陀罗也要抢?他们尚未在北印度站稳脚跟,就这么伤天害理,将来如何维持?”

    封常清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婆罗门和刹帝利能抢,吠舍和首陀罗就抢不得?”

    “前两个种姓的财富都是从后两个种姓的手里剥削得来的,抢了毫无心理负担。低种姓的穷苦百姓有什么油水?抢了他们有什么益处!等这件事了了以后,所有参与抢劫的营自队正以上罚俸一年!”

    封常清听了不禁莞尔,这样的惩罚可谓是毫无力度。这些人从曲女城里抢来的财富早已超出俸禄的几十倍,但是惩罚过重会使得军队的士气和凝聚力下降。想要打造一支外出侵略还能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本来就是个伪命题,伪到相当于当婊子立牌坊的程度。所以他也并不能严格地要求士兵们非做到那种程度。

    不过他对于征服北印度没有丝毫的负疚感,因为当地的统治者也是外来民族,这就相当于我们常说的得国不正。雅利安人的问题不仅仅是得国不正,更严重的是他们实施了惨绝人寰的种族隔离政策。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婆罗门教的种姓制度其实就是披着宗教外衣的种族隔离,种姓制度也是婆罗门教的核心思想。

    千年之后某欧洲强国的某元首为何十分崇拜雅利安人并自认是他们的遗种?因为这个破坏性极强的种族灭亡了三个文明古国,还在其中的印度成功地完成了种族隔离政策并且延续了三千年。但是种姓制度的最大危害也极其明显,那就是使得印度极易被外族征服并统治。

    雅利安人得国不正还是次要,但他们实施的种姓制度,使得这个国家历经数千年都刻着种族隔离的烙印。最底层的首陀罗和排除在种姓外的达利特永远都会认为自己是贱等人,然而他们却占印度人口的一半还多。当发生外族入侵时,低种姓会把外来者当做另一种刹帝利和婆罗门。而婆罗门和刹帝利乃至低等雅利安吠舍终究是少数派,他们无法团结起大多数的力量去对抗外来种族。甚至这些上等种姓主动向外族媾和,邀请他们共同统治下等人。

    从古印度的历史便能看出,三千多年来,就连雅利安人独立统治印度的时间也不过几百年,更多的是被异族所征服的历史。先是波斯王大流士把印度变为治下的一个省,帮助印度人赶走大流士的是希腊的亚历山大大帝。亚历山大进入印度的时间很短暂,很快便撤了出去。也许是亚历山大刺激了雅利安人,使得他们奋起建立了唯一一个大一统王朝,并且在阿育王时代真正完成了统一。阿育王一死,印度很快又分裂,外族再次侵入,汉朝的时候大月氏人进入北印度建立了霜贵帝国。霜贵帝国灭亡后,印度人建立的笈多王朝成为本民族最后的辉煌,之后的戒日王朝也是这辉煌的余韵。

    从此之后,***化的突厥人入侵印度创造了延续三个世纪之长的德里苏丹国,接着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取代德里苏丹国开创了卧莫儿帝国。种姓制度和印度教文化使得印度人不会被其他民族同化,但也使得他们甘心成为统治者的顺民。而且种姓制度对于外来统治者最为优惠的一条就是不用费劲去搞什么种族分治隔离,印度人早就替他们搞好了。在低等种姓眼里外来者视同刹帝利或婆罗门,只要拿出对待婆罗门的恭顺对待外族人即可,在他们眼里突厥人,蒙古人和婆罗门都是上等人。婆罗门阶层则故步自封,他们对侵略者的唯一要求就是只要能保证他们依然是特权阶层,允许他们信奉印度教即可。

    民族觉醒在他们这里是个伪命题。该怎么觉醒?雅利安人觉醒要抵抗外来侵略者,可他们自己都是外来者。低种姓要觉醒驱逐侵略者,那么这些婆罗门和刹帝利是不是也应该滚蛋?唯一让他们能够找到自己存在感的就是宗教区分,印度教的存在使得他们不被***同化,但神庙依然拒绝低种姓进入。种姓制度使得印度人长期以来只有宗教和种姓,没有国家和民族。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欧洲列强殖民印度前期,当时在印度大陆上占据统治地位依然是卧莫儿帝国。卧莫儿帝国皇帝与英国东印度公司交战,印度人都不知道该帮谁,因为他们都是外来的侵略者。英国殖民者甚至不需要回英国本土调兵,直接在本地征召印度教士兵与卧莫儿士兵作战。还有后来英法之间在印度争夺殖民地,双方的士兵竟然都是印度人,他们作为公司的雇员已经开始为主人争夺利益。

    李嗣业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世界历史大潮的前面,也已经开始对世界格局开始产生影响,他从渴塞城和怛罗斯开始,把***驱赶出河中和吐火罗境,彻底阻挡了***与印度的接壤,防止他们从兴都库什山脉和苏莱曼山脉的山口间染指印度。南亚次大陆便成为一颗被他捂在手中的明珠。

    他已经完全想好了印度计划,把这里当做是原材料基地,用它独一无二的耕地面积和胡椒和香料资源从中原换取金钱财富,然后用这些财富来武装河西,安西北庭甚至是中亚地区。

    对于印度的控制是最主要的最容易的,直接利用婆罗门和刹帝利阶层来奴役低等种姓,这叫不粘锅,他们即使要恨,也应该恨婆罗门和刹帝利,事实证明他们连这种恨都不敢有。

    如果将来可能与婆罗门阶层闹翻,他可以用军队给神庙换血,他完全不用担心。就算是这样的神庙,在印度还很多,也可以从别的地方去引进婆罗门。

    封常清见李嗣业陷入到沉思,突然开口问道:“大夫既然担心赵丛芳在曲女城失利,我们为何不亲自带兵过去。”

    “我从不担心他失利。”李嗣业笑道:“区区一个北印度在军事实力上还不足以与我们抗衡。我们留守在大勃律,是为了防止吐蕃趁着我们出兵印度而搞什么小动作。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一名传令斥候单膝跪在门口禀报:“报!驻守在摩腊婆的将军巴吉拉正在率领着他的军队企图回援救曲女城。”

    李嗣业把目光转向了封常清,笑着说道:“现在轮到你出手了,占点打援,快速进入巴吉拉的必经之路,只需将其击溃,善后交给赵丛芳来办。”

第六百六十四章 初次追袭

    封常清只从李嗣业这里要了三千轻骑,其中还有数百名装备有手持猛火雷的骑兵投弹手,李嗣业听到他的要求也吃了一惊,问道:“三千人够吗?”

    “大夫,完全够用。”

    “这个巴拉吉号称北印度的战神,耶萨婆曼现在所拥有一半的疆土都是他打下来,你有这个把握吗?”

    封常清呵呵笑道:“如果是真战神就应该统一全印度才对,何必像现在这样偏安北印度一隅。”

    “他的军队中有三十多头战象,总兵力有两万人。”

    “两万人又如何,三千骑轻松破尔。”

    好,等你归来的时候,某亲自为你煮庆功酒。”

    封常清带着三千轻骑上路了,从拔逻逻步城出发,每人两骑在路途中换马,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到达了恒河平原。

    根据他的推断,驻扎在钵罗耶伽的巴吉拉必然是沿着恒河水向上游挺进的。作为印度人的生命河,过去王朝所兴起的几个都城,都选址在恒河边上,曲女城便位于恒河的上游处。

    巴吉拉的队伍中有体型巨大的战象,对水源的依赖性更强,使得他们无法摆脱恒河的牵引。

    封常清根据对沿途地形细细分析,巴吉拉北上救援的路途有三分之一是密林,三分之二是平原,区域内相当平坦,几乎没有过高的山峰丘陵。除去密林之外是最有利于骑兵的发挥的战场。

    北印军从脱离密林地带到曲女城达三百多里地,根据步兵的行军速度来讲,大概要五天的行程,他拥有足够的主动权,要在五天之内将北印度军队击败,难度并不算大。

    ……

    北上的印度大军浩浩荡荡,三十多头大象上载着藤编的竹篮,里面坐着三人,其中一人是驭手,两名弓箭手用来进行居高临下打击。高种姓的军官们都骑着马匹,身上披着细锁环甲,头戴着雕刻工艺细致的头盔。

    属巴吉拉的甲胄最为精致,战盔全部鎏金,花纹细密宛如神庙的浮雕,头顶上插着一撮艳丽的孔雀毛,前面还有镂空的金面罩,面罩完全贴合人体的面部构造,若是戴望看了一定会高呼内行,也定会羞愧地把自己的檀木面具给扔掉。

    他的甲胄也异常华丽,除去银光闪闪的锁子甲衣,胸脯上覆盖着五六个仿佛漆器的部件,是伽蓝和深红的结合体。这五六个部件也非常符合人体规律,分别在两个胸大肌上,肚子中央是金色圆盘护心镜,最牛的是腹部,交错的金属片竟然演绎出六块腹肌的感觉。

    他双腿的两翼裙甲也是鎏金的,大腿上缠绕着锁子甲,但最华丽的还是两个战靴,由甲片塑形的金属护胫的高贵感,鞋头尖端上还镶着两颗浅蓝色的宝石,夜间能够发出光亮照亮夜路。

    这根本不是一件甲胄,而是一件坚固的艺术品,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轮美奂的艺术造型,它得精工细作使它的坚固程度和美观程度远远超过了明光铠。明光铠不过是批量化生产没有灵魂的甲胄而已,而它的卓越之处在于它是一件限量款,造价也是明光铠的百倍还多,整个北印度只有这么一件,专属于他巴吉拉的黄金圣衣。

    跟随在巴吉拉身后的军官们甲胄也还可以,锁子甲铁胸铠高头大马,马身上的装饰品五花八门,各种纹饰和神的塑像,看到这匹马你就能知道这是一件私人物品。

    军官后面跟着几百名甲胄精良的重步兵,身后背着坚固的塔盾,从这些人看来,这支军队怕是难啃的骨头。

    但跟在这几百人后面的士兵就显得寒酸多了,一个个面黄肌瘦,条件最好的人只能披挂毛皮甲胄,条件差的人就只能穿着套着几层亚麻衣,多数人没有鞋子,光着脚在河岸边坚硬的土地上行进。

    这两万人的军队沿着河岸蔓延行军,看上去就像穿着黄金圣衣的神仙领着一帮乞丐。

    封常清趴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嘴角挑起自负地说道:“我跟大夫要三千轻骑都是要多了,两千骑就可以将这支军队轻松击败。”

    他身旁的副将主动担当捧哏问道:“将军何以如此断言?”

    他指着远方地傲然笑道:“用良莠不齐已经无法形容北印军,我看应该叫贫富不均,穿鞋的只占一成,光脚的竟占九成。军队不是由朝廷供养的吗?怎么前后军会有如此大的差距。还有那位巴吉拉将军,他身上的甲胄黄金就占据了一多半,如此做工精细雕刻有花纹的战甲要花费多少钱?有这么多钱不能给普通士兵多打造几套甲胄吗?”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出击?”

    封常清点了点头:“命令所有人上马,第一轮先捅他屁股,把他们防护最弱的后军干垮。”

    唐军先以一千五百人在距离北印军五里远外上马,去掉多余配重,仅以角弓和横刀作为武器。所有人分散为几个批次的骑队,盯着敌军的屁股准备出击。

    封常清一声令下,马蹄蹬踏着尘土冲了出去,远远可见北印军黑压压的尾巴,如狼群一般尾随着逐渐接近。

    印军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叫喊声,随即发生了短暂的停顿和骚乱。

    北印度后军虽然装备烂,但也是受过正经训练的,军官们骑在马上嘶吼着挥起鞭子驱赶他们结阵,架起了长矛和木盾。前阵的后方也零落地聚起了一些弓箭手,对着迫过来的唐军进行零落的射击。

    唐军的马队间距稀疏,北印军零星的打击并未造成多大伤害,当他们迫近敌军六十多步远时,封常清突然一记响亮的口哨,众骑卒齐刷刷地从马背上直起身来,拉开了角弓对着敌阵一阵抛射,防护最弱的后军纷纷翻倒在地。

    以战马奔跑的速度六十多步远外最多能够抛射两轮,两轮过后封常清口中的竹哨再度吹响,各骑队校尉立刻领着麾下骑兵拨转马头绕到北印度后军的侧翼,再次用角弓近距离袭杀。

    得知后军遇到袭击,巴吉拉立刻高喊指挥着战象折返回来救援,他也从腰间抽出双软剑,闪耀的甲胄如同开屏的孔雀般鲜艳,朝着队伍的后方冲去,高种姓军官们骑着战马紧跟在他的身后。

    但印军的行军队伍拉得过长,能够结成阵型防御的只是后军的尾巴,多数的士兵还在行军的混乱之中,军官们挥舞着皮鞭驱赶他们结阵。但阵形尚未结成,唐军骑兵已经拉出一条长线朝着最混乱的地方进行穿插,手中的角弓丝毫没有停顿,继续近距离攒射。

    唐军骑兵队彻底将北印军队伍切成两段,他们的战马踏进了温暖的恒河水中,然后又折返回来继续进行切蛋糕。后军除了一小部分人能够惊恐地手持长枪盾牌结阵,其余人全部被打散,如没头苍蝇四处乱跑,这些散乱的兵卒成为了轻易被射杀收割的目标。

第六百六十五章 策略最有效

    黄金圣衣巴吉拉终于骑着战马赶到,他和他身后的刹帝利武士们也确实悍勇无匹,高声喊着叽里咕噜的悲壮语言,似乎要将这些卑鄙的偷袭者全部斩于马下。

    封常清突然又吹响竹哨,所有接敌的铁骑迅速拨转马头,跟在背着枿旗的校尉身后撤退。即使他们在撤退的过程中,依然在马上回身放箭,继续收割着北印度军的生命。

    巴吉拉愤怒摘下自己的宝弓追在后面射了一箭,正中一名唐军的后背,对方趴伏在马背上,倾斜地掉了下来。其余武士跟着他追射,双方你来我往互怼箭矢,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

    战神巴吉拉大概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喊停了所有人追击的马匹,自己则把宝弓举出四十五度角,在敌军逃出百步开外的射中了另一名撤退的唐军骑卒,引得周围的北印度士兵举起长矛欢呼,仿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这是恒河战役之前的一道小小的开胃小菜,北印度后军损失了上千名低种姓士兵,唐军阵亡两人,还都是被战神巴拉吉射杀的。这足以说明婆罗门和刹帝利阶层代表了印度的最高战斗力。

    巴拉吉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保持着清醒,唐军绝对不会只袭击这一次,他果断将自己的亲卫部队分出一半留在队伍尾巴上,又将战象一字排列在行军队伍的东边,用来防御敌军的袭击。唐军是绝对不可能从西边的恒河水中钻出来的。

    唐军经过这一次的小试探,已经初步了解的北印度军队的战斗力,强的只是那一小撮刹帝利军官和亲卫吠舍士兵,多数的吠舍、首陀罗毫无防护且战斗意志薄弱。

    封常清还发现了北印度军队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连冷兵器的制式化都没有完成,他们在敌军的手上找不到两件一模一样的兵器,士兵们手中的长矛长短不一致,他们甲胄武器都独具个人特色。就连军官也一样,某个有钱的军官手里拿着的可能是一把镶金柄的阔刃长剑,他的剑柄上甚至刻着巧夺天工的眼镜蛇浮雕。另一个军官手中拿着的可能就是一把软剑或双刀。武器的明显差异使得他们无法形成严密有效的战阵。

    受制式化影响最大的就是弓箭,众所周知强弓应该配重矢,两石弓、一石弓,和八斗弓所用的箭矢都不同。北都军器监的工匠们为唐军制式弓定制两个标准,步兵长弓为九斗,骑兵角弓为八斗,各种擘张弩,角弓弩都进行标准规范,如此一来所有长弓之间的箭矢都能够通用,同理所有角弓箭矢也能够通用。只有完成制式化,弓箭的统一精确性才能保证,弓弩的密集打击才能成型。

    军队武器统一标准并非源于唐代,秦兵马俑出土的上千枚箭头,用游标卡尺测量,箭头的大小误差在一毫米以内。足以说明秦朝是完成冷兵器制式化的最早时代。

    这样一来,封常清对胜利就更加有信心了,为了不给敌军以喘息之机,他命斥候去侦查了敌军的队形变化后,重新制定了袭击计划。

    “这一次袭扰分为两个批次,第一批以千骑营的轻骑兵对战象进行袭扰,第二批以骑兵投弹队利用猛火雷对象群进行惊吓,使得它们掉头回去踩踏自己人。”

    千骑营在草坡上一字排开,在封常清的哨声吹响之后,朝着恒河边敌军行进的长队冲了过去。

    这一次北印军的反应就比上次敏锐得多,排成一字长队行进中的战象迅速调转了方向,坐在藤篮中的驭手用长钎子扎着象头,使得象群朝着唐军骑兵方向反攻。

    千骑营在距离敌军战象七十多步远时开始集中放箭,但大象确实是皮糙肉厚,箭矢挂在象身上仅造成了渗血效果,也有几个象背上的弓手被射倒,从藤篮中栽了出来。

    驭手们长钎子狠命地扎着象头,使得它们吃痛前冲,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

    巴吉拉听到该死的哨声再度响起,这些唐军永远都不敢硬碰硬,迅速调转马头撤离。

    另一支唐军骑兵接替他们朝着象阵冲去,双方在七十多步远外,这些唐军从腰间的牛皮袋中取出了黑乎乎的铁球,用火折子点燃了捻子,握在手中又前冲出二十多步,同时挥动手臂将铁球掷了出去。

    未知的东西永远可怕,铁球落在象阵脚下时,所有北印军将领的脑袋都嗡嗡响,生怕它们里面钻出绿瘴气或什么毒蛇毒蝎来。

    惊雷般的爆炸声在地面上炸响,翻滚起熊熊火焰,他们的脑袋真的嗡嗡响了。溅射出灼热的火油在大象的腿上或身上燃烧起来。

    象群立刻发出了悲鸣的长嘶声,惊吓得调转方向朝着已方的队伍冲去,战神巴吉拉的脸上浮现出一瞬的惊恐与愤怒,张开喉咙暴喊道:“都散开,躲开!”

    北印度士兵惊恐万状地往恒河的方向奔去,身后是同样惊恐奔跑的大象,它们将这些士兵们撞倒,粗壮的大脚踩了上去。跑得快的士兵们跌跌撞撞的进入恒河中,身体在起伏的河水中上下波动,或扑入浑浊的水底大口喝水。

    这个时候的恒河水还是相当干净的,干掉三碗都不会重生再做印度人。

    只是象群们也冲进了河水中,四脚的快速踩踏使得河水都如沸腾了一般,有些扑倒在水中的兵卒正好被踩住,整个水底仿佛被红色墨水晕染。

    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刻,唐军的千骑营再度逼来,这次他们动用了马槊队在前方,将聚集在一起的小股敌军冲散,用角弓和横刀收割敌军性命。

    战神巴吉拉带着他的刹帝利军官团和亲卫军又一次回来救场,挥动着手中的各色兵器朝着唐军骑兵冲来,他挥舞在手中的犀利软剑恨不得将这帮偷袭者脑袋全部割下。

    然而封常清依然选择不与他硬碰硬,吹响了竹哨率领着骑兵们再度撤退。

    有飞骑尉企图在撤退前袭杀巴吉拉,以揽取头等大功,他操着角弓朝着他发射了鸣镝,有百余骑兵跟着将箭矢攒射了过去。

    巴吉拉挥舞着双软剑击断了这些飞来的箭矢,就算有箭矢刺中,也不会产生任何伤害。

    封常清回头大声训斥道:“乱射什么箭!不要对那个金王八壳浪费箭矢!你破不了他的甲!”

    巴吉拉对这次的损失愤怒到了极点,挥动着马鞭奋起直追,但他的甲胄过重影响了速度,而且更糟的是他在追的过程中一骑领先。他知道自己独自一人对上千骑兵容易有生命危险,只好悻悻地撤了回来。

    封常清遥望身后撤回去的追兵巴吉拉,笑着对身边人说道:“看见了吧,策略永远比勇猛更有用。”

第六百六十六章 高段位套路

    北印度军队的士气低落到了最低点,唐军两次的骑兵奔袭使得他们损失惨重。巴吉拉本人有金甲护体,也有重步兵护卫,暂时不用担心性命之忧,但他麾下的士兵接连不断地死去,仅凭几百人的装备精良能挽回败局吗?就算他能够活着抵达曲女城下,残兵败将如何从唐军手中夺回曲女城?

    他遭遇到了一种全新的战术,已经涵盖了他的军事知识盲区。过去的几百年里,每一次侵略者的到来都带来一种新的作战方式,波斯人皇帝大流士入侵时的不死军带来了重装步兵和战车,亚历山大带来了马其顿方阵,大月氏人的霜贵帝国带来了重骑兵冲锋,但这次的唐军带来的灵活穿插的轻骑兵,当然他还没有见识到唐军的弩箭长弓搭配的箭雨和六花阵。

    实际上每一次侵略战争都能给印度带来深层次的改变,如大流士和亚历山大入侵后,使得北印度人学会了重步兵和马其顿方阵,他们用这种先进的战术思想狠虐自己的南方同胞,大一统的孔雀王朝由此而诞生。大月氏人霜贵王朝结束后,北印度人学会了用骑兵和战象,然后笈多王朝诞生。他们所有内部战争都是北方虐南方,因为北印度确实在外来者的倒逼下,显得更有攻击力。

    巴吉拉虽然自己也短视,但他隐隐感觉到是婆罗门神庙的长老们害了自己,他们害怕刹帝利贵族们掌控军队威胁到他们的统治,就把种姓隔离也灌入到军队之中。使得一支武装中有四个种姓,这种种姓之间的割裂感,让刹帝利无法把军队拧成一股劲儿,就如他这样转型成功的婆罗门,也无法做到。

    但他还是相信自己不会战败,他在心底都高声叫喊,我是北印度的战神!我曾经战无不胜!现在我一样会顺利来到曲女城下,最终夺回曲女城。

    冷静下来的巴吉拉决定组成行军方阵,正是亚历山大带给印度的马其顿方阵,不过印度人根据自己的特点进行了修改,外围两层长矛以据敌骑兵,第三层为刀盾兵,行军时长矛竖起,步伐一致向前行军。

    列阵行军对军队的纪律性要求较高,巴吉拉麾下的军队算是北印度军中的精锐,自然能够完成这么低段位的复杂操作。

    他不敢再把象阵安排在军阵的左侧,以防唐军再用什么巫术平地炸雷把大象给惊了,刚才稀疏的行军队列都踩踏死了这么多人,若是如马其顿方阵这么密集的阵型,几十头大象足以使得北印军一败涂地。

    他把重步兵亲卫安置在六个方阵的中央,组成骑兵的刹帝利、吠舍们分别在队首和队尾,这样即使唐军胆敢前来冲阵,中央的重步兵阵型也可以有效阻击敌军,骑兵也可以救援两端的骑兵方阵,这样的配置理论上没有任何漏洞。

    没有漏洞就是最大的漏洞,马其顿方阵移动缓慢,可以用在战场遭遇中,但不可以用在长途行军中。而且行军的主体是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长时间保持一种行为模式,他总要吃喝拉撒睡,就像草原上成群的羚羊,它们也以团队行动,但总有打盹的时候,也总能让狼找到捕猎的机会。

    斥候将北印军的消息传递给了封常清,封常清决定亲自去查探一下,趴在草丛中遥望远处列阵整齐的印军。

    “我就说嘛,北印度军神如果就那点儿水平,那么我带一万多人,就可以将整个印度给征服了。这个阵法多少还有点意思,仅仅是有点意思,水平也就止步于此了。”

    副将问道:“封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封常清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办?列阵不战,今日的两场突袭已经足够了,其余的事情放到明天再说。

    星空下平坦而肥沃的土地上,相隔不过十几里,两只军队分别在平原上燃起了篝火,他们之间并非不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相互之间带着野心和提防。展现出野心的是唐军,带着提防的是北印度军队。

    没有主动权的一方想要获得胜利,困难程度相当于地狱。北印度军由于有了他们预定的任务,只能在被动牵制挨打的过程中前进,他们的行军速度使得他们无法主动出击,目标的明确也使得他们无法浪费时间去进行诱敌设伏,战争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第二日清晨,恒河上碧波荡漾,粼粼的波光延长百里。北印度军队继续列阵开拔上路,整齐的方阵在行进中也颇为壮观,干燥的尘土在空中纷扬。

    李嗣业将三千骑兵分为了四部分,一部分跟随移动看护马匹和给养,其余三支轮流派出骑兵斥候侦查敌军,等待他们纪律松散的时刻,随时准备进攻。

    日头逐渐升到了当空,北印军停了下来,两个方阵解散跑到河中饮水,另外四个方阵原地坐下休息。唐军突然在他们的右侧出现,两支骑兵千余骑从两个方向对着北印军冲锋,坐在地上的北印军慌忙站起来迎敌,反应和整顿速度慢了半截,唐军已经扑至近前用角弓两轮抛射。

    北印军再度发生了小规模的乱象,两翼骑兵慌忙来回救援,等他们即将于唐军接敌时,敌人又如风一般地撤走了。

    长时间的结阵行军不但减缓了速度,对他们的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特别是赤日当空之时,许多士兵已经厌烦了这种提心吊胆。

    短短一个时辰之后,唐军又找到了北印军行进中的疏漏,又来了一次突然袭扰。

    傍晚时分,北印军再次停下修整,多数人已经麻木而又神经衰弱,唐军又进行了一轮袭击,射杀敌人数百人后再次迅速撤退。不止是低种姓士兵在战斗中因疲惫而逐渐丧失意志,就连高种姓士兵和刹帝利骑兵们也疲于奔命,满腹怨言。这简直是在群鼠咬活象,两万军队在唐军的追咬中已经遍体鳞伤,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散架倒下。

    当夜封常清召集大部分军官进行商议,许多人认为一举击垮北印军的时机已经来临,明日可对敌军发动总攻。封常清却认为时机仍不合适,因为敌军在遇袭后多数依然能够进行反击,哪怕是微弱的反击。

    他认为明日还需要两轮以上的偷袭,封常清这个高段位玩家了解了北印度军队的综合实力后,已经不满足于只打胜仗。他还要给自己制定高标准,打一场战损比从五十比一到一百比一的战争。这种乐趣就像是高级玩家们的无伤通关,把战争当做一场炫耀技术的表演赛。

第六百六十七章 溃军之将只剩勇

    黎明时分,大地的东方升起一颗太白星,当所有星光都已经暗淡时,它成为这阴阳割昏晓短暂时间内的唯一光亮。

    恒河边上大象们甩动着长鼻,四条腿站在河水中,蒲扇般的耳朵轻轻动弹,表示他们尚未睡醒。

    河岸上分布着星罗棋布的篝火灰烬,有些柴枝还尚未燃尽,有忽明忽暗的灰烬亮起。北印度士兵们姿态万千地躺在沙土上,仿佛是在练着不同动作的瑜伽。

    巴吉拉安排各军进行值夜,轮流休息,但到第二天清晨时分,无论是躺下睡觉的,还是正在值守的,都放松了警惕打着盹儿。刹帝利军官们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整个大地一片寂静,只有远方缓慢接近的黑点集群。

    骑兵在夜间无法发挥战斗力,所以当天色微微亮时,一部分印军在外围进行放哨值守,一部分人还在睡翻身觉。

    马蹄的震动声惊醒了拄着长矛站着睡觉的士兵,他揉了揉轻松的睡眼,看见了天际齐头并进的敌骑,那起伏跳动的身影已经遥遥地将杀气投射了过来。

    “叽里咕噜,敌军来袭了!”

    士兵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站起来,慌忙奔跑着聚敛到一起,军官们手忙脚乱地披挂战甲,金甲战神从临时营帐中走出,翻身上马怒吼道:“谁让你们卸甲睡觉的!不知道敌军像野狼一般凶残狡猾吗!”

    第一轮的箭矢打击已经来临,士兵们翻滚着在地上乱爬,箭矢从他们的后背上穿进来,鲜血浸染了麻衣。

    “组起战阵,快些,快些!”

    唐军的铁蹄已经朝着他们冲来,印军连一个完整的马其顿方阵都没有组成,尽管军官们努力地要把人聚起来,但唐军的马槊队专朝着人群聚集的地方冲锋,锋利的槊尖将一个个敌军的胸膛穿透,使得散乱的印军更加变为了一盘散沙。

    本来在封常清的预料中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应该不能击垮北印军,他估算敌军伤亡到达一成时就会溃败,但这几日的袭扰敌军真正死亡人数并未超过两千,显然他又高估战神巴吉拉了,他的军队也超不过一成这个定例。

    但他没想到对方尚未到达一成便彻底溃散了,似乎接下来就是清扫战场,俘虏残余兵卒。

    更加令人没想到的是,溃散的印军中还有一个不可猜度的因子,那就是战神巴吉拉。他丝毫不在意全军的败况,他甚至认为麾下的这些士兵影响了他的发挥。

    他与这些低种姓士兵已经完全割裂,他们的死亡无法对他造成影响,真正他自己的选择,就像在用一种理想的方法实现个人英雄的发挥。

    他骑着战马挥舞着双剑,领着五六个人朝着唐军骑兵冲来。封常清立刻调集马槊队对他进行围杀。他那双软剑确实非常锋利,能轻松地割破敌人的喉咙,两名唐军被他一个照面斩于马下。

    举着马槊的士兵猛地用槊锋戳在了他的肚腹上,竟然溅起火星,丝毫没有反应。马槊可是破甲能力最强的武器,遇到了这黄金甲居然戳不进去。两名骑卒共同围上来又戳了他两下,还是丝毫没有破甲。他立刻挥舞着软剑将这两人斩杀。

    先后有五六名唐军想干掉他立功,结果不幸死在了他的软剑之下。

    封常清时刻严密地观察着战场的形势,自然也看见了巴吉拉大杀四方左冲右突,这个人的装备实在是太强,仿佛是用北印度所有的财富打造而成,黄金圣衣果然名不虚传。

    他立刻高声下令道:“所有人不要靠近这金壳王八!用角弓远距离袭扰!射他的战马!”

    唐军骑兵们迅速分散开来,继续射杀溃逃的北印度军队,同时与巴吉拉保持距离。

    封常清特意抽调出一个骑队与巴吉拉周旋,始终与他相隔五十多步远,角弓不停地朝着他的马招呼。跟随在他身后的五六名刹帝利武士也在周旋中进行护卫。

    经过一番短暂的周旋之后,巴吉拉似乎认为这样的孤独作战似乎没有意义,率领着六人朝着恒河上游撤退,把溃散的军队留在了河滩之上。

    副将打着马来到封常清身边,望着远遁的巴吉拉问道:“要不要派出一队骑兵去追击。”

    封常清果断地摇了摇头笑道:“不过是孤军之勇,把他留给赵丛芳吧!继续打扫战场,将溃散的敌军全部驱赶进恒河中喝水去!”

    中午时分,恒河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具具的浮尸,仿佛堆叠的死鱼沿着河岸向下游飘去。

    封常清完成了对北印度最强军事力量的清洗,迅速撤离战场,朝着大勃律国的方向移动。

    ……

    赵丛芳把自己的临时行辕设在婆罗门神庙的对面,方便对这帮掌握知识和祭祀的神棍进行监视,时刻关注着城外恒河下游方向的动态。根据李嗣业派人送来的消息,北印度战神巴吉拉率领两万军队前来救援曲女城,封常清已经带着人到下游堵截,现在虽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但他对封常清的作战能力是心服口服的。

    婆罗门的长老们对他们的战神好像也迷之自信,这帮老狐狸对他的无理要求逆来顺受,有时候甚至都不争取一下,很明显是要稳住自己,等着巴吉拉前来收拾局势。

    他不需要揭破他们的脸面,也不用指出他们的期望,等到时候噩耗传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彻底绝望,然后被迫接受现实。

    六日后清晨,唐军士兵在曲女城的城墙上,看到了远处恒河下游处有五六骑朝着城池而来。他们开始以为这只是吠舍种姓的商旅,刹帝利和婆罗门怎么敢带六七人前来送死呢。

    等这些人接近城池之后,士兵们看清他们身上的装束,看见他们身上的锁子甲,其中一人的甲胄非常拉风,堪称黄金圣衣。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些是北印度军队的残部——如果五六个人也叫残部的话。

    他们立刻派人去向赵丛芳军士汇报军情,赵丛芳也百思不得其解。这身穿金甲的定然是巴吉拉,他吃了败仗自己不回去原地去反省,竟然跑到这风口浪尖的曲女城来,他该不会觉得仅仅靠六七人就能收复国都吧。

    他要是真能收复了,他赵丛芳就等于比封常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赵丛芳立刻登上城头,命令士兵们将伏远弩和长弓朝向城外,等着这个疯狂的金甲军神前来。

第六百六十八章 莽就一个字

    曲女城婆罗门神庙内,几十个僧侣坐在两边的石窟中,倾听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长老讲祭祀。婆罗门教的知识传授很具有原始宗教的色彩,一般都是口对口,心对心,家族相传。僧侣们之间均是亲戚抱团。这个巨大的团体相当于唐朝的五姓世家,但宗教的稳固性和神秘性也使得他们比贵族更加稳固。

    为了永世维护他们的地位,婆罗门所有的知识传递都由口对口来完成,不会化作文字记录在本子上,没有了他们就无法维持宗教,也无法制定与教义相关的法律。

    他们有意识地阻止了知识的传播,使得印度史料显得异常苍白和空洞,整个印度史除去***和外族统治时期,其它时期无法给后人留下只言片语。当现代历史学家在研究印度古代史时,只能寻找它们的侵略者记载的历史,同时也包括从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中,得到了戒日王朝时期和孔雀王朝时期的历史记载和风土人情。

    “今天我就讲到这里,都下去吧。”

    一名僧侣急匆匆地跑进了大厅中,兴奋地喊道:“战神来了,巴拉吉来了!”

    长老神情一怔,眉角露出笑意,随即迅速收敛了回去神情严肃地问道:“他带来了多少兵?”

    “只有六个刹帝利将领和他自己。”

    众人一听,心情霎时又暗了下来,长老则站起来大声说道:“很好!一个刹帝利顶得上一百个吠舍,顶得上一万个首陀罗。一个巴吉拉就顶得上整个印度的军队!他一定能够从敌人手中夺回曲女城,把他们全部赶出北印度。”

    有些人心怀忧虑,怏怏地说道:“巴吉拉带着的人有些少啊,这样如何能胜过城中的近万唐军?”

    有人站起来精神抖擞地说道:“巴拉吉不是别人,他是战神,他曾经单枪匹马一个人攻下一座城,又曾经一个人干掉了一支军队,他受过神的祝福!”

    “他打败的只是我们自己人的军队,可这些唐军是外来的军队,怕是神谕会失去作用。”

    “怎么会?”长老信心十足地给众人打气道:“他可不不止是受过神谕,他更是湿婆的化身,神会给他力量,任何来到北印度的军队,都会被他身上所加持的神力所打败!”

    众多僧侣自信心慢慢,以为真的会有这样一幕出现,但是这已经是胡说八道了,也不能完全怪他们短视,这些人整日生活在神庙之中,就像我们所说的高居庙堂之上,从来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是凭借臆想和对宗教神的信仰,才有那样的想法。

    长老高兴过之后,心中又有些不满,有些东西怕是不能挽回了。巴吉拉应该能够夺回城池,但他不一定能将所有唐军消灭,神庙里的这些黄金可都就打了水漂。还有让他更遗憾的,那些就他们惊醒从各地挑来的女孩充当庙妓圣女,却被一帮从东方来的蛮夷给糟蹋了。他这人可是有洁癖的,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无法接受,所以这实在让他痛心,恨不得将这些混蛋千刀万剐。

    他眯出狠毒的眼睛,遥望大殿门外水渠边洗衣的这些女子。身边的另一位长老看出了这位大长老的所思所想,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说道:“前些天这些婊子和唐军中的粟特人搞的时候,有些还叫出了声音,实在是贱得很。留着她们还有什么用,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添堵吗?“

    这位长老阴沉地点了点头:“那就派几个人把她们给一个个吊死,放到恒河上火化掉。”

    “我这就派人去干。”

    二长老刚准备转身离去,长老又喊住了他:“等等吧,等巴吉拉把城池夺下来再说。”

    ……

    北印度军神把兜鍪上的面罩拉了下来,从腰间抽出双剑,男性荷尔蒙在他的身上挥发,宛如一只开始展现光彩的雄孔雀。他的身后跟着六名对他忠心耿耿的刹帝利武士,分布在他的左右,也如孔雀的双翼。

    他发出一声愤怒咆哮,抽打着马鞭,马儿逐渐加快奔跑。马蹄有韵律地踏击着地面,使得他的身体也有节奏的起伏。

    副将凑在赵丛芳的耳边问道:“要不要我带人下去在城门外迎敌。”

    “有那个必要吗?”赵丛芳玩味地说道:“能从封常清手里活下来,一定是甲胄坚固,个人战力爆棚,指挥能力拉胯。给我在城头上放箭,把他们全部射死。”

    城头上的士兵们拉开了长弓,赵丛芳回头看了一眼,恼声说道:“不要用长弓,没看见人家馅大皮厚吗?应该用大家伙招呼,把我们携带的攻城床弩和伏远弩架起来。”

    两个弩手坐在伏远弩弓的两边,以腰力进行上弦。拉动床弩用的是方向盘一般的轮轴,架上箭矢,副将挥手下令:“射!”

    孩童手臂粗细的箭杆破空而出,划出抛物线朝巴吉拉射来,他挥动着软剑格在箭杆上,只是将箭头稍稍打偏了一些,侧着身子躲过,那箭杆钉在身后的地上,尾翎还在微微颤抖。

    他回头看了看那箭杆,生生被吓了一跳,但依然打着马冲锋向前,他身边的将士们一个个被弩箭带走,巴吉拉依旧不管不顾,似乎在用最后的勇猛来博取一个成功。他似乎看见了站在城墙上的敌军将领,正面带佩服和震惊地看着他,他一定没有见过世界上如他这般英勇无惧之人。没错,他们以前遇到的不过是酒囊饭袋,只有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他要用最惊世骇俗的方法打破他们城池。他要从从这上万军中将敌人的将军擒获,以一种英雄的方式威逼他们同意撤退。

    这是才他一人能够办到的事情,一个雅利安近乎神的将军所能做的事情。

    他飞奔的马儿已经接近了城头,箭杆不间断地从他身边掠过,他眼睛看得是一清二楚,然后敌人就在他三十多丈远的地方。他突然从怀掏出猫爪,握着绳子在空中飞旋着,然后朝着城头投过去,猫爪挂在了城墙上。下一秒他双手一拉,印度军神从马上跳了起来,借着巨大的拉势,马上就要扑上城头了。

    那唐军将领竟然笑着从别人手里接过弓弩平端在手里,一等是为自己的举动给吓傻了,连床弩和伏远弩都奈何不了他,区区一个横端在手中的弓又如何,他都不需要去躲闪抓肩头。

    只是下一瞬间,那箭矢射到了他才胸口,却并未穿透铁甲。他冷笑地拽着箭杆却发现手上发出哧哧的响声,好像在迅速窜火。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但也突然感觉到了危机。

    轰!箭杆已经炸成了一团火球。

第六百六十九章 兴都库伦怀古

    爆炸就是艺术。

    印度军神巴吉拉刚才一瞬间的想法就是艺术,又如同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终究还是变成了一块破絮,掉在了城墙下。

    赵丛芳还带人亲自下去看看这个一人攻城的莽汉子,他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咽着血。满带着壮志未酬的笑容。他看着眼前来看他的三个人,他们一定被他刚才的举动给惊吓到了,他们见识过他的勇毅和决绝之后,也应当知道婆罗门中不光有一群念经的僧侣,还有他这样强悍的英雄。

    “这么好的甲,真可惜。这人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就六七个人还敢来攻城。”

    “不清楚,可能是个无脑的莽夫。”

    “不对,这好像就是那帮印度人所说的军神。”

    巴结拉听到这样调侃的对话,心底的怒气翻涌上来,咳嗽出一摊鲜血,头歪到了另一边。

    赵丛芳满怀恶意地哼了一声,对身边人吩咐道:“既然是被吹出来的军神,那就把他的甲扒了,挂在曲女城神庙的高塔上,让城中的婆罗门和刹帝利都看看,跟唐军作对是什么下场。”

    片刻之后,三五个唐军士兵拽着挂在塔顶的麻绳,像升旗一般把一句尸体挂在了塔顶上。

    神庙的婆罗门长老们纷纷从庙的殿宇中走出来抬头看,惊惧的面孔浮现在面孔上,一个受过神的祝福,被称为湿婆在凡间分身的军神,最终被撸下了神坛,变成了一具浮肿的尸体。

    长老跌坐在地上,神情显得更加绝望,一瞬间仿佛老了很多岁。

    赵丛芳腰间挂着横刀走上来,睥睨了他一眼,指着吊在塔尖上的尸体笑问道:“你这两天稳住我们,就是盼着他来吧。现在你们内定的军神已经来了,一点都不觉得欣慰吗?”

    长老尽量把自己从恐惧的表情中抽离了出来,虚笑着摇摇头说道:“不,一点都不,他就是一个披着黄金甲的凡人,将军你才是神。“

    赵丛芳意满志得地哈哈笑道:“这么尬吹就过分了,不过我喜欢。”

    他回头给身后的随从说道:“立刻向李大夫发公文,就说北印度已经安定,还请大夫调动人马前来接替。”

    半个多月之后,李嗣业的回信也发了过来,赵丛芳打开信封抽出纸张一看,上面只写着“暂时率部在曲女城驻扎,等待我回长安之后再做定夺。”

    赵丛芳的心霎时凉了半截,等李嗣业回长安向皇帝汇报,等消息再来到印度,一年半载可就过去了。他本来还指望着这场征战过后,李嗣业能把他从小勃律换出去,可现在倒好,越打发越远,都驻守到西天的曲女城了。”

    可现在还能怎么办,上面的军令无法违抗。

    戴望也受到了李嗣业来的信,李嗣业命他在印度重新把驿站物流再搞起来,费这么大的劲儿打了这么多场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把北印度便成敛财的机器吗。反正事情都已经闹大了,那就把摊子铺的再大一点,多组织一些人和牲畜,把前些时间损失的本都给他翻回来。

    李嗣业自然要带着唐军的主力从小勃律撤出来,这次远征出来已经超过了六个月的时间,也应该告一段落了。他决定要回到长安去,想办法跟圣人讨要一个驻印度军队的编制,地盘大了仅仅靠原有安西北庭河中这些军队,把各地的驻守实力都给稀释了,无法满足现阶段的军事任务。

    来的时候他走的是小勃律的坦驹岭通道,回去的时候他准备走兴都库什山,顺带了解一下印度附近的地形环境,南亚次大陆是一块黄金宝地,既然铁了心要把它当做后勤基地来经营,自然要把周边的一切都搞清楚。

    封常清似乎猜出他心中的一丝苗头,却又不敢确定,只好在他身边旁敲侧击问道:“大夫,印度虽然是物产丰富,不过离我大唐土地太远了,如果要征募汉家子弟来驻守,大多数人肯定不愿意,驻守在这里的将领也肯定要有怨言。”

    “你是在说赵丛芳?”李嗣业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既然是驻守在印度曲女城,自然不能和其他地方一样。但凡在曲女城值守的人,一律可以把家眷接过来。守将也可以调动印度首陀罗给他修建府邸。”

    “那就真是长驻不走了?”

    “当然,这个地方我们得到了就不能失去。”

    他们远远地看见了兴都库什山脉起伏的山峰,山顶上皑皑白雪,山腰里也透着一股子冷鞘。兴都库什山往西是苏莱曼山,两座山峰之间有两个开放的山口,开伯尔山口和波伦山口。粟特商人和波斯商人就是从这个山口进入印度采购香料。

    李嗣业带队进入山口,挥手部队进行休息,他自己则要满足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站在山脉的侧峰之上,望着脚下的苍茫大地有颇多感叹:“世界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过去已经不知有多少军队从这座山口进入印度,给南亚次大陆带来深重的灾难。这帮印度人就只知道念经玩女人,却不知道只需要在这两座山口修建城墙关隘,就可以将侵略者挡在兴都库什山以北。”

    封常清表示奇怪地点点头:“这不就是修长城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这山口才不过几十里长,哪里能与万里长城扯在一块。这就算是两个城关,也可以把山口封得严严实实。到时候只需弄两万人来驻守,也可以轻松地抵挡数十万侵略者。”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云朵对身后的众将说道:“各位也都在这片土地上走过一遭了,都有什么感想?”

    对于这样高深的问题,大家伙儿哪能回答上来,毕竟上上过学的人少,做过阅读理解题的人就更少。

    他只好自言自语地尬聊道:“你们难道没有见识过种姓制度?看看那些被压迫不配拥有名字的首陀罗和达利特,他们用自己的血汗钱供养了一帮吸血的刹帝利和婆罗门,却被鄙视为非人和牲口,低种姓的人被高种姓人奴役的同时,甚至可以随意剥夺去生命,这是为什么么?”

    “我来告诉你们,因为他们才是这个土地的主人。雅利安人翻过你们面前的这个山口侵入了印度,杀掉了一批敢于反抗的土著,正式接替他们掌管了这片土地。由于他们与土著居民肤色外貌特征有很大不同,产生了外形上的优越感,才创立出种姓制度这个毒瘤,把雅利安人和低贱的奴隶隔绝。”

    他回头望向众人,目光中充满了希冀:“想想这件事情,所有人都必须从这个反面典型中得到教育,要永远保持强大,强硬,强悍,才不至于被强敌击败而沦落为奴隶,才不会使我们的后世承受太多的苦难。”

    封常清也跟着感慨地说道:“五胡乱华时期,衣冠南渡,北国沦丧,虽不至于全天下覆亡,也是我中国未有之大难,吾辈身为军人,绝不能让这一幕重演。”

第六百七十章 面圣求募兵

    天宝十二载秋十月,李嗣业率麾下将领与回到凉州武威,十一月带着大量从曲女城神庙王宫洗劫的财物进准备入长安,献给皇帝。

    唐军这次在北印度都城可谓是收获颇丰,婆罗门神庙积攒了近百年的黄金,珠宝香料等财物,各种珍玩全部洗劫一空,仅被他运送进长安的财物就达二十车。这些被进贡的战利品之中还有几个婆罗门的僧侣,不知是得罪了赵丛芳还是得罪了长老,也被当做战利品送往长安。

    全权负责押送礼物的是燕小四,领着车马在前方赶路。李嗣业的马队超越献宝车队,在里面看见几个婆罗门僧侣,不禁奇怪地问道:“这几个僧侣从哪里来的?”

    燕小四上前叉手道:“启禀大夫,此乃赵从芳从婆罗门神庙中选送来的,均有一艺傍身。”

    李嗣业上前一一问道:“你有何艺。”

    “大夫,我精通颜料彩绘,可书画花鸟鱼虫,美人骏马。”

    “你呢?”

    “大夫,我精通医理之术,可治病延寿。”

    他问到最后一个身穿白衣红光满面的男子:“你呢?”

    “我精通房中之术,能使人纵情欢乐,却不伤身体,反而强健固本。大夫你看我自己就深受此道之益处。”

    李嗣业抿嘴皱起了眉头,心想这赵从芳也太能找事了,竟然给皇帝找这种人。他好像记得王玄策当初平定中天竺,就从曲女城带回一个婆罗门僧人,给唐太宗献了一颗丹丸,直接把皇帝给搞死了。

    现在弄这么一会房中术的僧人献给李隆基,传出去名声不好听,立刻给燕小四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人给清理掉。

    燕小四倒也干脆,直接叫来两个士兵,把这婆罗门僧人拉到了偏僻荒野中,直接把脑袋给剁掉了。

    清晨时分,李嗣业带着大队进入金光门,直接前往兴庆宫,几十两大车上的财物全部抬到花萼楼上,掀开箱子排列在地上。

    李隆基见了爱不释手,从殿堂这头走到了那头,抓起箱子中的财物细细把玩,然后扔入箱中笑着对叉手立在殿中的李嗣业说道:

    “爱卿,你此番平定了大勃律,又讨伐了北印度,使我大唐兵威震慑四夷,还给朕带回来了这么多的缴获。朕当以重赏爱卿,李嗣业听封!”

    李嗣业叉手拜伏在地:“臣在。”

    “朕封你为西凉王,授上柱国,食邑五千户,永业良田五千亩。”

    ”谢陛下隆恩。”李嗣业以头叩地三次,叉手说道:“陛下,此番征讨大勃律,北印度,皆系陛下鸿福护佑,将士用命。有行营副使封常清善于用兵,归仁军使赵从芳稳健能断,龙朔军使白孝德,疏勒镇使赵崇玼皆有功勋,请陛下授官封赏。”

    “好,”李隆基捋须笑道:“你稍后将他们的功勋誊写于奏疏,一一报来。”

    “喏。”

    皇帝上前将李嗣业搀扶起来,指着窗外说道:“昨夜降下初雪,龙池风光正好,爱卿不如与朕一起前往沉香亭一起赏雪饮酒如何。”

    “嗣业欣然受命!”

    宫宦们打着华盖,跟随在皇帝身后,李嗣业也紧跟着往沉香亭走去。道路上有宫中仆役清扫了地面。李隆基抬手遥指湖面,让他看湖面上的雪花,仿佛万里平川,天地一片苍茫。

    他们来到沉香亭中,就看见贵妃坐在亭中,披着一件白狐大氅,白色衣衫,素颜红润宛如雪后初放的红梅。李嗣业侧低着头不敢多看,上前叉手行礼道:”臣李嗣业参见娘娘。”

    贵妃微微点头,挥手道:“李大夫免礼。”

    她们夫妻二人坐在翘头案对面的地毯上,李嗣业则跪坐在稍远的案前,身边有宫女侍奉倒酒。

    李隆基与杨贵妃诉说着家常,饮了几盏酒,杨贵妃起身捂着狐裘说道:“三郎,这外面有些寒冷,妾身先回南薰殿去了。”

    “那好。”

    李嗣业连忙起身叉手。

    皇帝兴致大好,一再给李嗣业劝酒,又望着龙池湖面诗兴大发,做了几首韵律还算通顺的诗词。李嗣业则坐在一旁言语吹捧,他也不怕尬吹错了引得皇帝尴尬,反正咱这个人设就是文墨不通,吹捧错了皇帝也不会怪罪。

    几盏酒下肚之后,皇帝似乎有些醉眼朦胧,倾斜靠在了案几上。李嗣业心眼活泛地转了几下眼珠,本来想找个机会跟皇帝提一提征召扩军,向北印度驻军的事情。若是他清醒的时候还不一定会答应,但此刻酒意微醺,正好提起此事。

    “陛下,臣有一建言。”

    李隆基端着酒盏笑道:“嗣业但讲无妨。”

    “陛下,臣平定北印度之后,还留有一军在曲女城中,但安西兵力不足。所以斗胆奏请陛下,可否请兵部在中原募兵以充安西,可使臣能抽调力量在北印度长驻一军。”

    李隆基抬头犹豫片刻,好像醉得还不是很厉害,还能够保持神智清醒地问他:“你还需要多少人?”

    “只需招募两万良家子便可。”

    “这么多?”皇帝抿住了嘴唇有些不情愿,思虑片刻后问道:“你现在想要派人驻守的北印度,可是当初玄奘法师西行求佛之终点?”

    李嗣业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启禀陛下,正是。”

    “这西天万里之遥,与中原风马牛远不可及,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嗣业何必把地界扩充到如此偏远。朕的意思是你不如把人马撤回来,独驻守大小勃律即可。”

    李嗣业暗感不妙,喝醉了思路都如此清晰,看来不好说服。

    他只好又换了个角度劝说道:“陛下,北印度之富庶肥沃,绝不只是臣献上的那些。此地盛产胡椒和各种香料,而且前两年臣奉献给娘娘的檀香榻,便是从北印度引进而来。”

    皇帝还是不肯点头,摆手说道:“既然北印度富庶,可使之内附,让他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即可。”

    李嗣业短暂沉思,便又有了说辞:“陛下,北印度虽然富庶,但其民多不开智,行为语言疯癫混乱。甚至是他们的君主没有权力更没有地位,真正有地位的竟然是神庙中的僧侣。似这等悖逆天地规则的异邦,绝不肯归顺我朝,所以不但要除掉,还要长久驻守以管束。”

    “原来是这样,”皇帝揪着胡须想了片刻:“朕可以命兵部给你招募兵马,授予甲胄兵器。但若是两万人,则要耗费钱粮无数,这个先例朕不能给你开。”

    “陛下,既然要长驻北印度,军队所耗的钱粮自然要由北印度来准备,我们只需安心驻军即可。”

    皇帝抬头望着沉香亭的顶部,才缓缓点头同意。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会面杨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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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嗣业刚回到城中的府邸,皇帝突然派人传来一张算不上圣旨的纸条,他打开纸条一看,皇帝在纸条上写着,允许兵部募兵两万,但驻守北印度的军队朝廷不授予名号,也不能在兵部报备。“

    他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清楚皇帝出于什么想法,都已经同意募兵了,却又不愿意承认吗?这到底有什么坏处,又有什么猫腻。

    看来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总比皇帝不同意强,至少还让兵部给配合弄了两万个名额,驻留北印度只需要一万人便可,这样来算他还赚了一万人。雄厚兵力就是这样东敲一榔头西敲一棒槌拼凑出来的。

    他刚在房中还未坐热屁股,便听得门人前来通报:“大夫,杨相公请你过府一叙。”

    杨国忠找他的时机倒也巧合,不知现在此人脑袋活泛了一点没有,不要随随便便被人挑动情绪当枪使,这是自己对他的基本要求,只要这一点他能够做到,两人之间友谊的小船就不会被破坏。

    ……

    ……

    ……

    今日他们在楼中隆重接待了安西北庭节度使李嗣业,并且请来了梨园的舞女和乐师,在二楼的地板上翩翩起舞。

    女主人杨玉瑶侧躺在长榻上,身着淡紫色罗裙,有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味道。确实如此,如今她的儿女都已经成人,自己身上的变化倒是微乎其微,就这一点足以让所有未老先衰的女子们嫉妒到发疯。

    杨国忠和李嗣业两位权臣坐在她的左右,这女人也拥有足够的自信,把身边的所有宴会打造成自己的主场。

    场中的舞伎们翩翩起舞跳动,丝竹声声入耳。杨玉瑶却未把视线投在眼前的舞蹈上。她从床榻上侧起头,用手掌托着发鬓,目光在两个男人脸上来回巡梭。

    李嗣业越来越有男人味了,他的下髯很短,却根根显得有精神;他的目光好像是在欣赏眼前的歌舞,又好像不是,杨玉瑶就是喜欢他这种双目迷惘漫不经心的味道。

    回头再去看杨国忠,他倒是在真的欣赏歌舞,不过看他那股孜孜以求的劲儿,也不知道是在欣赏上半身,还是在欣赏下半身。

    这是杨家人的特色吗,欲望总是那么显而易见,也是那么强烈。

    杨玉瑶的脑袋里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会身居高位,先不说陛下了,安禄山任三镇节度使,封东平郡王。表兄杨钊如今身兼任二十多职,什么御史中丞,色役使,反正也是很大的官儿。李嗣业就更了不得,他身为安西北庭节度使,同时也是陇右道采访使,陇右群牧使,陇右募兵使,通常这三个职位是由河西节度使或陇右节度使来兼任,现在李嗣业由一力承担,可见圣恩之隆厚,而且他还是开元天宝两朝唯一一个入了凌烟阁的功臣。

    这让她油然地相信,自己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她是天空无数群星中最璀璨的一颗,才能吸引这么多男人接近她的身边,如果他们能为我争风吃醋,相互争斗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杨玉瑶从床榻上坐起来,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场中的舞伎们停止了舞蹈,抖着长袖躬身缓缓后退。乐师们也抱着乐器低头离去。

    杨国忠的兴致被打断,颇有些不悦,回头问族姐:“怎么停了?”

    杨玉瑶兴致阑珊地说道:“我有些饿了,不想看这些劳什子的歌舞,叫下人弄一桌酒菜上来,要与钊弟和嗣业举杯共饮。”

    “也罢。”李嗣业从胡床上站起来搓了搓手说道:“我也有些饿了,如此就共进晚餐吧。”

    ……

    实际此时太阳还尚未落山,实际上对于一日两餐的唐人来说,晚餐实际上是黄昏餐。只有那些家境优渥或者达官贵人们才有一天两顿正餐,两顿早点与宵夜的吃法。能够在油灯下读书吃饭的人,已经迈入中产阶级的行列。

    三人来到宽阔的格子间内,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正中央放着一面方矮几,上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碗碟铜盆,

    李嗣业伸头一看,饭菜确实够奢侈的,切脍也就是生鱼片被整齐摆放在一个个小碟中,沾着吃的酱料如芝麻酱就有十几种,然后是佐料丰富的羊肉汤,上面堆积着胡椒粒,还有被摔死的牛的牛肉。

    杨玉瑶端起酒樽先给李嗣业倒满酒盏,又给杨钊倒满。自己则用一个小小的琉璃盏倒了少许。

    她端起琉璃盏对两人说道:“既然是饮酒,当然要有酒令,不过寻常的酒令配不上你们大丈夫,不如倒来个干脆痛快。你们两个一杯接一杯地对着喝,谁要先醉倒了我便派人送你们回去,赢的人当然是留下来与我在楼里共度良夜。”

    李嗣业大吃一惊,这算是什么喝法,简单粗暴比拼酒量,输的人灌醉了被送回家,清醒的反而要留下来?

    “好,”杨国忠咬了咬牙,端着酒盏与李嗣业相碰,然后一仰头灌了下去。

    李嗣业端着酒盏琢磨,他应该在第六盏的时候假装喝醉,然后让杨玉瑶用墨车把他送回家去。六盏似乎又不太像,应该喝到十盏才能糊弄过去。

    他默数着杯数与杨国忠对饮,酒水几乎是一口喝干,杨国忠竟然有昏昏欲醉的趋势,这让李嗣业大为惊诧。

    杨国忠的酒量他是知道的,还不至于到喝个八九盏就能醉倒,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跟自己一样,也抱着装醉的想法混过这一关。

    看来这老小子是对徐娘半老的杨玉瑶产生了厌倦心理,甚至巴不得她转移视线,把精力全投在我身上,他才能够从容脱身。

    李嗣业念头顿生,他眯着双眼缓缓地向前倾斜,准备一骨碌趴在案几上,等待着让人抬出去。

    杨国忠看到他这种举动,连忙伸手搀住他的手臂,疯狂地使眼色。两个人的目光在这短暂的瞬间内交流了无数个信息,虽然毫无默契,但还是弄懂了对方。

    杨玉瑶端着酒盏坐在两人另一侧,期待两个男人为了这段真挚的情感喝出血,或者是大打出手。别看他们现在还各自端着姿态相互谦让,当真正喝醉的时候,就该是竹筒倒豆子什么狠话都往外面撂,然后相互刺激对方,争夺她这个香饽饽。

    李嗣业晕乎乎地端着酒盏,侧头对杨玉瑶说道:“夫人,李某马上就能将杨钊给干倒,请你给我点力量,借我一点气势,与我一起喝一盏。”

    杨玉瑶笑脸荡漾端起酒盏:“好,就陪你这一盏,助你获胜。”

    她刚放下酒盏,杨国忠立刻表现出不满:“阿姊怎么能只与李嗣业喝,却不与我喝,这是什么道理,应该一视同仁。”

    “好。”杨玉瑶是实打实的豪放女,二话不说又灌下一盏。

    李嗣业又端起酒盏:“今日我必然灌醉杨钊,请夫人再痛饮一盏为我助力。”

    “好,”杨玉瑶又灌酒。

    杨国忠也依然叫屈,要求杨玉瑶喝酒。

    如此数遭之后,杨玉瑶终于醉倒躺在了地毯上。

    杨国忠扔掉了手中的酒盏,长松了一口气,对面的李嗣业也是一脸轻松,他们回头对站在角落里的管事吩咐道:“唤两个人过来,把夫人抬着送回三楼休息。”

    “喏。”

    两人走出隔扇间,走到了外面的楼廊上,天色才刚刚黑暗下来,李嗣业没有任何前兆地对杨国忠说道:“太子殿下叫我转告你,他会暗中帮助你扳倒李林甫。”

    谁知杨国忠脸上却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太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不必过来趟这趟浑水。”

第六百七十二章 离开长安

    李嗣业一连三日入宫,被皇帝赐予近侍而坐,无论出门赏花还是游曲江池都命他伴随身边,就连皇帝与杨玉环同乘一马嬉戏笑闹,他也得跟在身边当电灯泡,幸好他把面皮磨得足够厚,不但不觉得尴尬,还插科打诨说出两句俏皮恭维话,惹得皇帝和杨玉环在马上笑着直哆嗦。

    杨国忠也时常陪伴在君王左右,但一看到李嗣业,脸色就不由自主耷拉了下来,那个表情就像是在后宫争宠的小妾一般。他与李嗣业安禄山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把自己的藤蔓都缠在李隆基这棵大树上了,虽然成长速度极快,但树干枯朽倒下,藤蔓也将死去。而李和安就如同成长在皇帝伞盖下的小树苗,虽然也受皇恩庇护,但其成长之后,但足以自立。

    趁着李嗣业不在时,杨国忠趁机在皇帝面前进言:“陛下,李嗣业身为边镇大将,长时间呆在朝中,恐对于边防不利。他自己满足于长安繁华生活,却忘记了边疆百姓兵士之苦,实在是不应该啊。陛下若是不愿意明令怕伤他脸面,可由臣亲自去以言辞令他离京。”

    “嗯,”李隆基思虑片刻,点了点头说:“行,国忠,此事就交给你言谈,但千万不要言辞过甚,伤了李大夫的颜面。”

    听着这君臣的对话,站在一旁的小宦官眯了眯眼睛,然后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

    杨国忠意满志得地走出宫门,正准备亲自到李嗣业的府邸上耍一下威风赶他离京,但仔细一思索,他自己口才不怎么样,应该回府找人写一段发言,用最激烈的言语去驱赶李嗣业。说罢他内心怀揣着笑意向杨府而去。

    宫中的小太监寻了个机会出来宫门,沿着横街来到广福坊的李嗣业府邸外,轻轻叩敲侧门。门子与其相见后领入内室,李嗣业请他就座,然后听他把皇宫中发生事件的微枝末节讲述了一遍。

    “多谢公公相告,来人,拿些银铤犒劳公公。”

    “李大夫客气了。这是我应当所为。”

    等太监走后,李嗣业站在堂中沉思,愈发感觉可笑,捋着胡须轻蔑地哼了一声:“害怕我在长安夺你的宠,我还不想留在长安呢,如今河西,北庭,安西才是我如鱼得水之地,倒要瞧瞧你在长安能够和安禄山碰出几个火花。”

    他自然不会等到杨国忠来这里找了,省的受他一阵嘴炮气,直接提笔给皇帝写了封请归奏疏,表示虽然舍不得陛下,但边镇不可一日武将,只好割舍对于陛下的感情。

    皇帝还以为杨国忠的祖安话已经直接传给了李嗣业,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又赏了他一些财物,命文武百官在城外柳岸送行,才打发他离开了皇宫。

    李嗣业走出皇宫后,并没有回到府中,直接去河西留后院叫了自己这一波人马仪仗,经过一夜修整等明日离开长安,他自己当晚也留在河西留后院中。

    且说杨国忠回到自己府邸,叫了五六个手底下的御用文人,每个人都写了一封慷慨激昂的骂词,大抵都是批评李嗣业留恋长安,不思变患,有些口气重些的,直接把李嗣业与死去的那些如盖嘉运相提并论。杨国忠当然是要采纳口气最重的。

    他前往李嗣业府邸的路上,还不忘拿着绢布上犀利言辞背诵,以保证到时候能够发音准确些。

    结果杨国忠来到李嗣业府,听得门人说此人竟然不在府上,心中实在是遗憾。他立刻呼喝李府的管事去外面找,借着皇帝的鸡毛令箭要把他叫回府邸中来,不过在此之前,他是可以受累等待一下的,只要他还在长安城中,天黑宵禁前也一定会回到府上的。

    可他带着一帮奴仆从白天等待到黄昏,直至天边的丹凤门上传来禁鼓声,杨国忠终于支撑不住了,对着李府看门的管事们破口大骂道:“我奉陛下的口谕前来痛斥李嗣业!他不在府邸也就罢了,遣你们这些狗奴婢出去寻找,你们竟然也敢欺瞒!当真不怕王法吗,小心我今日鞭挞尔等!”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嗣业府邸的大管事回来了,朝着杨国忠叉手垂拜。杨相公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右衽,怒声问道:“李嗣业何在?他为何不敢前来见我。”

    大管事抬首挺胸坦然道:“今日上午我家阿郎已经以书信呈奏陛下,已决定提前拜别君恩前往河西,现在与大队人马同在留后院中。我家阿郎叫我转告杨相公。感谢杨相公如此惦记,他已绝意离开长安,希望相公不要留恋。”

    杨国忠表面上笑意呵呵,内心中却是在发飙:“老子留恋你个屁!好不容易借了陛下的恩威来骂你一顿,只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滑头,竟然提前向皇帝禀告要离开长安,让我的准备落到了空处。”

    第二日清晨,长安晨曦亮起,鸡鸣声遍起乐游原,宫阙飞檐挑斗拱,红柱如星斗排列。三镇节度使李嗣业离开长安,朝廷百官在城外柳岸相送。

    距离上一次他受到过这样的礼遇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当初他新立下不世之功后离开长安,皇帝也如今天这般派出文武百官在这城外的驿站中相送,当时来送他的不止有文武百官,还有杨国忠和李林甫这一对冤家,不过今天的阵容也不差。陈希烈、韦见素、还有崔融崔圆,杨氏似乎在家中怄气,不肯前来相送。

    李嗣业笑着朝众人拱手抱拳,以他现在的资格,对除去皇帝外任何人都无论行叉手礼仪。

    “李大夫,山高水长再会。”

    “诸公再会。”

    “李大夫请珍重。”

    “诸公也请珍重。”

    他跨上战马带着队伍,两旌在前,六纛在后,旗帜猎猎在西风中摇曳,朝着渭河方向而去。

    渭河的的河畔有一座古亭,亭中已有人备好了酒席,一名男子身穿朱红色衣衫坐在案几后。亭外有一名俊逸非凡的年轻道士手执拂尘,牵着马匹,似在等待,但李嗣业的马队到来后却表情冷淡。

    李嗣业抬起手掌指挥众人停下,自己则翻身下马,慢步来到这亭子前,目视前方的道人,两人心照不宣抬手行礼。

    他又朝向亭中的这人躬身叉手道:“卑职李嗣业参见太子。”

第六百七十三章 渭河亭辩势

    李亨连忙从案几前站起来,来到李嗣业的满脸喜悦地说道:“李亨在这里恭候大夫,没想到去岁一别,今日见到大夫感觉你身体瘦了很多。西域多风沙征战,容易生寒,我特意令妃子给你做了一挂狐裘披风,希望能助大夫在西域黄沙百战。”

    太子的这种反复拉拢行为用一次的时候还感觉挺感动的,但是经过两次,三次之后,就感觉也是那么回事儿了。这就是李亨的毛病所在,施恩太过频繁以至于成滥觞。当然李嗣业只是把想法藏在心中,重复表现了一下自己还差不多的演技。

    他单膝跪地叉手感激道:“殿下对臣如此厚遇,嗣业感在肺腑,无以报答殿下之厚恩。”

    “李大夫快快请起。”

    他双手将李嗣业搀扶起来,牵着他的左手来到亭中,从案几上取来一盏已经温好的酒水,递给李嗣业。

    李嗣业接过酒盏双手捧着,仰头一饮而尽。

    “大夫请坐。”

    两人落坐在案几前,道士李泌也来到亭中,三人各自落座在长案后面,端起酒盏向李嗣业敬酒道:“去岁李大夫从安西疏勒镇起大军远征大勃律,又带兵攻克北印度都城曲女,实在是可喜可贺,将军之功绩可谓圆满。不过……”

    “不过什么?”

    李嗣业暗想,当年的小道士李泌,也学会欲扬先抑的说客话术了。

    “将军执掌河西北庭安西三地,控疆已达万里之外,收小勃律时创扩归仁军,收河中九国时创扩永徽军,收吐火罗创龙朔军。兵威之盛远达域外,但也使得安西北庭竖敌过多,如今又在北印度设立军镇,恐怕会因为扩充地域太广,反而使得安西北庭军力衰弱,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李嗣业愣了一下,想不到李泌今天来竟然是批评自己的,当然这肯定不止是他自己的意思,或者根本不是他的意思,而是代替太子李亨问出的这番话,工具人实锤了。

    “李待诏不必为嗣业忧心,我已经禀明圣人,圣人也同意属下从中原征募两万士兵以填充安西北庭。如此一来,所调集的兵力足以应付如下所据之地。”

    李泌却轻轻摇头笑道:“这正是我所替大夫忧虑,北印度何地?乃是佛陀发源之地,当年玄奘前去求经全程数万里,两年才到达。今将军派兵占据此地,于我大唐有何益?只是白白分散了兵力而已。”

    李嗣业不想与李泌辩驳,他也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战略,当然他不是看轻李泌。此人虽潜心修道,但这些年游行万里路多有涉猎,成长的速度让人吃惊。他不再是那个统领靖安司屡屡受挫却愈发坚毅的李泌,而是一个拥有卓越智慧的战略家,能够辅佐皇帝查辨天下形势。但他口中所称的天下,不过是以中原江南为主,挟带辽东,河西走廊,西域的传统地理图,他所辨查的形势也立足于此天下。

    但这天下对于李嗣业来说却稍显小了些,中亚作为四战之地经历了多少时事变幻,能够控制此地,可背靠肥沃南亚次大陆,赡养河中吐火罗之兵,以防大食。

    他想要摸索一个能够把西域中亚永远并入中华体系的办法,不使大食教侵染这千里之地,也要让印度这块肥沃的宝石永远成为向中原供应物资的货仓。等安西北庭能够自立大成,即使中原离乱,安西也能依仗自己的优势继续经营。哪怕将来某一天安西北庭脱离朝廷,成为天下离乱藩镇的一员。

    哪怕仅存藩镇独立经营,安西北庭也要死死落在汉人手中,绝不允许一些突厥种,阿拉伯半岛闪米特人,雅利安人在这里弄潮肆虐。

    趁着现在他所呆的这个地方还是千百年来最繁盛的时刻,还能够背靠中原的富庶任性一阵子,可一旦过了这个辉煌的时代,他们将迟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创造奇迹。

    李嗣业摇了摇头说道:“你从未去过安西,也你从未去过河中,更从未去过吐火罗和北印度,没有见识过那里的风光和景致,更未观察过那里的表里山河,自然不明白我为何要驻军。李待诏如果有机会可以去看看,然后再来辩驳我。”

    李泌挥舞着拂尘笑了:“适才李大夫的话使人如囫囵吞枣未解其意,不过李泌倒是可以反驳。不管你说的北印度山水如何清秀美丽,如何资源富足,它能够比得上远在我东方的中原之富庶吗,能够比得上长江下游的鱼米之乡吗?”

    “当然能够比得上。”李嗣业这样回答让李泌吃惊,他当然从未想过能有地方的山川之美能够超越自家土地。李嗣业再次重申了一遍:“整个南北天竺土地肥沃而少高山,土地也远比中原肥沃,虽然这个地方养了一群养尊处优的外来猪。”

    “权且就算如此,李将军在这么远的地方驻军,你自己又身在河西。假如将来中原有变,大夫就算长了许多手臂,也无法兼顾多方。李大夫所费力占据的土地,也会因为朝廷无瑕西顾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李嗣业沉默片刻,李泌说的这番话他无法反驳,中原稳定国强时,无论带兵远扩至哪里都高枕无忧。可一旦中原发生战乱,动不动就以十年来计,三国跨度甚至达一个世纪,等经历这样的战争过后。到时候带着兵返回去,原有的地方恐怕就变成敌国的乐园。

    他仔细想了想,抬头感觉沧桑地回答道:“李待诏,我从未想过这么远,况且天下形势最易变难以捉摸,考虑十几年之内,取北印度之地我不后悔。”

    李泌还要再说话,被太子伸手阻挡,李亨双手虚浮道:“驻军征战都是免不了的事情,今日只为嗣业送别,不谈军政事宜。”

    他双手捧起酒盏又敬了太子酒,此时天色已完,他主动朝太子叉手道:“感激陛下在此设宴款待某,但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嗣业要告辞了,还请太子保重。”

    三人并肩走出亭子,随从给李嗣业拉来马匹,他翻身上马手执马鞭,对站在亭外的两人再度告辞:“殿下,我去也,明年或许要与殿下重逢,希望殿下能够保持轻松,我们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李亨听了心头一激,仿佛有股暖流从心底冲到了头脑中。没错,他在李林甫的冷酷敌对之下整整等待了十五年,如今虽然依然渺茫,但杨国忠给他的压力和威胁远不及李林甫。最艰难的阶段都渡过去了,接下来就该享受成果了。

    三镇节度使的马队远远离去,太子仍然与李泌站在亭中遥望,他望着远去的烈烈旌旗,突然感兴趣地说道:“我隐隐感觉李嗣业占据北印度的理由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定然有更层次的原因。”

第六百七十四章 将相生矛盾

    “宣东平郡王安禄山进殿!”太监袁思艺站在楼阁的殿柱下方,高声唱喏宣赞。

    楼梯上响起咚咚咚咚的声音,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身穿紫色缺胯袍,双手提着袍带朝着楼梯上走来。

    袁思艺连忙上前,搀扶了安禄山一把。这胖子在楼梯口站定,大口地喘息了几口气。

    安禄山不动声色,暗自给了袁思艺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即整理了冠带,小步前趋来到陛阶前三丈处,俯身准备下拜,被玄宗开口叫住:“禄儿,你身体太过肥胖无法弯腰,就免去叩拜吧。”

    安禄山只好改下拜为俯身叉手,开口道:“臣安禄山参见陛下。”

    “赐座!”

    “谢陛下。”

    安禄山眯眼看见了坐在殿柱右侧的杨国忠,杨国忠刚虚浮起双手露出笑容,不料安禄山的眼角只是瞟起睥睨了杨一眼,双手扶着肚子目光转向了皇帝。

    李隆基抬手笑道:”安胖子此番从范阳入朝行经千里,路途多有劳顿,骑马行动不便。朕赐你一辆骖驾车,另赐给大食宝马三匹。”

    安胖子激动地叉手感激道:“陛下能如此惦念臣子,可禄山却功劳微末,未能报答陛下之万一,实在是羞愧难当。”

    李隆基却摆手笑着说:“来日方长,安胖子你有这样一份儿心,替朕看管好辽东门户,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多谢陛下,如今河东,平卢局势大好,契丹与奚部畏缩在蛮荒水草之地。河东将士心念士气旺盛,陛下恩德,每日恪守边防,每每出击总有斩获。这不禁让臣想起了吉温在任节度副使期间安抚士卒,宣扬朝廷德化,让臣十分感动。”

    “哦。”玄宗扭头望向杨国忠问道:“吉温现任何职啊?”

    杨国忠叉手禀道:“启禀陛下,吉温现任御史中丞。”

    李隆基又对安禄山问道:“以你之见,吉温应该担当何职?”

    安禄山见状,趁机叉手向李隆基保荐道:“陛下,吉温忧国忧民,又善于管理条务,乃是不可多得的贤才,臣愿保他为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同时可兼任闲厩、苑内、营田、五坊副使,他若到任必然能够兢兢业业,为陛下还有杨相公承担许多杂务。”

    杨国忠顿时怒火暗盛,好你个安禄山欺人太甚,老子还在朝堂上坐着呢,你就敢绕过我安排六部堂官,真把我杨钊当透明人吗!

    他立刻朝皇帝叉手反对道:“吉温昔日曾为狱吏,行不良之事,善刑讯而不善治理。他在河东任职期间是否有建树,不过是某些人的一面之词,不可采信,还请陛下多多思虑。”

    安禄山鼻孔里哼了一声,抱着肚子说道:“陛下,俺禄山与吉温非亲非故,若不是他确实用心治理地方,让臣心中佩服,臣怎么会举荐于他?倒是这些朝中的碌碌公卿,只会谄媚阿谀,心中偏私,自然对能臣干吏不能正确看待。”

    “你!”杨国忠面向安禄山怒目而视。

    安禄山面朝杨国忠倨傲地抬起头,眼角含着轻哼声,鼻孔里发出哼声。

    李隆基故作不乐皱眉说道:“行了,你二人不要吵了,朕心中自有一杆秤。吉温一心为公,朕看在眼里,就升他为兵部侍郎,兼任闲厩、苑内、营田、五坊副使。”

    “陛下……”杨国忠没想到皇帝这次会偏向于安禄山,连忙叉手委屈地眨巴着眼睛。然而李隆基却揉着眉头对两人挥手:“朕有些累了,你二人各自退下吧。”

    袁思艺手执拂尘走上御阶,搀扶着皇帝往内殿走去,杨国忠心中暗火愈盛,怒视了安禄山一眼,拂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安胖子扶着肚子缓缓站起,望着杨钊的背影轻蔑地哼道:“不过是个依靠女人上位的谄媚之徒,才疏德薄,有什么资格身居高位?”

    ……

    杨国忠回到府上,站在雅阁小楼内左右徘徊,心中越想越气,淤积在胸中无法排出,遂抓起案几上的琉璃酒盏狠命地掷在地上,碎盏崩裂为八瓣在屋中溅射。

    “偷羊贼,汝迟早要将你装进囚车,身败名裂!”

    管事正好走到门口,险些被琉璃的碎片溅射到身上,连忙躬身惶恐地问道:“阿郎何故发怒?”

    “雨你无瓜!与你无关!”

    “哦。”管事松了一口气,说道:“中宿舍人窦华来了,正在楼下求见。”

    “请他上来。”

    窦华走到门口,瞧见地上的碎盏,又抬头看到杨国忠的脸色,犹豫了一瞬才跨入门槛,一边叉手低声问道:“杨相公何故发怒?”

    杨国忠面带愠色抬头看了一眼窦华,眼色示意他把门关上,这才安坐在胡床上怒声说道:“今日安禄山入朝,竟然绕过我向陛下举荐吉温。哼!实在是欺我太甚。”

    “原来如此。”窦华稍一沉吟,上前说道:“安禄山肯多次在皇帝面前举荐吉温,两人之间关系必然亲密,如今吉温在朝,又得安禄山撑腰,而安禄山也需要吉温在朝中为他做眼线狗腿来回奔走。到时候吉温与安禄山朝内朝外互为表里,则相公将处处受制。”

    窦华一提这个,杨国忠的怒气值再次飙升:“当我杨钊是吃素的吗!安能让他如愿?!”

    窦华趁机上前进言:“安禄山近年来在幽州招兵买马,人皆言之居心叵测,杨相公为何不双管齐下,先使人向陛下告发吉温收受贿赂,使殿下坐贬其罪。再向陛下禀报安禄山蓄意谋反,就算不能使其落罪,也会使陛下对其忌惮,削去他的三镇节度使权柄。等他权势衰落之后,看他还敢不敢在杨相公面前耀武扬威。”

    杨国忠捻着胡须在地上来回踱步思虑,然后点点头道:“好!甚好!此事须分开来办,免得使陛下怀疑我打击报复。只是这告发之人该由谁来担当?”

    窦华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眉目,笑着说道:“有了,大理寺评事吴豸之平生最为厌恶吉温,可使他搜罗吉温受贿罪状上呈给中书省,如此可定罪矣。”

    杨国忠满面喜色,称赞窦华道:“窦舍人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如若能够削弱,铲除安禄山、杨钊必然向陛下为你表奏左迁。”

    窦华大喜,走上前向杨国忠单膝跪地叉手表忠心:“感谢杨相公厚遇,窦华自以鞠躬尽瘁相报之。”

    杨钊精神大振,抬头挺胸推门站在廊前,俯身望向自家宅邸的园林美景,心中得意洋洋,感觉空气都香甜了许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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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影视:从让子弹飞开始》已经上传,请新老书友前往一观)一场大唐盛世的际遇,自由搏击选手李业附身为大唐李嗣业,一个尚未成为陌刀将的男人。
从盛世长安到安西四镇,
从里坊曲巷到大漠边城,
灭吐蕃,平突厥,征大食,男儿当赤膊奋起,当嗣业者,人马俱碎!盛唐陌刀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陌刀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陌刀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