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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抹茶蘸醋     全福夫人要和离txt下载     全福夫人要和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纳还是娶

    陆风禾以为沈南珣用完夕食就会离开,往常他总是很忙的,一半时间是宿在前院听竹院的。

    今日用完了夕食,逗了一会蓁姐儿,又和枍哥儿玩了九连环,引来枍哥儿兴奋的夸赞。

    知道蓁姐儿被乳母带回耳房,翠芝也带枍哥儿去洗漱,沈南珣还在屋内四平八稳地吃着茶。

    陆风禾实在没忍住,“少吃些茶,当心走了困。”

    沈南珣闻言把茶碗放下,“绿芙这点茶的技艺还是差了些。”

    绿芙要告罪,沈南珣挥了挥手,“收下去吧,我和娘子有些话要说。”

    言下之意,下去了就别进来了。

    绿芙福身告退,沈南珣注意到陆风禾的奶嬷嬷一直没出现。

    “高嬷嬷怎么不在院里伺候着?”

    陆风禾神色淡淡,“昨日告假去侄子家过端午,今日又说宿醉未醒,还未进府。”

    “娘子也太宽容了些。”沈南珣没忍住念叨,“既然是下人怎可不以主子为主。”

    高嬷嬷是陆家出来的,说高嬷嬷的不是确有打陆风禾脸的嫌疑,尽管沈南珣说的都是事实。

    “世子说的是,等她回来,妾自当教训。”

    沈南珣也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如此一来也没放在心上,说起了其他事,

    “某这里有两桩事,其一,冰块是从鱼筐滑落的,铺子是二郎媳妇定下的,但是去侧面接鱼的却是老太太院里的小厮,青盐是林家姐儿要做腌渍梅子让丫头去取的。”

    陆风禾有过猜测,闻言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有猜测被证实的踏实感,至少往后防备也有个方向。

    反而是沈南珣对陆风禾的反应感到惊讶,“你知道?”

    “猜到了。”陆风禾顿了一下,“世子可是去过福善堂了?”

    沈南珣点头。

    陆风禾抬头盯着沈南珣的脸看了好几息,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还是伪装得太好了,陆风禾什么都没看出来。

    陆风禾摆弄了一下案上的插花,“婆母该是和世子说了,若是要纳就纳了吧。”

    沈南珣有些生气,“不纳!”

    陆风禾忍不住红了眼眶,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知道沈南珣心上有人,也告诉自己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可平妻,陆风禾还是不愿意,就当她……陆家女的脸面不能丢吧。

    “平妻于礼不符,世子若是想娶的话就再等等。”

    声音里的颤抖尽管不明显,但还是被沈南珣捕捉到了。

    沈南珣自觉把陆风禾的颤抖理解成了气得,陆风禾闺中就气性大得很,而气的原因是母亲说的再娶一房。

    沈南珣一时想得有点多,下晌说要和离应该也是因为母亲的话吧。

    而沈南珣的沉默在陆风禾眼里就变成了默认。

    因想得过分深入而眯起得双眼就是他生气不想再等的表现。

    陆风禾的教养让她无法恶语相对,更不可能哭闹不休,“若是世子觉得林佳姐儿岁数大了,等不了了,就只能委屈姐儿先小轿抬进来,将来……”

    小轿抬进来就是妾了,一般小妾可能就走角门甚至后角门,若是抬举一些的贵妾良妾也能走侧门,但是走中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南珣这才反应过来陆风禾在说什么,有些不高兴地说:“谁要纳林家姐儿了?胡闹。”

    陆风禾紧咬下唇,纤长的后颈垂出好看的弧度,乌黑卷密的长睫毛颤颤巍巍。

    沈南珣感受到了体内翻腾的气血,觉得自己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受苦的只能是自己。

    “真不纳林家姐儿,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桩事,往后母亲再说起,你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正好,枍哥儿洗漱好了,翠芝领着过来,枍哥儿扑到沈南珣膝头,“爹爹,今日还给枍哥儿讲打坏人的故事吗?”

    沈南珣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不愿意和他眼神交流的陆风禾,抱起枍哥儿。

    “娘子莫要思虑过重,养好身子要紧。”说完对枍哥儿说:“走,爹爹领枍哥儿去讲大坏人的故事。”

    枍哥儿欢呼一声,尽管高兴,但还是记得对陆风禾说:“娘亲,枍哥儿明日再来。”

    陆风禾抬头,不期然和沈南珣的视线撞上,她很快移开,拉了拉枍哥儿的小肉手,“要乖,不要闹爹爹。”

    “嗯,枍哥儿会乖的。”说完催促沈南珣,“爹爹快走。”

    沈南珣抱着枍哥儿大步离开,翠芝留了下来伺候陆风禾。

    “娘子现在可要洗漱?”翠芝问。

    陆风禾摇头,坐在罗汉床上一动不动。

    不纳林家姐儿是什么意思?要娶其他人,不能让心上人委委屈屈地进门?

    是了,外室这个月份该有孕了,算算日子,胎该是坐稳了。

    上辈子拦着坚决不让纳妾,更没有起过和离的心思,大概也没找到好的机会提起外室进门的事。

    这辈子找到也幕后之人,婆母也把纳妾一事直接捅到了沈南珣面前,他是想借机把人带回来。

    上辈子带回来的庶子也就比蓁姐儿小了六个月,如今可不就是有孕三月余,只是,上辈子是在五年后才带回来的,说孩子娘亲已经没了,府里没個姨娘通房,一直到枍哥儿没了,沈南珣才提出让庶子记在她名下。

    只怕枍哥儿的死也没那么简单。

    陆风禾想着想着手越攥越紧,长长的指甲在掌心戳出了深深的印迹,直到脆弱的指甲不堪重负啪一声断了,锋利的断面也划破了掌心。

    “哎呀,娘子,松手松手,快松手,指甲断了。”翠芝一直关注着陆风禾。

    陆风禾闻言才从自己的思绪从挣脱出来,摊开掌心,翠芝赶紧把断了的指甲拿开,取出帕子来擦,还要去拿止血粉。

    陆风禾拉住了翠芝,“不必惊动其他人,伤口不深,都没出血了,取水来了洗漱。”

    翠芝不会违背陆风禾的命令,哪怕她觉得不合理,也不会多问多劝,而是绝对执行。

    闻言不太放心地放下陆风禾的手,陆风禾催促,“快去,夜深了,灶火上的婆子也该下值了。”

第十六章 你比香甜

    翠芝和绿芙伺候陆风禾洗漱好,陆风禾已经坐到床边了。

    “取鹅梨帐中香来。”陆风禾又重新把脚套进鞋里。

    翠芝赶紧蹲下给陆风禾把绣鞋穿好,绿芙却说:“娘子且安睡,奴婢给你点上。”

    陆风禾心里乱得很,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更何谈安睡,她不欲多言,“去取吧。”

    陆风禾说是取香,实际上要取的东西不止香粉罐,得去正方取一整套香道的工具。

    沈南珣在正房,这个点,后院也没个小厮,绿芙此时有点恼怒高嬷嬷,她要是在院里,也不至于取个香还为难至此。

    幸好正房东屋还未熄灯,绿芙站在廊下对屋里道:“世子可歇下了,娘子命奴婢到西屋取些东西。”

    沈南珣的声音很快传出来,“并未,自去取。”

    绿芙着才低着头推开了正屋的门,径直走到西屋,借着东屋透出的光,绿芙精准地摸到放置香具的地方,只是香粉罐有些多,再取罐子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发出声音。

    很快西屋就亮了起来,绿芙顺利找到陆风禾要的鹅梨帐中香,抬头才后知后觉沈南珣拿着一個灯盘站在西屋书橱处。

    绿芙抬着香具福身。

    “大娘子要点香?”沈南珣问。

    “是。”

    “什么香?”

    “鹅梨帐中香。”

    “可有香线?”沈南珣问。

    “有。”

    “取来予我。”

    绿芙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取香线,东屋倒是有现成的香炉和香盒。

    沈南珣接过细长的香线盒子,“去西厢伺候着。”说完就转身朝东屋走去。

    绿芙抬头只看到在沈南珣侧脸,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他手里油灯的光自下而上映在他脸上。

    绿芙只来得及匆匆感慨一声,不愧是娘子看上的夫婿。

    回到西厢房,陆风禾已经在桌前坐定,玫瑰椅上还倚了靠枕。

    翠芝帮着把器具摆好,小声问:“怎么这么半天?”

    绿芙也小声回答,“郎君在屋里呢,后来郎君又让我拿了香线给他。”

    翠芝没有再问,陆风禾也一副完全不想开口的样子,两个人安静地摆好东西便退到了一边。

    香篆炉是陆风禾最爱的汝窑,雨后天青,似玉非玉更胜玉。

    香铲小勺小勺把香灰取到香篆炉中,然后用香筷在香灰中慢慢画圈捣松香灰,再取灰压沿着四周轻轻按压,黄白的香灰面很快就平整光滑了,最后是香扫扫除香篆炉边缘的余灰。

    两个丫头都是从小跟在陆风禾身边的,要说打香篆她们也会,可她们永远做不到陆风禾这样,一举一动,一压一扫,处处恰到,赏心悦目。

    陆风禾挑了一个生肖兔的篆模,篆模轻轻放到香灰上,再取过香勺,将香粉少量多次地填在香篆中,香铲填平香粉。

    香粉填好,就该起香篆了,香铲手柄轻轻敲打香篆的边缘,使香粉和香篆之间出现松动,轻提手腕,垂直向上取下香篆。

    黄白的香灰上就出现了一个红褐色香粉堆成的线香绕城的小兔子。

    取来一根香线,在油灯上点燃,轻摇,火焰熄灭,只在香头留下一个猩红的燃点,轻轻凑近小兔子线香的一端,香线和香粉中间还有一点点微不可见的缝隙。

    几息过后,香篆点燃,取来镂空的盖子,袅袅香烟从小孔里蜿蜒向上。

    陆风禾在旁边打香灰的小盏里闷熄香线,取来翠芝备好的帕子擦干净手。

    翠芝和绿芙上前把工具收拾好收到一旁。

    陆风禾闭眼靠在身后的靠枕上,慢慢品着香。

    先是梨子的细腻清甜,而后是沉香檀木的木质押韵,香味清甜绵柔。

    几息过后,陆风禾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纷乱的心绪也渐渐沉寂了下来。

    此时不光陆风禾在品相,沈南珣也感受到了满屋氤氲的芬芳。

    沈南珣分不清香的前味后调,只觉得这香清甜不腻,甚至好闻,安神静气,果然是陆风禾喜欢的香粉,很是不错。

    沈南珣总觉得自己是粗人一个,对于香,在识得陆风禾之前也只知香饼香线,从未从过还能直接燃香粉,打香篆更是闻所未闻。

    至于香的种类,更是知之甚少,他甚至觉得燃香这种事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每次去到焚香的场合,他总觉得腻味胸闷。

    可是在陆家第一次见到陆风禾,看到她在和好友燃香塔,是清馥的荔枝香,在炎炎夏日熏得一炉清雅浓郁的荔枝香。

    哪怕只是匆匆照面,沈南珣也觉得自己身上沾的荔枝香久久未曾散去,一如陆风禾此人,久久记挂在心上。

    陆风禾做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床边,同时交代今夜值夜的碧荷,“不要动香炉。”

    碧荷应下,这是让她不必熄香呢,看来娘子心里有事。

    陆风禾有一个习惯,她虽然甚擅香道,品茗、抚琴也总是要点香篆香的,却不喜安歇时燃香。

    总觉得呼吸不畅,通常若是香未燃尽,陆风禾要么不睡待香燃尽,要么直接熄了,不大可能睡了还由着香燃下去。

    碧荷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嘀咕,娘子心里有事是没错的,可她猜不透娘子到底为何时苦恼。

    在碧荷眼里,娘子是聪明人,不光聪明在能解决问题,还聪明在从不为难自己。

    更重要的是,她冷眼看着,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娘子如此挂心,或许等青菱从毗陵回来娘子便好了。

    睡前陆风禾还想起一事,明日得告诉沈南珣不可再让枍哥儿跑马了。

    只是第二日,陆风禾没能见到枍哥儿。

    沈南珣前一日被训斥了,天还未亮便起床上朝去了,交代了福安和翠芝,待枍哥儿晨起,便带去前院,枍哥儿也该上蒙学了。

    沈家虽然是武将,也无家学私塾,但要从门客幕僚中挑一个学识人品上佳的给孩童启蒙,那还是很容易的。

    陆风禾是被院子里的喧哗吵醒的,陆风禾感受着急促的心跳,眯眼听着院里的声音。

    “你们怎么伺候的?怎么没人在跟前,都站在院里嚼什么舌头?”

    “老婆子一日不在府上你们就没了规矩。”

第十七章 老奴请罚

    好一会,急促的心跳才平静下来,陆风禾也辩出了外边的声音是高嬷嬷的。

    成婚四年多,身边的人也在京都生活了四年多,几个小丫头官话也说得越来越好了,只有高嬷嬷,毗陵口音还是很重。

    陆风禾静静地听着,头次觉得高嬷嬷的声音过分刺耳,也是这两天头次生出不想见的念头。

    重来一次,院子里的人都是多年未见的旧人,就是一个支应的小丫头,陆风禾都觉得欣喜亲切,按理说,高嬷嬷作为她的奶嬷嬷,和她是最亲近的下人了,她该是盼望着见她的。

    哪怕昨日听闻高嬷嬷第二日才能进府,陆风禾都一点失望都没有。

    她现在只盼着青菱早日平安归来。

    “碧荷。”陆风禾开口叫人。

    床幔外一直有人候着,“碧荷去水房煎药去了,是奴婢在。”

    “翠芝?怎么不在哥儿跟前伺候?”

    翠芝把床幔掀开挂起,“世子说哥儿该上蒙学了,带去了前院,还交代不让奴婢伺候,福安会伺候着,等哥儿学完一个时辰,自会送回来,也让娘子安心。”

    “对了,世子还说蒙学夫子也曾在鹤鸣书院求学,是永平十一年的举子,和上峰不合,无奈辞官,学识人品娘子尽可放心,顾家大朗也是识得此人的。“

    陆风禾没有多问,找個正经夫子启蒙也是好的,省得为了念书习字伤了母子情分。

    毕竟是亲子,沈南珣总是会上心一些的。

    况且,蒙学,也不必逼得太紧。

    “朝食是在哪里用的?”

    “世子上朝太早了,厨房没有预备,只用食盒装了三碟子点心。哥儿是奴婢伺候着用的,小厨房的点心也送了。”

    陆风禾点头,上辈子她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遇上了这四个贴心且衷心的姑娘了吧。

    翠芝推门招呼门口候着的小丫头提热水来,高嬷嬷一把拉开门,挤开翠芝就走到了陆风禾面前。

    “我的大娘子啊,那么大事怎么不差人去唤老奴回来啊,老奴就出府一天娘子就出了那么大事,要老奴说啊,小丫头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该罚。”

    高嬷嬷原本也是陆风禾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对下人是有些严厉,总说陆风禾是年轻娘子面嫩,不忍心罚下人,可是都是奴才,不罚不立规矩不长记性,只要稍微有点错处,高嬷嬷就会抓着不放。

    后来高嬷嬷回侄子家养老了,陆风禾也奉行这一套,着实让她吃了些苦头,忘了罚之前还有赏,无赏光罚,面上是没错了,可是私底下的小心思却是不会断的。

    高嬷嬷这话说的也是很有意思,自己的确是在她出府之后出事的,可也不算提前太多,若心里真有这个主子,这个节骨眼怎可能不当天回府?甚至还吃醉告假一天,没有哪家的下人有那么大脸面的。

    高嬷嬷在这件事里充当了什么角色,亦或者,她又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是有待探查的。

    “嬷嬷有心了,大早上赶路回府辛苦了,且下去歇着吧,翠芝绿芙伺候就行。”陆风禾神色淡淡,还交代刚进门的绿芙。

    “吩咐小丫头伺候好嬷嬷,嬷嬷醉酒还难受着呢。”

    高嬷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能吃多少酒,侄子家又有多少酒能给她吃,昨天已经歇了一天了,怎可能今日还难受。

    只是吃醉酒进不了府也是昨日自己说的。

    高嬷嬷赶紧辩白,“谢娘子关怀,老奴都好了,娘子不计较老奴不按时回府已是娘子宽容。”

    陆风禾就着翠芝的手,喝了两口青盐水清口,才说:

    “嬷嬷总说我年轻面嫩,也总教我对下人要立规矩,做不对了该罚就得罚,不罚不长记性。”

    高嬷嬷闻言诧异地抬头看陆风禾。

    陆风禾一个眼神都不给她,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世子昨日就颇有微词,说嬷嬷好生没有规矩,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还问我怎生管家的。”

    陆风禾做出一副无奈又心痛的样子,

    “嬷嬷可是我的乳母,可是代表我的脸面,说嬷嬷没规矩,不就是说我没规矩吗,嬷嬷,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我在世子面前的脸面该如何捡起来。”

    说着陆风禾还眼泪汪汪地看着高嬷嬷,一副不知如何是好,虚心求教的样子。

    屋里不光有翠芝绿芙两个大丫头,还有送水送夕食的好几个小丫头,高嬷嬷实在没脸说出不罚。

    一口银牙咬了又咬,跪了下去,“老奴请罚。”

    里间水已兑好,陆风禾任由高嬷嬷那么跪着,让翠芝扶着进了里间,陆风禾用十六孔骨刷沾了青盐,慢慢地净了口,又净手擦面。

    转出里面又坐到梳妆桌前匀了面脂,扭头问绿芙,“夕食都好了?”

    绿芙应答,“好了,有娘子爱用的芋粉团。”

    “鸭肉馅还是鸡肉馅?”陆风禾又问。

    “野鸡肉呢,味色极佳。”

    陆风禾道:“快快盛出来。”

    绿芙笑着说:“娘子莫急,还有蟹羹呢,且用上半碗,不可多食。”

    “告诉铺子上,头水六月蟹得送到府上来。”陆风禾说。

    “娘子放心,铺子上都晓得呢,哪年的六月蟹不是下船就直接送到府上来。”

    陆风禾和绿芙说着就坐到了桌边,由绿芙伺候着陆风禾用朝食。

    翠芝则去水房换碧荷煎药,碧荷开始用沙子闷药包,等陆风禾用完朝食,稍坐片刻,余姑姑就要来热敷按骨了。

    河沙早就有健壮的粗使婆子翻炒发烫了,碧荷只需按照余姑姑交代的,将慢慢一锅滚烫的沙子拔开放入药包,再掩上沙子,把药包闷到发烫,闷出药性。

    陆风禾慢条斯理地用完夕食,翠芝送药进来,又带了小丫头们早间去院子里剪的花。

    知道陆风禾心里有事,昨日临睡了还篆香,今日一早就交代小丫头们趁着露水未干,赶紧去园子里剪些花回来。

    月子里无事可做,也不能出去,插插花,权当让陆风禾放松放松。

    五月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园子里开的花不少。

第十八章 院外行刑

    “娘子且看,这还有几品牡丹呢。”

    陆风禾怎么看不出几个丫头的心思,拨弄了几下,“你们呐,好好的姚黄说剪就剪了,赵粉也是最后几朵了吧,真真是暴殄天物。”

    翠芝取来花盏、花瓶放在桌上,“瞧娘子说的什么话,花开再好无人赏才是浪费,能剪到娘子屋里,那也是花的造化。”

    陆风禾看到面前铺了大半桌面的各色花枝,是爽快了不少。

    “只怕花儿也不想要这个造化呢。”

    陆风禾说完才惊呼一声,“呀,嬷嬷还在呢,怎么还跪着呢?”

    高嬷嬷这么些年,何曾跪过那么久,早就额角冒汗。

    “怎么回事?瞧我这记性,一顿朝食,居然忘了嬷嬷还在屋里。”

    翠芝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收拾桌子的绿芙机敏地接了一句,“嬷嬷请罚呢,等着娘子示下。”

    陆风禾嗔怪,“嬷嬷也是,也不提醒我,白白等着。”说完又问,“府里的规矩嬷嬷是最清楚的,这该如何罚。”

    高嬷嬷那叫一个恨,“按照郡王府的规矩杖十。”

    正好碧荷过来,

    “那就该杖二十了,嬷嬷说过,郡王府规矩轻,不比陆家规矩重,咱们娘子身边的人不能丢了陆家的脸面,得严厉一些,总是按照王府规矩翻倍的。”

    高嬷嬷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碧荷说得没错,老奴自清杖二十。”

    碧荷这才捂住嘴,“呀,是嬷嬷呀,那自是不必得,嬷嬷规矩一向好。”

    陆风禾恍若未闻,“既然嬷嬷都说了,那就二十吧,姐儿还小,受不得惊,去院外行刑吧。”

    高嬷嬷觉得自己一张老脸不刚被踩在了脚下,还被狠狠跺了两脚。

    陆风禾没给高嬷嬷说话的机会,“碧荷去告诉余姑姑,再等片刻。”

    碧荷应下,“是。”

    碧荷出去的时候还扶上了双腿发麻,磨磨唧唧想让陆风禾收回成命的高嬷嬷,“嬷嬷可是腿麻了,来,你慢点。”

    高嬷嬷又看了一眼陆风禾,陆风禾已经拿起剪刀修剪花枝,准备茶瓶了呢。

    碧荷出去就告诉小丫头,“去请阎妈妈,嬷嬷自请杖二十。”

    阎妈妈是王府的管事嬷嬷,夫家三代都是沈家亲卫,大儿子伤了腿,只能在沈家铺子当個管事,小儿子还在沈南珣的亲卫队里。

    严格来说,阎嬷嬷并不算是王府的家仆,阎嬷嬷与王府是签了契子的良人,随时可以离家去。

    也正因为如此,阎嬷嬷和府里的家仆没有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加上为人刚正,专管着府里的家法受刑,就是后院的主子要请家法,也都是阎嬷嬷带人来行刑的。

    翠芝最是谨慎,“娘子,高嬷嬷有些年纪了。”

    陆风禾知道翠芝什么意思,但陆风禾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光敲打高嬷嬷,也敲打高嬷嬷背后之人。

    “可她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不能由着她倚老卖老,将来出了大事,我也逃不了干系。”

    翠芝低下头,“是奴婢短视了。”

    陆风禾拍拍翠芝的手,“有心了。”

    正剪着花呢,前院有小厮带着帖子和各色礼盒来。

    翠芝和绿芙去院门口接进来。

    “娘子,是送的贺礼,有刘侍郎家和孔寺丞家。”绿芙翻着帖子说。

    陆风禾微忖便又了思量,“直接从门房送来的,还是晚霜苑?”

    翠芝把礼单递给陆风禾,”门房送进来的,两家的小厮也还等在门房呢。”

    陆风禾看着面前两个面嫩的小丫头,早知便缓一缓罚高嬷嬷了。

    “去找余姑姑,辛苦余姑姑去一趟门房,绿芙陪着去。”

    让两个年轻姑娘去见外男不合适,随便指派一个婆子也不行,她身边能用得上的体面婆子也就余姑姑了。

    陆风禾随意翻了翻礼单,没有什么稀罕物件,有给她的药材干货,还有给姐儿的银饰,要说贵重,大概就是刘家送的一块玉如意,孔家送了一葫芦玉佩。

    陆风禾放到一边,“我们姐儿也要有册子了。”

    翠芝留下帖子把礼盒和礼单收到一边,“奴婢一会就去办。”

    “辛苦你们了。”

    “娘子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婢该做的。”

    刘侍郎家是沈北瑞沈二郎的岳家,帖子是以刘侍郎儿媳的名义送进来的,刘侍郎一家并未分家,这倒也合宜。

    孔寺丞是沈二郎的连襟,刘氏大姐的夫家。

    蓁姐儿出生,两家送礼过来也是正常的姻亲走动。

    “娘子,明日姐儿的洗三怎么办?”翠芝原本是完全没想起来的,看到别人家送来的礼才想起这一出。

    洗三礼,按理说该婆家操办的,毕竟她一个月子里的产妇,上有婆母还是亲自操办多少让人笑话。

    只是,要指望婆母主动提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她请婆母来办,她也不愿意。

    “去前院传话,世子回来请他来白露苑一趟。”

    很快花就插好了,剩下一些用不上的花枝被翠芝抱出去给小丫头们编花篮玩。

    余姑姑回来了,正说吃口茶歇上一气就给陆风禾按骨敷药,刘氏便带着栉哥儿来了。

    刘氏快言快语,交代栉哥儿乳母带着栉哥儿去看蓁姐儿就径直进了西厢房。

    “嫂子可好些了。”刘氏问。

    陆风禾靠在罗汉床上,让刘氏也坐上来,“莫嫌弃,我们一处说话。”

    “瞧你说的,你这月子可坐得比我那时清爽多了,不嫌我扰你清净便是好的了。”

    “昨日便说要来,接过让赵家娘子抢了先,晚间大伯回来了,我也不好过来。”

    陆风禾拍拍刘氏,“伱有心了,管事们可还能当事。”

    端午过后府里就没什么大事了,管事们早就得了陆风禾的吩咐,一切照旧,拿不定的事报给二天天,五日汇总一次账目和条子进来。

    王妃没有掌过家,管事多是王爷的人,准确来说是府里的人,少有几个是陆风禾掌家之后换上来的,也都是府里的人。

    王妃是个没能力也没机会再掌家的,刘氏又是不愿意管家的,没有主子在后面撑腰壮胆。

    所以管事们不存在因陆风禾几日不能理事便各自为政、往自己兜里捞油水的事。

第十九章 文人之首

    “你别怪我多嘴,我娘知道娘家嫂子要派人过来,就让身边的嬷嬷来和我说说话,芍药送嬷嬷出去便瞧见了余姑姑和绿芙姑娘。”

    “来的路上我才听说高嬷嬷受了罚,高嬷嬷也是该罚,你现在多少不方便,身边总是要人的,高嬷嬷不顶用了就把其他陪房的婆子换进来。”

    陆风禾不是没有其他陪嫁过来的婆子,只是她没有带进府,本来想的是慢慢带进来,后来发现府里并没有太多魑魅魍魉,也就只带了三个婆子进来。

    除了高嬷嬷就只有一个灶上的婆子和针线上的婆子,两个婆子都是有一手好手艺,管事调度却不堪用。

    若是把铺子上的铺子换进来,只怕就不是敲打背后之人,而是挑衅了。

    不过刘氏倒是提醒了她,换不换的再说,把人先弄进来。

    “我知你是为我打算。”

    “若是没有得用的人,大伯那里看有没有,夫妻同体。”

    陆风禾点头,沈二郎和刘氏算是自小相识,刘氏老家也是西北,京都居大不易,直到刘家大郎过了州试,刘家才算举家搬到了京都,彼时刘氏已经十多岁了。

    不论沈二郎和刘氏有没有情愫,情谊总是有的,也算是知根知底。

    他们是夫妻同体,自己……罢了,不提也罢。

    最后刘氏也说到了洗三礼,“姐儿的洗三礼你怎么打算的。”

    “洗三礼不着急,即便办也不大办。”

    “有事你直接差人叫我便是,莫要见外。”

    陆风禾点头,“晓得了。”

    正说着,绿芙又敲门送进三份個帖子并两份礼单。

    陆风禾也没避着人,直接问是谁家的。

    “郭大娘子送了拜帖,说是明日过府。宋夫人和胡夫人送了帖子和礼单。”

    陆风禾接过单子,刘氏听了心惊,赶紧告辞离开。

    “我不扰你了,好生养着,用得上我的莫要客气。”

    陆风禾要穿鞋送她,被刘氏拦住。

    “伱若是要迎要送的,我可再不敢来了。”

    陆风禾重新靠到软枕上,“是是是,我便不送了,绿芙送送二娘子。”

    刘氏走了,余姑姑也早歇好了,刘氏前脚出门,余姑姑后脚就带着药包进来了。

    今日没有昨日难捱,陆风禾还有功夫想其他事。

    郭大娘子说的是吏部尚书郭维昌大儿媳,马颜卉,马颜卉是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士,可郭家不是,要来看陆风禾的不是马颜卉,而是郭家。

    六部之中,吏部为首,单单从品级可见一斑,吏部尚书正二品,其他五部尚书从二品。

    郭维昌出身常州府晋陵郭氏,师从陆风禾的祖父陆湛,年岁比陆风禾的大伯父还要大一些,陆风禾父亲包括叔伯见了都是称一声师兄,陆风禾一辈自是要称一声世伯的。

    郭维昌的两个儿子都是在鹤鸣书院进学的,与陆风禾的兄长们也都是师兄弟相称。

    郭大郎年纪大一些,和陆风禾没甚交集,郭二郎就不一样了,比陆风禾大了两岁,每次见到总是要叫陆风禾是师妹。

    郭陆两家说是世交也是可以的,虽说是郭大娘子要过府,极有可能最后来的是郭夫人。

    至于宋胡两家也都是江浙人士,曾在鹤鸣书院求学,如今在京为官。

    非要论起来,朝中江浙官员占一半,一半又有大半或长或短在鹤鸣书院进学,剩下一半的夫子也十有八九是从鹤鸣书院出来的。

    就是中书令袁相公,木渎袁氏,虽然未到鹤鸣书院正经进学,可每旬都会到鹤鸣书院论策解惑,勉强也能算得上半个鹤鸣书院的学子,况且与袁陆两家也是交情匪浅。

    天下文章看江南,江南学子看鹤鸣。

    陆家成了天下文人之首,陆氏子弟自然是不能为官的,就是参加科举也是到春闱便止步,不为入仕,只为了检验自己的学识水平。

    陆风禾从来都觉得在这对陆家子弟不公。

    都说陆家子弟淡泊名利,可是天下文人没有不想为相为宰的宏大理想,可因为出身陆家,有最好的家学,却不得不偏居毗陵,做个富家翁当个夫子。

    有了郭尚书开头,只怕往后帖子少不了。

    大雍重文抑武,郡王府空有名头,却无实权,陆风禾管家多年,郡王府的里子她一清二楚,能在京都生活,全靠西北马场和高祖赏赐的几座庄子。

    往日陆风禾和那些人家往来也不多,最多有个红白喜事露个面随份礼,不是陆风禾不善交际,而是自古文武相亲,武将与文臣交往过密也会引起猜忌。

    现在可不一样了,陆风禾觉得自己迟早要离开郡王府,那些人家送来的礼也是看在陆家女的面子上,而非沈家妇。

    要不然为何用小辈的名号直接送到白露苑,而不是送到府上,从福善堂再转送到白露苑,这其中可是大有深意的。

    余姑姑给陆风禾按好骨,枍哥儿也从前院回来了,福安送他回来的。

    “禀主母,主子刚回府,前院有点急事,主子稍后便来。”

    陆风禾没想到这点小事沈南珣还让福安特意说一下,“不着急,以世子要事为先。”

    福安插科打诨,“这可不行,主子交代以主母为先呢。”

    尽管知道是假的,但入耳还是令人愉悦的。

    “知晓了,我等世子过来。”

    蓁姐儿也抱了过来,孩子真是见风长,脸上皱巴巴的皮肤一天一天撑开,颜色也一天比一天白,眼睛也一天比一天大。

    刚询问完枍哥儿早间蒙学的情况,夫子从百家姓教。

    “学了枍哥儿的沈,还没学到娘亲的陆呢,夫子说明日,后日,大后日就该学到了,如果枍哥儿下晌再读上几遍,就能提前一天,后日便学。”

    “还学了千字文头八句,夫子说若是能背下,明日便许枍哥儿用沙盘写字。”

    陆风禾鼓励枍哥儿,“枍哥儿想写字吗?”

    枍哥儿点头,“想的,枍哥儿也想像爹爹、娘亲那么厉害。”

    陆风禾失笑,在孩子眼里,能写会画就是很厉害,“娘子小时候也很不会,也是夫子教的,若是夫子教的没听明白,便要当即问明白可知?”

    枍哥儿虽然在点头,小脸却皱成一团。

第二十章 陆家来人

    “可若是枍哥儿听不明白,夫子会不会觉得枍哥儿很笨。”

    陆风禾摇头,“不会,夫子会觉得枍哥儿是个胆大的孩子,也是一个善于提问的孩子。”

    “真的吗?”

    “当然,不若明天问问夫子试试,若是夫子觉得枍哥儿笨,那往后便不问了。”

    枍哥儿点头,“嗯,问问夫子,为什么不能先学娘亲的陆。”

    陆风禾愣住了,我让你提问是问没学明白的东西,不是让你问这个啊喂。

    同时陆风禾也有点好奇夫子会怎么回答,可千万别打击到孩子,或许,先让福安交代夫子一声?

    罢了,若是打击到了便换個夫子吧。

    沈南珣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见了纷纷行礼问安。

    沈南珣进屋很顺手地把枍哥儿抱起来。

    ”许嬷嬷听闻姐儿出生,给府里递了话,说是来给你请安,再看看姐儿。”

    沈南珣对陆风禾解释。

    跟在沈南珣身后的许嬷嬷闻言直接跪地,“老奴许氏请娘子安。”

    “翠芝快把嬷嬷扶起来,拿凳子坐来。”

    屋里倒是有椅子,不过再是看重的奴仆也没有在主子面前坐椅子的道理。

    翠芝很有眼色地把凳子放到了蓁姐儿睡的罗汉床旁边。

    “娘子莫操心老奴,仔细身子。”

    说完又看看蓁姐儿,“姐儿真真好看,再没有比姐儿还好看的娃娃了。”

    枍哥儿闻言跑过来,“嬷嬷,枍哥儿也没有妹妹好看吗?”

    许嬷嬷虽然在枍哥儿一岁左右就离府了,但逢年过节总是要进府来请安的,故而枍哥儿和她也算熟悉。

    许嬷嬷宠溺地摸摸枍哥儿,“枍哥儿当然也好看,只是姐儿是女娃,说姐儿好看姐儿会更高兴。”

    枍哥儿看看妹妹,伸出自己的手在蓁姐儿旁边比了比。

    “好吧,妹妹还小,就把最好看的娃娃让给妹妹了,等妹妹长大枍哥儿大时,枍哥儿可就不让了。”

    枍哥儿一句话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好好好,枍哥儿真是一个大度明理的哥儿。”

    枍哥儿红着脸脸不好意思地又跑回了沈南珣身边。

    “回府才听说你罚了高嬷嬷,若是身边的人用不过来,就把许嬷嬷留下几天。”沈南珣说。

    陆风禾真是没想到沈南珣能如此心细周到。

    “路上我问过嬷嬷了,嬷嬷家中无事。”

    许嬷嬷也搭腔,“正是正是,若是娘子不嫌弃,老奴就托个大,在府里盘桓几日。

    “嬷嬷这是什么话,求之不得呢,只是要劳累嬷嬷了。”

    “娘子可别见外,也是娘子宽容老奴才能早早出府。”

    客气了几句许嬷嬷就出去了,既然是来听差遣的,自然不可能再坐着和主子客套把自己当客人。

    “高嬷嬷现在何处?”陆风禾问绿芙。

    “后罩房屋里呢,上了金创药,阎嬷嬷手上有数。”

    陆风禾想了想,“烦世子派个小厮跑一趟,让高嬷嬷侄子来接高嬷嬷会去将养,院中实在无暇照看,再给二两,算是高嬷嬷的口粮了。”

    说完陆风禾又说:“等等,别让人来接,直接把人送过去。”

    在此之前,沈南珣从来不觉得陆风禾会和促狭联系在一起。

    沈南珣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递给陆风禾。

    “这是?”

    “双龙坊的院子,喜春早间才去办好,院子虽只有三进,但胜在清净,离府上也近。”

    陆风禾当然知道这是房契,还是新鲜的房契,还能闻到墨味。

    “我是说,为何给我这个?”

    沈南珣愣了愣,“大约我挑的首饰头面你都不喜,从未见你戴过。”

    看到沈南珣送了一个院子的份上,“不是不喜,是有些太过张扬了,不是缀满红宝石,就是金玉玲琅,平日里不大用得上。”

    沈南珣倒是给陆风禾送过不少首饰头面,只是要说多好看多精致,陆风禾不敢苟同,要说重量和价值,那是绝对不可置疑的。

    大约沈南珣选头面的标准是所用宝石几何,黄金又有多重,只要足够贵重就好了。

    沈南珣皱眉,太张扬了吗?在闺中,陆风禾就是张扬性子,嫁进府来也多着红黄等艳丽的颜色,沈南珣以为她是喜欢张扬的。

    陆风禾看沈南珣一脸苦闷,陆风禾居然觉得自己从沈南珣的语气神态里看出了委屈,错觉,一定是错觉,谁能给郡王世子委屈受呢。

    想归想,陆风禾还是鬼使神差地把宅子收了下来。

    “那我就替姐儿谢过世子了。”

    沈南珣不快地说:“是给伱的。”

    陆风禾交给翠芝去收好,“将来总是要给姐儿当嫁妆的。”

    沈南珣没话说了,江浙人家总是这样,家底稍丰一些的从姐儿出生便开始攒嫁妆。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收了这个宅子拿来另做它用吗?比如接娘家人来小住?

    找许嬷嬷进来就是为了了解三年前生枍哥儿时毗陵陆家人在府里的情形。

    许嬷嬷没想到时隔多年沈南珣还会问起,毕竟当时沈南珣没在,后来陆风禾也没提及。

    更重要的是,很少有郎君会去关注后院的事,还是那么多年以前,看起来无关痛痒的事。

    沈南珣知晓母亲不喜陆风禾,毕竟不是母亲为他定下的人,可他从未想过母亲无礼至此。

    或许自己家在京都多年没有什么亲密的圈子也和母亲的无礼短视有关。

    只怕若是由着母亲,他的娘子多半也是愚蠢粗俗之人。

    也幸好,他见陆风禾第一次,只一眼便决定娶她进门。

    至于宅子的用处,沈南珣也没有再纠正,反正一天没成为姐儿的嫁妆就一天是陆风禾的。

    福安刚安排人送高嬷嬷出去,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主……主子,陆家来人了。”

    沈南珣和沈风禾都没当回事,只当是陆家的铺子上来送礼。

    “亲家太太和几位郎君已经下船了。”福安又补充。

    “谁?”陆风禾最先反应过来。

    “亲家太太和几位郎君,报信的人也没说……”

    陆风禾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母亲来了?”

    福安点头,“正是。”

第二十一章 到府上去

    “翠芝,翠芝,快来伺候我更衣。”

    沈南珣按住想要出去迎人的陆风禾,“娘子稍安,我立时去接。”

    说完交代翠芝不可让陆风禾出门,便带着福安出门了,还顺手捞上了枍哥儿。

    翠芝也赶紧劝,“娘子莫急,太太马上就到了。”

    沈南珣边走边问福安怎么回事。

    “我看着人把高嬷嬷从角门抬了出去,门都还没关上,就被陆家铺子的人按住,门房的人识得那是陆家铺子的人,以为是来递信或是送东西的。”

    “我就留了两步,正好我到白露苑来,便一道带进来。”

    “结果铺子上的人说,他们二太太并几位郎君已经下船了,过来告诉娘子一声,晚些时候过府。”

    “我一听就拦住打听了两句,铺子上的人也不清楚,他也是被临时指派来送信的。”

    陆家诺大一个家族,无人入仕,靠一个书院也是无法安养那么多人,陆家自然是有经商之人的。

    若说陆风禾的爷爷陆湛是文人之首,那么陆湛之弟,陆澈便是江浙隐名首富。

    这些事只怕陆风禾都不甚了解,沈南珣也是陆风禾进门之后,外出公干偶遇陆澈,后来派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到个大概。

    表面上看,陆家也只是做一些南货北卖的生意,再开上几间书肆纸铺满足自家子弟需求之余再挣点小钱。

    实际上,几条关键的内运河,沿途的码头尽在陆家掌握,据他所查,好几家数得上号的内河船厂都有陆家的影子。

    再多的,沈南珣无意知晓,也无从查探。

    他娶的是陆风禾而非陆家女。

    陆家能给助力更好,若是不能,他也是护得住妻儿的。

    从郡王府到城外码头不算近,幸而大道就那么一条,不至于走岔。

    刚出内城,沈南珣正准备纵马提速,就遇到了陆家两位郎君。

    “陆四哥、陆九哥。”

    对方走开了几步才减速停下,回头一看,嘿,果然是喊他们的。

    带着两個长随先行一步的是陆风禾亲哥,陆家四郎陆玎和陆风禾最小的堂哥陆家九郎陆玖。

    陆玎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沈南珣,毕竟自己亲妹夫,不过要论熟悉,陆八郎陆珏和沈南珣算得上至交好友。

    真要论起来,沈南珣和陆玎年岁相当,在沈南珣见到陆风禾之前,两个人常常因为相差不过月余而争论该不该叫哥。

    自打沈南珣见过陆风禾之后,也不争了,自觉叫了比自己大了月余,却没自己高大的陆玎四哥。

    相互见礼之后沈南珣问:“岳母呢?”

    “娘在码头等马车呢,我们先进城去安置。”

    幸好沈南珣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一句套马车,说话的功夫,落后的马车也赶了上来。

    “不必安置了,你们先回府还是和我一道去接岳母。”

    两兄弟相互使眼色,最后陆玎败下阵来。

    “那个,大郎啊,你先去接娘,我和九郎先去收拾一下院子,我们人多。”

    沈南珣皱眉,“什么院子?府里自然有人收拾。”

    陆玎讪笑,“赁了个院子……”

    沈南珣不虞,“退了,直接上郡王府。”

    “大郎啊,我们人多。”

    “全家都来了?”

    陆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全家都来了也没有让你们赁房而居的道理,回转吧,赶紧去接岳母。”

    陆四郎很是为难,他自然知道来到京都,来探望妹妹,妹妹府上也不是住不下,没有赁屋另居的道理。可他也知道三年前母亲在府上受了委屈,母亲可7也是很要强的人。

    陆九郎不知始末,只当是因为自家来人太多,不想过分麻烦别人才单独赁屋的,于他而言,住哪里都一样。

    马车已经先行去了码头,陆四郎也拗不过沈南珣,又抱着侥幸心理,沈大郎在京,前事该不会再发生了。

    到码头一看,沈南珣才知陆四郎说的人多真的不是托辞,码头一角呜呜泱泱站了好些人,光是戴了帷帽了女眷就有五六人,还有往来伺候的女侍小厮。

    陆四郎径直走到一个戴着帷帽坐在一旁拉着哥儿的人身边,“娘,半道遇上大郎。”

    沈南珣赶紧上前请安,“请岳母安,小婿来迟。”

    赵氏随有心结,可也没有迁怒的道理,“无碍,禾娘可还好。”

    “禾娘一切都好,知晓岳母来了,恨不能亲自来迎。”

    “大郎又是何时归京的?”

    “端午晚间才到。”

    赵氏点头,这还差不多,不算太迟。

    “午间日头正大,岳母先上车回府,禾娘定是等得心焦。”

    赵氏扭头看陆四郎,陆四郎装作和陆三郎说话,并没有对上亲娘的视线。

    沈南珣只能自己上,“既然到了京都,怎能让岳母赁屋来住,自当进府的,岳母莫怪四哥。”

    一直跟在赵氏旁边的陆四郎娘子何氏适时退了退小儿,“祖母,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姑姑,我想姑姑了,还有姑姑家的表弟表妹。”

    最终还是女儿的脸面和对女儿的思念战胜了自己心底那点说不清的心结。

    赵氏叹了口气,“罢了,先去看禾娘。”

    沈南珣和赵氏寒暄完了,才和旁边两个陆家儿郎相互见礼,一个是陆风禾亲大伯家的陆二郎陆瑜,一个是二房堂伯家的陆三郎陆玙。

    目前毗陵陆氏嫡支就两房,其他的早就分了出去,大房是陆风禾祖父陆湛这支,二房就是陆澈。

    其中大房三子,陆风禾的父亲陆子宴行二,二房就一子。

    但到了陆风禾这一代,大概休养生息确实有用,这一代九个哥儿,陆风禾虽是大姐儿,在兄妹中却是行十,故而陆风禾闺中也有小名小拾。

    这一趟陆家来的人多归多,但却很说得通,陆家女得女,一房出一个郎君来探望远嫁的妹妹,还都带着妻儿,无甚不妥。

    沈南珣直觉这不是偶然,只怕还有其他事要办。

    沈南珣只带来两辆马车,全部女眷孩童一并带走还是有些为难的,故而只能先带走赵氏和二娘子并几个孩子。

    四娘子作为陆风禾的亲嫂子,少不得要安抚隔着房头的三娘子一番,“三嫂子见谅,只怕沈大郎也没预料到我们来了那么多人。”

第二十二章 王妃睡了

    看得出来三娘子是个爽利性子,“瞧你说的什么话,不过多等片刻,这可就见外了啊。”

    说着又凑近四娘子何氏,“我眼见着沈大郎果然气度不错,难怪小拾当年江浙子弟一个都看不上,逼得大爷都快动家法了,非要嫁予他。”

    三娘子虽然见过沈南珣几次,但都是在求亲、娶亲这样的场合,并没有真正近距离看过。

    对京都港什么都好奇的八娘子闻言也凑了过来,“我瞧着也是,禾娘眼光不错,得了消息就亲自来接,对禾娘应当也是不错的。”

    陆八娘子秦玲儿并没有见过沈南珣,陆风禾和沈南珣成亲之时,她也只是与陆八郎定下亲事,还未嫁进陆家。

    不过秦玲儿与陆风禾却是手帕交,当年陆风禾的心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她第一反应不是沈南珣有多出众,而是对小姐妹好不好。

    还没等到郡王府的马车回转,管事已经雇了马车来了,他们也没再等。

    走了几位主子,管事雇来的马车也不嫌多余,反正仆从箱笼也不少,贴身伺候的女使嬷嬷也都挤上了马车。

    后一波刚装好车开始走动,前一波马车已经到了府上。

    跟着他们先到的四个哥儿姐儿在马车上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

    沈南珣吩咐先把他们带到客院去睡,等醒了再另行安置。

    有眼色的门房当然不用沈南珣交代就已经去善福堂和晚霜苑报信去了。

    尽管赵氏思女心切,可来到郡王府,王妃尚在,哪怕两人论起来是平辈,王妃甚至还比赵氏小了一岁余,但品级在那又是主家,赵氏进府总得先去拜见王妃。

    沈南珣看看天色,已经下晌了,往常这個时候王妃也歇晌起来了。

    王妃晚间睡得早,起得早,自然歇晌也会稍微早一些,通常是用过小食晌午再歇晌,但王妃都是歇晌起来再用。

    前后院相连的垂花门处只有绿芙牵着枍哥儿和沈二娘子刘氏身边的芍药候着。

    “请太太安,太太总算进府了,娘子可盼着呢。”绿芙见到赵氏快言快语。

    然后对枍哥儿说:“哥儿叫人,这是外祖母。”

    赵氏蹲下想抱起枍哥儿却未能,是陆四郎把枍哥儿抱起来的。

    枍哥儿揉揉眼睛,乖乖叫人,“外祖母。”

    “好好好,枍哥儿真是个好孩子。”

    “我是四舅舅,这位是二舅妈。”陆四郎教枍哥儿。

    “四舅舅,二舅妈。”

    都说老娘舅老娘舅,大概舅甥之间天然有些亲近在,枍哥儿并不排斥陆四郎抱他。

    赵氏用帕子擦了擦枍哥儿额头的汗水,“这大中午,日头这样大,怎生带着孩子等在这处,中了暑气可怎么办。”

    沈南珣适时开口,“岳母进府,禾娘不能自己来接,让枍哥儿代她来此处候着,是她的孝心也是枍哥儿的孝心。”

    这话说得赵氏要嗔怪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孩子显见是走了困了。

    在陆四郎怀里待了不过几息,就伸手要爹爹抱。

    陆四郎也不好强迫孩子,逗了枍哥儿一番就递给了沈南珣。

    赵氏见到女儿身边人也有一丝动容,让绿芙扶着自己,连声问,“姐儿可好。”

    “太太宽心,娘子一切都好,恨不能亲自来迎。”

    芍药等绿芙和他们说完话才行礼,

    “请太太安,请舅爷安,请娘子安,奴婢是二娘子院子里的人。”

    “娘子本是要自己来的,临出门了两个哥儿打起来,忧心判官司错过太太入府才让奴婢先来候着,给亲家太太赔个不是。”

    “亲家太太一路辛苦了,二娘子知晓亲家太太挂心大娘子,明日再与亲家太太叙话,若是缺什么少什么直接让人到晚霜苑,不周之处亲家太太莫怪。”

    赵氏拉起芍药,“谢过你们娘子了,我们过府突然,辛苦她了,改日老身亲自上门道谢。”

    芍药话带到,主子意思传达到就告辞离开了。

    赵氏心想,女儿这个妯娌也算得上玲珑心肠了,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连到王妃处拜见,赵氏都觉得耽误她见女儿了,这种时候,她却是没心思和女儿妯娌客套嘘寒,这样挺好的,礼数周到又体贴。

    行至善福堂,不说王妃本人了,就是善福堂的下人都不见一个。

    走进院子,整个院子也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沈南珣问廊下的吉祥,“母亲呢?”

    吉祥行礼,“请世子安,请太太安,王妃早间多饮了几杯茶,歇晌便比往日晚了些,现下还未起身。”

    “张嬷嬷也歇了?”沈南珣又问。

    “并未,在里间伺候着。”

    沈南珣脸色铁青,枍哥儿已经搂着沈南珣的脖子,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既如此就让母亲睡吧,不必通传。”

    说完转向赵氏,脸上很是挂不住,“岳母一路辛苦了,先去看禾娘吧。”

    眼见着夏日了,门窗已经都换上了轻薄透亮的绢纱,赵氏往东西两屋看了看,果然在东屋的窗后看到了一个人影。

    赵氏闷哼一声,也就这点手段伎俩了。

    “辛苦吉祥姑娘在此处候着了,老身就不扰王妃休息了,还劳烦吉祥姑娘等王妃起身了到白露苑告知一身,老身好带家小前来请安。”

    吉祥连忙福身,“亲家太太严重了,奴婢会……”

    赵氏不等她说完,就转了头,“先去禾娘院子里。”

    说完还交代儿子,“四郎去门口候着,告诉你二哥、三哥不要过来扰了王妃休息。”

    说话间人已经转出了院子。

    沈南珣回头看了一眼正房,正好对上门缝里透出的一双眼睛,是年轻女子的眼睛,除了林倩,沈南珣不做他想。

    陆四郎此刻就一个想法,得让三哥赶紧买院子,贵些就贵些吧,这王府,只怕他亲娘也住不了几天。

    跟在赵氏身边的陆二娘子算是开了眼界,亲家亲家,见面了不该亲亲热热吗?就算不熟稔也没有直接给个下马威的。

    果然爵位再高,没有规矩就是没有规矩,别说是睡晚了些,就是刚睡下,亲家上门也得忍着困起来叙上几句。

    只怕小拾妹也应付不来这样的婆母哟。

    陆二娘子大了陆风禾十一岁,嫁进陆家时陆风禾才六岁,说是看着陆风禾长大的也不为过。

第二十三章 自己呆着

    还没走到白露苑就遇上了匆匆忙忙的碧荷。

    “太太总算来了,娘子都等急了,快快快。”碧荷顾不上见礼,扶着赵氏就要走。

    绿芙拉住碧荷,“急什么,不差这几步路了,你不如先回去把甜汤端出来。”

    碧荷觑了绿芙一眼,“要你说,茶点甜汤早就备下了,就等太太进门了。”

    碧荷这才向其他人见礼,“见过四郎君、二娘子,娘子若是看到你们,定是欢喜坏了。”

    果然,赵氏一进院门,穿过游廊就看到了在西厢透过窗缝张望的女儿。

    这下不用人催,赵氏脚下也快了起来,陆四郎都差点被自己一向妥帖守礼的母亲扔下。

    落后的二娘子林氏倒是不着急了,先让她们娘两好好见礼。

    赵氏不用人请,自己就掀了帘子进屋。

    “娘。”陆风禾带着哭腔扑过来,赵氏都被扑的一个趔趄,幸好跟在后面的陆四郎扶了一把。

    “小拾,快让娘看看,我的禾娘啊。”赵氏眼泪婆娑可还要劝陆风禾,“莫哭莫哭,可不能哭,娘和哥哥们都来了,不许哭了。”

    陆风禾最终还是没忍住。

    陆风禾带着哭腔,“四哥。”

    陆四郎也有两年没见过妹妹了,上次见妹妹还是两年前年节前来给妹妹送年货。

    “乖,小拾莫哭,二嫂该笑话了。”

    陆风禾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二嫂,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二嫂。”

    陆二娘子拉住陆风禾另一只手,“笑话二嫂是不会笑话的,小拾打小就是个眼泪不值钱的,语气差点眼泪都啪啪直掉,只是月子里不同往日,我们来了是高兴的事,不兴掉眼泪。”

    几个人坐定,赵氏认真打量女儿,所有人都说女儿好,只有亲眼看到了她才能放下这個心。

    当初知道陆风禾怀孕,陆风禾也去信了说不必来,她能应付,赵氏想到她那个亲家母也确实不大想来与她打交道。

    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抵不过挂念女儿。

    只是她犹豫纠结之下耽误了两天,到楚州就收到信说提前生了,赵氏更是担心不已,当即决定在楚州换船,人坐快船直接走南清河径直北上。带的东西货品还是走泗州从汴河来。

    南清河是一条并没有过多修建的内河,只有沿河的居民商户会走南清河,吃不住大船,不适合长距离行船。

    但架不住它直啊,直直地通向京都,沿途也没有大港口码头需要避船或待查,这也是他们能那么快到京都的原因。

    而由南方到京都的船只主要是走汴河,河道够宽够深,吃得住上千石的大船,沿途也有大港口大州府可以下船歇息交易。

    只是若是走汴河,就得折东行到泗州,才能由泗州再北上,遇上大港口,停船若是太多,避让也得不少功夫。

    “四哥也不劝着点母亲,幸好还未到汛期雨季。”

    陆四郎吃了口茶,“如何劝,南清河挺好的,我们还能日夜行船。”

    “四哥,怎生还日夜不停了,二嫂可还好。”

    陆二娘子放下甜汤擦了擦嘴,“还好,船上人多说笑着也就过了。”

    陆二娘子觉得自己没白带陆风禾,至少陆风禾还记得她晕船。

    沈南珣把枍哥儿交给翠芝安顿好,又去前院交代了一番。

    陆家除了赵氏,其他几位郎君都是一家一家来的,只能安置到后院,沈家正经主子少,可两位表小姐就各占了一个院子,现下也只余了四个空院子。

    沈南珣能交代的也只是把几个院子都收拾出来,至于怎么住,那就随便他们,分开住也行,一起住也得宜,反正每个院子也都很宽敞。

    正好郡王爷沈励也刚回府,沈南珣就直接拐到了沈励书房。

    自从陆风禾接了管家权,沈励去后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一月有三五回歇在后院就不错了,平日里也好几日才去后院晃荡一会,看看儿孙。

    沈励看到沈南珣,“你怎么过来了?公务不忙就去后院陪你娘子。”

    ”岳母一家进府了。”

    沈励放下擦面的湿巾子,“我也刚听说,你娘今日该是在府上的。”

    沈南珣哼了一声,“岳母进府就去了福善堂,娘歇晌未起。”

    “未起?”沈励重复,“她不知道亲家要来?”

    沈南珣没说知不知道,只说:“刘氏身边的人在二门候着请安。”

    沈励是身体不少,不能骑马射箭,不是脑子不好,听不出言外之意。

    刘氏不是好打听的人,门房能去二郎院子里传消息,怎么可能漏了善福堂。

    “今日不少人陆家门生、江南人氏递了帖子送了礼,都是直接送到白露苑。”

    沈南珣不评价,沈励端午节约了友人去看赛龙舟,这一去就沿着五丈河行船出游了。

    “端午至今,娘只是派了个嬷嬷去过一趟白露苑。”

    “陆家来了四位郎君,八郎还在路上。”

    “爹爹且歇着吧,知晓伱回府了,几位郎君少不得要拜见。”

    沈励交代,“直接带郎君来前院吧,总是要给陆家人接风洗尘的,就安排在明日吧,也不去善福堂了。”

    “就安排在听涛苑吧。”沈励顿了顿,“你娘不见亲家太太,就让女眷也不要去善福堂扰了她,让她自己呆着吧。”

    尽管是亲生母亲,但沈南珣与陈氏感情并不深厚,陈氏多在同州老家,沈南珣却自小随祖父在秦凤路驻军。

    “近日事忙,我先让路顺来与父亲说说。”

    沈励皱眉,多大事要顺路来说,府上的事他把管事叫进来就是了。

    在顺路来之前,沈励叫来了郡王府的大管家苟顺。

    “说吧,怎么回事,让我那个大儿子我前脚进府,他后脚就来问罪。”沈励问面前拱手弯腰的管事。

    大管事虽然不进后院,但没点能耐也做不了这个管事。

    从陆风禾脚滑提前见了红,说到陆家进府。

    “世子让福安和路顺去查大娘子脚滑的原因,属下没拦,也拦不住。王妃直接与世子说了娶亲的事。”

    “娶亲?”沈励重复了一遍,“不是纳妾吗?”

    “说的是再娶一房。”苟顺确定。

    沈励茶碗重重地磕在桌上。

第二十四章 都可惜了

    苟顺还在书房,路顺就来了。

    “请王爷安。”路顺说着觑了苟顺一样,两个人虽然都是顺,除了同在郡王府当差外无一点联系。

    苟顺原叫狗剩,沈励觉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给他取了个苟顺,并不是家生子,而是年少的沈励从流民手里救下的孤儿,家人因战死的死散的散,沈励就把人留在了身边,从长随做到了郡王府管事。

    “直接说吧,没什么苟顺不能听的。”

    “事关王妃。”路顺想着怎么说也是主子,体面还是给她留点。

    沈励摆手,“无碍。”

    既然王爷都说了,那路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把查到的东西一股脑的说给了郡王爷。

    路顺说完微微抬眸,用余光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郡王爷,出乎意料的是郡王爷面色如常,不知道是并不意外,还是情绪控制太好。

    “王爷,属下查到的就是这些。”路顺垂目说。

    “嗯,下去吧,知道了。”

    路顺出了书房,书房内的主仆二人也并没有说话,确定路顺走远了,沈励才叹了口气。

    “苟顺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呐。”

    苟顺低头没有说话,此时沈励也不需要苟顺说什么。

    “当时大哥儿要娶陆家女我就不同意,不会善终,何必把爱人拖到沈家这個泥坑里。”

    “可是,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不愿大哥儿在后院没一天舒心日子过啊,战场上已经够苦了。”

    苟顺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哥儿是个有主意的,大娘子也不是一般女子,王爷何不直言相告。”

    沈励有些急躁,“怎么说,说大哥儿,枍哥儿最好别让他成人,至少不能全须全尾地活着?”

    “每次枍哥儿叫我祖父我都会想,枍哥儿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托生在沈家。”

    “王爷,话不能这么说。”苟顺劝道。

    沈励看起来很痛苦,“哼,我也会想,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要做沈家人。”

    “王爷怎么会作孽,王爷可是最良善不过了。”

    “不,我不是善人,我只是想自己下辈子不再做沈家人,做猪做羊也别做沈家人了。”

    苟顺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但苟顺从来不知道主子内心是那么痛苦。

    “这么苟活着真的就好吗?我曾想过,若是沈家子弟往后百年还得如此,那沈家没落就没落了吧。”

    苟顺痛心急呼,“王爷!”

    沈励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下去吧,好生把陆家人招待好。”

    书房归于寂静,看着案上的诗文画册,沈励只觉得厌烦。

    世人都说定西郡王生错了地方,一手丹青无人能及,书法造诣也是颇高的,这要是生在诗书之家定是当世大儒,可惜了生在勋武之家。

    他是生错地方了,什么诗书勋武,他宁愿自己生在一般的军户之家,可以骑马提刀上阵冲锋,而不是困于方圆之地,只能书画为伴,还须时时用药。

    沈励并没有枯坐很久,等陆家其他人来了,沈南珣再次来到沈励长居前院的卧松居。

    身边还跟着陆家四位郎君。

    沈励受了四位郎君的礼之后才与他们叙话。

    看着几位丰神俊朗谈吐学识皆是不凡的郎君,沈励在心中暗叹一声可惜。

    陆家郎君何尝不是生错了地方,别说其他世家了,就是一个普通的耕读之家,只怕身上也都有一官半职了。

    “此番前来扰王爷亲近了。”说话的是陆家二郎,几位郎君中最大的,自然充当了发言人。

    沈励摆手,“你们能来便是最好,结了亲便是一家人,说扰不扰的便是见外了。”

    陆二郎再次作揖。

    “听闻九郎此番进京便留下准备来年春闱了?”

    陆九郎躬身,“是,晚辈不才蹉跎至今。”

    “九郎过谦了,二十有一便能参加春闱,已是年少有成了。”

    陆九郎再次作揖,“晚辈惶恐。”

    “且安心住下,我虽与相公们无甚交集,但老翰林还是识得几位,改日带你与他们吃茶去。”

    “那便先谢过伯父了。”

    呈上带给沈励的拜礼,沈励也没多留他们。

    “行船劳累,且去收拾歇息,在府上莫要见外,过后再叙。”

    这边见礼毕,后院也都叙上了。

    沈南珣着人把空院子都收拾了出来,本是打算四位成婚了的郎君一家一个院子,宽敞也方便,孤家寡人的陆九郎就住前院客院。

    结果女眷一到纷纷表示,不必麻烦,每一个院子都不小,堂屋三间,两边二房,东西厢房都规规整整。

    最后赵氏并两个儿子,陆四郎、陆八郎家住了白露苑后面的栖霞苑,陆九郎跟着两位哥哥陆二郎、陆三郎住了再后一个院子,曰霁水苑。

    正好霁水苑不远处就是郡王府的后门,往日并不开,铁将军一锁,一对儿子战死无依无靠的老夫妻充当门房看顾着。

    沈南珣带着郎君们回到白露苑的时候他们随身的箱笼已经分别送到了院子里,对于陆风禾已经安排了的事,沈南珣从来不会再多言语。

    陆风禾隔着窗户问候了几位哥哥,说了没几句就都被嫂子们着人请走了。

    各自去梳洗收拾,屋里只剩下陆风禾、沈南珣和赵氏。

    陆风禾自然是要先谢过沈南珣,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他奔波一趟接人,又事事安排,在家人面前还是很给她长脸的。

    “郎君忙碌半晌辛苦了,快用着甜汤点心歇一歇。”

    沈南珣接过陆风禾递来的绿豆莲子汤,挑眉看了陆风禾一眼。

    早先还一口一个世子的,这又改口叫郎君了,还是郎君听着熨贴一些。

    赵氏见女儿女婿并不生份也放心不少。

    女儿远嫁京都,婆母显见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郎君还不贴心,那女儿日子才真真难过。

    “珣哥儿,明日便是姐儿洗三了,你们府上可有章程。”

    赵氏作为长辈,叫沈南珣珣哥儿便是有亲近之意了。

    好些年没人叫珣哥儿了,沈南珣还挺不习惯的。

    “母亲见谅,此事还要劳烦母亲操办。”沈南珣直接拜托给赵氏,自己亲娘那是真不指望了。

第二十五章 一定要办

    赵氏轻叹了一声,“罢了,你莫怪我行事不周便好。”

    “母亲只管操办。”沈南珣说完还对翠芝说,“去晚霜苑请二太太来一趟。”

    “不是我们争这个面子,这也是蓁姐儿的脸面,这是为她办的第一件事,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大吉之礼,办是一定要办的。”赵氏说。

    “全凭母亲安排。”沈南珣恭敬地说。

    在此之前,沈南珣其实觉得办不办都无甚关系,可听赵氏一讲确实是这个礼。

    洗三礼,一说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曰祈祥求福,一生顺遂。

    这不光是长辈对孩子的祝愿,也确实是产妇和孩子的脸面。

    若是不办,只怕不出三日,整个京都都会觉得定西郡王府不喜姐儿,将来姐儿在勋贵圈子里也怕不好走动了。

    二太太来得很快,满脸堆笑。

    “劳二娘子走一趟了。”赵氏说。

    二太太刘氏挽着赵氏的手,“伯母可是见外了,我本就该来拜见的,只是怕耽误了嫂子和伯母亲香,碍了你们的眼讨了嫌罢了。”

    “二娘子说笑了,此番过府,给二娘子添麻烦了。”

    “伯母可别那么说,往日我娘家三天两头地来,嫂子可没少料理,我这总算等到报答嫂子的时候了。”

    “你们妯娌亲亲热热可再好不过了,找你来呀,是想和你商讨一番洗三礼的事。”

    刘氏连声说:“伯母快别说商讨了,你直接交代我便是了,我是個不会安排的,做事还算勉强过得去。”

    “我便也不与伱客套,洗三礼咱们就简单办一办,请一请亲近的几家便好,余下的人家满月再请。”

    刘氏点头,“正是正是,姐儿的好日子,办是一定要办的。”

    “郡王府亲近的人家老身初来并不了解,还须二娘子操持,另外再请一请我内侄一家便好。”

    刘氏点头,“这我晓得,赵家娘子常常过府。”

    刘氏接着说:“我可得给我娘家也讨讨姐儿这个彩头了。”

    赵氏拍着刘氏挽着她的手,“自是要请自是要请的,若是亲家太太无甚要事,便来打发一日。”

    “知道伯母来了,我娘便是有事也是要来与伯母叙话的。”

    赵氏不自觉又高看了刘氏一眼,果然玲珑,这样的人儿,幸好无心掌家,要不然自己那个痴儿怕是讨不了好。

    “伯母可还有交代?若是暂无我便先去安排人送帖子了,叔父府上也得送一份,只怕叔母不会过府,端午家宴叔母都未能下床。”

    “可是病重?”赵氏问。

    刘氏摇头,“重也算不得重,沉疴作怪,稍微走动两步便乏力不振、头晕目眩站立不住,若是坐着不动便又好了。”

    “如此便好好歇着,姐儿是晚辈,不争她的礼,帖子却是得送到的。”

    “伯母放心,这点事误不了。”

    陆风禾精神恹恹地听着,想起早间接的帖子,“丽娘别忘了给刘姐姐送帖子。”

    刘氏单名一个丽字,要说年纪吧,她和陆风禾差不多大,可出嫁从夫,刘氏又得喊陆风禾嫂子,陆风禾便都直呼刘氏的名字。

    “嫂子莫要操心,我姐姐最是爱凑热闹,就算我不给她送帖子,她也会钻我娘的车跟着来的。”

    “刘姐姐惦记着姐儿,我们姐儿也要请姨姨吃席的。”陆风禾说的是早间刘氏姐姐送贺礼来的事。

    陆风禾说完又说:“娘,郭世伯大儿子早间送了拜帖来,说是明日过府探望,不若直接送分帖子,请郭伯母来与你说说话。”

    郭维昌老妻也是江南人氏,是金陵程家女,论起来与陆风禾婶娘陆三太太还是堂姐妹,与赵氏也算得上闺中好友了。

    赵氏应下,“既送了拜帖,那便请来,让你四哥和九哥跑一趟去。”

    刘氏见无事要交代,便要告辞,“我是个没甚章程的,我先安排下去,恐怕耽搁下去我又忘了事。”

    赵氏也不留,“你自去,莫要管我。”

    “伯母若是想起未尽之事,命人寻我便是。”

    “知晓了,你辛苦了。”

    刘氏起身又说:“嫂子往日都是小厨房,近日人多小厨房怕是忙不过来,我着大厨房做些送来。”

    陆风禾拉拉刘氏的手,“你总是事事周全。”

    “快歇着,伯母来了你也莫操心,你便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余事莫管。”

    陆风禾应下,“每次都是这么几句,我都记着呢。”

    “罢了罢了,再说有人要嫌弃了,我先走了。”

    刘氏一走,赵氏欲言又止。

    陆风禾问,“娘要说什么?”

    赵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你妯娌说得没错,余事莫管,娘和哥哥们都来了。”

    陆风禾点头,“嗯,娘,我好想你啊。”

    赵氏点点陆风禾的脑门,”痴儿,你都做娘了。“

    “我做娘了又如何,娘都做祖母了,还不是外祖母的女儿。”

    “说不过你,快歇歇神,说了着半天的话。”

    陆风禾依言缩到被子里,一手伸到外面拉着赵氏,闭上眼睛,直到呼吸声都平稳了,手一点都没松开。

    陆风禾真的累了,看到赵氏和陆四郎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不必事事操心,也不用处处周全,反正有娘和哥哥在,又看到嫂子们关切的眼神,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闺中,回到了只要自己欢喜余事有人周全的日子。

    赵氏也定定地看着女儿,三年未见了,女儿颜色更鲜艳了,出嫁时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姐儿,现在盛开了,便是粉黛不施衣裙不妆也丝毫不损颜色。

    头发长长了许多,大约有日子没有篦过眉了,眉尾有些杂乱却更显鲜活。

    赵氏用手轻轻地一点一点抚过陆风禾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把陆风禾的长相重新在心里再刻画一遍。

    沈南珣站在屏风边看到床边的场景便也不做声脚尖轻点退了出去,还顺手带走了歇晌起来准备找娘的枍哥儿。

    “走,跟着爹爹去前院找表哥表姐玩去。”

    枍哥儿中午只见到外祖母和舅舅,并不知道还表哥表姐们也来了。

    他一直羡慕枫哥儿兄弟二人总有表哥表姐过府找他们玩耍。

第二十六章 讨好婆母

    夕食就是在白露苑用的,沈南珣陪着几位内兄在东厢正间坐了一桌。女眷带着孩子在西厢坐了两桌。

    今日人多,陆风禾的小厨房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十几口人的饭食。

    除了有小厨房早先就备上的冬笋煨火腿、空心肉圆、天麻火腿炖乳鸽、八宝豆腐、芋煨白菜,并上一锅清粥。

    大厨房又送来了糟肉、白片肉,口蘑炒松菌,还有一锅风肉焖饭。

    陆风禾不便劳累招待,桌上招呼众人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陆风禾的亲嫂,陆四娘子何氏身上。

    “二嫂,你可千万要尝一尝这一道白片肉,微微蘸一些调味汁味道更好。上回吃过吃过之后我还特意让禾娘要了方子给我,回去试了几次,总是差着点。”

    陆二娘子依言用了一块,连连点头,“果然不错,肥瘦相间清爽不腻。”

    “这道菜啊,还是禾娘这边北地的厨子做得更好。”

    女眷这边都是自己人,自然无人见外,场面非常融洽。

    孩子们相处得也不错,下晌枍哥儿带着三位表兄一位表姐在院子里逛了一圈,五个孩子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陆四郎把两个孩子一个哥儿一個姐儿都带上了,哥儿是几个孩子里最大的,已经六岁多了,很是照顾弟弟妹妹。

    枍哥儿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小的,往常用食都是自己吃一半,还得人追着再喂上一些,如今和哥哥姐姐们坐了一桌,眼看着哥哥姐姐们除了盛汤夹菜又身边人伺候着,哪里还要人往嘴里喂。

    于是枍哥儿也推了翠芝喂汤的手,自己握着羹勺,“枍哥儿自己会吃。”

    翠芝看枍哥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觑了身边其他哥儿一眼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婢子忘了哥儿早就会自己用食了,哥儿且慢些,别烫到。”

    翠芝知道枍哥儿能吃多少,她布着菜,枍哥儿吃着,还比往日多用了些肉菜。

    郎君那边气氛就不一样了,本来沈南珣与他们往来就不算多,熟悉都还差着些,更别说亲近了。

    沈南珣一对四,和他私交甚密的八郎又不在,酒过三巡,沈南珣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事是陆四郎起的头,“大郎,你虽然是世子,但进了家门你就是我妹婿,小拾打小娇纵,万没有千里迢迢来受委屈的道理。”

    “瞎说,禾姐儿哪里骄纵,小拾可是再贴心不过的了。”陆二郎反驳弟弟。

    “才不是,她就是个看菜下碟的主。”这是陆九郎说的。

    陆三郎拍拍陆九郎的肩,“小拾很乖巧的,是你天天招她。”

    在定亲前,沈南珣见陆风禾的次数不多,但都与几位内兄说的不大相同。

    第一次见陆风禾她与好友在纳凉调香,鲜妍明丽。

    第二次是在陆老太爷书斋,陆风禾在煮水点茶,皓腕纤纤,不消片刻水丹青遍成了,温婉娴静。

    第三次便是在陆八郎书房,大约是进出惯了,推开门就冲向书桌,“哥哥,祖父又罚我写字。”,灵动娇俏。、

    陆九郎扭头看沈南珣,“妹婿,你说,小拾是不是全身上下全是心眼儿。”

    沈南珣冲陆九郎举杯,“禾娘甚好。”

    “哼,你们都被小拾哄住了。”

    陆二哥给沈南珣满上酒水,“陆家女永远是陆家女,陆家从来没有出嫁女的说法。”

    陆三哥打量着屋子,“得给禾姐儿送一船料子来。”

    沈南珣当下就一个想法,得亏只来了四位,要是九位内兄都来,那是何等的修罗场。

    孩子们用完了就在院里到处跑,蓁姐儿在屋里听着哥哥姐姐们的笑闹声都跟着咯咯直笑。

    与白露苑的热闹不同,善福堂一片冷寂。

    陈氏已经摔了两个茶盏了,下晌她刚起身门房就传了消息说是陆家太太来了。

    陈氏本来想叫张嬷嬷去前院迎一迎的,可林倩拦住了。

    “姨母,伱让嬷嬷去前院迎陆家人那不是给白露苑那位脸了嘛,之前不是白冷了?”

    在陈氏林倩这些小家女子眼里,女子出嫁,那就是到婆家讨生活,过得好不好全看婆母眼色。

    陈氏也确实是,老王妃格外关照她,她自嫁到沈家便样样顺心。

    林倩的母亲,陈氏的表姐却不是。

    林倩祖母是个小气的,家中也算小有产出,可别说婢子了,连婆子都舍不得多用几个,林倩娘在婆家一点活不比婆子们少干,只是她能挑拣点轻巧活计。

    林倩不大,林倩娘就被搓磨死了,偏偏林倩娘只有她一个姐儿,林家很快便娶了新妇,林倩日子并不好过。

    求到外祖家,林倩外祖也只留林倩小住了几日就打发了回去,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给林倩准备。

    陈氏实在是看不过眼,便对林倩多有关照,等沈家因沈励时常要延医问药长居京都时,陈氏便带上了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林倩。

    在她们的认知里,女子出嫁了可是要在婆母手下讨生活的,讨好婆母那是比伺候郎君还重要的事情。

    实际上陆风禾倒也满足了她们的期待,确实对陈氏颇为讨好。

    只是陆风禾讨好陈氏的初衷与她们的想法相去甚远。

    陆风禾不善庖厨,却能做得一手好点心,隔三差五总是带着新制的点心来。

    有事陈氏随口说一句想吃什么,陆风禾最迟不过隔天就能带来。

    陈氏有些年纪了,闺中家中也无多钱为她置办鲜亮的衣服,陈氏更喜红紫等色,尤其偏爱织金刻丝等华贵鲜亮的料子。

    每季陆家给陆风禾送料子来,陆风禾总会请府里众人去挑。

    华丽的料子基本都被陈氏和林倩挑走了,就是陆风禾自己想留的料子,只要林倩想要,陈氏开口,陆风禾也会让出。

    有次陆风禾穿葭菼襦裙,陈氏说,往后可别穿这不青不白的料子了,看得眼睛都蒙了,从那以后,陆风禾每次请安都着赤黄。

    陆风禾之所以对陈氏和林倩这般,一来陆家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忤逆长辈的事来,二来于她而言都是些小事,不必计较,最重要的是,那是沈南珣的母亲。

第二十七章 气煞陈氏

    可是,她的懒得计较却让陈氏和林倩变本加厉起来,以为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可惜了,这“软柿子”还没捏下来呢,就先踢到铁板了。

    林倩劝住了让张嬷嬷去迎的陈氏,张嬷嬷也是从同州老家跟过来的,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但具体哪里不好她又说不上来,只能听命行事。

    听闻陆家太太进善福堂了,陈氏整整衣裳要去门口迎,又被林倩按下。

    “姨母,你急什么啊,你是王妃,她合该来拜见的,且让她等等,等上两刻三刻的再说,她一个白身,等了就等了,若不是看在大表哥的面子上,她这辈子也见不到姨母这么身份尊贵的人。”

    这三言两语的,陈氏又被劝了下来。

    她们没想道沈南珣会陪着进来,可戏都做到这了,只能先拦上一拦。

    等了几息,陈氏让张嬷嬷去开门,请人进来坐。

    可张嬷嬷还未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沈南珣说,让她睡着不必通传,还要带着赵氏走。

    走得那也是一点回寰的余地都没有,陈氏一张帕子都快撕烂了,林倩虽然也慌,但也只是担心自己给大表哥留下不好的印象,至于礼节规矩,她全然没想到。

    她们收拾稳妥,等着陆家人下晌来请安。

    后又听闻沈励回府了,沈励虽然不常宿在后院,但这样出门几日回府总是会回到善福堂,也算是给陈氏的体面了。

    等到快用夕食了,陆家人没等来,沈励也未来。等来了沈励红袖添香的通房锦画和沈南珣的乳母许嬷嬷。

    “王妃,奴婢受王爷之命来将陆家的拜礼送予王妃。下晌王妃身子不适,陆家人不便打扰,便直接把拜礼一同送到了卧松居。”

    小厮抬着一尊尺余高的玉观音进来,摆在厅堂中间。

    “王爷交代,既然王妃身子不适,他便宿在前院了,明日姐儿洗三礼,接风宴王妃若是不见好转也不用强撑着出面了。”

    许嬷嬷也躬身说:“世子让老奴来向王妃赔个罪,陆家人多哥儿姐儿吵闹,今日便不来请安了,还盼着王妃少用着茶,晚间又走了困便不美了。”

    两人传完了话便告罪出了善福堂,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屋内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她们都没立场去评判谁对谁错,她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林倩长那么大何曾看过那么大的玉观音,她身上最值钱的玉佩也就铜钱大小,到郡王府来倒是见过不少大块玉料的东西,只是那么大还那么透亮,雕工精巧的,她确实没见过。

    “姨母别气,这陆家虽然没来见礼,但拜礼送到了,这心意可是很实在的,说明啊,这陆家是真的不想吵吵嚷嚷打扰姨母,还是有孝心的。”

    看着眼前的玉观音她们就觉得好,她们不知道的是原本还要送一株半人高赤红的珊瑚树呢,临送出门了,被陆三郎拦下,珊瑚树送到了陆风禾库房里。

    就是送给王爷的字画,随便一副都比眼前迷了她们眼的玉观音难求。

    枍哥儿带着几個哥哥姐姐从福善堂门前跑过,直接去了西边的晚霜苑,他得让枫哥儿兄弟两个看看,他表哥表姐一来就来好多,还都比他们大。

    陈氏孤孤单单地坐着,突然一阵喧嚣呼啸而过,招来女侍说是枍哥儿带着陆家的哥儿姐儿去晚霜苑。

    陈氏一气之下又摔了一个茶碗。

    孩子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知道去晚霜苑找长辈请安,却不来向她请安,简直翻了天,她决定,明日洗三礼绝不出面,就不给陆风禾这个脸。

    孩子们却没想那么多,也没正经向沈二郎夫妻请安,只是带着枫哥儿栉哥儿两个又一阵风跑到了善福堂后面的园子里。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园子里也掌了灯,跟着的几个奴仆手里也提着灯,这些光线加在一起,足够照亮孩子们玩闹的区域,暑气也下去了,孩子们在园子里你追我跑玩了个够。

    晚霜苑的人来找两个哥儿回去睡觉的时候,两兄弟颇有些恋恋不舍。

    枍哥儿两边调停,再三保证明日表哥表姐还在,用完夕食就去晚霜苑找他们出来玩,两兄弟才跟着奴仆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晚霜苑。

    这边几个孩子也乖觉地往白露苑走。

    说起睡觉,陆八郎家的大儿子池哥儿有些不大开心,“不想睡觉,嬷嬷没来。”

    这趟人多,池哥儿也快五岁了,陆三娘子想趁这个机会让池哥儿断了和奶嬷嬷睡觉的习惯,就没让奶嬷嬷跟。

    陆四郎家姐儿是陆家来的几个孩子里最小的,但也四岁多了,“池哥儿是个胆小鬼,我都自己睡了。”

    池哥儿气得声音都大了几分,“我才不是。”

    “你就是,在船上你还要耍赖要和三伯母睡,胆小鬼。”

    枍哥儿不懂,他记忆中并没有奶嬷嬷这回事,那是因为他当时的奶嬷嬷等他断奶便离了府。

    “不能和嬷嬷睡吗?”枍哥儿问,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和嬷嬷睡。”

    陆家的几个孩子不懂为什么要和嬷嬷睡,只是他们自小都是嬷嬷带着,反问枍哥儿。

    “你不和嬷嬷睡吗?那伱和谁睡?”

    枍哥儿想了想,“有时候和娘睡,有时候翠芝姨姨会睡在旁边床上陪着枍哥儿,这几天和爹睡。”

    几个大孩子面面相觑,和爹睡,还有这个选项,他们从来没有体验过,他们不能还不如弟弟!

    枍哥儿兴致勃勃地和哥哥姐姐分享自己最近最快乐的事。

    “枍哥儿最喜欢和爹爹睡,爹爹会讲骑马打坏人的故事。”

    说着又问,“哥哥姐姐你们会骑马吗?枍哥儿骑过马,可好玩了,你们想玩吗?”

    几个孩子都比枍哥儿大,尤其是几个哥儿,陆家不仅有书院,还有专门的蒙学,这个蒙学就是陆家专有的了,除了陆家子弟,就是关系一般点的姻亲都不可能进的。

    这半天枍哥儿除了地方是他带着跑,说话做事哥哥姐姐懂的都比他多,要说没有挫败感,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对什么都懂的哥哥们的崇拜感更重。

    难得遇上一个可能哥哥姐姐都不太懂的事,枍哥儿兴致颇高。

第二十八章 重文轻武

    孩子们回到白露苑的时候,白露苑也正准备派人去找。

    郎君们的席面也都收走了,沈南珣带着几位内兄去了前院听竹苑继续吃茶说话去了。

    大约天下的郎君都一样,再是不熟,再是颇有距离,几杯清酒下肚都能称兄道弟。

    本来还客客气气有点生疏的郎舅几个,酒水一灌,陆三郎甚至都要去西北帮沈家卖马了。

    虽说交浅不必言深,但姻亲又不一样,姻亲自从结亲那一刻起就天然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这次他们大张旗鼓到京都来确实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些原因说几层,就看和沈南珣这个人有几分信任又有几分能耐了。

    陆二郎到书房饮下一杯茶,压了压酒意之后扔下的第一個重磅消息就是,

    “九郎若是排名尚可,便要入仕了。”

    沈南珣多吃了几口酒,略微反应了一下,“外祖父想明白了?”

    陆四郎摇头,“想不明白也得明白啊,陆家不入仕又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门生故旧遍地又如何,历来只有锦上添花的。”

    沈南珣点头,这个倒是,雪中送炭之人少之又少。

    “下晌去诚哥儿府上,他说你早朝被斥责了?”陆四郎接着说。

    沈南珣不甚在意地点头,“是我非要回京,也算是差事没做好。”

    “现在是什么个章程?”

    “罚了俸,另派了人去。”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说是本朝唯一异性王,可怎么他们这么些年看下来,也是窝窝囊囊的呢?

    可沈家也不是没人,远了不说,沈南珣的祖父,老郡王爷也是一代枭雄,吐蕃收拾得服服帖帖,眼看沈家要起来了,好嘛,沈南珣父亲溺水上不得马了。

    武将上不得马,基本就废人一个,断送了武将这条路了。

    沈家青黄不接好些年,起是起不来了。

    直到沈南珣长到十六,被老郡王派为先锋,一人领一千人,摸到了突突大后方,烧了大营,拿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场胜仗。

    就不知沈南珣当家了郡王府能不能起来了。

    思及此,陆二郎问沈南珣:“大郎已经回京三年多了,一直也没正经领个差事。”

    沈南珣不甚在意地说:“海清河晏,国泰民安,武将无甚差事是好事。”

    陆三郎冷哼一声,“哼,什么海清河晏,我看只有京都歌舞升平。”

    “请舅兄细细说来。”沈南珣对这个话题是很感兴趣的。

    “只看得到内运河船指望来,外海早就没人行商了。”

    “不是已经开海三十余年了吗?”

    大雍早些年是禁海的,东南沿海地区只能偷偷出海捕鱼,民生着实凋敝,三十年前,先帝在时,在陆湛为首的江南文人推动下,大雍总算开了海。

    看得出来,陆三郎对朝廷也是有些不满的。

    “早年出海是盈利颇丰,可再丰厚的利润也经不住层层盘剥,原先只是条子难办,只要能打通关系办下来,还是有人愿意出海的,现在是只要生活能过去,没人愿意铤而走险。”

    陆三郎是二房长子,打小就跟在陆二太爷身边学生意经。

    “早两个月,水寇差一点都上岸了,这海便是不出也罢。”陆三郎痛心疾首。

    沈南珣有些不太理解,“几个港口水师加起来十数万人,怎会让水寇上岸?”

    “哼,水师,他们比水寇还可怕,谁人不是肚肥肠满,只怕跳板都轻易撑不住他们。”

    陆四郎还记得自己妹婿也是带兵的武将,“我们也知军中银饷支应不足,可盘剥太过扰了民生便不美了。”

    确实如此,何止世人重文轻武,若无朝廷给出信号,世人又何敢至此。

    朝廷岁禀上千万缗,岁岁结余,军队银饷却不足十之一二,偶有征战伤亡,上报朝廷下发抚恤银两多不过数缗。

    要想养活军士,主将总是要自筹银饷,夏秋便罢,总不至于饿死人,可春冬却是难熬,春季青黄不接,少不得要饿上一段时间,冬季大雪纷飞又少不得挨些冻。

    沈南珣能认识陆八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其中。

    老郡王爷还健在之时,沈南珣兄弟两每年大约有近半时间不在秦凤路而是各处走动,也只是为了让他们兄弟眼界开阔一些,体验不同风土人情。

    沈二郎多在北边行走,西北走到东北,整个北边的防线他走了很多个来回,北上深入上京道,西进到过回回王庭。

    沈南珣却不,他深知安军士的首要条件便是银饷要到位,温饱是必须要保证的,要是还能有结余让军士供养父母那便再好不过。

    哪里钱多,自然是富庶的江南地区,哪里粮草充足,还是鱼米之乡江浙路。

    沈南珣离开永军路便一路南下,经过淮南二路到江南二路,最后抵达两浙路。

    在江南东路,沈南珣遇到了去歙县求砚差点被骗的陆八郎,沈南珣一身武力救下了找人讨要说法反被污蔑的陆八郎,陆八郎知道沈南珣要一路东行,便邀请沈南珣同行。

    沈南珣虽出身武将之家,可自小也是熟读四书五经之人。老郡王爷沈展川也常常提及陆湛和鹤鸣书院,沈南珣既然到了两浙路,少不得要拜访瞻仰一番。

    就这样,两个相互没有吐露真实身份,却称兄道弟月余的人一路结伴游玩到了毗陵。

    到了鹤鸣书院山下,两人道别,一人要上山去书院,一人要进城回家。

    陆湛看过沈南珣带的拜帖把沈南珣带回城中陆府,沈南珣和陆八郎在府中再见才知晓彼此的身份。

    但沈南珣的身份也并没有广而告之,只是陆家几个老爷知道,郎君都不见得清楚。

    沈南珣以鹤鸣书院求学的名义在毗陵盘桓了大半年,看到了两浙路的文风鼎盛,也见识了淮南江南两浙的富庶奢靡。

    在几路都置了铺子做起了生意,也买下了粮食经淮水绕道颖水再取谷水沿黄河运到了永兴军路让将士过了一个能饱食的冬春。

    从鱼米之乡带回了种子教军士屯田种粮,也从富庶之地学到了生意经边城互市。

    军士保证边城互市顺利安全进行,参与互市的商人便要抽出一成铜钱交予军士。

第二十九章 陆家往事

    沈南珣看过南方富庶,总觉得水师的银饷应当比北地宽裕一些才是。

    但他还是想辩驳一番:“如今主将难为。”

    陆三郎摇头,“再是难为,本职要务总是不能忘的,练兵攘敌都做不好。”

    “京师也日夜操练水师,每年千秋节都教阅水军,竟如此不当用?”沈南珣这几年在京都,每年千秋节教阅水军都会出席,远观阵势不小。

    这下不光陆三郎了,一向稳重的陆二郎都有些嗤之以鼻了,“成天在大水池子里能操练出什么来,只怕教阅是假,弄潮是真。”

    真真假假沈南珣不便评价,只是每岁教阅结束娱乐项目的确不少,除了弄潮还有泅水、水球、赛龙舟、水秋千……每岁都有传统的娱乐项目,也都会有闻所未闻的新玩法。

    据闻是很热闹的,除了水军士兵,富家子弟若是有能耐也可上场一试。

    沈南珣对教阅之后的项目并不敢兴趣,若是无碍,他通常教阅结束便离开,就是留在观楼上也是说话为主,时不时看上一眼,从不参与。

    “京中子弟人人跑马,可能上阵的能有几人?”陆二郎说。

    沈南珣不是傻,他只是一直在北地,对水师的了解也只是每岁的教阅,具体如何他并不了解,陆二郎稍一提醒自然懂了三分。

    京中子弟别说跑马了,每天秋冬狩猎好手也不少,真要说能去关外跑上一跑,甚至上阵杀敌的,沈南珣确实数不出几个来。

    想来也是,京都在西边引水休了一个金液池,据悉曾耗费数万人工,就为了操练水军,每年教阅也是在金液池举行。

    “京都周边跑马场练武场都不在少数,可练出了铁骑营?”陆二郎问,“你沈家铁骑营是在跑马场练出来的?”

    沈南珣打趣,“说来惭愧,沈家甚至未能给铁骑营修建一个像样的营地。”

    “那不就是了,听闻教阅都是挑无风无雨的日子进行,哼,水寇可不会挑大晴天来。”

    两個月前,沈南珣并未外出公干,“水寇来袭一事,我在朝中并未听闻。”

    陆三郎有些忿忿,“要么消息都未出沧江府,要么在某位相公案上压着。”

    陆二郎示意弟弟慎言,“祖父当年为了开海得罪了今上,不得不回乡,如今海贸成了这翻景象,祖父多少难安。”

    沈南珣从未想过,陆家想让子弟入仕居然还是因为海贸。

    陆湛年轻时形同帝师,三十出头官拜中书舍人,当时的官家还是孝帝,如今官家的祖父,孝帝无事总是要召他论经说政的。

    陆湛从两浙来,家中又涉及船舶生意,他对行船走商也是颇有见解的,致力于推动开海贸易。

    而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先帝却不同意开海贸易,另一位皇子,二皇子与陆湛意见一致。

    说不好是陆湛为了顺利开海选择了更有野心的二皇子,还是二皇子为了得到支持选择了陆湛,总之他们越走越近,在外人看来,陆湛与二皇子俨然一派。

    最终二人在孝帝在位时便促成了开海,只是,二皇子没能等到孝帝薨逝便先一步入了陵。

    四皇子顺利上位,本也无事,官家与臣子政见不合很就是常事,可事情不止那么简单。

    年轻气盛的陆湛曾评价四皇子安于现状,耽于享乐,不堪大用。不巧这话还传到了四皇子耳中。

    陆湛评价四皇子还忘了一个词,那就是牙呲必报。

    这种情形之下,陆湛不光不得志,甚至还在先帝的授意下遭到了排挤。

    自小便是天之骄子的陆湛如何受得了,可毕竟为臣,雷霆雨露,军事皇恩。

    忍不了,狠不起,那就只有滚了。

    陆湛借着丁忧的机会辞了官,再未入仕,为了不让子孙再遭遇和自己一样的事,陆湛还阻止了子孙入仕。

    哪怕曾经的官家成了先帝,陆湛还是没有松口,毕竟如今的官家是先帝唯一成年的儿子,也是先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皇子。

    官家的性子与先帝如出一辙,甚至更胜一筹。

    不仅奢靡享乐,锱铢必较,还猜忌多疑。

    沈南珣这些年在京都,对官家的性子多有体会,只怕先帝还记着的仇,官家未必能忘。

    “若是如此,现今并非入仕的好时机。”沈南珣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官家猜忌颇多,陆家这些年虽未入仕,名声却更显,只怕……”

    陆二郎皱眉,如今不是好时机,他未必不知,

    “九郎是最小的了,大哥儿治学一事天赋不佳。”

    大哥儿说的是陆大郎长子,也是下一辈中最大的孩子,如今也十五六岁了,若是在陆家被说一句天赋不佳,只怕将来春闱有的搓磨。

    若是陆九郎依然选择不入仕,陆家接下来几年都很难有人能在春闱一博。

    陆家等不了,海贸等不了,只怕陆湛陆老爷子也等不了。

    沈南珣不知陆家具体打算,好几年等不了,若是三年呢。

    “九郎如今不满二十二,若是再等一科,也才二十有五。”

    “可官家正直壮年。”陆三郎说。

    确实,官家二十岁便成了官家,如今永平十六年,官家也才三十有六,再等一科,官家不过四十,确实官家还是官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没有明确的结论,但陆家众人心里也都有了迟疑的种子。

    陆二郎放下茶碗,“罢了,夜深了,诸事往后再议,尽有时间。”

    几位郎君几碗茶下肚,酒已经醒了大半。

    但他们从未想过,那么晚了,孩子们还瞪着迷糊的双眼在等他们。

    沈南珣最先回到院中,枍哥儿已经困迷糊了,可是沈南珣没回来,翠芝哄了一晚上没能把人哄到床上。

    为了等沈南珣,枍哥儿愣是小小一个人坐在宽大的玫瑰椅上靠着软枕帽带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沈南珣回屋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不虞,“怎么回事?怎么不伺候枍哥儿睡觉?”

    声音压得很低,翠芝听来反而威严更盛。

    翠芝也不知道怎么了,沈南珣话音一落,她就已经跪下了。

    “哥儿不睡,说要等世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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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福夫人要和离介绍:
江南第一才女,士族第一家毗陵陆氏女风禾,还未及笄求娶之人已是络绎不绝。
最终陆氏女嫁与本朝唯一异姓王之子,战功赫赫也恶名在外杀人如麻的沈南珣。
不少大家士族痛骂陆家失了士族风骨,丢了大家体面,居然与勋贵做亲,又说二人婚姻必不会美满。
上一世,陆风禾憋着一口气,没一天快活日子过,把自己熬成了名满京城的全福夫人。
这一世,生完女儿的陆风禾第一想做的就是和离,不管世人怎么说,自己快过才重要。
只是,明明要和离的两个人,怎么听说又喜得麟儿千金了。全福夫人要和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福夫人要和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全福夫人要和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