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您没空,妾身有空
蒋诗诗正准备在堂间跳健身操,见春杏一脸失落地回来了,不由得问:“怎么了?”
“......”春杏忙否认,“没...没什么,就...就是...殿下恐怕不会来咱们这了......”
蒋诗诗:“他不在东宫?”
“那倒不是,奴婢去的时候,听见他正在交代出宫的相关事宜。”春杏委婉地说:“后来我同黄得昌说明了情况,他把咱们的意思转达给殿下了,可殿下说这几日公事繁忙,没空来诗月阁。”
“那没事,只要他在东宫,我有空去他那就行。”蒋诗诗屈膝压腿,拉伸腿部。
春杏:“......”
见春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蒋诗诗随意问:“怎么了,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春杏:“就是...殿下素来不喜妃嫔主动找上门,您这样做的话,会不会不大好啊?”
太子殿下说一不二,除非他愿意宠爱哪个妃嫔。
若是妃嫔太过主动,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
蒋诗诗:“你以前不总是囔囔着让我争宠么,怎的现在又不乐意了?”
春杏:“那时候不一样。”
那时候殿下对小主与别的妃嫔不一样,还算得上宠爱。
现在太子明摆着冷落小主,她可不忍心看到小主受委屈。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去前院争宠的,而是找太子说一些事,问一些事,与争宠无关。”说到这,蒋诗诗目光颇为复杂。
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不问,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书中的建元帝也让太子去西部了,只是太子在巡察水利时便落下了重伤,虽然回京休养了一阵子,可身子到底是不如以前了。
因此,书中的建元帝没让太子上战场,只是让他护送军需,去西夏国主持大局,充当着军师的作用。
穆王党便趁着太子不在京中,各种挑拨建元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试图夺嫡让穆王上位。
并且,他们还想让太子死在西夏国。
太子本就身子骨不大好了,又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上穆王党的阴谋诡计,最后还是以英年早逝告终。
书中为了维持穆王的男主形象,没说太子是死于夺嫡之争,只说太子是病死的。
至于建元帝,死在太子前头,最后穆王如愿登基。
这一世,太子巡察水利时伤势不重,不仅要护送军需,还要上战场杀敌的。
届时刀剑无眼,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穆王党还更好动手脚。
所以,她想再给太子剧透最后一次。
那么多次的剧透惩罚都熬过来了,她不想在这最后关头掉了链子。
若是真如书中所说,太子不久将离开人世,那她离殉葬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不甘心,不想功亏一篑!
而且,如今二哥蒋勇捷在西夏国打仗,这次太子还说要把大哥蒋重锦带去西部。
估计是看中了蒋重锦能掐会算的本事,想把蒋重锦带在身边充当军师的角色。
为了她自个的性命,为了蒋家的两位哥哥,哪怕那个男人再怎么冰冷,说什么她都要去前院最后一博!
白天的时候,太子出宫了一趟,直到傍晚才回东宫。
蒋诗诗刚吃过晚膳,得知太子回宫后,就带着春杏去了前院。
一进院子,就听见院内传出奏乐的声音。
外头下着大雪,北风呼啸,堂间的门是关着的,蒋诗诗只看到堂间花窗上照出女子妖娆的舞姿。
根据那些身影,瞧着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舞姬。
光是听着曲儿,还有这花窗上的倩影,便能想象得到堂间是怎样的风花雪月之象。
“哟,蒋良娣来了。”黄得昌尖着嗓子上前,朝蒋诗诗行了礼。
蒋诗诗叫了起,直接说明了来意。
黄得昌让她先在外头候着,就进去通报太子了。
春杏陪着蒋诗诗站在屋檐下吹冷风。
这要是放在以前,但凡小主来前院找太子,太子都是直接让小主进去的。
更别说这般冰天雪地的冬季,黄得昌都不必通报,小主就能进去,这便是小主盛宠时的优待。
可是现在,她心中却一点谱都没有,也不知小主能不能进去见太子一面。
不多时,黄得昌挽着拂尘出来了,“蒋良娣,殿下让您进去呢。”
于是,蒋诗诗在黄得昌的引路下进了堂间。
至于春杏,只得站在外头候着。
外头实在太冷了,黄得昌把蒋诗诗带进堂间后,就把堂间的门又带上了。
然后挽着拂尘站在太子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屋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蒋诗诗一进屋,就有股暖气迎面而来。
她看了眼屋内的情形,有女子在弹奏琵琶,古筝,还有舞姬在跳舞。
太子则坐在堂间上首。
以往男人都是正襟危坐,今日却像怀王那种浪荡子般,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
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舞姬,素来温雅禁欲的男人,此刻通身透着雅痞的气息。
“殿下大安。”蒋诗诗朝男人福身行礼。
在蒋诗诗进屋时,屋里的歌舞停了下来,那些乐师和舞姬纷纷朝蒋诗诗行了见礼,就站在了一旁。
裴玄凌大掌一挥,随意地朝蒋诗诗叫了声“起”,“你怎的来了?”
“妾身许久没见到殿下了,听闻殿下公事繁忙,没空去妾身的诗月阁,正好妾身有空,这便来了。”
“......”裴玄凌斜斜瞥了眼蒋诗诗,“既然来了,便坐下陪孤欣赏歌舞罢。”
然后,男人的视线落在为首的舞姬身上,“怎的都停下来了?继续......”
一声令下,堂间内的歌舞照常进行。
蒋诗诗在下首落座后,黄得昌给她倒了茶水。
在她的印象中,太子一直都是宵衣旰食的工作狂,还从没见过太子这般放纵享受的样子。
而且,以往只要她来了,男人再忙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
现在倒好,好似没有什么事比舞姬们的舞姿更重要。
蒋诗诗捧着汤婆子,视线落在舞姬们身上。
大冷的天,舞姬们穿着单薄清凉的舞衣,那舞衣里面就是件无袖襦裙,外头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
便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够旺,看到这一幕,蒋诗诗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舞姬们随着乐声的节奏,长袖漫舞,飘忽若仙,舞姿轻盈优美。
末了,舞姬们旋转跳跃,最后竟纷纷将肩上的薄纱轻轻一推,露出雪白的香肩和半边美背,作为最后的收尾,定格几息。
清凉的舞衣,妖娆的舞姿,妩媚的眼神,性感的poss...这在东梁国算是比较艳的舞蹈了。
起码在各大宴会上,蒋诗诗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
蒋诗诗耐着性子陪太子欣赏了三曲舞,到了第三曲舞毕,舞姬们将裙摆撩至大腿根部,再次以香艳舞姿收尾。
飘逸的长裙下,雪白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
“妾身记得殿下不曾有此雅兴。”蒋诗诗转头看向太子,“不曾想,如今您监国了,政事更加繁忙了,反倒有此雅兴了......”
第298章 诗诗:休想!
黄得昌:“殿下这阵子一直在忙朝政之事,过几日又要动身前往西部,难得忙里偷闲,便听听曲儿什么的......”
“......”裴玄凌没有否认黄得昌的话,他只是对蒋诗诗说:“孤记得你也喜欢在院子里跳些奇奇怪怪的舞,便以为你会喜欢歌舞的!”
“妾身不是跳奇怪的舞,妾身跳的是健身操。”
“甭管你跳的是舞还是操,在孤看来都一样。”裴玄凌指了指屋里的舞姬们,“更何况,你跳的那些毫无美感,还不如她们跳得好看,你应当跟她们好好学学才是。”
“蒋良娣若是想学,我等愿意效劳。”一名舞姬上前挽着蒋诗诗的手,准备把蒋诗诗拉入她们当中,“您可以站在后头,跟着我们一起跳的。”
“你们跳你们的,我就不跳了。”蒋诗诗面上带着浅笑,礼貌性地拒绝了那名舞姬。
这些舞姬虽然舞姿香艳,那也是她们的职责所在。
蒋诗诗跟她们无冤无仇的,不会看轻她们。
“孤忘了你身材太过圆润,想必跳不了这样的舞。”男人的视线落在蒋诗诗的身材上。
哪怕蒋诗诗瘦了好几斤,可跟东梁国这些以瘦为美,长期习舞的舞姬比起来,还是偏圆润了些。
“妾身跳的健身操可比这些舞要累得多,不是妾身跳不了这样的舞,只是妾身不想跳这样的舞罢了。”
哪怕男人将她与舞姬作比较,说她舞姿不如舞姬,当众嘲笑她太胖,蒋诗诗也没当回事,“另外,妾身这次来前院,是来跟您商议事情的,不是来看跳舞的,更不是来跳舞的。”
犹记得在楚地巡视水利时,男人跳入湖底救她,还说她的身材骨肉婷匀。
现在的她比那时瘦了好几斤,可他却说她身材圆润。
究竟是厌弃她了?还是反常必有妖?
“孤与你没什么好说的。”男人嗓音清冷,神色冷漠疏离,“之前你说许久没见到孤了,孤见今日是你生辰,勉强让黄得昌宣你进来,如今你见到孤了,又不喜欢听曲赏舞,那便回去罢!”
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从男人嘴中说出。
是的,这个男人对蒋诗诗下了逐客令。
好似让她见他一面,已经是对她的施舍,是天大的恩赐!
即便男人下了逐客令,蒋诗诗仍稳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男人,“你以为做一些事气我,说一些话伤我,我就会被你气走吗?”
蒋诗诗神色一凛,语气坚决,“休想!”
此话一出,在场的舞姬们根本听不懂太子和蒋良娣之间的对话。
倒是裴玄凌,眼底闪过一抹异样,朝乐师和舞姬们大掌一挥,“你们且退下!”
“是。”众人朝太子行礼后,就退下了。
就连黄得昌也非常有眼色地挽着拂尘出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堂间便只剩下蒋诗诗和太子大眼瞪小眼。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蒋诗诗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知道我今日会来找你,所以,素来不爱听曲赏舞的你...故意叫了一群乐师舞姬陪你作乐。”
男人把玩着扳指,“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个了,孤只是觉得军营里头没有女人,想趁着去西部前好好享乐罢了。”
“是吗?”蒋诗诗轻轻一笑,“那我问你,从蜀地离开后,你为何故意与我分开?”
裴玄凌:“你体弱,将你带在身边,会耽搁孤回宫的行程。”
“可你别忘了,我比你要先回宫。”蒋诗诗淡然道:“其实我知道,你明知回京路上有刺客,怕连累我,所以才与我分道扬镳,自以为是为了我好,让我先回宫,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想怎样?”
裴玄凌:“......”
蒋诗诗:“回宫后,你又故意在我面前与别的妃嫔调笑,不敢驻足我的诗月阁,刻意躲着我,我尊贵的太子殿下,您看我说得对吗?”
“孤没有躲着你。”裴玄凌淡淡否认,“孤出宫时由你陪侍,回宫后,孤自然要雨露均沾,这在后宫本就是常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蒋诗诗轻轻摇头,“你以为你在骗我,其实你骗的只是自个儿!”
裴玄凌:“......”
“你以为你装作一副浪荡子的样子,我就会真的以为你是个风流太子了?”蒋诗诗铿锵有力地说:“哪怕你演技再好,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一个有权有势,面对貌美妃嫔仍禁欲的男人,怎么可能突然变成怀王那样的浪荡子?
“别以为你有多了解孤。”裴玄凌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难得流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之前孤还没有坐稳储君之位,自然一心扑在政事上,也不想要皇嗣。”
“如今父皇把监国权交给我,朝中局势也逐渐稳定,孤也该享享乐,体验一下人生至乐,为了早日生个皇子,当然得雨露均沾,免得那些大臣总说孤膝下无子,皇位传不过三代。”
“我不信。”蒋诗诗语气肯定,“甭管你怎么说,个中缘由你我都心知肚明。”
“......”裴玄凌目光幽深地看着女人。
“听说你过几日便要去边关了,别的我也就不和你多说了。”蒋诗诗说明来由,“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跟着你一起去边关。”
“胡闹!”男人不苟言笑,毫不犹豫地拒绝,“孤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跟着去作甚?!”
“妾身为何要跟着去边关,您应该很清楚才是。”蒋诗诗含笑望着男人,“另外,我的两个哥哥都在边关,我想去见见他们。”
“不成,西部是战事重地,不是兄妹会面所。”裴玄凌避开女人的视线,避重就轻地说:“届时蒋勇捷要忙着打仗,蒋重锦要为军营掐算天气变化,吉凶祸福等,便是你去了,他们也没时间与你见面。”
“不让我去也行。”蒋诗诗双手一摊,一副没所谓的语气,“那我就在这说吧......”
此话一出,一直沉着冷静的男人瞳孔猛然一震!
接着就听见女人说:“殿下...你这次去西夏国打仗后,皇上就快要不行了......”
才刚开了个头,蒋诗诗胸口就一阵阵地刺痛。
看来她当初的猜测是对的,果然不能直接剧透,否则会直接遭到剧透惩罚!
第299章 孤只要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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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太子不肯带她去边关,她只有通过这种法子冒险剧透了。
蒋诗诗强撑着胸口的不适,哑着嗓子说:“届时...皇上会命朝中重臣...写遗诏给你......”
说到这,蒋诗诗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住口!”见女人嘴角溢出鲜血,裴玄凌厉声喝止女人。
五脏六腑一阵接一阵地绞着痛,蒋诗诗痛得坐不直了,索性斜斜倚坐在扶手上,深呼吸几口气,目光含笑地望着男人。
“呵...你看...你怕了,你在害怕些什么.....?”哪怕身体承受着巨痛,蒋诗诗仍笑道:“早在巡视水利时,你是不是就知道了?所以你故意避开我?可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裴玄凌咬牙道:“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我当然怕死,可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原因......”直接剧透就已经遭到了严重的惩罚,这让蒋诗诗不敢道出穿书的真相。
她只是目光坚韧且坚定地看着男人,将还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穆王党...会在这期间...挑拨...你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而皇上驾崩后...会立遗诏......”大冷的天,蒋诗诗疼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逐渐蜷缩在椅子上。
“你给孤住口!”裴玄凌神色慌张,大步流星地朝女人走去,准备用行动制止女人。
见男人朝她走来,蒋诗诗忙道:“而那遗诏的内容...是...是...让你...噗!”
话还没说完,蒋诗诗就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鲜血溅湿了地面,也溅湿了男人的墨色下摆和靴子,那金色的蟒纹瞬间就被染成了点点红色。
“......”见女人都吐血了,满是鲜血的嘴唇还在蠕动,似乎要将未说完的话坚持说完,裴玄凌立马俯身,抬手死死地捂住了女人的唇。
“呜...呜呜...呜呜呜......”
由于被男人捂住了唇,蒋诗诗拼劲全力说出来的话全都是“呜呜”声,根本就听不真切。
可她还有许多话要剧透给太子......
“你给孤听好了,该是孤的,谁也抢不走,孤不需要你用生命为我博皇位,只要你给我好好的!”霸道地吼完女人,裴玄凌一面捂着女人的唇,一面冲着外头大喊,“来人!”
蒋诗诗早就难受得要死了,如今话又说不出来,脑子发昏发胀,身子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晕在了椅子上。
见女人脑袋重重一垂,裴玄凌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见她呼吸均匀,便在奴才们进来前松开她,继续回到位置上坐着。
很快,黄得昌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进来了。
“把蒋良娣带回诗月阁。”裴玄凌目光猩红,额头青筋突起,“往后没有孤的允许,不许她踏入前院半步!”
奴才们瞧着太子心气不顺的样子,还真以为太子是不想再看到蒋良娣。
黄得昌扫了眼嘴角流血晕倒在椅子上的蒋良娣,心下一沉,忙嘱咐宫女:“你们几个,好生把蒋良娣送回诗月阁。”
蒋诗诗是被宫女们搀扶出去的。
“小主!”守在外头的春杏看到蒋诗诗这般样子,吓得立马上前,顶替了扶着蒋诗诗的一名宫女。
小主进去前还好好的,怎的出来时又是昏迷又是吐血?
小主和太子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天夜里,裴玄凌招幸了卢美人。
次日,东宫传出蒋良娣生辰当日上赶着去前院邀宠,还使出了苦肉计,又是吐血又是晕倒。
最终还是被太子赶出前院,并勒令其再不许踏入前院一步。
太子把蒋良娣赶走后,当夜还招幸了卢美人。
啧啧啧...看来蒋良娣是彻底失宠了。
这一次,蒋诗诗一连昏迷数日。
期间,她被剧透惩罚折磨得半昏迷半醒。
直到太子出宫前一日,她可算是醒来了。
只是醒来后不久,进了些清淡的汤粥,就又迷迷糊糊地歇下了。
这一日夜里,蒋诗诗睡得很沉。
春杏在一旁打地铺守夜时,忽闻有人开门的声音。
下一刻,一个黑影逆着月光进来了,吓得春杏整个人猛然清醒。
当她看清来人是谁,这才松了口气,替自家小主感到窃喜。
黑夜中,男人朝春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还摆手让她出去。
春杏顾不上收拾地铺就点头退下,出去后把门给带上了。
男人抬脚至床边,摸黑点燃了手中的香,再把香置放在一旁的香炉里。
直到那香逐渐弥漫了整间内室,男人才点亮了床边的油灯,在床边坐下。
视线落在女人苍白的脸蛋上,裴玄凌抬手,将女人脸颊旁的青丝一丝一缕地绾在了耳后。
不多时,女人粉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念了一堆她爱吃的美食,“香酥苹果、龙井竹荪、麻辣手撕鸡、蒜蓉小龙虾、爆炒田鸡、芫爆仔鸽、桂花鱼条、葱爆牛柳、碳烤羊排......”
裴玄凌:“......”
紧接着,女人嘴里还不断囔囔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口号。
“生命在于运动,健身贵在坚持......”
“坚持爬山,不用大夫开药单...没事长走路,不用进药铺......”
“......”
说着说着,睡梦中的女人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似乎想要起来运动。
可她昏迷多日才醒,实在是有心无力,还不等坐起来,就又没力气地躺下了。
在女人说梦话时,裴玄凌一直静静听着。
这“如梦似幻香”和“美人梦”的效果是一样的,一旦女人闻了这种香,就会梦见梦寐以求,魂牵梦绕的事情。
就好比前阵子,东宫别的妃嫔闻了这香后,除了虞良娣梦见上战场杀敌,其余妃嫔不是梦见侍寝,就是梦见晋升。
很久以前,他不是没给肉包子下过“美人梦”。
这次之所以又给她点了“如梦似幻香”,并不是为了试探这香是否管用。
而是她都愿意给他生孩子了,他也感受到她近年来的变化,便想看看她的梦里会不会也有所变化。
然而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梦里除了美食,就是锻炼身体。
“......”望着躺在床上的女人,男人眼底略带失落之色。
就在这时,原本躺下的女人又开始说话了。
“我还要吃大猪蹄子,红烧猪蹄,炖猪蹄,五香猪蹄,香辣烤猪蹄......我通通都要吃个遍!”女人撅着嘴,说话时气呼呼的,好似那大猪蹄子跟她有仇似得!
裴玄凌挑眉,试探着问:“作何要吃这样多的猪蹄?”
第300章 她的梦里有他,蒋怀柔失宠
“当然是因为太子那个大猪蹄子!”女人不满地回。
裴玄凌浓眉不解地皱了皱,猪蹄和他有什么干系?
想了好一会,他似乎想起来了,十一弟纳侧妃当日,蒋良娣就在饭桌上说“男人多是大猪蹄子”。
当时她先是和小姐妹说了悄悄话,解释了大猪蹄子是什么意思。
等到同他、老六、老七解释时,就说猪蹄好吃,大家都喜欢吃,大猪蹄子就是说男人很优秀,很受女子喜欢的意思。
当时女人解释完,六王妃和七王妃就在那憋笑,他和老六察觉出了端倪,觉得那大猪蹄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没多问什么。
也就老七那财迷,早就被她做生意的手段弄昏了头,居然相信她的鬼话。
“......”如今趁着女人说梦话,裴玄凌低声问了那日没问出口的话,“何为大猪蹄子?”
女人小嘴一瘪,“就是大渣男的意思!”
“渣男?”裴玄凌挑眉。
“就是像怀王那样的渣男,花心大萝卜。”
“你前几日不还说了解太子,说太子不是那样的人么?”
“太子虽不花心,可在我心里就是坏男人,臭男人!”女人不满地埋怨,“谁让他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一起生孩子的,结果转头就躲着我。”
“哼,我才不会难过,还不是照样吃吃喝喝锻炼身体,生孩子那么辛苦那么痛,当真以为我稀罕给他生孩子啊,我才不要呢......”
“......”此刻,哪怕女人说他是大猪蹄子,就连做梦还不忘埋怨他,裴玄凌不气反笑。
因为他听出来了,她在说气话。
男人眉眼含笑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她的梦里居然有他了!
静静地盯着女人看了许久,将女人娇憨的容颜刻在脑海深处后,裴玄凌俯身,低头在女人洁白的额间蜻蜓点水般一吻,便转身离开了诗月阁。
次日清晨,裴玄凌神采奕奕地带着上万将士从玄武门出发,前往西夏国。
这次出征,裴玄凌不仅把蒋重锦带在身边,就连虞良娣也跟着太子出征了。
经过多年的夺嫡之争,如今皇家的男人病的病,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
还有太子和康王这样外派到西部去的。
太子党中的几位皇子还好,哪怕十一爷卧床不起,太子、六王爷、十一爷三人一个都没少。
不像那康王,如今康王党的几位皇子中,就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边关咬牙坚持了。
因此,太子去西部后不久,京中就传出康王加入了穆王党的消息。
同时,东宫传出一件喜事儿,那就是苏侧妃有喜了!
御医给苏侧妃把了脉,算出苏侧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如今十二月底,算一算...前阵子太子巡察水利回京时是十月下旬,正好当时苏侧妃侍寝了,时间上刚好对得上。
年底一过,便到了新的一年。
建元三十年,正月一到,建元帝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因着皇帝龙体欠安,京中和宫中的年味都不如往年。
京中还好,众人除了不敢大办宴席之外,还算有点年味儿。
宫中不但没往年喜庆,反而颇为冷清。
皇帝卧病在床,太子不在东宫,最高兴的莫过于穆王党了。
穆王党虽明面上低调行事,私底下议事时,一个个恨不得关起门来庆祝,盼着建元帝驾鹤西去,他们才好进行夺嫡大计!
就好比怀王,皇帝大病,他非但没有难过,反而整日在京中纵享声色犬马之乐。
大年初十这日夜里,怀王拜完了年,应付完前来王府拜年的门客,此刻正和一名新欢外室在内室你侬我侬。
“心肝儿,几日不见,可想死本王了。”床帐内,怀王搂着一名美艳女子,鼻尖贴在女子雪颈间,轻嗅着芬芳,俊美的脸庞流露出颇为享受的痞气。
“还说呢,您都好些日子没来妾身这了,您是不是又有别的女人了?”女子不满地用手指戳了戳怀王胸膛,“我看您的心肝儿多着呢!”
“没有的事儿,本王只你一个心肝儿。”怀王一把握住女人的手,放在唇边香了一口。
接着抬起头来,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女人。
“骗鬼呢吧,人家才不信呢~”女子背过了身子,一副不想搭理怀王的样子。
怀王索性贴着女人后背,将女人一把拥在怀里,双手环着女人的腰,大掌在女人身上游走。
大冷的天儿,不一会儿的功夫,床帐外的地上就扔了一堆衣服。
至于床帐内的两人,则清凉地窝进了被窝里。
就在两人情到浓处时,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叩叩叩......”
“谁啊?”怀王不耐烦地冲着外头怒吼一声,低头却温柔地亲吻着身下的女人。
“是妾身,晴儿病了,妾身想让王爷请个郎中来家里给她看病。”门外的人,正是蒋怀柔。
一年过去,原本身材纤细窈窕的她,如今已是一位身材圆润的少妇人。
而且,她不是蒋诗诗那种骨肉停匀的身材,而是水桶腰,大底盘,大圆脸,哪还有当年纤细窈窕的样子。
之前这个院子只她一人,而她则是怀王金屋藏娇的美娇娘。
在她孕前期和中期时,她还能花点心思争宠,怀王也常来她这儿过夜。
可到了孕后期,她的身材完全走了样,整个人变得大腹便便,虎背熊腰。
自那以后,便是她再怎么费尽心思争宠,怀王都再没去过她的房间。
不仅如此,原本只她一人住着的宅子,不断住进了新的貌美女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蒋怀哲调戏了怀王的一名外室,被逐出了院子。
冯氏自然和蒋怀哲一起离开,留下蒋怀柔一人在这。
怀王的那些外室个个都不是善茬,不但故意在她面前炫耀怀王对她们的宠爱,以此来气她。
还各种谋害她,害得她不足月便动了胎气,早产下一个身子羸弱的丫头。
由于是早产儿,那丫头三天两头的发病。
生下孩子之前,蒋怀柔一直对肚里的孩子抱有期望,以为是个带把的。
结果生下一个丫头,甭提有多失望了。
可甭管怎样,那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一开始,她想要请奶娘,可怀王底下没名没分的孩子太多了,她又失了宠,根本就不给她请奶娘。
而她身上的银子,早就被她自个、冯氏、蒋怀哲挥霍得差不多了。
没法子,她只有拼了命的吃各种下奶的食物,才有足够的口粮喂孩子。
原本她还打算生完孩子后瘦身复宠,可现在竟是比有孕时更胖了。
有次怀王喝醉了走错了房间,事到一半突然清醒了些,看到身下是她时,男人满脸嫌弃。
素来多情的桃花眼,眼底全是恶嫌之色,当时就愤然离开了她的院子。
她知道,他肯定是嫌弃她身材走样,嫌弃她肚子上的妊娠纹,嫌弃她的身子不如以往紧致了。
“哎呀,怎的又是蒋姐姐?”内室,女子嘟着嘴,娇滴滴地嘟囔道:“每回殿下来人家这儿,蒋姐姐十次有八次拿晴儿当借口截胡,这回您要是走了,往后便再不要来妾身这了......”
对于蒋怀柔拿孩子当争宠借口一事,怀王也有些厌烦了。
好几次蒋怀柔说孩子病了,结果他去了蒋怀柔那,人家大夫说晴儿一点事都没有。
思及此,怀王冲着外头厉声道:“来人,把蒋氏拉走!禁足三月!”
“殿下,晴儿她浑身发热,口吐白沫,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请大夫给她开药方的,殿下!殿下......”外头,蒋怀柔声嘶力竭的大喊。
本以为怀王会像往常那般,去她那儿坐坐,看看晴儿,顺便叫个大夫给晴儿看病的。
谁知怀王竟这般无情,不仅不管她们娘俩的死活,还将她给禁足了!
若早知道怀王会将她禁足,她就自个去请大夫了。
这下好了,她就是想去请大夫也请不成了。
甭管蒋怀柔如何大喊大叫,还是被仆人给拉走了。
“心肝儿,这下你可满意了?”怀王多情地望着身下的女人。
“哼~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内室传出男人的坏笑声,以及女人娇笑的声音。
当天,怀王就在萧氏屋里歇下了。
次日清晨,怀王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萧氏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怀王怀里,“谁啊,大清早的就在这吵,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
怀王温柔地拥着怀里的女人,冲着外头暴怒道:“什么事?不知道本王在里头睡觉吗?”
“王...王爷,不好了,十七姑娘殇了......”
怀王生性风流,底下妻妾众多,子嗣也颇多。
蒋怀柔替他生下的女儿,在姑娘当中排行十七。
就这子嗣数目,已经赶上人到中年的建元帝了。
听说十七殇了,怀王陡然清醒,“殇了?怎会殇了?”
“听蒋娘子说,十七姑娘昨晚发热,口吐白沫,没能及时治病,昨儿后半夜就开始昏迷不醒,今早便殇了......”
说起来,也怪那蒋娘子常常撒谎,以十七姑娘生病为幌子截胡。
这下好了吧,十七姑娘是真的病了,结果却没能及时医治。
闻言,怀王立马松开了怀里的女人,慌忙下床穿衣。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萧氏再困再累,也不敢继续睡下去了,立马下床伺候男人穿衣。
瞧着男人一脸阴沉的样子,萧氏一声都不敢吭,生怕怀王怪罪到她头上。
毕竟,昨晚那蒋氏要劫走怀王时,是她执意要留下怀王的。
穿好衣服,怀王随意洗漱了一下,就带着仆人快步去了蒋怀柔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听见蒋怀柔撕心裂肺的哭声。
怀王皱眉进了内室,就见蒋怀柔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个才几个月大的小丫头。
“我可怜的晴儿啊...都怪娘没用,遭贱人所害,这才早产生下了你...害得你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也怪娘没用不受宠,在你生病时没能让你父王帮你请郎中,呜呜......”
这些话听起来像是自责,其实说到底怪来怪去哪是怪她自个,分明都在责怪他人。
怀王抬脚至床边,将指腹放在襁褓婴儿鼻尖,除了感受到小女娃冰凉的鼻尖,一点气息都没感受到。
“......”怀王闭眼,神色哀伤了几息,素来不爱打女人的他,抬手就一巴掌扇向蒋怀柔,“你个贱人,害死本王的十七丫头,居然还有脸在这哭?”
正在伤心哭泣的蒋怀柔捂着脸,委屈地望着男人,啜泣道:“王爷...晴儿是我辛苦怀胎生下的...我怎会害她?况且...昨晚若不是萧氏非要留您宿在她那?我的晴儿也不会就这样没了......”
她还为自个辩解:“再说了,昨晚要不是妾身被禁足,早就请了大夫来给晴儿看病了,何至于让她有病没得医?”
若不是心中惧怕怀王,她都要怪到怀王身上了!
“你还敢狡辩!”怀王气得反手又扇了蒋怀柔一个巴掌,“你总拿孩子当借口邀宠,满嘴谎言,谁会信你?还有,十七病了,你不会直接去找大夫?非要来找本王?本王是大夫吗?啊?!”
蒋怀柔双颊现出鲜红五指手印,“妾...妾身......”
“够了!”怀王不耐烦地打断蒋怀柔的话,不想再听蒋怀柔解释一句。
他先是让人把襁褓中的婴儿抬出去好好安葬,接着厌恶的下令:“来人,把蒋氏送到南院去!”
听说怀王要把她送去南院,蒋怀柔立马跪在怀王脚下,抱着怀王的大腿哀求道:“王...王爷...我在这挺好的...求您别赶我走,求求您了好吗......”
昨晚她确实有私心,除了想让怀王帮晴儿请大夫,还想去萧氏那截胡的,她也好借此机会争宠。
若早知道截胡不成,还会失去晴儿,当时她说什么都不会去求怀王,而是自个去请大夫。
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
怀王在京城四处置办了宅子,那处南院,是他买在南边郊外的一处宅子。
里头住着的,全是他抛弃掉的女人。
可她们既然已经成为了怀王的人,怀王又不想放任她们出去与别的男人厮混,就把她们圈禁在那处南院。
除了供她们正常吃喝,不准随意进出南院,就放任她们在南院自生自灭。
这要是放到以前,哪怕蒋怀柔是东宫蒋良娣的妹妹,怀王也当作宝贝般宠爱。
只要她掉一粒泪珠子,就心疼得不得了。
现如今,他看到蒋怀柔就倒胃口,又想起他母妃前阵子被贬,就是因为蒋良娣的姨母安嫔。
思及此,怀王厉声下令:“来人,还不快把蒋氏拖走!”
“王爷...您不能这样对我...就当我求您了......”无论蒋怀柔怎么哭求,还是被仆人拖走了。
而怀王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自始至终都没再多看她一眼,无情得很。
正月十三日傍晚。
东宫,诗月阁。
“小主,奴婢适才去御膳房时,听到那些宫女太监在嚼舌根,说是这大过年的,蒋怀柔居然丧女,怀王本就嫌弃她美貌身材不复当年,现在还嫌她连孩子都照顾不好,一气之下就把她赶到南院去了。”
春杏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到桌上,不由得咂了咂舌,“据说那南院可是怀王后院的冷宫,里头住着的,可都是被怀王抛弃的女子......”
“......”蒋诗诗正在看账本,春桃端了温水过来给她净手。
蒋诗诗放下账本,一面净手,一面淡淡道:“我早就猜到她会是这般结果。”
她早就听说怀王生性风流,但凡有点姿色的,一旦被他瞧上,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
一旦得到手了,或是玩腻了,便给点银子,弃之不顾。
一些有点手段的,或是怀上身孕的,才能成为他的妾室或外室。
可怀王这个人极其渣男,那些女子为他生了孩子后,甭管身材有无走样,基本都会遭到他的嫌弃,从此彻底失宠。
更别说蒋怀柔产后身材走样,失宠就更不用说了。
当初她看在蒋怀柔还是蒋家人的份上,好心提醒了蒋怀柔几句,让蒋怀柔离怀王远点。
谁知蒋怀柔不识好歹,反说她是嫉妒她深得怀王宠爱。
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如今得知蒋怀柔被怀王打入冷宫,算是在蒋诗诗的意料之中。
只是,她没猜到蒋怀柔会丧女。
“当初您好心提醒她,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觉得您是嫉妒她,后来她有孕后,每回见着您都要刺您几句,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只能说该!”春杏帮蒋诗诗盛了一碗鸡汤。
“她这还只是在怀王外室的院子,就过得这般惨,若是在怀王后院,那还得了?”春桃小声道:“奴婢听闻那怀王妃最是个拈酸吃醋的,府中后院死人那是常有的事儿,那才是个吃人的地儿呢......”
听说那些女子为了争宠拿人命当儿戏,蒋诗诗心中一阵恶寒,喝了好几口热乎乎的鸡汤,心中才暖和了起来。
正月里,大雪纷飞,平民百姓家一派喜乐。
倒是皇家,建元帝和十一爷都卧床不起,宫中和十一王府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冷冷清清。
尤其是上元节这一日,十一爷大清早就“哇哇”吐了许多的血,把床单和被单都染红了。
“王爷...王爷......”一屋子的奴才都被吓坏了,纷纷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前阵子太医说了,若是还未找到替十一爷解毒的药,十一爷命不久矣,恐怕活不过这个正月了。
吓得他们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家主子哪日就闭了眼,他们兴许还得跟着陪葬。
十一爷躺在床上,浑身满是草药味,也满是血腥味......
止痛的药吃多了,已经无法缓解五脏六腑带给他的疼痛了。
毒药的毒素也已经深埋在他体内,整日都好似肝肠寸断般绞着痛。
此刻,十一爷痛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清瘦的脸颊凹陷进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渗人。
噙满哀愁的眸子逐渐失神,怔愣地看着床顶,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儿。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抹心心念念的白色倩影。
女人像往常那般替他诊脉,他听见她说:“王爷,那本书上的药方我都凑齐全了,你再挺一挺,一定要撑住......”
他知道,这一定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十一爷就这么看着女人傻笑着“嗯”了一声,接着就两眼一闭,脑袋沉沉地往右侧一歪......
第301章 半年之约,安嫔生产
等到十一爷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睁开眼,十一爷就感到浑身无力。
随意转一下头,看了看房内的情况,就见床边趴了个人。
根据对方的衣裳来看,还是个女人。
光是看到女人身上穿着的白色袄裙,就让十一爷熟悉得内心激动。
再看看女人的脸,女人虽趴在床边,额头枕在手臂上,只露出半边侧颜,他还是认出来是她!
看到这一幕,十一爷苍白的薄唇微微上扬。
难怪昏迷前他看到了她,还听见她说话了。
那时他还以为是回光返照,不曾想,这一切都是真的!
十一爷抬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女人的脸蛋上,才感觉到这一刻有多么的真实。
青黛感觉到脸上有异样,登时就清醒过来。
见男人把手放在她的脸上,她立马躲开了男人的手,目光清冷地看着男人。
“你瘦了。”十一爷躺在床上,低头看着女人。
“你也瘦了,瘦得身上的骨头都突起了。”青黛坐正了身体,将手放在男人手腕上,准备给男人诊脉。
“傻丫头,在外头采药一定很辛苦吧?”男人语气虚弱地说:“早就同你说了,不要费那个心思了......”
“别这么叫我,另外,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青黛一面诊脉,一面道:“要不是我去采药,你哪有功夫在这同我说便宜话,早就去见阎王了。”
十一爷:“是是是...是本王得了便宜还卖乖。”
诊完了脉,青黛对男人说:“这几日,我按照蒋良娣送的那本医书上的方子,给你熬了口服的药,又开了药浴方子给你泡澡,你体内的毒气已经被解掉了一些,剩下的一些毒气,正在慢慢往外排,这说明蒋良娣送的那孤本医书是真的!”
十一爷:“我知道。”
青黛:“我知道你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十一爷挑眉。
青黛:“六王爷为了那本医书都找上我了,你和他是一伙的,我猜你肯定也知道了。”
“六哥找了你?”十一爷当初让六王爷别去找青黛,没想到六王爷还是去找青黛了。
不过,十一爷知道六王爷是为他好,“所以,是六哥找到你,你才来给我治病的?”
青黛:“六王爷找到了我,说是要我回京给你治病,要么就让我把那本医书借给他。那本医书可是孤本,万一你们借了书不还给我怎么办?”
“是吗?”十一爷指出问题所在,“六哥找到你时,你已经离开王府很久了,可那解药方子异常繁琐,除非你离开王府后就一直在采药,否则根本无法在一年内凑齐药方中的所有药材。”
“......”被十一爷拆穿,青黛也就没再否认,“是,离开王府后我确实一直在找寻药材,那是因为你救过我一命,我曾说过要治好你的病,我青黛说话算数!”
当时她拿到那本医书,直觉告诉她那本书是真的,她也相信蒋良娣不会送本假的给她。
自那以后,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管怎样都要凑齐药方中的药材,替十一爷治病,还了他的恩情。
当然,她也不想他死。
毕竟多年情谊,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泯灭掉的。
因此,哪怕十一爷把她赶出王府后,她仍在民间找寻那些药材。
“王爷,袁侧妃想要见您。”就在两人说话时,一名仆人进来通报。
十一爷:“让她进来。”
“王爷,您可算醒来了......”袁侧妃进来后,先是朝十一爷行礼。
接着就无视青黛,开始邀功,“您昏迷的这些日子,妾身日夜守候,衣不解带地伺候您,甭提有担心您了......”
“本王昏迷时是你在伺候?”十一爷看向袁侧妃,“那为何本王一醒来,看到的却是青黛?”
就连十一爷身边的仆人也说:“王爷,这几日袁侧妃确实来看过您,但日夜守在您身边,衣不解带照顾您的是青黛姑娘。”
他们都是十一爷身边的老仆人了,比起嚣张跋扈的袁侧妃,他们更喜欢平易近人的青黛姑娘。
“......”袁侧妃咬牙瞪了那仆人一眼,接着讪讪一笑,“王爷,妾身心里恨不得没日没夜地照顾您,可妾身不擅医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这才让青黛姑娘日夜照顾着您的......”
十一爷上下打量了袁侧妃一眼,“你说你整日担心本王,可本王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你还有心思精心打扮?”
“王爷昏迷不醒这几日,妾身茶不思饭不想,整日不修边幅。”袁侧妃笑着解释,并含沙射影,“这不是听说您醒了,妾身才好生打扮了一番,不像有些人,整日素面朝天,穿着一身白衣,瞧着就晦气不是?”
说到这,她生硬地转移话题,转头对青黛说:“听闻王爷体内的毒解了大半,接下来只需要按时抓药,泡浴,好好调养身体即可。”
“既如此,你直接告诉我接下来该如何照顾王爷,就可以离开王府了。”
去年十一爷不让她踏入前院,后来十一爷病重后,她悉心照料了一阵子,这才能够在前院出入自由。
谁知她和十一爷的关系才有所缓和,这个青黛又阴魂不散的回来了。
青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也正有此意。”
语音刚落,就听十一爷冲着袁侧妃说:“袁氏,本王用不着你照顾。”
“可是在这之前,不都是妾身照顾的您吗?现在就因为青黛回来了,您就不要妾身照顾了?”袁侧妃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青黛。
“王爷,她可是曾给妾身下过毒的人。”袁侧妃挑拨离间,“您去年将她赶出王府,谁知道她会不会怀恨在心,万一她又给您下毒呢?”
“别以为本王说破,就不知道那次是你自个偷偷吃的腹痛药。”十一爷索性直说了。
“......”闻言,袁侧妃神色慌张,不敢再看十一爷的眼睛,“王爷...您说什么呢,妾身怎的都听不懂......”
“听不懂是吗?那你就去庄子上好好琢磨琢磨,兴许就听得懂了。”十一爷懒得同袁侧妃多说,直接下令,“来人,将袁氏送到北边那处庄子上去!”
袁侧妃瞳孔一震,“王爷,您...您这是要赶我出府吗?”
“不。”十一爷语气淡淡的,“本王只是再也不想见到你罢了。”
话毕,男人大掌一挥,仆人就押住了袁侧妃。
“王爷...我可是你的侧妃...是皇后亲选的侧妃...你怎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甭管袁侧妃怎么说,还是被仆人叉出去了。
同时,屋里的奴才也都出去了。
一时间,屋里又只剩下十一爷和青黛了。
“王爷好善变啊。”青黛勾唇讽刺,“一会让袁侧妃伺候你,一会又不让她照顾你,一会要赶我走,现在又要赶她走......”
“青黛,那时本王以为自个命不久矣,而你早已到了待嫁的年纪,本王不想拖累你,这才与你划清界限的。”十一爷解释道。
“拖累我?”青黛冷冷道:“我只是给你治病报恩而已,治好了病,我就会离开,谈何拖累?”
“......”十一爷沉默了几息,才道:“除了报恩治病,难道你对本王就没有一点儿女之情?”
“以前有,但早在你自以为是地为我好,明知袁侧妃陷害我,还故意当众羞辱我,将我赶出府时...就一点儿也没有了......”
“既如此,你为何回府替我治病?”
“我都说了,是因为六王爷找上我,我为了那本医书,也为了报恩,这才给你治病的。”青黛神色冷漠,“如今你体内的毒解掉了大半,半年之内,你体内的毒应该能完全排出体外,当年的恩情我已经报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你要走?”十一爷慌了,急着挽留,奈何嘴笨,“你既然回了王府,就休想离开!”
“怎么?”青黛双手环胸,玩味地看着十一爷,“听王爷的意思,难不成要把我囚禁在这王府,强留下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紧抿着薄唇,像个孩子般无力解释,“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想你留下来。”
青黛:“之前我在府里当府医,为的是给你治病,现在你的病好了大半,我还留在府上作甚?”
十一爷:“当然是留下来做我的王妃......”
“......”闻言,青黛整个人怔愣在原地,还以为自个听错了。
这些年来,她和十一爷虽没有互诉情愫,但彼此心中都有数,知道对方心中有自个,只是谁也没捅破这张窗户纸罢了。
此刻,她还是头一次听见十一爷如此直白且直接的表白。
十一爷:“青黛,之前父皇母后一直催我娶王妃,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娶吗?”
“因为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娶妻,便是娶了王妃也是放到家中当摆设的。”青黛说话带着气。
此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十一爷微微一更,好半响才说:“因为我心中的王妃人选就是你,可我又怕自个是个短命的,届时连累了你守寡,如今我的病有了好转,本王想你留下来做我的王妃。”
十一爷嘴上温情脉脉,心中却在想,等他的病彻底好了,定要叫眼前的女人知道他的身体行不行!
“谁稀罕做你的王妃。”青黛不屑道。
十一爷:“本王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青黛沉默了几息,才道:“我心中是有气,但我离开不全是因为这个,主要还是我不喜欢皇室,身为医者,一边走走停停学习医学知识,一边四处行医治病,这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儿。”
其实她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有她,只是他用错了方式来爱她。
又或许,被病痛折磨多年的他心理本就病娇,思想异于常人吧......
“之前因为你曾救过我,我想报恩才留下来的,如今你的病找到了解药,我也该离开了。”青黛故作轻松的朝男人洒脱一笑,“行囊我都收拾好了,今日就打算动身,十一爷,咱们相见于江湖,便相忘于江湖吧。”
话毕,青黛规规矩矩地朝十一爷行了礼,转身挥手潇洒离去。
然而她才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
回头一看,就见十一爷从床上跌落在地。
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即便男人如此狼狈,仍虚弱地朝她匍匐而来。
见状,青黛顾不上别的,立马走到男人身旁蹲下,将男人扶了起来,“不是嘱咐过你了吗,你这昏迷了几日,又泡了几日药浴,身子虚得很,没有力气,暂时不能下床走动的。”
“我不管,你若是要离开,本王就不遵照医嘱!”男人虚薄的身子便是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依在青黛身上。
“......”青黛颇为无奈地说:“裴清离,我费劲心思帮你找齐了解药,好不容易给你解了毒,你听话点好不好?”
“我就不。”十一爷嗓音虚弱而低沉,说出来的话却十足的无赖,“你说已经报恩了,所以要离开,可本王体内的毒需要半年才能彻底解掉,你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有你这样报恩的?”
“想当初,本王在南疆救了你时,那可是悉心照料,直到你的伤势完全好了才离开的......”
男人的话,让青黛想起她在南疆满身是伤,走投无路时,是眼前的男人救下了她,直至她伤势痊愈后,是她自愿留下替他治病的。
眼前的男人,因为常年患病,深邃的眸子总是噙满了哀愁。
此刻,那双忧郁的眸子望着她时,眼底有无赖,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再看看男人清廋苍白的脸庞,青黛心中一软,终是败下阵来,她把男人扶到床上坐下,“那你想怎样?”
见女人神色变得温和,态度不再强硬,十一爷趁热打铁,“本王想你在府上多留半年,半年后,等本王体内的毒解掉后,甭管你要走还是要留,本王都放你走!”
青黛:“此话当真?”
十一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青黛沉默地坐在床边的圈椅上,认真思考男人提出的要求。
良久后,青黛牵了牵唇,“那好,接下来的半年我继续在府上当府医,等你的病彻底痊愈后,我再离开。”
听到这话,十一爷嘴唇微微上扬,登时就叫了奴才进来,“还不快去把青黛姑娘的院子好好打扫干净,若有什么缺的,就去街上置办新的,还要好的!”
自打青黛给十一爷解毒后,十一爷的身体开始逐渐好转,人也一日比一日精神。
可建元帝的病情却一日比一日严重,整日整日的昏迷,好几日才能清醒一会子。
看到建元帝病得如此厉害,穆王党各方面都做好了夺嫡的准备,伺机而动。
正月二十六日清晨,蒋诗诗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春杏一面服侍她穿衣,一面笑呵呵地说:“小主,今儿一早有好消息,保管您听了会喜笑颜开。”
“哦?”蒋诗诗挑眉,“不妨说来听听。”
“今儿奴婢一起来,竹心就来咱这报喜,还提了一篮子的红鸡蛋过来,说是安嫔昨晚发动,生下一个小公主呢。”
闻言,蒋诗诗嘴角微微上扬,“确实是件令人开心的喜事儿,改明儿我得去长乐宫看望姨母。”
自打安嫔上回见了红后,蒋诗诗就担心安嫔像书中一样早产,生下一个养不活的孩子。
思及此,蒋诗诗问:“春杏,姨母现在生下小公主,应当算是足月了吧?”
“听说比太医院推算的日子还晚了几日呢,妥妥的足月呀。”春杏笑道:“奴婢听竹心说,小公主有七斤多重,这体重跟刚出生的男娃有的一比,壮实得很,且生下时哭声可响亮了。”
“那就好。”听说安嫔的孩子足月,壮实,哭声响亮,蒋诗诗总算松了口气。
安嫔平安诞下了健康的小公主,这下算是彻底改变了书中的悲惨命运。
既不用被殉葬,还有女儿承欢膝下,真好......
建元三十年二月,西部传来捷报,太子带领将士们打了胜仗,攻下了西夏国皇城附近的多处城门。
穆王党得知此消息后,立马制造出太子在外征战建立战功,掌握权柄的假象。
同时,在建元帝面前和朝堂上诬告太子勾结军中将士谋反,想要趁着建元帝病倒时夺位!
穆王党此举就是想趁着建元帝病糊涂时,让建元帝废了太子。
即便建元帝不废太子,他们也在西夏国设了圈套谋害太子。
反正只要给太子安了个谋反的名头,穆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代太子,顺利登基!
这个时候的建元帝,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状态,好几日才醒来一次,整个人处于糊里糊涂的状态。
得知太子勾结边将谋反,建元帝一边让人暗查此事,一边飞鸽到西部,暂时卸掉了太子手头上的兵权,把西部的兵权转交到掌管兵部的康王手上。
康王去年处理好农民起义一事后,就一直在西部边关督促屯田一事,保证将士们有粮食吃。
而康王早在去年底就加入了穆王党,如此一来,太子不但要防着西夏国的报复,恐怕还要面对康王的报复。
就如同那砧板上的鱼,任由各方前来宰割。
因着这事,东宫妃嫔们担心太子安危,每日晨省时个个脸上毫无笑容,瞧着都无精打采的。
苏侧妃有了身孕,原本每日都心情倍儿好,时不时在东宫组局炫肚。
结果太子兵权被撤一事没过几日,苏侧妃就胎位不稳见了红。
起初还只是见红,到了第三日,苏侧妃腹痛难忍,血流不止。
二月初九这一日清晨,蒋诗诗像往常那般去苏侧妃的寝宫请安。
谁知刚进院子,就听见苏侧妃大声哀嚎的声音......
第302章 苏侧妃小产,凶手竟是......
到了堂间,就见阮侧妃已经坐在堂间了,卢美人也到了。
蒋诗诗见众人神色不对,先是朝阮侧妃行了礼。
等到阮侧妃叫了起,蒋诗诗找了个座位坐下后,视线看向内室紧闭的门,里头不断传出苏侧妃大喊大叫的哭声。
于是,她有些诧异地问:“里头的苏侧妃这是怎么了?”
“唉......”阮侧妃深深地叹了口气,“苏侧妃血流不止,胎位也不稳,太医正在给她诊脉看病。”
不多时,薛良娣也来了。
这位听见内室的动静,也有些诧异,便悄悄问了蒋诗诗什么情况。
就在两人交头接耳时,内室的门开了,一名女医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女医请示堂间阮侧妃,“阮侧妃,苏侧妃肚里的胎儿保不住了,鲜血和女子胞里的东西不断往外流,必须得及时取出腹中胎儿,清理女子胞,否则就连苏侧妃也会有生命危险。”
“既然孩子保不住了,那就赶紧保大人,这有什么可犹豫的?”阮侧妃果断地回。
“下官也是这样同苏侧妃说的,可苏侧妃不同意。”女医颇为无奈。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害我腹中胎儿...我不许你们拿掉他...呜呜......”内室,传来苏侧妃声嘶力竭的声音。
阮侧妃神色凝重的沉思几息,然后朝女医招招手,低声下令:“给她吃点镇定药,再帮她清理腹中的东西吧。”
“是,下官这就给苏侧妃吃一颗镇定药丸。”得到阮侧妃的命令,女医把血水交给一名宫女后,就又进了内室,把门给关上了。
不多时,内室不再传出苏侧妃声嘶力竭的声音,估计是那镇定的药丸起作用了。
只是半个时辰后,那药丸的药效过了,内室又传出苏侧妃大喊大叫的声音。
“你们这些狗杂碎,都说了不许你拿掉我肚里的孩子,你们居然给我下镇定药,胆敢趁我昏睡时拿掉了他,你们...你们这是谋杀!”
说到这,苏侧妃忍不住啜泣,“可怜了我的儿啊,才四个月大就这么没了,呜呜呜呜......”
适才女医给她瞧过了,那孩子已成人形,是个带把的。
当初皇后曾说过,谁要是生下东宫第一子,谁就是太子妃。
若她平安生下这个儿子,以她的容貌和地位,太子妃这个位置非她莫属。
说不定等太子登基后,她还能当上皇后,而她的儿子就是新一代太子!
想到这些,苏侧妃哭得越发伤心难过了......
“苏侧妃,这孩子实在保不住了,我们才出此下策的,否则连您都会有生命危险。”女医耐着性子解释。
可苏侧妃根本听不进去,“你们这群庸医,我都过了头三个月了,你们都保不住我肚里的孩子,还谋杀了我的孩子,你们通通都不得好死......”
女医同苏侧妃说不通,只好让人将房间收拾干净,把阮侧妃请了进来。
片刻后,阮侧妃带着东宫妃嫔进来看望苏侧妃。
她走到床边宽慰苏侧妃,“妹妹,你还年轻,肯定还能怀上的,只要你把身体养好,将来有的是机会为殿下开枝散叶......”
薛良娣:“阮侧妃说的是,你......”
“你们都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得倒是轻巧......”面对妃嫔们的关心,苏侧妃一点都不领情,还直接打断了薛良娣的话。
她怀的可是东宫第一子,下次再怀上,兴许落在别人后头,也未必是儿子了。
苏侧妃愤怒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妃嫔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我有了身孕,你们表面上道喜,心底不知如何咒我害我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我落胎了,你们心里指定乐开了花儿,说不定,你们当中有人就是陷害我的凶手!”
被苏侧妃这么一冤枉,在座的妃嫔们面上都不太好看。
只是碍于苏侧妃的身份和遭遇,都忍下来了。
“苏妹妹,我知道你痛失孩子,心里头难受,但你再怎么发脾气也不能冤枉后宫诸位姐妹。”同为侧妃,阮侧妃也看不下去了,便说了苏侧妃几句。
苏侧妃:“我都已经四个月身孕了,胎位早就稳妥了,若不是你们害我,怎会无缘无故见红落胎?”
“凡事讲究证据,若你执意觉得是我们当中有人害你,那你就拿出真凭实据来。”苏侧妃面色一沉,“否则,即便我们体恤你的情况,也无法接受你平白无故的诬陷!”
“姐姐放心好了,早在我见红时就已经让人在查了,想必这几日就会有结果。”苏侧妃咬牙道:“届时若查出是谁害的我,我一定要让她血债血还!”
阮侧妃:“既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妹妹如今身子虚,还是好好休养才是。”
虽然屋子里打扫干净了,但还是有股血腥味。
加之苏侧妃情绪过激,阮侧妃也没功夫在这多呆,便带着东宫妃嫔离开了。
在敌人面前,苏侧妃一直强忍着,装出一副很强势的样子。
等到众人离开后,苏侧妃就用被子蒙着脸,躺在床上大哭起来......
由于苏侧妃几日前就已经见了红,也早已经派人在查此事了。
次日下午,她就查出了端倪,让人把东宫妃嫔全都叫到了她的院子里。
此刻,东宫妃嫔再次聚集在苏侧妃的内室。
苏侧妃昨日才小产,如今仍躺在床上,其余妃嫔分别坐在床边两侧的圈椅上。
“赵太医,把你查到的情况同她们说一下吧。”床上的苏侧妃哑着嗓子吩咐,一听就是哭伤了嗓子。
赵太医是昨儿给苏侧妃看病的女医之一,她先是应了苏侧妃的话,接着就同众妃嫔说:“诸位小主,之前我们给苏侧妃把平安脉时,她的胎位一直都是很稳的,直到她担心西部的太子殿下,这才动了胎气。”
“但那时她也只是见红,只需喝点安胎药好好休养即可,可苏侧妃连喝了好几日的药,非但胎位没有稳定下来,反而血流得一日比一日多,就连脉象也不对劲了,苏侧妃便让我们检查她的吃、穿、住各方面。”
“经过这几日的检查,我们发现苏侧妃的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原本养心安胎的药材里,居然被人偷换了别的药材!”
听到这些,东宫妃嫔们神色各异。
阮侧妃:“苏妹妹,既然是有人有意要害你,可有人证物证?”
“人证就是我院里熬药的宫女,那贱婢早已被人收买。”说到这,苏侧妃目光憎恨地看向蒋诗诗,“至于物证么,马上就会有的。”
对上苏侧妃的目光,蒋诗诗虽觉得莫名其妙,但有种不好的感觉。
阮侧妃:“被人收买,被谁收买?”
“姐姐别急,我这就让那贱婢同你们说出真相。”苏侧妃沉声下令,“来人,将那贱婢给我押上来。”
很快,一名宫女就被押进了内室。
那宫女披头散发,脸颊高高肿起,手指满是鲜血,一看就是经过严刑逼供的。
宫女被押到内室跪下后,苏侧妃淡淡命令:“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宫女跪在地上,扫了眼在座的妃嫔,最后将视线落在蒋诗诗身上。
对上宫女的视线,蒋诗诗心中当时就“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只听那宫女说:“是...是蒋良娣指使的我......”
第303章 诗诗服绝子丸,太子令旨
“无凭无据,你休要胡说!”春杏第一时间反驳宫女的话,“我家小主素来善良,怎可能害苏侧妃?”
“谁说我没有证据了,当初就是你代表蒋良娣找上了我,给了我银子和药材,让我偷换了苏侧妃的安胎药。”宫女还对苏侧妃说:“主子,当初春杏还说,那药材诗月阁要多少有多少,您带人去诗月阁一搜便是!”
“不要再叫我主子,我可没你这种背主的贱婢。”苏侧妃听到叛徒喊她主子就来气。
然后,她对阮侧妃说:“阮姐姐,这贱婢的话你也听到了,只要派人去诗月阁搜到害我的那些药材,物证便有了。”
“我想问下苏侧妃,你们所说的药材都有哪些?”蒋诗诗出声询问。
“有些凶手说的话就是好笑,难道我会告诉她药材,让她提前把药材藏起来么?”苏侧妃冷笑一声,根本就不搭理蒋诗诗。
她只是对阮侧妃说:“阮姐姐,咱们直接带人去搜诗月阁吧。”
苏侧妃一口一个凶手,咬死蒋诗诗就是凶手。
蒋诗诗:“......”她又不是苏侧妃口中的凶手,自然不会回应苏侧妃的话,否则不就等于承认自个是凶手了?
只是苏侧妃的话挺可笑的,她人都在这,便是苏侧妃告诉她是哪些药材,她也不可能回去通风报信的。
“既然这宫女说是蒋良娣指使的她,诗月阁肯定是要查的。”阮侧妃转头吩咐身边的奴才,“你们同苏侧妃身边的奴才一起去搜诗月阁吧。”
两位侧妃都发话了,蒋诗诗一个良娣是阻止不了的。
她刚刚之所以问苏侧妃要搜的是什么药材,主要是担心她平日里吃的中药材,会与苏侧妃要搜的药材重合。
若是那样的话,那她就跳进黄河都难洗清了。
可苏侧妃不愿告诉她,那就只有等那些人搜得怎样才知道情况了。
东宫就那么大,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那些搜查诗月阁的奴才就回到了内室。
此刻,那些宫女太监手中都提着黄色纸袋包着的药包。
为首的一名宫女走到阮侧妃面前,“主子,我等在诗月阁搜到了导致苏侧妃落胎的药材。”
“赵太医,你且查看一下药材。”苏侧妃吩咐赵太医。
“是。”赵太医应了后,分别拆开那些药包看了看。
然后,她拎着一打药包走到床前,“苏侧妃,据下官检查,这些药包里的药材虽杂,但确实有桃仁、红花、熟地、当归、芍药、川芎等药材。”
“这些药材加起来虽能祛淤血,使新血生,气机畅,却也是一味落胎药,民间将这种落胎药叫作‘桃红四物汤’,有女子不想要腹中胎儿,只要抓上这几种药材服下,便可打掉腹中胎儿......”
“阮姐姐,你听见了吧,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证明就是蒋良娣害的我!”苏侧妃怒指蒋诗诗。
“蒋良娣平日里性子纯良,实在没想到此事是她所为。”阮侧妃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然后对苏侧妃说:“这次最受伤害的是妹妹你,不知道妹妹打算如何处置?”
“她害得我痛失腹中胎儿,我当然要她加倍奉还!”苏侧妃哑着嗓子咬牙道:“不如就赐她一粒绝子丸,让她尝尝永远都无法生育的痛!”
“蒋氏,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到了这个时候,便是阮侧妃再怎么温柔,也变得严肃起来。
“没错,我的寝宫确实有这几味药。”蒋诗诗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过...大家应该都知道,我素来体弱,所以时常需要喝药调理身体,而这些药材,是我平日调理身体时所需的药材。”
苏侧妃:“你说是你调理身体的,我就会信?”
“这个药方是太子请十一爷身边的青黛帮我开的,苏侧妃若是不信,可以去前院问问那些知情的奴才,或是问十一爷。”蒋诗诗挺直了腰杆为自个辩解。
“另外,早在一年前,我就一直按照这个药方在太医院抓药,每次抓药太医院都有记载,两位侧妃可以派人去查抓药记录。”
“就算这些药材是你平日调理身体所需,那也不能代表你就是清白的。”苏侧妃咬定了是蒋诗诗害的她,“相反的,正因为你平日里会用到这些药材,所以你借此害我就更方便了!”
说到这,苏侧妃大声下令:“来人,蒋氏其心歹毒,谋害我腹中胎儿,现赐绝子丸一颗!”
一声令下,就有宫女手握药丸瓶朝蒋诗诗走去。
“等等...”阮侧妃制止了那些准备喂蒋诗诗药丸的宫女,“苏妹妹,之前证据确凿,我原本以为是蒋妹妹害的你。”
“可要是按照蒋妹妹这个说法,她早在一年前就开始服用这种药,如此一来,这些药材便算不上物证,咱们还是再查查吧......”
“这还有什么可查的?!”苏侧妃见阮侧妃改变了主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我院里的宫女指证蒋良娣的宫女收买她,你又怎么说?”
“......”阮侧妃坚持道:“咱们还是好好查一查再看吧......”
“事到如今,我觉得没什么可查的。”苏侧妃一意孤行,“来人,直接给我把绝子丸给蒋氏服下!”
语音刚落,一群宫女就上前押着蒋诗诗。
见状,阮侧妃出声提醒苏侧妃,“苏妹妹,此事既然有不对劲的地方,当然要多查一查的,这万一不是蒋妹妹害的你,你却让她服下了绝子丸,一个女人若是没法生育了,那她将来可怎么办?”
“况且,以往殿下最是疼爱她,若是你冤枉了蒋妹妹,害她再也无法生育,你可想过殿下会怎样?而你又经得起殿下的怒意吗?”
薛良娣也朝苏侧妃跪下,替蒋诗诗求情:“苏侧妃,我相信蒋妹妹绝不会害你的,不如您和阮侧妃再查查......”
“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苏侧妃先是对薛良娣说:“薛良娣,我知道你和蒋良娣素来要好,如果你要是再帮着她说话,我可以成全你,视你为她的帮凶,也赐你一颗绝子丸,怎么样?”
闻言,薛良娣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难为情地看向蒋诗诗。
蒋诗诗朝薛良娣摇头,让她别帮她说话了。
薛良娣这才惊魂未定地起身,回到座位上坐下,再不敢多言一句。
就像阮侧妃说的,在这个东梁国,一个女人若是没法生育了,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她可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
紧接着,苏侧妃还对阮侧妃说:“还有阮姐姐,若是你还这么帮着蒋氏说话,我会觉得你和蒋氏也是一伙的,且以你的身份,我还会怀疑你是指使她的主凶......”
“妹妹莫要血口喷人,既然咱俩一同掌管东宫,我觉着不对当然得说上几句,总不可能只要和妹妹意见不合,就是凶手吧?”苏侧妃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阮侧妃也不好再帮蒋诗诗说话。
否则,就连她都要惹上一身臊。
于是,她起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妹妹若是非要一意孤行,就请自便,不过...届时殿下回来若是怪罪起来,可不关我的事。”
话毕,阮侧妃就带着奴才离开,眼不见为净。
薛良娣人言甚微,既然帮不上蒋诗诗,又不忍心看到蒋诗诗落难,索性也跟着阮侧妃离开。
阮侧妃和薛良娣都不敢帮蒋诗诗说话了,剩下的卢美人说话就更没分量,更不会帮蒋诗诗,也就离开了。
见众人都散了,苏侧妃满意地朝那名给蒋诗诗喂药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一群宫女再次把蒋诗诗团团围住。
期间,挡在蒋诗诗面前阻拦的春杏早已被宫女控制住。
还有两名宫女分别押着蒋诗诗的肩膀和手臂,想要控制住蒋诗诗,却被蒋诗诗几下就给挣脱开来。
其中一名宫女还被蒋诗诗反手撂倒在地。
“一群没用的东西!”见宫女摆平不了蒋诗诗,苏侧妃嘲讽道:“蒋氏,当初虞良娣说你会点功夫,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把外头的侍卫叫来,让他们控制住蒋氏,等蒋氏服下绝子丸后,再将她们主仆俩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不多时,一群手握长剑的侍卫就进来了,瞧着有二十人左右。
那些侍卫一进来,就手持长剑朝蒋诗诗走去。
蒋诗诗那点防狼术,应付几个宫女还算游刃有余。
可要是让她赤手空拳面对一群手握长剑的练家子,那肯定是不行的。
这是在苏侧妃的地盘,蒋诗诗主仆二人不过是一介女流,哪里是侍卫们的对手。
很快,蒋诗诗就被侍卫控制了双臂。
一名宫女趁机捏着一枚花生大小的药丸,来到蒋诗诗面前。
“蒋良娣,这便是我家小主赐你的绝子丸,你好好享用吧。”宫女扣住了蒋诗诗的两腮,准备将药丸弹进蒋诗诗咽喉。
话毕,宫女就将药丸弹进了蒋诗诗嘴里。
“哈哈哈哈......”亲眼看见宫女把绝子丸弹进了蒋诗诗嘴里,苏侧妃痛快地仰头大笑了几声,心中有种大仇已报的感觉。
素来美艳的脸蛋,因为仇恨和嫉妒在这一刻变得丑陋而扭曲。
谁让蒋良娣害死她腹中胎儿,那她就让蒋良娣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虽然蒋良娣早已失宠,但太子就喜欢这种身材圆润的,说不定蒋良娣还会复宠。
若是蒋良娣再也无法生育,太子还会多看蒋良娣一眼吗?
思及此,苏侧妃心中甭提有多痛快了。
“小主!!!”春杏哀嚎一声,眼底满是伤心绝望之色,好似服下绝子丸的是她。
苏侧妃笑过之后,摆摆手下令,“好了,将她们主仆俩拖出去打板子吧!”
语音刚落,外头就传来小太监尖声唱报的声音,“令旨到!”
听到这唱报声,在座的众人神色诧异。
令旨,是太子的旨意。
可太子早就去了西夏国,哪里来的令旨?
更新改动
没细纲了,今天在码细纲,7月9日的章节大约在晚上11:55分左右更新,晚安~
第304章 令旨内容打脸苏侧妃
不等众人琢磨明白,小全子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捧着一道令旨卷轴进来了。
见令旨如见太子,原本准备押着蒋诗诗的侍卫立马松开了她,纷纷跪下了。
得到了解脱,蒋诗诗拼命咳嗓子眼,“咳...咳咳...咳咳咳...tui!”
一颗褐色药丸从蒋诗诗口中吐出,原封不动地滚落在地。
吐出药丸,蒋诗诗又迅速在茶几上找到水壶和茶杯,给自个倒了杯茶漱口,再将漱口水吐进杯里,盖上了杯盖。
小全子一进来,就看到蒋诗诗一直咳嗽,还咳了颗药丸出来,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蒋良娣,您没事吧?”小全子轻声问。
“没事了。”蒋诗诗摆摆手,这才跪下听旨。
“那奴才这便念令旨了。”小全子摊开令旨卷轴,正准备开口念,就听床上的苏侧妃问:“令旨?太子殿下给谁的令旨?”
小全子:“等奴才念完,您便知道这令旨是给谁的了。”
苏侧妃:“......”
这里只她和蒋良娣,太子出宫前,蒋良娣早已失宠。
那么,这令旨肯定不是蒋良娣的,而是她的!
只见小全子逆着光站在内室,清了清嗓子,尖声道:“蒋良娣性行温良,雍和粹纯,深得孤心,现将其晋升为东宫侧妃!”
“......”蒋诗诗微微一怔,完全没想到太子会在这个时候将她晋升为侧妃,那个男人不是去西部了吗?
怔愣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接旨,“谢殿下隆恩,妾身领旨。”
苏侧妃原以为太子这道令旨是给她的,没想到竟是给蒋良娣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小全子,殿下根本就不在宫中,你这道令旨从何而来?”
小全子:“自是殿下出宫前就拟好的令旨。”
这段时间,整个皇宫都被穆王党掌控了,太子的书信想要飞进东宫不是难事。
但太子不在宫中,书信想要保密却是难事。
因此,最近太子殿下都没和东宫通信,便不知东宫情况。
更何况,殿下现在被西夏国皇室和康王围堵,生死未卜,也无法抽身管后宫妃嫔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既是殿下提前拟的令旨,那么,你现在将这道令旨拿出来是不合时宜的。”苏侧妃辩驳道:“殿下拟这道令旨时,并不知道我有身孕,蒋良娣也没露出狐狸尾巴。”
“现在她害得我落胎,这样的人,哪像令旨上说的那般性行温良,雍和粹纯?所以,这道令旨应当是不作数的。如果殿下此时在东宫,我想他也会将这令旨作废,更别说晋升蒋氏了,贬了她的位份还差不多!”
“苏侧妃此言差矣,当初殿下把这令旨交给奴才时就说了,一定要在蒋良娣有危险的时候宣告众人!”
小全子弓着腰解释,“听闻您现在认定是蒋良娣害的您,正准备严惩蒋良娣,奴才以为...这就是蒋良娣的危险时刻,此时宣布这道令旨也是最合事宜的......”
“她都害了我,还能晋升,那我这个被害的人,谁又来替我做主呢?”苏侧妃皱着一张脸,极为不满。
“这个奴才不知。”小全子低垂着头回:“奴才只知道,太子殿下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蒋良娣。”
听了这话,苏侧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所以,太子这是只给蒋氏撑腰,不管别人死活了?
可是太子出宫前,蒋良娣不是失宠了么?
而且,太子又怎会料到她会对付蒋良娣?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们都被太子给骗了。
估计太子担心他出宫后,蒋良娣会在东宫受欺负,这才故意冷落蒋良娣。
还提前下了令旨,让奴才在蒋良娣危机时刻拿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男人为了蒋良娣,真可谓面面俱到!
他都能为蒋良娣考虑得如此周全,难道就没考虑到她有了身孕,会成为众矢之的,怎的就没提前为她铺好路?
否则的话,她何至于落得小产,还没地讨说法的地步?
若早知道太子假装冷落蒋良娣,在太子出宫后,她就应该早早的针对蒋良娣。
呵,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反正蒋氏是个有名无权的侧妃,看她怎么用手上的权利惩治蒋氏!
“苏侧妃,适才你说要将我和春杏拖出去打板子,现如今,我和你同为侧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侧妃无权惩罚侧妃的吧?”蒋诗诗手握令旨,质问躺在床上的苏侧妃。
“......”苏侧妃沉默了几息,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蒋诗诗的话噎着了。
好半响,她才强势地说:“按照东宫规矩,同等级侧妃,任何一方都不可以惩罚对方,但你别忘了,你只是有名无权的侧妃,而我手中有掌管东宫的权利,所以,你害我落胎一事,还是我说了算!”
“这么说来,苏侧妃还是要打我的板子?”蒋诗诗淡淡问。
“打板子就不必了。”苏侧妃做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倒是那绝子丸被你吐出来了,你只需再服一颗绝子丸,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第305章 太子的信再打脸
如果说,之前她让蒋良娣服下绝子丸,只是为了给腹中的孩子报仇。
那么现在,她除了强烈的报复心,还有强烈的嫉妒心。
太子那么宠爱蒋氏,别看蒋氏现在只是个有名无权的侧妃。
谁知道这位什么时候会爬到她头上去,成为东宫太子妃!
只有让蒋氏断子绝孙,无法为皇家传宗接代,这位就与太子妃那个位置彻底无缘了......
蒋诗诗:“如果我不愿服下绝子丸呢?”
苏侧妃咬牙道:“那你今日就甭想出这个门!”
“等等...什么绝子丸?”小全子打断两人的对话,一脸惊恐地问:“蒋良娣,你刚刚吐出来的是绝子丸?”
今儿他听说苏侧妃要惩治蒋良娣时,立马就找到令旨,带人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过...好在蒋良娣把那绝子丸吐掉了。
否则等太子殿下和师傅回来,他如何向他们交代?
“嗯。”蒋诗诗点点头,回应了小全子。
小全子听了后,吓得瞳孔一震,“苏侧妃,万万不可让蒋良娣服下此药......”
“你在教我做事?”苏侧妃不满地说:“如今令旨念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识趣点,就不要多管闲事,自个麻溜的离开这,否则我直接让奴才把你叉出去!”
小全子:“不是奴才赖在您这不走,主要是奴才还有一件事儿没交代完呢。”
“有屁快放,放完就滚!”苏侧妃正在气头上,已经算给小全子面子了。
这要是别的奴才,她早让人拖出去打板子了。
哪怕苏侧妃对他甩脸子,小全子仍腆着脸说:“是这样的,殿下说了,等蒋良娣升为侧妃后,就让蒋良娣与阮侧妃一同协掌东宫。”
“所以,还请苏侧妃将手头上的账本和钥匙尽快交接给蒋侧妃,正好您刚小产,身子虚,把手上的权利交给了蒋侧妃,您也好安心休养身子。”
“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令旨里的内容?”苏侧妃提出质疑,“如果是令旨里的内容,为何你刚刚念令旨的时候不说,而是到了现在才说?”
“这些倒不是令旨里的内容。”小全子如实说:“其实奴才刚刚就想说的,只是奴才刚念完令旨,您就说那令旨得作废,奴才多解释了几句,这才拖到现在。”
“既然不是令旨内容,光凭你这个奴才三言两语我是不会信的。”原本躺着的苏侧妃猛然坐了起来,怒视着小全子,“除非太子亲口这样对我说,否则我只会怀疑你收了蒋氏什么好处,故意在这假传太子口谕!”
她不相信,蒋氏这才晋升为侧妃,就已经爬到她头上,取代了她的位置!
“如今殿下远在西夏国,怎可能亲口告诉您,若您实在不信,奴才这有一封殿下的亲笔信,还请您过过目。”小全子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苏侧妃身边的宫女。
那宫女接过后,转交给了苏侧妃。
“......”苏侧妃立马拆开信封,看了看信中内容。
正如小全子所说,太子在信中交代了让蒋氏与阮侧妃一同掌管东宫。
信上确实是太子的字迹,下方还有太子的玺印,这些都是作不得假的。
苏侧妃心里头门儿清,可她就是不服气!
凭什么蒋氏害了她腹中胎儿,不但得不到惩罚,还能晋升为侧妃,抢走属于她的权利?
苏侧妃气得身子剧烈颤抖,直接将手中的信撕了个稀碎,“我还是那句话,除非太子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信!”
“苏侧妃,奴才忘了告诉您,这信殿下一共写了两封,一封给你,一封给阮侧妃,即便您撕了这封,阮侧妃那封信还作数!”小全子朝苏侧妃行礼,“好了,这下奴才的差事办完了,得去阮侧妃那报信了,就不打搅苏侧妃了。”
话毕,小全子又朝蒋诗诗行了礼,就挽着拂尘离开了。
一时间,屋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蒋诗诗起身面向苏侧妃,“苏侧妃,如今你手上的权利没了,你想要让我断子绝孙的心愿...恐怕要落空了。”
“我自认倒霉,要打要罚随你。”苏侧妃以为蒋诗诗会报复她,索性硬骨头的往床上一躺。
“我可没兴趣打罚一个刚小产的人。”蒋诗诗不屑地留下一句话,就带着春杏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背后就传来苏侧妃憎恨而渴血的声音,“蒋氏,人在做,天在看,即便你现在晋升了,可你害我腹中胎儿是事实,你会遭到报应的!”
闻言,蒋诗诗脚步微微一顿。
“我说此事不是我干的,你也不会信,但我会查清此事的。”蒋诗诗淡淡道:“届时等真相大白,你会后悔你今日手握权利,却没能为自个和孩子寻一个真相,而是拿着手头上那点权利,冤枉了一个好人。”
说完,蒋诗诗就快步离开了。
主仆俩走在回诗月阁的路上,春杏愤愤不平地说:“小主,苏侧妃都逼您吃绝子丸了,如今您手握了权利,真该好好报复,让她也吃上一颗绝子丸才是。”
蒋诗诗:“权利不是这样滥用的,而是将它用在该用的地方。”
苏氏刚刚落胎,如今还躺在床上,便是打罚苏侧妃,也让她觉得胜之不武。
更何况,太子从来不宠幸任何妃嫔,都是用“美人梦”在后宫走过场而已,她赐不赐苏侧妃绝子丸,又有何区别?
只是太子既然从不宠幸任何妃嫔,那苏侧妃腹中的胎儿又是谁的?
这个问题,打从知道苏侧妃有孕起,蒋诗诗心底就一直有个疑问。
难道真如太子所说,自从皇帝把监国权交给他之后,他就打算生皇子,用来堵住大臣们的悠悠众口?
所以,他找上了东宫最美且身材最性感的苏侧妃?
思及此,蒋诗诗心中竟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说好一起造人,他却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
不对...还是不对......
如果太子真的打算让苏侧妃怀上皇嗣,以太子严谨负责的性子,肯定会暗中保护苏侧妃的。
毕竟,太子远在西夏国,都想到了如何保护她,肯定也会保护苏侧妃和苏侧妃肚里的孩子,不会任由苏侧妃自生自灭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除非...苏侧妃肚里的孩子不是太子的......
简直细思极恐,蒋诗诗不敢继续猜下去了,她仿佛看到太子头上有顶明晃晃的绿帽子。
“把权利用在该用的地方......”春杏歪着脑袋问:“那您打算用在什么地方?”
蒋诗诗:“如今苏侧妃、包括整个东宫都怀疑是我害的苏侧妃落胎,我得和阮侧妃一起查明此事,还自个一个清白。”
“嗯,还是小主说得有道理。”春杏觉得自家小主很有大局观,“说起来,这次得亏太子殿下那道令旨,要不是那道令旨,苏侧妃肯定就那样不明不白的冤枉您了。”
“只是,殿下如今在西夏国,肯定不知道东宫发生了什么,难道他出宫前就猜到了您会被苏侧妃罚?要真是这样,那他可真是太神了!”
之前春杏一直以为自家小主失宠了,现在看来,太子费尽心思保护小主,她家小主还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宠。
可殿下出宫前为何制造出小主失宠的样子?直到现在才流露出真感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明明爱一个人,却身不由己,又担心她受伤害,不得不悄悄保护她。
唉,太子殿下对小主真是用心良苦。
蒋诗诗:“......”她早就知道太子故意冷落她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一步步为她谋划这一切。
主仆俩回到诗月阁,就到了晚膳的时间。
蒋诗诗这人是个行动派,既然已经打算调查此事,准备吃过晚膳就去找阮侧妃商量一下的。
谁知她刚用过晚膳,阮侧妃就带着贺礼登门拜访。
“蒋妹妹,恭喜你晋升为侧妃,往后咱俩一起共事,我若是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妹妹多多担待。”阮侧妃语气温柔。
蒋诗诗先是让春杏给阮侧妃上了茶,然后笑着回:“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刚接手东宫事务,有许多事情不懂,还得仰仗姐姐多多指教。”
接下来,蒋诗诗同阮侧妃商业互吹了一番,这才进入了正题,“其实,今晚姐姐不来我这,我也准备深夜造访姐姐的。”
“哦?”阮侧妃挑眉,“不知妹妹深夜找我所为何事?”
蒋诗诗:“苏侧妃落胎一事还没查出个结果,所以,我想和姐姐一起调查此事。”
“苏妹妹肚里好歹怀的是殿下的孩子,原本胎位都稳稳的,突然就这样落胎了,是得好好查查。”阮侧妃看向蒋诗诗,“也难为你了,她今日那般冤枉你,你还能帮她查明真相。”
“实不相瞒,我调查此事主要还是为我自个......”蒋诗诗实话实说。
“妹妹倒是个实在的。”阮侧妃温柔笑道:“我原本也是想好好调查此事的,奈何苏妹妹一口断定是你,如今你我一同掌管东宫,你又开了这个口,那咱们便各派几个得用的奴才,一起调查此事吧。”
“除了咱俩的人,再去皇后那请上一两位帮手吧?”蒋诗诗试着询问。
主要是苏侧妃出事,她和阮侧妃都有嫌疑,即便她俩查出真相,苏侧妃那头未必会相信结果。
若是从皇后那叫几个帮手作证,更有信服力!
阮侧妃是何许人也,顿时就明白了蒋诗诗的用意,“还是妹妹想得更周到些,那就按妹妹说的去办吧。”
两人说完了正事,阮侧妃没在这多呆,就离开了。
阮侧妃离开后不久,春桃进屋禀报:“小主,内务府的人来了?”
“这大晚上的,他们来这作甚?”蒋诗诗低头抿了口茶。
春桃:“是一名管事太监带着几个奴才过来的,说是您晋升为侧妃了,给您添些新的奴才。”
“......”蒋诗诗眸光微转,“这样吧,你赏她们点跑腿钱,就说我喜静,屋里头暂时不需要那么多人,让她们回去吧。”
春桃:“小主,奴婢知道您喜静,可您现在是侧妃,院子里还是要多配些奴才的,您看阮侧妃和苏侧妃院里,都有好些奴才伺候呢。”
春杏也提醒道:“是啊,小主,都是侧妃,若咱的派头不如她们,别人会觉得咱低她们一截,会被人看笑话的。”
“这些我都知道。”蒋诗诗颇为谨慎地说:“只是如今这节骨眼,咱还是低调点行事,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去内务府多挑几个奴才也不迟。”
据书中所说,这个时候的穆王党不但控制了朝中局势,还掌控了宫中局势。
这时候内务府要给她塞人,她可不敢要。
谁知道内务府有没有收穆王党的好处,塞进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闻言,春杏和春桃大概明白蒋诗诗什么意思了。
两人对视一眼,春桃就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将她们打发走。”
接下来的几日,蒋诗诗和阮侧妃、以及皇后的人都在合力调查苏侧妃小产一事。
主要的调查对象,便是那位给苏侧妃煎药的宫女。
经过宫中各种酷刑后,那名宫女终于供出了真相。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查出了令人震惊的秘密,算是意外的收获......
第306章 落胎真相和秘密
若此事只由蒋诗诗和苏侧妃负责,她俩做主即可。
但这次皇后的人也参与进来了,即便事情已经查出结果,也得看皇后那边是什么意思。
二月二十日清晨,东宫妃嫔们都在蒋诗诗这儿晨省。
苏侧妃还在坐小月子,就不在场,整个晨省还算和谐。
就在众人随意聊天时,皇后身边的秦嬷嬷过来了。
“小主,秦嬷嬷求见您和阮侧妃。”春桃进来禀报。
蒋诗诗:“请她进来吧。”
片刻后,秦嬷嬷就跟着春桃进来了。
一进屋,秦嬷嬷就福身行礼,“阮侧妃,蒋侧妃,老奴受皇后嘱托,有要事同两位侧妃商量。”
“......”闻言,蒋诗诗和阮侧妃对视了一眼,她先是给秦嬷嬷赐了座,接着就遣散了东宫妃嫔。
就连屋里多余的奴才,也都被她给遣走了。
一时间,堂间便只蒋诗诗,阮侧妃,秦嬷嬷三人了。
待堂间清净下来,秦嬷嬷才道:“两位侧妃,我今日来这,是受皇后嘱托,前来商议怎么解决苏侧妃落胎一事的。”
阮侧妃:“我和蒋妹妹这几日就等着皇后娘娘的指示呢。”
“皇后说了,如今这紧要关头,穆王党已经掌控了宫中局势,即便苏氏肚里怀的是太子殿下的孩子,那也得等殿下回来再说。”
秦嬷嬷鄙夷地撇了撇嘴,“更何况那苏氏肚里怀的是个野种,皇后娘娘恨不得赐死了她,哪还会管她死活?”
“不管她的死活?”阮侧妃试着问:“嬷嬷的意思是......?”
秦嬷嬷压低声音,小声道:“穆王党谋害苏氏肚里的孩子,显然以为苏氏肚里怀的是太子殿下的种,把苏氏当成了东宫宠妃。既如此,咱们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让苏氏在东宫好好养身子......”
蒋诗诗明白秦嬷嬷的意思了,这是让苏氏继续在东宫当靶子。
穆王党为了夺嫡无所不用其极,连女人和胎儿都不放过,这种卑劣的手段,让蒋诗诗想到她去年陪太子巡察回京时,穆王党想要活捉她。
当初七王爷说穆王党想拿她作为威胁太子的把柄,幸好她当时没落到穆王党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难怪太子在局势没稳定前,坚持不要皇嗣。
要不然的话,太子真正的血脉不知被穆王党残害成什么样儿。
蒋诗诗最初调查此事,为的是洗清自个身上的冤屈。
既然皇后都不管苏侧妃死活了,她和阮侧妃更不会管苏侧妃这种人了。
对此,蒋诗诗和阮侧妃异口同声地应下了。
秦嬷嬷:“那个和苏氏苟合的侍卫,已经被皇后娘娘秘密处死了,至于苏氏院里那个被穆王党收买的宫女,你们也秘密解决掉吧。”
阮侧妃:“好,此事我和蒋妹妹会处理妥当的。”
“另外,穆王党能收买这个宫女,未必就没有收买东宫其它奴才,两位小主掌管东宫时都谨慎点,咱们一起度过难关吧。”说到这,秦嬷嬷看向了西边,担忧地说:“但愿身在西夏国的殿下也要度过这次难关才好啊......”
皇上快要不行了,只要太子殿下度过了这次的夺嫡难关,将来的福气大着呢!
话都带到了,秦嬷嬷就起身告辞,没在诗月阁多呆。
这位好歹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蒋诗诗和阮侧妃亲自将她送到了诗月阁门口。
待秦嬷嬷离开后,阮侧妃也回了她自个的寝宫。
送走了客人,蒋诗诗回到堂间坐下,扶额沉思。
既然苏侧妃落胎是穆王党所为,穆王党还收买了苏侧妃身边的宫女,污蔑她害的苏侧妃。
而青黛开给她的药方,穆王党连里面有什么药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由此可见,穆王党掌控宫中局势一事是真的!
甚至,他们给蒋诗诗的感觉就像是...在东宫安装了监控。
另外,穆王党这次污蔑她,只是随意找个人背黑锅,还是有别的意图?
当天,阮侧妃和皇后身边的嬷子澄清苏侧妃是自然落胎,与蒋诗诗无关。
给苏侧妃熬药的那名宫女由于没伺候好苏侧妃,被打了板子,身子遭不住,当场暴毙。
自打这天以后,苏侧妃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精神开始失常。
起初只是晨省时神神叨叨,渐渐的,开始自说自话,之后便开始疯疯癫癫的了。
因为她的情况特殊,未免她说胡话丢了皇家的脸,阮侧妃和蒋诗诗直接把苏侧妃禁足在寝宫,再不许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一眨眼就到了三月。
建元帝的病情,已经到了油尽枯灯的地步。
整个太医院都说了,皇帝顶多还有一个月的活头了。
三月二十九日清晨,昏迷了好几日的建元帝突然清醒过来,人也瞧着比往日精神。
素来没胃口的建元帝,一大早起来,相长东就喂他喝下了一大碗粥。
一碗粥喂完了,相长东笑着问:“皇上可还要再喝些?”
“不了。”建元帝靠坐在床上摆手。
既然皇帝不吃了,相长东把碗勺往床头的柜子上一放,就坐在床边给皇帝按摩腿脚。
同时在心里想,趁着屋里头没人,他该如何提醒皇上,西部那边调查太子的结果出来了。
这些日子,皇上病得糊里糊涂的,许多事情若是没人提醒,根本就不记得。
然而,还不等相长东开口,就听建元帝主动提起来了,“朕前阵子让人调查太子谋反一事,可有结果了?”
“奴才正准备同您说这事呢。”相长东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建元帝,“这信前阵子就从西部飞鸽传来了,那时您昏迷不醒,奴才便一直帮您好生保管着。”
穆王党虽掌控了宫中局势,但他们的手暂时还伸不到皇帝这儿来。
“......”建元帝接过信封,拆开后看了看。
顿时,瘦得骨头突起的褐黄色脸庞立马就垮了下来。
然后,他突然问:“现在什么日子了?”
“回皇上的话,今儿是三月二十九日。”
“这就三月底了?”建元帝挑眉问:“朕记得...安嫔正月就该生了吧?”
“是的,正月底的时候,安嫔娘娘生了个小公主。”
听说安嫔生了个女儿,建元帝嘴角微微上扬。
男人问了些安嫔的情况,才道:“那丫头朕还没见过,让人去趟长乐宫,叫安嫔抱着孩子过来给朕瞧瞧罢。”
相长东:“是,奴才这便退下,去长乐宫请安嫔娘娘。”
“好了,朕有些乏了,想歇会。”建元帝摆摆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搅朕。”
相长东应下后,就把内室的门带上了。
待相长东退下后,建元帝手脚迟缓的下床,来到了内室的书案前,找到笔墨纸砚,坐在书案前写字。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写好后用玉玺在上头盖了玺印。
等到墨水干了,便折好放进了袖袋里,再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放回原位,回到床上躺下。
刚躺下,建元帝就觉得脑袋昏昏欲睡。
可他不敢睡,因为他还没等到安嫔,他怕自个这一睡便是几日后。
更怕这一睡就是阴阳永别,再也见不上安嫔母女俩最后一面。
他就这么强撑着精神,直到外头有几个人影在晃。
透过雕花纸窗,他看到了相长东的影子,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于是,他微微击掌,相长东就推门进来了,“皇上,安嫔娘娘带着小公主来了。”
建元帝:“宣她们进来罢。”
“安嫔娘娘,皇上让您进去。”相长东把安嫔母女带进内室。
他来到床边,扶着皇帝靠坐在床头,又给安嫔母女俩搬了圈椅在床边,就退下把门给带上了。
此刻,建元帝靠坐在床头,浑浊中还带着些许精光的眸子正盯着安嫔怀里的襁褓婴儿,“听闻你早就生下这孩子了,可朕今儿才想起你们母女两个,你不会怪朕吧?”
“皇上说的哪里话,您都病成这样了,心中还能记挂着我们母女俩,妾身已经很感动了。”安嫔听说了,皇帝一昏迷就是好几日。
便是醒来,许多事也未必记得。
可这个时候,他还能记得她和孩子,着实不易。
“自打这孩子出生起,朕还没见过她,你将她抱近些,让朕好好瞧瞧......”
安嫔索性坐在床边,面对面抱着怀里的孩子给男人看。
建元帝身子微微前倾,眉目难得透着老父亲的慈爱。
只见那小丫头就跟奶娃娃似得,又白又胖,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圆溜溜地盯着建元帝,还冲着建元帝笑。
素来精明老练的建元帝也盯着小女娃露出了慈父的笑,“这丫头像你,将来长大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只可惜,他看不到这丫头长大后的样子了。
安嫔:“她们都说她的眉毛和嘴唇像您,您觉着像吗?”
建元帝仔细看了几眼,微微点头,“嗯,确实像朕。”
说到这,男人还笑出了声儿。
只是因为病重的原因,再不能爽朗大笑,而是喘着气从咽喉里发出嘶哑的笑声。
“可取好名了?”建元帝抬手,极轻极轻地抚摸婴儿娇嫩的脸蛋,好似生怕自个苍老的手刮疼了她。
安嫔的视线落在男人骨瘦如柴,青筋暴起的手上,眼眶一红。
她抿着唇,好半响才摇头回应:“妾身只给取了小名儿,叫青枣,因为妾身生她的时候就爱吃青枣,每日都要吃一大碟,至于大名...您是她父皇,大名便留给您取吧......”
“......”建元帝盯着小奶娃沉思片刻,而后道:“那便叫璐月吧,可好?”
“只要是皇上取的,都好......”安嫔点点头,语带更咽。
建元帝:“怎的了?可是后宫又有人欺负你了?”
安嫔摇摇头,“没有,自打您升了妾身的位份后,妾身在后宫一直都挺好的。”
“那你哭什么?”
安嫔抿着唇,不说话,可嘴唇却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男人骨瘦如柴的病态样子,她就觉得鼻酸。
那样过目不忘的一个人,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那样英勇神武的一个人,瘦弱得连坐着都没甚力气。
那样嗓音浑厚的一个人,说话时喉咙里喘着气......
建元帝抬手,替女人抹掉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你不是一直不待见朕么,朕如今这般...你不应该高兴,哭什么......”
“......”安嫔拼命摇头,“臣妾只是恼您不信任我的时候,除此之外,臣妾一直都希望您好好的......”
“朕知道。”见女人哭成了泪人儿,建元帝心里头也不好受。
那滋味儿,比他头痛欲裂时还要难受。
温柔的替女人抹了抹泪,建元帝就从袖袋里取出事先写好的信,藏进了婴儿厚厚的襁褓里。
京城和宫里头都被老大掌控了,他整日躺在床上,昔日那些忠心的大臣,也不知还有谁值得信任。
即便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谁知道会不会被穆王党威逼利诱。
这封信至关重要,只有不动声色的交给看似毫不相干的人才行。
否则要是交给哪个大臣,保不齐穆王党拉拢不成会直接杀了那名大臣。
只有眼前的女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状,安嫔瞳孔一震,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装没看见。
藏好了信,建元帝闭目靠坐在床头,冲着女人摆摆手,“朕乏了,你且退下罢。”
“是。”安嫔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就这样出去了。
安嫔离开后不久,建元帝下了道圣旨,将安嫔晋升为妃,其刚生下的女儿被封为“长乐公主”。
在东梁国皇室,妃嫔们的女儿一生下来就是公主,但没有封号,得成年后才会有封号。
像这种刚生来就有封号的,长乐公主还是头一个。
想必建元帝知道自个等不到安嫔之女长大,只有早早地封了号。
自安嫔离开后,建元帝的精神头就不大好了,相长东伺候他在床上躺下。
“相长东...太医怎么说...朕还能活多久?”床上,建元帝喘着气问。
闻言,相长东登时就跪在床边,叩首在地,“皇上,您身为帝王,自是万万岁。”
“呵,你和蒋重锦一样,当初朕问蒋重锦,让他算一算我的寿命是多少,他也是你这么回答的,你们啊...都不肯跟朕说实话啊......”
“外头总说朕乾纲独断,打压各方势力,便是病倒了仍贪恋权势,还要把着权,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奴才并不这么认为。”相长东摇头否认,“在奴才眼里,皇上便是病倒了,仍为民分忧,宵衣旰食。”
“你还是不说实话啊......”建元帝叹息一声,“那些大臣,但凡有点功名和地位,就开始勾结党羽,目中为人,以权谋私,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有那狼子野心之人想要朕坐着的皇位!”
“还有皇子们,朕没病倒前,他们为了争储就无所不用其极,自打朕病倒后,他们不好好尽孝,反而变本加厉,干出来的事儿,着实叫朕寒心,朕...朕又该如何信任他们?!”
由于说得太过激动,建元帝躺在床上大喘气,吓得相长东立马为建元帝顺气。
“皇上...您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
“朕这身子...好坏也就那样了......”建元帝大喘了几口气,缓和了一下气息,待呼吸逐渐平稳后,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喃喃道,“仁人不一定是仁君,但仁君不一定是仁人啊......”
说完这句话,建元帝就闭上眼睛,再次昏睡了过去。
当天下午,京城就乌云密布。
到了夜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暴风雨席卷着整个京城。
清晨的时候,皇宫内便传出国丧的钟响。
沉重而悠扬的钟声回荡在整座皇宫,乃至整个京城,让听者无不揪心。
建元30年,三月三十,建元帝驾崩。
太子不在宫中,穆王身为皇长子,第一时间将皇帝的死讯昭告天下及邻国,并召集王公大臣操办建元帝的丧事。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皇宫充满了诵经和吊唁的声音。
就连京中各处寺庙宫观,也纷纷敲着国丧的钟响。
建元帝的灵堂就设在龙渊殿,到了四月初四这一日夜里,穆王和怀王穿着米白色孝服,跪在建元帝的灵堂前。
今晚轮到他们兄弟二人守夜,此刻,灵堂内只他们二人,两人便跪在蒲团上,说起了悄悄话。
“大哥,我这几日翻遍了龙渊殿,也翻遍了保和殿,都没找到父皇立下的遗诏。”即便外头和尚诵经的声音一轮高过一轮,怀王还是压低了嗓音说话,“想必父皇根本不知道他的寿命已走到了尽头,就没来得及立遗诏。”
“......”穆王手里捧了一把黄色纸钱,他将纸钱拆散折成拱形,一点一点的往火盆里扔,“父皇临死前,可有见了什么可疑的人?”
“我都查清楚了,父皇驾崩那日一醒来,除了着急忙慌地召见安妃,并没有见别的大臣。”说到这,怀王鄙夷地说:“父皇也是的,这都快不行了,还想着心爱的女人呢。”
第307章 穆王:只绑蒋氏,真假遗诏
“那安妃也是个有本事的,就见了这一面,父皇就将她晋升为妃,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安妃不就生了个女儿,这就成了妃,啧啧啧...父皇临了还多情了一把,估摸着我体内的风流血统,就是遗传的父皇......”
“父皇灵堂前,少说些不着调的话,一点规矩都没有。”穆王又往火盆里扔了把纸钱。
“......”怀王没所谓地笑笑,到底是没再说那些话了,“说起那个安妃,我母妃就是因为她才被贬为了婕妤,如今父皇没了,就没人护得了她了,看我怎么为母妃报仇!”
穆王:“如今局势尚未稳定,你先别轻举妄动,等解决太子那头的事情再说。”
“行,那我就听大哥的,等太子一死,我再替母妃教训安妃。”说到这,怀王突然严肃起来,“大哥,既然父皇没立遗诏,太子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继嗣皇帝?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今朝中和皇宫已被咱们控制,甭管父皇有没有立遗诏,事情都好办。”穆王盯着火盆里的火焰,素来温润的眸子里照见熊熊烈火,“既然父皇没立遗诏,咱们可以伪造一封遗诏。”
“......”闻言,怀王嘴唇勾起一抹坏笑,“还是大哥谋略过人,弟弟我实在是佩服......”
次日,穆王党召集了朝中一些重臣,威逼利诱他们配合穆王党,伪造了一封遗诏。
那遗诏上列举了太子的种种罪过,并着重提到太子前阵子趁着建元帝大病,勾结边疆将士,企图谋反,命太子在西部军中自刎。
同时,遗诏上还说明太子不配为新帝,让穆王继承皇位。
另外,穆王党勒令各地官员和将士通缉太子,格杀勿论!
拿着那份假遗诏,穆王于建元帝驾崩后不久,完成了灵前即位仪式,进行了权利的交接。
现如今,穆王党已经掌控了东梁国大部分局势,只等太子一死,穆王就可以称帝登基!
甚至,他都可以不用管太子,只要建元帝丧期一结束,择个日子登基就行。
这一次,穆王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然而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四月下旬,穆王党终于等到了太子的消息,却不是太子的死讯。
四月二十二日,距离大行皇帝驾崩已经过去二十三天了。
东梁国的帝王驾崩后,遗体要在宫内放置27天。
早在大行皇帝驾崩时,会有专人对大行皇帝用特殊的药水进行沐浴,用酒擦拭消毒遗体,再用最好的防腐布料进行全面的缠绕,棺椁四周也会抹上防腐的东西。
就连停放的龙渊殿,都置放了许多的冰块。
遗体可以停放二十七日,甚至更久都不会腐烂。
可皇位空悬二十七日,有可能带来极大的政治风险。
尤其是穆王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新帝,风险更大。
这不,二十二日傍晚,穆王党听说太子一路杀回京城的消息,立马召集了底下信得过的官员到保和殿议事。
如今穆王已是准新帝,每日早、中、晚都要亲自进行举哀拜祭。
为了方便,这段时间他都是在宫中议事。
“什么?老三三日后就会抵达京城了?!”怀王气得直拍桌子,“康王不是同咱们说好了,一定会取下老三的人头吗?”
“康王这人信不得啊......”一名大臣摇头叹气。
“大行皇帝把兵权交给康王时,康王根本就没有追杀太子,反而瞒着京城这边,继续让太子在军中充当着军师和统领的角色,连打了好几次胜仗,杀进了西夏国皇宫,一举拿下了西夏国!”
“就连太子这次凯旋回京,也是康王给太子打了掩护,还有军中将士,通通都是和太子一伙的。”
怀王怒目瞪向这名大臣,“什么太子不太子的,继嗣皇帝在此,哪还有什么太子?”
“......”那名大臣立马自顾自掌嘴,改口道:“是下官该死说错了话,不是太子,是三皇子......”
怀王翻了个白眼,这才说起了正事:“康王这个没脑子的,他不是一直和老三有仇吗,父皇都把兵权交到他手上了,那么好的机会他不杀老三,他脑子有坑啊!”
“而且,咱们不是和各地官员打过招呼,不许他们给老三放行,要将老三格杀勿论的吗?到底都是哪些地方官员给老三放行了?”
大臣一:“据说...三皇子这次回京,一路畅通无阻,且各地官员都帮着三皇子隐瞒了行踪,所以三皇子才能在短时间内赶回京城,直到现在才被咱们发现。”
大臣二:“三皇子这次带了八万将士凯旋回京,途径楚地时,楚王父子带着六万兵力助力三皇子,还有那新上任的蜀王,也跟着三皇子一路杀回京城,如今三皇子手上加起来有将近二十万兵力,各地官员自然不敢阻拦了。”
大臣三:“不仅如此,听说三皇子经过各地城门时,手上还拿了一封遗诏,那遗诏上居然写着让三皇子别管西夏国的战事,赶紧回京城主持丧事并继承皇位......”
“神他娘的狗屁遗诏,肯定是假的!”怀王虽心虚,嘴上却护犊子地说:“我大哥手上那份遗诏才是真的,这个老三,居然敢假传遗诏,等他回京有他好看的!”
“......”穆王幽深的眸子散发着神秘的流影,拧眉琢磨了一会后,他朗声道:“三皇子假传遗诏,又勾结楚王、蜀王企图谋反,咱们立即召集京中兵力做好迎战的准备,届时等三皇子进京,与他决、一、死、战!”
虽然太子手上有将近二十万的兵力,但京城身为皇城,是兵权集中地。
就京城的兵力来说,不亚于太子,可以说与太子旗鼓相当!
众大臣:“是!”
“大哥,除了与老三正面较量,别的方面,咱们是不是也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怀王看向穆王,穆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于是,怀王就问了其中一名官员,“对了,上次本王不是让你们把东宫苏侧妃腹中胎儿打掉,此事你办得怎样了?”
苏侧妃腹中胎儿是东宫唯一的孩子,这万一要是个带把的,那还得了?当然得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回怀王殿下的话,苏侧妃早已落胎。”
怀王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这样...这次等三皇子杀回京城,你直接把苏侧妃绑到城门上,还有那卢美人,不是也挺得宠的么,把她们两个都绑上!”
“怀王殿下,此事恐怕不妥。”
“怎就不妥?”见大臣不同意他的话,怀王皱眉看向那名大臣。
“您...您的法子是对的,但您说的这两个人,恐怕是错的......”大臣忙解释道:“上回苏侧妃落胎时,咱们不是将那蒋氏随便拉出来背黑锅么。”
“结果就在苏侧妃要罚蒋氏时,东宫前院的太监突然宣告了一道令旨,把蒋氏晋升为侧妃,还让蒋氏与阮侧妃一同掌管东宫。”
“居然还有这档子事。”怀王眸光微转,看向穆王,“大哥,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那蒋氏果然是老三心爱之人,这次若不是咱们拉蒋氏出来背锅,诈出了老三的令旨,恐怕咱们都要被他给骗过去了。”
说到这,怀王有些拿不定主意,“那现在怎么办?干脆把蒋氏、苏氏、还有那卢美人通通都绑上?”
“那倒不必,只绑蒋氏就成。”穆王淡淡回。
怀王提醒道:“大哥,宁可错绑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穆王仍坚持道:“不必,只绑蒋氏一人即可。”
“行,那你们就照大哥的意思,将那蒋氏绑起来!”怀王吩咐在座的官员。
然而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怀王转头看向门口,目光锐利如刀刃。
未免打草惊蛇,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打开,四处顾望了一眼。
外头除了不远处诵经的和尚道士,以及正在吩咐宫女太监的大总管相长东,并没有其他可疑之人。
而门外的长廊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正好这时,一名太监端着茶水从边上走过。
怀王一把抓住那太监的手臂,沉声问:“你适才可看见门口有什么人?”
“......”太监摇摇头,“奴才没看见......”
怀王这才松开太监,与穆王回到殿内入座。
是夜,诗月阁。
躺在床上,蒋诗诗还是能够听到宫中诵经和敲钟的声音。
这要是放在以前,外头的声响几乎影响不到她,反正她都是倒床就睡的。
可是自打皇帝驾崩后,她躺在床上时思绪就有些乱,外头的声响自然会影响到她的睡眠。
按照书中的剧情,大行皇帝驾崩后没几日,太子也会英年早逝,接着穆王举行登基仪式。
可距离大行皇帝驾崩后,已经二十多天过去了,外头并没有传出太子病逝的消息,但也没有太子的消息。
虽然太子出征前,她想要剧透被太子阻止了。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应当是起了什么蝴蝶效应,导致现实中的情况与书中剧情有了偏差。
就在蒋诗诗思考问题时,门外突然多了个人影儿。
今儿守夜的奴才分别是春杏和小桂子,如今春杏正在地上打地铺,呼呼大睡。
外头守夜的,则是小桂子。
蒋诗诗看见那个人影和小桂子交头接耳了一会,接着门就从外头被推开了。
显然,小桂子给那人开了门。
这些日子,蒋诗诗和阮侧妃在东宫发现了不少被穆王党收买的奴才。
一经发现,那些奴才都被打发到别的宫殿做差事了。
原本蒋诗诗还庆幸来着,诗月阁的几个奴才当初都是黄得昌挑选的,全都没有问题。
可是此刻,小桂子却悄悄放了人进来。
难道...小桂子也被穆王党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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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1日有点事情,所以11日的章节就提前写出来,和7月9、10日的章节提前一起更新了,共13600+字,下次更新时间为12日凌晨,宝子们晚安~
第308章 太子穆王决战,接她回家
都这个时候了,蒋诗诗也来不及多想。
她将手伸进枕头下,摸到了她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并偷偷将匕首从刀鞘里取了出来,做好随时与对方搏斗的准备。
黑夜中,蒋诗诗看见那个人影背了个包袱进来,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绕过打地铺的春杏,朝她这边走来。
待那黑影走到床边,正准备靠近蒋诗诗时,蒋诗诗直接用手腕勾住对方的脖子,将匕首横放在对方脖子上。
“说,是谁让你来的?”蒋诗诗手中的匕首更加贴近对方的脖子了。
然后,她感受到对方是没有喉结的,似乎还穿着一身太监服装。
屋里的动静大了些,惊醒了春杏。
春杏揉了揉眼睛,夜光下,她看到屋里的情况后微微一惊,“小全子,你怎么会在这?”
小全子是背对着蒋诗诗的,若不是春杏这么一说,蒋诗诗还不知道对方就是小全子。
“蒋...蒋侧妃,我是小全子,咱有话好好说,您先把刀放下。”小全子吓得嗓音微微颤抖。
“小全子?”听说是太子的人,蒋诗诗松开了匕首,诧异地问:“大晚上的,你摸黑来我这作甚?”
“蒋侧妃,大事不好了,穆王党想要绑走您,您赶快跟奴才走吧!”小全子急得直接说了缘由。
最近宫里头实在是有些乱,即便小全子是太子的人,蒋诗诗还是谨慎地问:“你怎的知道穆王党要绑我?”
“是相长东告诉我的,他说今儿傍晚时,偶然听见穆王党议事,因着太子殿下即将杀回京城,穆王党手段卑劣,他们想将您绑在城门上羞辱您,以此威胁太子殿下,扰乱军心!”
“太子要回京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蒋诗诗可算是听见太子的消息了,“那...他还好吗?”
“殿下挺好的......”小全子笑着说:“说起来,得亏了您上次把那遗诏交给奴才,奴才及时飞鹰传书送给殿下,殿下才能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京,蒋侧妃,您往后的福气大着呢!”
“那东西本就是他的。”听小全子的口气,太子挺好的,蒋诗诗便放心了。
看来她不用殉葬了,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至于那遗诏,是姨母安妃交给她的。
“时间紧急,别的咱先不说了,您快换上太监服,跟奴才走吧。”小全子从包袱里找出一套太监服递给蒋诗诗,“奴才去外头等您。”
小全子是太子的人,相长东和蒋诗诗算是朋友,加之小全子说的那些话,不似作假,蒋诗诗这才信了小全子。
待小全子出去后,春杏快速的伺候蒋诗诗换上太监服。
事不宜迟,换好衣服,蒋诗诗打开了门,就悄么么跟着小全子离开了诗月阁。
蒋诗诗一路跟着小全子走到了前院,她看见小全子拿着钥匙打开了太子书房的门,接着走到一幅字画面前,将那字画取下,墙面上就露出一个八卦形的机关。
小全子轻轻转动机关,书房南面的墙就打开了。
“蒋侧妃,跟我走。”小全子手里拎着一盏灯,又递给了蒋诗诗一盏花灯。
接过花灯,蒋诗诗跟着小全子进了密室。
一开始,蒋诗诗以为太子书房里有间密室。
进去后走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这哪是密室,分明就是一条长长的密道。
“这条密道通往哪?”蒋诗诗跟在小全子后头问。
“通往京城郊外。”小全子照着灯,在前头带路。
密道窄小,里头黑漆漆的,即便蒋诗诗和小全子两人都点着灯,里头仍阴暗不明。
尤其是前头的路,漆黑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就连呼吸都是沉闷的,压抑的。
不知走了多久,蒋诗诗走得浑身都出了细汗,可算是看到尽头有一扇厚实的黄铜门,门栓上了锁。
这时,小全子又从包袱里翻出两套男人衣裳,“蒋侧妃,出了这扇门就是京城郊外了,未免引人注目,咱们得换上寻常男子穿的衣服。”
话毕,小全子就背过身子,脱下太监服,开始换衣服。
蒋诗诗则侧过身,也开始换衣服。
反正两人里面都穿着长衣长裤,便是面对面换衣服都不要紧。
待换好衣服后,小全子把太监服塞进了包袱里,从袖袋里摸索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带着蒋诗诗出了密道。
两人走出密道后,蒋诗诗本以为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却发现身处室内。
回头一看,就见小全子从外头将那扇门重新上了锁,然后才带着蒋诗诗走到堂屋,并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堂屋的门,再轻轻把门带上。
直到这一刻,蒋诗诗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她看了眼四周,这是一处农家小院,院子里还晾着衣服,一看就是有人常住的。
“蒋侧妃,您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在山头上,咱们上山吧。”小全子带着蒋诗诗出了院子,两人一路往西边的山上而去。
夜很静,星光稀寥,没什么生气。
即便夜晚的凉气袭人,等蒋诗诗和小全子爬到山头上时,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
“蒋侧妃,咱们到了。”小全子突然蹲下,开始扒地上的茅草和落叶。
顿时,地上露出一个圆形的石盖。
那石盖上有个铁质的手柄,小全子咬牙,面部狰狞地挪动着石盖。
见状,蒋诗诗上前搭了把手,两人合力把石盖打开了。
蒋诗诗蹲下,双手撑在地上往下看。
然而底下黑漆漆的一片,她试着用灯照了照底下,那灯光根本就照不见底下的情况。
“这里头有木梯,奴才先下去,您再下去。”一旁的小全子把灯绑在裤腰带上,然后在洞壁摸了摸,摸到了木梯,就顺着木梯下去了。
小全子下去后,点亮了洞里的灯,蒋诗诗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地窖。
然后,她学着小全子,把灯绑在腰上,扶着木梯慢慢下去了。
待到了地窖里,蒋诗诗才发现这个地窖里什么都有。
里头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铺好了锦被,边上还有一张简易木桌和小板凳。
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糕点、肉脯、水果。
墙上的钉子挂了好几个皮水袋,毛巾。
就连墙角还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缸,水缸盖上放置了一个铜盆。
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置办过。
若是想要避难,在这躲上好些日子都没问题。
“这些...是太子让你们置办的吗?”蒋诗诗盯着桌子上的糕点问。
除了太子,她想不到前院还有谁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小全子点点头,应了声“是”。
蒋诗诗在地窖里慢悠悠地走,不断打量着地窖内的情况,“他何时让你们置办的?”
“早在殿下出宫前就嘱咐了奴才,让奴才将这置办好,说是如果穆王党要针对您,就把您安顿在这。”
如今京城各处都有穆王党的人四处巡逻。
若是把蒋侧妃藏在京城中,指不定会被穆王党抓去。
只有这山头还算隐蔽,能让蒋侧妃暂时避一避。
蒋诗诗:“......”如此说来,太子早在几个月前就算到了她可能会被东宫妃嫔刁难,所以提前备好了令旨。
又算到了穆王党可能会针对她,让小全子带她到这地窖避难。
难怪世人都说太子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这般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事情还未发生,他就早早的一步步预判了敌人的计划。
那她还剧透什么?
“蒋侧妃,时候不早了,奴才得在天亮前赶回宫里,这几日,便有劳您在这受苦了,等殿下与穆王党打完这场仗,就会来接您的。”
小全子将包袱往肩上一扛,准备离开。
“如果等不到他呢?”蒋诗诗回头,看向小全子。
“......”小全子沉默了几息,才颇为沉重地说:“只要殿下打赢了这场仗,就定会接您回宫!如果您没能等到殿下...这个地窖也不能呆久了,否则对身体不好,届时...奴才会找个时机接您出去的。”
蒋诗诗:“这也是他提前同你说的?”
小全子点头,认同了蒋诗诗的话。
蒋诗诗:“那他可还说了些别的什么?”
“殿下还说,届时天涯海角,您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蒋诗诗听了后,不知怎的,胸口猛地抽疼了几下。
所以,太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场棋局,而那个男人,已经一步步替她算好了未来的每一步棋,却替他自个算到了最后一步棋......
小全子安顿好了蒋诗诗,就爬上木梯离开了。
蒋诗诗累了一晚上,倒了些水擦洗身子,倒床就睡下了。
接下来的两日,蒋诗诗就在地窖里看书,做做运动,打发枯燥乏味的日子。
由于地窖石盖太过沉重,蒋诗诗自个是没法推开石盖出去的。
只有靠外头的人打开石盖,才能将她救出去。
因此,蒋诗诗起初有种“出不去”的不安和恐惧,甚至还有些焦躁。
但一想到小全子说的,只要太子打赢了这场仗,就会接她出去。
即便太子输了,小全子也会接她出去。
不知怎的,那种负面情绪被一种叫作“信任”的东西所安抚。
是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莫名的信任太子,信任那个男人。
到了第三日清晨,蒋诗诗正在地窖里睡觉,忽然听见周围有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儿,以及整齐地踏步声。
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地窖才逐渐恢复了安静。
蒋诗诗已经简单地洗漱完,坐在木桌前吃点心。
她在想...如此大的阵仗,想必是太子带兵回京了。
正如蒋诗诗所猜想的那般,太子于二十五日清晨带着近二十万将士兵临皇城门下。
穆王早就召集了京中二十余万将士,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此刻,穆王和怀王带兵站在城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
怀王一手握着长矛,将那长矛直立于地,一脸坏笑地看向太子,“老三,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咱兄弟几个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老三是你能叫的吗?”城门下,太子身边的康王怒声质问怀王。
去年下旬,穆王党不但拉拢他底下的大半官员,又杀害了一部分忠于他的官员,还害得九弟进了宗人府。
因此,他底下已经没什么势力,想要争储显然已经没有了优势,只有投靠太子党或穆王党才能生存下去。
否则,以他之前争储时所做的事情,一旦他俩当中有一方登基,那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就穆王党那些卑劣的手段,他恨不得亲手解决了穆王一党,怎么可能归顺他们?
但为了深入了解穆王党的阴谋诡计,他假装投靠穆王党,实则早就归顺太子了。
视线落在康王身上,怀王故作惊讶地说:“呀,老二,你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走狗了,哈哈哈哈......”
怀王此举贱兮兮的,一副“我不但要叫太子老三,还要叫你老二,骂你是走狗”的贱样。
康王正准备和怀王争吵,被太子一个眼神就制止了。
“老四,你说没想到咱们兄弟几个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峙,可孤早在你们一次次陷害我,暗杀我时,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裴玄凌穿着一袭铠甲,目光凌厉地望着城门上方,“这一次,你们不但派人追杀孤,通缉孤,听说还伪造了遗诏?”
“谁说我们伪造遗诏了,我们手里的遗诏就是真的!”怀王用长矛怒指向城门下的太子,“倒是你,本王听说你这一路上拿着假遗诏招摇撞骗,是何居心?!”
“孤本就是太子,是我东梁国的储君,又有父皇亲立的遗诏,为何要伪造遗诏?”面对怀王的污蔑,裴玄凌身躯笔挺地骑在马背上,淡定自若。
怀王:“因为你勾结边将谋反。”
“话又说回来了,父皇都把监国权和兵权交给孤了,孤为何要谋反?”
怀王微微一更,将长矛掷地有声地立在地上,“好!你说你的遗诏是父皇亲立的,可父皇驾崩时,你人在西夏国,是如何得到遗诏的?又是谁把遗诏给你的?”
“父皇临终前把遗诏交给了安妃,安妃转交给了东宫,再由飞鹰传信将那遗诏传给了孤。”太子嗓音清朗地回。
城门上,穆王和怀王听了后神色微微一变。
尤其是怀王,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看来父皇真的立了遗诏,当初他们找遍了许多官员,也搜遍了父皇的每一间宫殿,每一处角落,都没找到遗诏。
说什么他们都没想到,父皇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安妃那个女人。
若早知道遗诏在安妃手上,他就不该听大哥的,应该直接弄死安妃,给母妃报仇,再毁了那遗诏。
这下好了,遗诏被安妃转交给了太子。
还有那个蒋侧妃,搜遍了整个皇宫和京城都找不到人,也不知死哪里去了!
这一家子的女人,都狡猾得很!
即便怀王认为太子手中的遗诏是真的,可他明面上却不屑的嗤笑一声。
“老三,你不会在和本王开玩笑呢吧,众所周知,后宫不许干涉朝政,那么重要的东西,父皇会交给一个女人?再说了,那安妃是东宫蒋侧妃的姨母,谁知道她是不是篡改了遗诏?”
“而大哥手中的遗诏,可是经过朝中四大重臣见证,是他们亲眼看见父皇立下的遗诏,他们可比那什么安妃可信多了。”
“老四,你他娘的少在这放狗屁!”康王骑在马背上破口大骂。
“父皇临终前见过安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可你拉出来作证的那四名重臣,父皇临终前分明就没召见他们,你们也是的,伪造遗诏也不知打打草稿。”
此话一出,在场的将士们神色各异,有些已经不顾军纪,开始窃窃私语。
见状,怀王怒怼康王,“谁说立遗诏非得是父皇临终前,早在父皇病情加重时,便召见了那四名重臣,提前立下了遗诏。”
康王:“既如此,你敢把那四名大臣叫出来,在四十万将士面前对峙吗?”
怀王:“清者自清,无需对峙!”
“还清者自清呢,我看你们就是做贼心虚,害怕对峙!”康王嗤笑一声,“既然你们不敢召他们过来对峙,那我们只好帮帮你们咯。”
说到这,康王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把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就有一群将士带了四个人跪在城门前。
而那四人,正是给穆王党伪造遗诏的四名官员。
其中有翰林院的重臣,刑部重臣,吏部重臣,以及大行皇帝生前最信任的谏官薛茂。
看到这一幕,城门上的穆王党神色突变。
城门下,康王对那四名大臣说:“太子宽厚,只要你们四个实话实说,太子不会与你们计较!”
“实话就是大行皇帝病重时...将我们四人叫到了病床前,说是太子勾结边将谋反,改立穆王为太子。”说这话的,是刑部的一名重臣。
康王:“太子在此,你还敢撒谎,本王可警告你,大行皇帝召见任何官员,宫中都是有记录的,我们早就查过了,大行皇帝根本就没有同时召见过你们四人。”
闻言,翰林院的那名重臣出声辩解,“大行皇帝召见官员进宫确实会记录,可立遗诏这等秘事,大行皇帝是秘密进行的,宫中并没有记载,若是记载了,岂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虽然他知道太子手中的遗诏是真的,可他们既然帮穆王党伪造了遗诏,大家就都是一条道上的了,他只有在这条道上一直错下去!
“怎么样,老二?这下你们总该信了吧?”城门上,怀王甭提有多得意了。
总共才四个官员作证,已经有两人都帮着穆王党说话。
剩下两个官员,即便不向着他们,也能和太子打个平手。
再说了,吏部那个官员,是个贪生怕死的,早就归顺穆王党了。
还有那个薛茂,平日里瞧着刚正不阿,关键时刻怕死得很。
所以,怀王对此特别有信心,他觉得剩下这两名官员肯定也是向着他们的。
紧接着,只见那名吏部大臣战战兢兢地跪在城门前,“自...自大行皇帝病重后,并未单独召见过我,也从未将我与其他三位同僚一同召见在病床前,更没有立过什么遗诏......”
“是...是穆王党找上了我...说我在朝中说得上话...让我配合他们伪造遗...遗诏,若是我不肯配合...他...他们就要杀我妻儿...灭我全族......”
说到这,他转头朝太子叩首道:“太子殿下...下官一家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伪造的遗诏,但下官的心一直都是忠于东梁国的......”
裴玄凌薄唇紧抿,眉头紧蹙,即便什么话都不说,更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敬畏来。
一旁的康王出声宽慰那名官员,“适才本王说了,只要你们实话实说,太子既往不咎!”
裴玄凌虽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见状,那吏部官员感激涕零地磕头,“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下官没齿难忘......”
怀王没想到这个胆小如鼠的官员会临时反水,不由得暗暗咬紧了牙关。
等这次打赢了太子后,非灭他全族不可!
剩到最后的薛茂跪在城门前,实话实说:“本官的情况,和刚才那位同僚一样,我虽然官职不高,但有幸得大行皇帝赏识,在大行皇帝驾崩后,穆王一党找上了我,说是我为人刚正不阿,若是出面伪造遗诏,在朝廷上会比较有信服力。”
“起初我是拒绝的,但他们威逼利诱,我不配合他们,他们就要伤害我的家人,我没办法,这才妥协......”
他虽然性子硬气,但也怕因为自个的言行牵累家人,只好忍辱负重归顺穆王党,再找机会做自己。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说到这,薛茂负手站了起来,大义凛然地说:“穆王作为皇子,不敬重太子,谋杀太子,伪造大行皇帝的遗诏企图篡位,是为不忠不孝!”
“面对朝廷命官,他不宽待官员也就罢了,居然威胁官员为他所用,与他同流合污,是为不仁不义!”
“为了一己私欲,穆王勾结官员与他并肩夺嫡,如今还与太子闹到了两军交战,兄弟相残,将士们自相残杀的地步,是为不礼不悌!”
薛茂原地绕地一圈,“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悌之人,且不说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当我东梁国的皇帝!”
薛茂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在座的将士们听了后连连叫好。
“好!”震耳欲聋的附和声在城门口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些人当中,不但有太子的人,还有穆王党那边的将士。
趁着这个时候,裴玄凌嗓音浑厚地说:“对面的将士们,你们和孤身后的将士一样,都是东梁国倾国之力培养的国之栋梁,孤希望你们不要被奸人蒙蔽双眼,只要尔等扛着武器加入我军,孤可以既往不咎!”
男人神情威严,措辞准确,一番话振聋发聩,直击人心,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下一刻,对面的将士开始人潮骚动。
不多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竟然直接向太子党敞开。
并且,对面不断有将士加入太子的阵营。
看到这一幕,城门上的穆王党慌了。
素来温润淡定的穆王目光猩红地盯着城门下的太子,似怒吼似咆哮:“将士们,朕才是真正的继嗣皇帝,只要拿下三皇子人头,朕重重有赏!”
穆王虽没登基,但自打进行了灵前即位后,身为准皇帝的他便以朕自称。
怀王也跟着说:“对,拿下太子人头,犁开他脊背,切断他的四肢,挂在城门上示众!”
“杀你娘的头,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怂恿将士们相残,看老子怎么拿下你的人头才是!”城门下,康王带着将士们冲进了城门,“兄弟们,干死他丫的!!!”
一时间,两军之战一触即发!
太子终归是太子,在太子澄清他手上的真遗诏后,对面就有将近七成的将士加入了太子的阵营。
不过,即便如此,穆王党还剩下将近四万的兵力在那垂死挣扎。
那些人当中,有忠实的穆王党,他们曾帮着穆王做尽了坏事,谋害过太子,生怕太子登基后,他们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还有一些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不相信太子会既往不咎。
由于穆王党的将士及时叛变,让原本复杂的持久战,变得简单了不少。
但到底是上万人的对决,这场战役一直持续到了当天黄昏。
期间,陆续有不少将士投降。
到了黄昏时分,暮色暗淡,残阳如血,让人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西边的落日好似镶上了金边,淡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座京城,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道,城门上下血流成河,地上尸横遍野。
裴玄凌手握长矛,满身满脸是血,那些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个的......
即便身上有伤,他仍忍痛上了城门,俯览整座京城。
就在这时,同样浑身是血的蒋勇捷一瘸一瘸的来到裴玄凌身旁。
而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殿下,穆王已被康王殿下斩杀,这是他的人头。”
裴玄凌转头,看了眼蒋勇捷手上的人头。
下巴底下骨肉平整,一看就知道康王下手时干脆利落。
再看看人头上的那张脸,即便那脸上鲜血淋漓,裴玄凌还是认出了是穆王。
“刚其挂到城门上示众,以儆效尤!”收回视线,裴玄凌淡淡问:“还有那个怀王呢?”
“回殿下的话,我等暂时还没找到怀王的尸首,而且,据说他带着人逃跑了......”
“跑了?”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裴玄凌果断下令,“传令下去,就算怀王跑了,也要将他抓回来就地正法!”
蒋勇捷:“是!”
既然穆王都已经战死,裴玄凌也就没必要在这呆下去了。
因为,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紧接着,他先是让蒋勇捷回去养伤,再是吩咐将领留下来处理城门口的尸首,以及安排好伤兵。
然后,他才叫了数百名将士同他一起前往西边的山头,接她回家......
第309章 终极剧透惩罚
裴玄凌下了城门后,就遇上了楚王父子俩。
那两人见到他,就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楚王先是催促他儿子易恩阳,“你不是有话要和太子殿下说吗?快说啊你......”
“......”然而...易恩阳憋了大半响,都没憋出一个字。
“是不是你曾和孤下赌约的事儿,想要和孤比试?”裴玄凌不等易恩阳说话,就颇为着急地说:“若是因为这事,改日再说,孤今儿还有事儿。”
“不不不...不是为这事儿......”易恩阳连连摇头,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是关于刚才与敌军交战时,您用长矛帮我挡了一刀的事儿...我想谢谢您......”
之前是他不懂事儿,年轻气盛,也没见过太子在战场上厮杀的样子,便嚷嚷着总有一天要跟太子比试一下。
可就在今天,他见识过太子英勇神武,骁勇善战的模样,心知自个是比不过太子的。
而且,他不止武力不如太子,身份地位、谋略、格局、心胸...通通都不如太子。
这次从楚地一路跟随太子到京城,他对太子也有所了解。
眼前的太子,既有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气派,又有大智慧、大才华、大格局的一面。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与太子比试,也不敢与太子比试了。
“就这?”裴玄凌没所谓地说:“这在战场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孤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说起来,这一次,反倒是孤要多谢你们父子二人江湖救急。”
“我与父王早已归顺于您,竭尽全力助您登基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说到这,易恩阳直接给太子跪下,将右手握拳放在心脏处,表了忠心和立场。
“去年你说要洗心革面,孤只当听了个乐子,不曾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裴玄凌义气地拍了拍易恩阳的肩膀。
“孤已经让人给你们安排了住的地方,你和你父亲这阵子辛苦了,先去歇着吧,孤还有要紧事,改日再设宴与你们一同饮酒!”
话毕,裴玄凌就牵了匹马,干脆利落地踩蹬上马。
裴玄凌身躯挺拔地骑在马背上,抬起溅了血的眼皮,看向西边的山头。
血红色的太阳即便已经落下了一半,仍耀得人睁不开眼,耀得人心头发烫。
不知她那一边的太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血红?
然后,他一手霸气甩鞭,一手从容挽缰,气势如行云流水般洒脱大气,带着大批人马赶往西边的山头。
待太子策马离开后,易恩阳激动的同楚王说:“父王,你听见没,太子没再说我是毛头小子了,他还说对我刮目相看呢......”
看着自家儿子说起太子时一脸仰慕崇拜的眼神,楚王欣慰地点点头,“为父听见了,所以你接下来更要长进些才是......”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辈子,加入太子党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儿。
就目前来看,太子不久就要登基为新帝。
这说明他既选对了阵营,还让太子影响了恩阳,把恩阳从纨绔子弟带向了正道......
与此同时,地窖里的蒋诗诗已经到了晚膳的点。
原本正在吃点心的她突然脑袋很沉,沉得她都有些抬不起头来,只有将手肘撑在桌子上。
接着胸口也疼得一阵抽搐。
下一刻,喉头一腥,一股热流从喉间不受控制地喷洒出来。
“噗!”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桌面和地面。
这次剧透惩罚来得前所未有的凶猛,让蒋诗诗始料未及。
手中的点心也早已掉落在地,整个人无力地蜷缩在木板床上。
她不明白,明明太子出宫前制止了她剧透,导致她剧透失败,为何她还会遭到如此强烈的剧透惩罚?
琢磨了许久,她才想起曾看过的那些穿书,书中大结局的时候,或是女主彻底扭转书中剧情后,女主会遭到终极惩罚。
所谓终极剧透惩罚,除了比平时痛苦千百倍,还会在惩罚中逐渐死去。
要是照这样说的话,即便穆王打赢了这场仗,离大结局还早着呢。
那么,会不会是太子打赢了这场仗,所以她才会遭到严重的终极惩罚?
想她兢兢业业为太子剧透避祸,为的就是避免殉葬,保住性命。
结果到头来,她还是死路一条?
思及此,蒋诗诗苦笑一声。
如果她横竖都逃不了一个死字,起码太子通过她保住了性命,那也不算太亏。
想到这个,蒋诗诗明明被剧透惩罚折磨到痛苦得要死,可嘴角居然是带着笑的。
那个一步步替她铺好了未来的路,却为他自个做好了最坏打算的男人,恐怕说什么都想不到她会有一个最坏的结果吧......
别说他没想到,便是蒋诗诗自个都没往那方面想过。
渐渐的,除了身体上带来的痛苦,蒋诗诗还感觉到一阵阵冷意。
可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正处于不冷不热的天气,何来的冷意?
渐渐的,那股子冷意逐渐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就像是生命在逐渐流逝......
这种感觉,蒋诗诗从未有过。
小全子同她说,太子打完了胜仗就会来接她。
可她...似乎已经等不到他来接她回家了......
蒋诗诗半睁着疲惫且沉重的双眼,目光无神地盯着木桌上的灯光,暗淡发黄的灯光在寂静的地窖中散发着忧伤暗淡。
不多时,蒋诗诗那双素来清澈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缓缓闭上了眼睛。
地窖内的女人仿佛沉睡了般,只是嘴角却不断溢出鲜血。
外头,夕阳染红了血色的太阳。
地窖内,鲜血染红了窄小的地窖......
等到太子快马加鞭,带着人爬到山头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找到地窖的位置,裴玄凌用长矛将上头的茅草和落叶全都扒开,三两下就露出青石盖。
然后,他扔下长矛,半蹲着身躯,双手紧握石盖上的手柄,将石盖挪开了。
低头往下一看,地窖内点着微弱的油灯。
除此之外,隐约看见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几乎融进黑暗中,别的他就看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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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她换了芯子,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们都在上头候着,孤一人下去。”裴玄凌顺着木梯,快步下了地窖。
期间,男人双手扶着木梯,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床上的女人。
当木梯还剩下好几个台阶时,他看到女人嘴角和床上的鲜血,顾不上脚上有伤,直接跳了下去,快步抬脚至床边。
“诗诗...诗诗,孤来接你回家了......”即便裴玄凌非常迫切地想要叫醒女人,可又不忍大声吵她,只是轻声唤了女人几声。
并且,他抓着女人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可女人仍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反应。
顿时,裴玄凌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好在还有气息,只是气息比较弱。
刚才挪开石盖时动静那么大,女人却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就有些奇怪。
如今看到女人嘴角和床上的鲜血,他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
于是,他用棉被将女人包裹起来,然后让上头候着的将士扔了根麻花绳下来。
小心翼翼地将女人连带着锦被绑好后,上头的将士就准备往上拉蒋诗诗。
明明那麻花绳又粗又坚固,裴玄凌仍不放心,他一边踩着木梯往上爬,一边将女人夹在他与木梯之间。
护着她上了地窖后,裴玄凌将女人轻轻放在地面上,冲着人群中的将士大喊,“你们当中谁是军医?过来给蒋侧妃把脉!”
也就是这个时候,将士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地窖底下的女人是蒋侧妃啊。
早就听闻这位深得太子宠爱,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不多时,为首的将领领着一名军医来到太子面前,“殿下,这位不仅是咱们营里的士兵,也是营里数一数二的军医,就让他给蒋侧妃诊脉吧。”
“嗯。”裴玄凌点点头,算是准了。
很快,那军医在蒋诗诗身旁蹲下,给蒋诗诗把脉。
诊脉时,军医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连带着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良久后,军医歉意而不太肯定地说:“殿下,蒋侧妃的脉象有些奇怪,想必是地窖底下的氧气不够充分,这才导致的蒋侧妃吐血昏迷......”
“......”这地窖是裴玄凌特意让人挖的,当时挖好后,用蜡烛和猫做过实验。
底下的奴才在地窖里点燃蜡烛,蜡烛不会灭,猫也能够在地窖里生存好些日子,这证明地窖底下的氧气是够的。
不过,裴玄凌并没有同军医说这些。
看来女人正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是老毛病犯了。
只是,她这次昏迷时身体似乎格外的凉?
思及此,裴玄凌替女人裹紧了锦被,淡淡问军医,“那你可诊出她的身子为何如此冰凉?”
“......”军医其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太子既然问了,他便随意编造了一个由头,“我看蒋侧妃嘴角、衣裳、还有被子上都有血,估计是蒋侧妃失血过多,这才导致的体温下降,身体冰凉。”
饶是他在军中行医多年,也把不出蒋侧妃的脉象有何不妥不处。
因为,蒋侧妃的脉象一切正常,这简直太邪门了!
可蒋侧妃都昏迷吐血,浑身冰凉了,他总不可能还说没事。
“......”以往裴玄凌也不是没让大夫给蒋诗诗诊过脉,一听军医这话,他就知道问再多也是白问,只有背着女人下山了。
到了山下,裴玄凌就抱着女人乘上马车回宫。
回到皇宫,裴玄凌将女人抱回了诗月阁,嘱咐诗月阁的奴才给女人熬青黛开的药方,就得去大行皇帝灵前祭拜。
在这注重孝道的东梁国,这是天大的规矩!
接下来的日子,裴玄凌先是进行了灵前即位,将那份真遗诏昭告天下。
翰林院再将那份遗诏誊写后发往全国各地,以及藩地和各个邻国。
即位仪式结束后,相当于完成了权利的交接,可以履行皇帝职责。
但从严格意义上讲,他还只能算是代理皇帝,得经历登基大典后,才是真正的新帝!
不过,灵前即位后,他已经是东梁国新的掌权者了。
裴玄凌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伤处理朝政,主持大行皇帝的丧礼,每日早、中、晚三个时段亲自进行举哀祭拜。
接着就是册立皇太后,皇太妃,将先皇的女人们都安排到位。
至于东宫的女人,得等他登基后才能册封封号。
再就是朝中有一堆摊子等着他去收拾,那些官员升官的升官,加爵的加爵,贬职的贬职,打压的打压,流放的流放,赐死的赐死,抄家的抄家......
其中,七王爷、六王爷、十一爷、康王等人在这次争储当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都被封为了亲王。
蒋重锦跟着裴玄凌出征时,帮军中占卜天象和吉凶祸福,晋升为司天提点。
此官职是司天监最大的官儿,整个司天监都由他管。
除了升官,蒋重锦还获得了正二品开国郡公的爵位。
还有蒋勇捷,晋升为归德大将军,加三品开国县侯的爵位......
这一日夜里,裴玄凌正坐在书房忙着处理公文,黄得昌就进来问话了。
“皇上,那怀王躲在京城的一处窑洞里,被咱们的人给找到了,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一想到那日决战时怀王所放下的狠话,裴玄凌语气冷冰,“直接让人拿下他的人头,犁开他的脊背,切断他的四肢,挂在城门上示众!”
“是。”黄得昌应下了。
谁让怀王那天放狠话要这样对付皇上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不是皇上打赢了这场仗,此刻被挂在城门上示众的便是皇上了。
黄得昌:“另外,阮侧妃今儿派人来说,说是那苏侧妃整日在寝宫疯言疯语,蒋侧妃又一直昏迷不醒,她一人不好做决定......”
裴玄凌刚回京即位,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
除了诗月阁,他根本就没驻足后院别的地方。
若不是黄得昌提醒,他差点忘了苏侧妃这个女人了。
裴玄凌:“你带人去趟苏氏寝宫,赐她毒酒一杯,完事后对外声称她是疯癫致死的。”
后宫妃嫔他一个都没碰,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苏氏不守妇道。
这样的女人,自然留不得。
黄得昌也知道苏侧妃不检点,光是苏侧妃和侍卫苟合,给皇家和皇上蒙羞一事,就够苏侧妃死好几回了。
裴玄凌:“对了,诗月阁那边怎么样了?”
“春杏每日按时给蒋侧妃喂了药,可蒋侧妃还是昏迷不醒。”黄得昌这几日最关心的就是诗月阁那头的情况了。
因为他知道,那位是皇上的心尖宠,皇上就是再忙,也会抽空去诗月阁看望蒋侧妃,每日还会问他诗月阁的情况。
裴玄凌:“她可有再咳血?或是痛到半昏迷半醒?”
黄得昌摇摇头,“都没有......”
“......”问完蒋诗诗的情况,裴玄凌就继续低头批阅奏折了。
他打算把折子批完,就去诗月阁看看她。
大行皇帝的棺椁已经在龙渊殿停放了二十七日。
甚至,因着穆王党的耽搁,已经超过了二十七日。
在正式安葬前,得将大行皇帝的棺椁停放在皇家殡宫。
等皇陵那边修好了,停灵期满后再选择“吉日”下葬。
因此,裴玄凌得操办大行皇帝移棺一事。
国不能一日无君,把大行皇帝的棺椁移到皇家殡宫后,礼部就给裴玄凌挑选了吉日登基,就在五月初八。
到了五月初六的时候,蒋诗诗还没醒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裴玄凌发现了不对劲。
五月初六这一日清晨,裴玄凌一起床就想到了诗月阁的蒋诗诗。
一番洗漱后,他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就直接去了诗月阁。
到了那儿,他直奔内室。
抬脚至床边,只见女人静静躺在床上。
裴玄凌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女人的脸,触手冰凉。
可如今已是天气炎热的五月,女人身上又盖了厚厚的锦被,没道理会如此冰凉。
而且,虽然他在地窖找到她时,她浑身就是冰凉的,但现在似乎更加冰凉了。
那种冰凉的触感,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体温,反倒像是死人的体温。
在战场上打仗时,他给下属收拾遗体时,触碰过死人的体温,那种没有生气的冰凉触感,就跟眼前的女人一样。
裴玄凌抬手,指尖停留在女人鼻子上。
明明想去探女人的鼻息,却又迟迟不敢。
良久后,他才将指尖放在女人鼻尖。
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有没有发现你家主子的体温比回宫时更凉了?”裴玄凌微微侧头,问站在一旁的春杏。
“是啊,小主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凉。”春杏连连点头,“不仅如此,每日喝药也喝得越来越少了,起初小主还能勉强灌进大半碗药,后来只能灌进小半碗药,这几日竟只能灌下几口,其余的就全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闻言,裴玄凌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在这之前,他请了太医御医给女人看病,那些太医跟御医和之前一样,都说不出个名堂。
因此,他便认为她的情况和之前一样,昏迷几日就会醒来。
可现在细细想来,这一次似乎哪哪都和之前不一样。
之前她昏迷的天数从未超过十日,可这次已经昏迷十日了。
而且,之前她一旦昏迷的时间长了,就会因为极度痛苦呈半昏迷半醒状态。
这次她昏迷的时间最长,按理说要比之前都要痛苦,但她并没有疼痛到说胡话的半醒状态。
再就是她之前昏迷时,身体不会冰凉,这次却冰凉得可怕。
思及此,裴玄凌立即下令:“黄得昌,你出宫一趟,宣蒋重锦和青黛进宫!”
“是,奴才这便出宫一趟。”黄得昌立马挽着拂尘出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青黛和蒋重锦先后赶到了诗月阁。
首先赶到诗月阁的是青黛,和她一起进宫的,还有十一爷。
两人一进诗月阁内室,就朝裴玄凌行了跪礼。
裴玄凌走到十一爷跟前,一把扶起了十一爷,“听老六说青黛解了你体内的毒,你近来可好些了?”
“谢皇兄关心,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十一爷看了眼屏风内的那张床,“皇兄这次请青黛进宫,可是让她给蒋侧妃看病的?”
裴玄凌点头“嗯”了一声。
“......”十一爷则转头朝青黛示意一眼,青黛就坐在了床边,开始给蒋诗诗诊脉。
至于十一爷和裴玄凌,则坐在屏风外的圈椅上等待诊断结果。
片刻后,青黛神色凝重的来到裴玄凌面前,“皇上,蒋侧妃的情况和之前一样奇怪,除了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之外,脉象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裴玄凌也觉得蒋诗诗和之前一样,如今青黛也这么说了,他淡淡问:“如此说来,她是不是和之前一样,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青黛沉默了几息,而后摇摇头,有些难过地说:“虽然她的情况和之前差不多,但她的体温过于冰凉,气息薄弱,瞳孔散大...这些...都是生命临终的预兆......”
说到最后,青黛嗓音更咽。
在她看来,蒋侧妃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她的好朋友。
那样好的一个女子,怎会命薄如花呢?
此话一出,内室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裴玄凌薄唇紧抿,一颗心因为青黛的一句话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带着胸腔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沉默了良久,他才问青黛:“以你的医术,是否能治好她?”
青黛无能为力地摇摇头,“我虽医术尚可,却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关键是蒋侧妃的病情找不到缘由,没法对症下药。”
“而且,以蒋侧妃现在的情况,最多活不过三日,我只能开个药方,吊着她的命,帮她延长三日的寿命......”
“皇上,蒋大人来了......”就在这时,小全子进来禀报。
于是,裴玄凌遣散了十一爷和青黛,让人把蒋重锦宣进了内室。
十一爷、青黛前脚刚离开内室,蒋重锦后脚就进了内室。
他一进内室,就见素来沉着冷静的皇上眉头紧蹙,好似被什么事所烦恼。
奇了怪了,在西夏国打仗时,便是吃了败仗,或是碰到再困难的事情,他都没见过皇上这般烦恼的模样。
“臣...参见皇上。”蒋重锦掀开袍角,行了跪礼。
然而,他等了好半响,都没等到任何回应。
不由得抬头一看,就见皇帝仍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和神情。
“皇上,蒋大人来了。”还是边上的黄得昌小声提醒,裴玄凌才回过神来,朝蒋重锦说:“你来了......”
说话时,男人朝蒋重锦摆摆手,示意蒋重锦起来。
蒋重锦:“不知皇上召见微臣所为何事?”
“诗诗已经昏迷十日了,朕想让你给她算算。”裴玄凌指了指床上的女人。
“什么?诗姐儿昏迷十日了?!”一时间,蒋重锦的神情变得和裴玄凌一样凝重起来,“既如此,您该给她请御医才是......”
“军医、太医、御医,朕都请过了。”裴玄凌指了指外头,“还有十一身旁的青黛刚从这离开,想必你适才也看到她了。”
蒋重锦:“那他们都怎么说?”
“诗诗的病古怪得很,他们都瞧不出缘由。”裴玄凌眉头紧蹙,“便是青黛那样的神医,也瞧不出缘由,只说...只说诗诗没几日的寿命了,所以朕才想着让你给她算算......”
闻言,蒋重锦再也顾不上其它,立马叫了候在外头的仆人和下属,让他们把占卜的家伙计拿进来。
皇上每次召见他时,多是商议政事,或是让他占卜吉凶祸福。
所以,今儿来这之前,他还以为皇上会让他占卜朝廷之事,所以特意带了占卜的工具。
不曾想,竟是让他占卜诗姐儿的寿命。
约莫一盏茶后,裴玄凌遣散了内室不相干的人,最后只他们二人坐在内室的半圆桌旁。
那桌上摆了吉凶八卦图,龟壳,石子等工具......
蒋重锦先是按照蒋诗诗的生辰八字掐算了一下,接着就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可算出什么了?”裴玄凌见蒋重锦神色不对,不由得出声询问。
“唉...实不相瞒,我曾多次给诗姐儿算过命,每次都是算出她早已离世,这次也是一样。”蒋重锦无奈地摇摇头。
“早已离世?”裴玄凌眸光微转,“你算出的离世时间,是什么时候?”
“就是她患厌食症那一年......”
裴玄凌瞳孔一震,接着失望地问:“如此说来,你岂不是没法给她算现在的阳寿了?”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蒋重锦将手放在桌上的龟壳上,“算命不行,臣只能试试卜卦了......”
于是,蒋重锦转而用龟壳和石子卜卦。
不多时,蒋重锦看着桌上的龟壳和石子,神色更加凝重了,且凝重中透着哀伤之色。
这次不等裴玄凌问他,他就心情沉重地说:“皇上,看来青黛姑娘的诊断是对的,根据臣的占卜,诗姐儿确实只有几日的寿命了......”
“......”就连蒋重锦都这么说了,裴玄凌心下一沉,“那你可算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引起的?”
“......”沉默了良久,蒋重锦才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诗姐儿应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蒋重锦点头“嗯”了一声,“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发现她的变化,她变得比以往优秀了许多,只是我一直不想也不敢认清这个事实罢了......”
“您呢,您可有发现她与以前有何不同,或者说,她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他之前担心皇上会因此觉得诗姐儿是妖女,便从未和皇上提及过此事。
现在,确定皇上对诗姐儿的感情不会因此有所改变,他才敢和皇上道出实情。
听蒋重锦这么一说,裴玄凌拧眉深思了一会才说,“她刚进宫时,身子就挺弱的,后来又患上了厌食症,朕也就没有多留意她,如果非要说变化的话,应当要从建元二十八年说起......”
裴玄凌微微停顿了一下,脑海里回忆起以往的情景。
“建元二十八年初,朕打了胜仗回东宫时,她就大变了样,从瘦骨嶙峋变成了东宫最圆润的妃嫔,当时朕还以为母后又往东宫塞了新人,结果一问才知道是她。”
“自那以后,朕发现她的性子也有所变化,以前她和东宫那些妃嫔一样,变着法子的邀宠或争宠,后来她虽然也会争宠,但更像是做做表面功夫,让她看起来和东宫妃嫔差不多罢了。”
“而且,她还变得格外贪吃,身为一个女子,她的食量竟是比朕和那些习武之人还要大......”
“不仅如此,朕还发现她总是无意间帮朕避祸,且每次帮朕避祸后,都会昏迷或咳血,这一次,朕以为她和之前一样,昏迷几日就会醒过来,谁知竟是一直昏迷不醒......”
“......”
裴玄凌接连说了蒋诗诗许多变化,蒋重锦都听进去了。
“您说您当时打仗回宫时,她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么说来,在那之前她应该就有了变化。”蒋重锦想了一会,“如果臣没猜错的话,应当就是她患厌食症病重时换了个芯子。”
裴玄凌挑眉:“换了个芯子?”
蒋重锦:“我曾听祖父说过,他在世时曾遇见一名奇怪的男子,他的情况和诗姐儿的情况差不多,那男子因为常常离奇昏倒吐血,一开始大夫都说没事,他们一家人也就没当回事儿。”
“直到后来,那男子再一次吐血昏倒时,一直没能醒过来,他家寻遍当地名医,那些大夫都说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说让他们处理后事,于是,他们一家人就找到了我祖父,想通过玄术救他。”
“事实证明那人根本不是病。”蒋重锦回想起祖父曾说过的话,“当时我祖父给他算命时,却发现他早在几年前就阳寿已尽,祖父便怀疑他是从异世界过来的,接着占卜时,发现他就只有几日的寿命了......”
“那就没错了,诗诗的情况和他是一样的。”原来不是病,难怪御医和青黛都诊不出缘由,裴玄凌迫不及待地问:“那名男子后来怎样了,你祖父可救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