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七章 人才天地
太热了,我们赶紧回吧。”陈叔平拿着一块被汗渍浸成黄se的手帕当不停地擦着汗,时不时张开双唇,吐出舌头哈着热气,对身旁的邹蕾蕾说道。
邹蕾蕾左手牵着莫杀,莫杀体内的jing湛火元正灌入她的体,再经她的清净之体过滤,除去伤害之力,从眉间喷发出来,轻柔罩住身旁那个面相幼美的和尚。
叶相僧双眉微凝,双手合什,被这淡淡火息包围着。
这是当初在藏原之上,为了防止大势至菩萨发现叶相僧的踪迹,易天行想出来的一个歪招,今时今ri,邹蕾蕾照搬了过来。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为什么离开省城这么远,来到了这片杳无人烟的戈壁之上。
“真的很热。”陈叔平再次抱怨道:“莫杀还在不停放火,想烤狗肉吃吗?”
邹蕾蕾也不理会他,只是笑着说道:“叶相,你坚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叶相僧的五官眉须全被裹在淡淡的火息之,遮去了自身的所有气息,微微笑道:“你看身前这片土地。”
众人依言看去,只见面前数百平方公里的戈壁之上,一望无垠的沙石之,竟然是一片惨惨的黑se,那些本来应该是在炽热阳光下泛着黄光的沙漠黑砾,全数被某种yin毒地气息渗着。感觉十分诡异。
远方,一只抢先北归的大鸟,耐住沙漠上空的阳光,疲惫着落在了地面。
鸟足一沾地面。便是颓然倒地而亡。
这地面上不知有多少毒素。
“好厉害的毒!”莫杀叹道。
邹蕾蕾面se一黯道:“难道说这么大一片土地,全部被染上了毒?以后怎么活人啊。”
陈叔平在一旁小声讥笑道:“这鸟不生蛋地荒地,本来也就没有什么活物。”
叶相僧摇了摇头:“然,总有胡扬黄鼠,诸多生灵安居于此。昊天君自爆之后,若等天地自然排毒,只怕要耗上万年之久。”
陈叔平唇角一翘,显然是觉得这些人有些没事儿找事儿做,寒寒道:“别的我不关心,只是您这大喇喇地出了省城。来这戈壁,就不怕那位王子菩萨杀下来?”
……
……
这句话一说。其余三个人都怔了一怔,邹蕾蕾回头狠狠地瞪了陈叔平一眼,心想怎么都不想些好事情?
众人的身前是一片死地,昊天君自爆之后,留下的可怕毒素依然残留在沙漠里,以人类的生化力量,很难将这些毒素清洗干净。而且对于一片戈壁而言,也没有哪个zhengfu会舍得花那么大的代价去洗沙子。
——除了叶相僧这种慈你慈到骨头里的异类和尚。
“我离开一下。”头发微红的莫杀转头望着小师娘,请示道。
邹蕾蕾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疑惑道:“要做什么?”
“我要潜进沙地深处,看毒多深,如果污了下,很复杂。”
邹蕾蕾把脸转向叶相僧,叶相僧微微颌首,表示无碍。于是她微笑道:“去吧,早点儿回来,不然呆会儿大势至菩萨来了。咱们这家人就嗝了……嘻嘻。”
陈叔平在一旁有些愤怒,凭什么你们就说能拿大势至菩萨开玩笑,我说一句却要遭瞪?
莫杀微微凝神,手上捏了一个法诀,坐禅三昧经在她的体内缓缓运行着,瞬息间,她地身体渐渐地变淡,变得透明起来,而她头上的微红秀发颜se变得越来越深,恰似一团燃烧地火焰。
将肉身转为灵体之后,莫杀如同一个火仙子般,轻轻柔柔地向黑se剧毒的沙砾地上扑了过去,因为没有实体,所以就像是一阵风般,渗入了沙地里,转眼间消失在黑se的地面上。
……
……
叶相僧双膝盘着,坐在沙地旁,双掌向天,双目微闭,轻轻颂着佛经,收敛着身周的罩子,他发觉易天行这一派的火元果然是三千世界里最奇妙的事物之一,经邹蕾蕾眉心一度,竟然便能形成一道清光,将自己的气息遮蔽其间,甚至比须弥山原初地那些佛法还要更好用些。
邹蕾蕾见莫杀扑入了地上,微微皱眉想了想,便把背后的双肩旅行包拿了下来,准备从里面取出一些姑娘家要穿的衣服,给莫杀做了件火衲布的内衣,但先前没穿,呆会儿莫沙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一定是全身**的。她身为小师娘,自然要考虑这个情况,所以准备这时候拿出来备用。
邹蕾蕾去打开旅行包,便把后背亮给了陈叔平。
陈叔平负着双手,手上死死攥着那方染成黄se的汗巾,十分用力,眼瞳里盯着邹蕾蕾的后背,忽尔闪过一丝狞se。
……
……
“这样不好。”如果说声音里面也能夹杂着让人心宁的微笑,那么叶相僧地声音肯定属于这一种。
但当这个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响了起来,而同时你自己在想一些很险恶的事情,那你地心情肯定很难宁静下来。陈叔平心头一惊,愕然转首,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叶相僧,不知道这位还没睡醒的菩萨究竟对自己的心思知道多少。
“你说什么?”陈叔平神识一渡,在脑问着叶相僧。
叶相僧仍是盘腿坐着,洁莹幼嫩的面容与身前污黑一片地沙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微微一笑。清光大盛:“你做什么?”
陈叔平微微低首,将自己面容上的表情掩去,先前那一刹那,看着邹蕾蕾的后背毫无jing惕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真地有一种冲突,去挟持她,然后让小书店里的力量,帮助自己对付天庭上的人物,帮助自己寻找少爷的下落。
关键是,他在小书店里一直觉得游走在边缘,很不安宁,心总是充满了恐惧。
所以他想挟持邹蕾蕾。
陈叔平低沉的声音用神识渡入了叶相僧的脑:“这个时候凶鹏不在,莫杀又沉入了沙底,如果我想做什么。谁能拦我?”
“要试图激怒易天行和后圆里的那位。”叶相僧依然保持着微笑。
“只要我捉住了这个清静女子,你口说的那两个人一定会听我的话。”陈叔平固执地说着。
叶相僧摇摇头。
陈叔平yinyin一笑:“当然。如果你睡醒了,我自然不敢放肆……亲爱的菩萨。”
邹蕾蕾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包包,转过头来,看着两个人安静地一立一坐,挠着脑袋说道:“在发什么呆呢?”
……
……
陈叔平与叶相僧对视一眼,叶相僧微微一笑,陈叔平思琢少许后轻声道:“没什么。”
说完这三个字。陈叔平缓缓转过身来,双脚一前一后站立着,负在身后的双手也自然垂在了腰侧,看着很轻松。
叶相僧眉头一皱,很明显这是一个搏杀地姿式——所以他单手合什,将右掌竖了起来,对着陈叔平行了一礼。
一道白光闪起。
那道白光来自叶相僧右手的指,白光里隐着浑厚至极的佛xing光芒,其势疾逾风雷。猛地击打在陈叔平的右肩之。
陈叔平闷哼一声,迅疾被打成了一个小黑点,像箭一般疾速往后飞去。重重地摔在数公里之外的沙砾滩上,激起满天黑尘。
“噢,到底怎么了。”邹蕾蕾叉着腰,没好气问道。
叶相僧双掌合什,漂亮的五官像chun风的柳絮一样顺贴:“给哮天犬加持一下佛光,以免呆会儿他被昊天君地遗毒害了。”
陈叔平歪歪扭扭地沿着戈壁滩地面,像道黑影般奇快无比地爬了回来,身上没有受伤,反而由内至外渗出一些清妙光芒。他看着叶相僧,嘴唇抖了两下,眼瞳急剧缩小,闪过极重的恐惧之se。
他一面喘着气,一面小心翼翼问道:……自菩萨……醒了?”
叶相僧面se宁静,没有回答这很关键的问题,反而轻声说道:“昊天君瘟毒可怕,犬仙君可有毒?”
陈叔平这才想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确认没有毒。
……
……
又过了会儿,浑身耀动着半透明火芒的莫杀从黑se剧毒的沙地里钻了出来,叶相僧和陈叔平微微侧过脸去,邹蕾蕾等莫杀丫头收敛火息后,赶紧把那件火烷布的衣裳给她从头上套了下去,又小心地整理了一下她微乱的红发,就像打扮自己的闺女一样。
莫杀看着邹蕾蕾在自己的身前忙活着,忽然皱眉说了一句话:“学师娘,我比你大三个月。”
邹蕾蕾扑哧一笑,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谁管这些。”
莫杀向众人汇报探入沙地深处地情况,原来昊天君吕岳自爆之后,残留的毒素竟然一直深入到了沙漠深处约有一公里处,那里已经再是沙砾,而是些坚实的土岩,地下流水虽然也被污染了不少,但好在此地干旱,所以也没有流出这片沙漠去。
莫杀忽然顿了顿,说道:“下面右下方很深地地方,有军事基地,死很多人。”
众人陷入了沉默之,知道这肯定是处抛弃的那处基地,邹蕾蕾忽然叹道:“连秦临川也死了,处这一次真的是损失惨重。”
陈叔平在一旁甜甜笑着,那张木脸上夹着范晓萱似的笑容。看着很恶心,但他自己听着这消息非常高兴。
莫杀在一旁皱眉说道:“或许是好事。”
邹蕾蕾一怔,旋即马上明白了她说地是什么意思,处在国家机器里的地位一向不明。依zhengfu的力量很难进行全盘的制衡,更多靠地,乃是秦家这些人的所谓道德约束,既然如今处实力大损,只怕反而会让他们ri后的存在,显得更安全一些。
让我们开始吧。”叶相僧俊美的容颜上显出一丝戚容,看着面前的“死地”,看着沙砾残存的干干甲壳和黑灰一般的死鸟,还有远处那些已经被毒干成了无数残渣的胡扬林。
……
……
在这几个月里,这片国西部的沙漠戈壁遭受了两次致命的打击。第一次小型核爆虽然也很恐怖,但毕竟当量摆在那里。后续影响不会太大。而第二次昊天君吕岳大人地无由自爆,却是完全破坏了更大范围内的生态系统,掺在沙子里地毒素足以让这片地区千年长一根杂草。
好在今天有几个好心“人”开始帮助这片没有生命的沙漠。
沙漠之上,素光乍现,生命的气息缓缓铺洒开去。
叶相僧坐在沙漠之,身后数十丈隐有菩萨宝像现出,素光之。菩萨幼颜清纯,发髻微耸,现宝器之光,右手一柄晶莹能斩群魔的宝剑用作犁田,与黑se沙砾一触,便消去毒素,回复沙漠戈壁原有的颜se。
菩萨宝像左手是一朵微微绽放的青se小花,此时的这朵小花,已经比当年在xizang扎什伦布寺口时。叶相僧所能展开地那朵清怜可人的小花骨朵要大上了许多。
数年之来,这位未睡醒的菩萨已经强大了许多。
素se小花缓缓绽放,每一花瓣打开。便有一道慈悲怜悯的气息送出,轻轻吹拂着毫无生气的沙漠,像是在抚慰着这些受苦受难的沙砾。
在另一边,受到叶相僧佛息感染,邹蕾蕾闭目侧头,微微靠在莫杀的怀里,她修习过佛法,但此时佛法未动,她修行过心经,但此时经未出。她只是有些疲惫地靠着,便有一股清新无比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从她的体内散发出来。
这股清新无比地气息随着菩萨宝像的一剑一花的去路,缓缓地在这片沙漠上行走着。
一剑犁死地,一花拂毒去,一息催生意。
渐渐地,沙漠里缓缓降下雨来,雨水滋润着这片土地,隐隐可见某些石砾之间,有些素翠无比的小桠开始冒出头来。
……
……
远处,陈叔平负着双手,举目向天,任由自天而降的雨水洒在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他放弃了挟持邹蕾蕾的念头,一方面是证实了自己已经不再是叶相僧的对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此时的心里一片宁静,对那个清静女子再也生出什么恶意。他只是小意地将神识探往天上某个jing确的方位,担心着那位可怕的大势至菩萨会忽然飞了下来。
……
……
不知过了多久,邹蕾蕾缓缓醒来,望着面se微微有些苍白的叶相僧,微微一笑,却掩不住笑容里的疲惫之意:“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叶相僧苍白的嫩颜上闪过一丝惘然:“他是金童,你自然是玉女。但他这童子的身份本就大有章,不知你这玉女的身份又是如何。”
“金童玉女?”邹蕾蕾扁扁嘴,小模样儿有些委屈,“真的很俗气,而且……我不喜欢。”
她清纯无比的双眼望向天空,望穿头顶那些犹自滴泪的厚厚乌云,微微皱眉。
“我只是一个非著名神仙妖怪,区区一个发钞票的童子,观音菩萨的小弟,大帝,你别太把我当回事,把我当个屁一样的放了吧。”易天行耸着肩嘻嘻笑道。
他此时在老乌龟的背上坐着,依然在喝龟肉汤,对着身前那个黑衣金甲,法力无边,地位崇高的玄天真武大帝说道。
真武大帝站在巨大的龟壳之前,随着老龟的走动上下起伏着,黑se的外衣套着那件贵气十足的金甲,面上清润,颌下长须若仙,看上去尊贵无比。
他微微皱眉说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易天行沉默少许后说道:“如今你接掌了北极紫薇大帝的职位,却暗背着玉帝在帮我,下界的四位仙人也被你暗透露消息,给消灭在了人间。先是二郎神叛,后是我上天杀了不少神仙,这玉帝直属的力量是眼看着一天一天的削弱……我知道您肯定有想法,所以才会这么做。但想请您明鉴,我能力不够,也帮不了你什么。”
易天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se,打定主意不掺合到这些天庭的可怕事情之。
真武大帝微微笑道:“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既然对方不想明说,自己也不会蠢到把事情挑明,易天行笑道:“我这人挺傻的,您也知道。”
真武大帝转而笑道:“不过你也太过自谦了,单枪匹马杀上天庭,生撕雷震子,棍挑崔英帝君,火烧摘星楼,生毁斩龙台……”他转而望着易天行,黑黑的瞳子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你还杀了五公主。”
“心狠手辣,胆大包天,蛮横无理,还会装傻充愣,知情识趣……人才啊。”真武大帝笑道:“如今的天界什么最重要?当然就是你这种人才。”
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八章 闲话江湖(上)
“那又如何?”易天行耸耸肩,像人间街头的小痞子一样,“我不中的。”
“中。”真武大帝微笑着,“你师傅是大圣,灌顶的是普贤菩萨,喝了一罐子甘‘露’,玩的是金棍包诛仙……”话还未说完,绕着万米高峰打转的老乌龟已经转回了原来的雪谷之旁。
真武大帝指着那边渐渐冷却的岩浆之口,淡淡道:“连老君炉里的火都被你吞的差不多了,这么多的造化,你很强。”
你很强,三个字,戳破了易天行的表面伪装。
易天行呵呵笑道:“先别提这事儿,我只是觉着有些好玩,听说‘玉’帝他老人家最近在修佛,是不是这事儿把你给惹火了?”
真武大帝呵呵笑道:“他修佛也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最近这几百年间,天庭的事务一般都是五公主在打理着,陛下一般都在凌霄宝殿的后宫里清修。”
易天行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堂堂天庭,居然和佛‘门’的净土宗勾起在了一起,实在是很没道理。”
……
……
沉默了很久,真武大帝才缓缓叹道:“张果老是血族,这件事情你奇怪吗?”
“是太奇怪。”易天行摇摇头,“梅岭上面的那位马生大师也是血族,还是大势至菩萨亲授法‘门’,佛道两家都有一个厉害的吸血鬼。似乎并不出奇。”
真武大帝微笑道:“正是因为每家都有一个,所以才有些意思。”
不等易天行发问,他竖起一根洁白如‘玉’地手指,继续轻声说道:“千年以降。道佛两家由最初的暗中对抗,到了如今的局势,其间知隐藏着多少秘辛,比如那西方血族,一老一少,都是在蛮荒的大陆上呆不下去,所以逃到了中土,自然成了道佛两家拉拢地对象。仅仅是血族,还有很多的人都是被拉拢的对象。”
易天行笑了:“这事儿我知道一点点,比如我那师傅。当初‘玉’帝开出的筹码太小,又及不上佛祖手段。所以最终好端端一个齐天大圣,变作了须弥山上到处玩耍的斗战胜佛。”
“西行取经,一为须弥山广传佛法,还有一椿事,便是与天庭争夺那猴儿。”真武大帝笑道:“当初天庭诸仙,有多人上策要迎大圣上天,只是那猴儿太过泼辣。让‘玉’帝面子上过不大去,所以‘玉’帝本意是想先让猴儿吃些苦头,才给些糖果……不料佛祖横生生从中‘插’了一手,一巴掌压了大圣五百年,又借取经一事,悄无声息,自然而然地将大圣吸纳入了须弥山。”
易天行苦笑道:“两大猎头公司的争夺,真够写一本书了。”
“一本书怎能写尽其间玄妙?”真武大帝微笑道:“千年之前的那次西游,一路之上诸天神佛都夹杂了进来。其中的秘密直至今天也没有谁能完全明了,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须弥山大获全胜,至少你师傅的行政归属便从此归了佛‘门’。”
易天行无奈地摇着头:“我该说些什么?”
“与现在无关地旧事。听听便罢。”真武大帝微笑道:“这只是天庭争夺失败的一椿,还有很多次争夺,天庭也始终处于下风,此消彼惩,天庭与须弥山地势力对比,也渐渐失去了青衡。”
“还有谁呢?”易天行皱眉道。
“还有你。”真武大帝平静看着易天行的双眼,声音很轻柔,但说的事情‘挺’麻烦,“没有人知道你的真正来历是什么,只知道佛祖某日出游,把你带了回来,然后请诸天菩萨罗汉善知识为你打开修行之路。”
易天行沉默稍许,沉声应道:“是为五十三参。”
真武大帝轻声道:“五十三参中,光大菩萨就出动了数位,普贤、观音、文殊都成了你的老师。试想一下,如果不是佛祖对你另有期许,又怎会下这么大的价钱?”
易天行眉梢一挑,旋即却有些憨憨地挠挠后脑勺:“不明白哩,大帝说话的口气,好象佛祖像个商人似地。”
真武大帝哈哈笑道:“商人逐利,牧人逐水草,像佛祖三清这样的人物,他们追逐的是什么,那就不是你我可以擅自猜忖的事情了,但……”他语调一转,“但不论如何,这就证明了你的重要‘性’。”
“虽然我没有前世记忆,但我知道,我只是观音菩萨身边捧瓶子的小厮。”易天行耸耸肩,“如果俺是啥重要人物,也不至于这样藉藉无名才是。”
“捧瓶之前呢?你修***形,经五十三参之前,是在人间历劫。”真武大帝微笑道:“当时的‘玉’帝犹自心存高远,暗中派人下界网罗于你。大圣应该告诉过你,牛魔王夫‘妇’乃是你的义父义母,而这位大妖,却是我们道‘门’中人,其中缘由你应该明白了。”
易天行皱眉道:“难道千年之前,‘玉’帝就准备拉拢我?”
“虽然天庭的高层一直不大明白,你对于须弥山到底有什么样地重要‘性’。”真武大帝将眼光投向远山雪峰之间,“但当初在大圣身上吃过亏之后,天庭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暗规则——只要是须弥山重视的,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抢过来,我们再也承担起失去一个强大无比地战力的损失——所以‘玉’帝派大妖下界,施出情之一字,意图将你拖在下界,只待某日让你理所当然地随着义父义母回归天庭。”
“好象没成功。”易天行有些惘然。
“如果成功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天庭里地仙君。”真武大帝微笑道:“‘玉’帝还是没有想到须弥山对你的重视程度。本来须弥山只是任你在人世历劫。但当他们发现了‘玉’帝对你的心思之后,便借着大圣师徒西游之机,让观音菩萨将你捉了回去。”
易天行想到吴承恩记录下来的那个段子,忽然觉得自己地大‘腿’好象被某个莲‘花’座上的尖刃穿了个透。无数道冰寒无比的疼痛感从他的身下传入他的脑中,他深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是啊,我是被观音大士亲自抓回去的,虽然没有前世记忆但但也知道当师傅到普陀去找她时,她是无比生气,以前看书时,只是以为那童子幻成观音,让她觉得亵渎了……,当
真武大帝微笑着接过话头:“观音大士的愤怒。很明显是因为发现了天庭在暗中接触你。”
……
……
“我究竟是谁?”易天行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在***上。普贤菩萨亲口告诉自己,自己就是传说中受了五十三参,在观音大士身旁捧瓶儿的那位。但今天听了真武大帝一席话,他的心中重又复起疑虑,如果自己是善财童子……那善财童子又是谁?
他深吸了一口气,学陆小凤起身在老乌龟厚厚的龟壳上翻了四百七十二个筋斗,然后盘‘腿’坐下。唱了一首达明一派地《十个救火的少年,脸上重归平静,‘唇’角一翘,嘻嘻笑道:“接着说‘玉’帝地八卦吧。”
很明显,他这套如癫似狂的举动把真武大帝骇了一跳,大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才笑着问道:“在你心中,‘玉’帝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他不是人。”
“不要耍嘴皮子,仙人仙人。成仙之人,这天庭泯泯众仙,又哪个不是人?”
这句解释仙人的话。有点儿意思。
易天行轻轻用食指搓搓鼻梁,微微偏起脑袋:“‘玉’帝啊,我没见过,只见过他的姑娘……传说里面,应该是个老好人,但也应该有历代昏君所具备的好‘色’、暴戾特点?”
真武大帝摇摇头:“‘玉’帝,是千古以来,第一聪明人。”
易天行一怔,知道真武大帝还有后话。
“‘玉’帝布局深远,谋划心细,若不是第一聪明人,又怎能在这暗涛汹涌的天界始终安坐至尊之位?”
易天行皱眉,知道这是真话,皇帝……不是那么好当地,何况是仙人的皇帝。
真武大帝淡淡道:“有仙人的地方,便有争轧,天庭仙人‘门’派众多,各有心思。‘玉’帝能让天界始终勉强保持着安定,已是前所未见之能者。试想当初,他有足够的心‘胸’容纳你师傅上天为官,虽然你师傅‘性’情太过暴燥,他也一直忍了许久……”
“慢着慢着,好象俺家师傅和‘玉’帝一直不大对路。”
“从哪儿知道的?”
“嗯……”易天行一窒,这些都是西游记上面写着的,但如今自然知道,这西游记只怕做不得准了。
真武大帝微笑道:“‘玉’帝发现须弥山对你的重视,便开始暗中安排,却好亲自出面,也不好安排天庭大仙,却被他想出了一个拐弯抹角的法子,安排了一个法力惊人的大妖怪打亲情牌,思虑如此缜密,自然是聪明之人。”
他接着叹口气道:“只是未曾料到,须弥山一见天庭对你动手,却是施了雷霆手段,以蛮力破计谋,毫讲理地让观音大士亲自出手,将你缚了回去,这下可是大出‘玉’帝意料,观音大士是何许人物?居然让她亲自动手,‘玉’帝自然也不好撕破脸皮再去硬抢。”
易天行微微闭目,有些头痛听着这些陈年旧事,说道:“‘玉’帝若真是聪明人,又怎会转而与净土连手?”他摇头道:“这事儿做地真不聪明。”
真武大帝淡淡道:“‘玉’帝固然聪明,但在天庭与须弥山连绵数百年的争斗中,天庭却一直处于下风,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易天行马上变成了桃‘花’岛上为周伯通接下句的郭靖傻小子。
“因为他地对手更强。”真武大帝微笑道:“须弥山上有佛祖,佛祖安排身前身后事,前看五千年,后度无数劫,事事占先,‘玉’帝……不是他的对手。”
佛祖?
佛祖!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那个佛。
一股强大的压力随着这两个字,压上了易天行的‘胸’口,使他艰于呼吸——“好在佛祖嗝了。”易天行如是想着,在心底深处,总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被那个大婶安排着,异常悲哀和无力。
老猴也总被那大婶欺负。
嗯,看来这个大婶真是天上地下,最牛贝的大婶。
“我不清楚‘玉’帝为什么在须弥山破落之后,会与西天净土连手。”真武大帝英俊的面容里忽然闪过一丝黯然,“我曾经在凌霄宝殿里与‘玉’帝长谈一夜,却是不得结果。”
“‘玉’帝的聪明,乃是大智慧,是小聪明。”真武大帝皱眉道:“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天庭越来越寂清,而他这一生最大的对手,佛祖也已经寂灭了。”
他微笑望着易天行:“虽然这消息很震惊,但你我都知道,所以不用装成这副神情。
易天行有些讷讷地将‘唇’角青复,撤下惊恐无比的神情,嘻嘻笑道:“原来您知道我知道啊。”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续道:“当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忽然发现与自己争斗了上千年的对手,忽然之间寂灭无踪之后,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易天行再次耸耸肩:“如果我是‘玉’帝,会大开蟠桃会,庆祝个三天三夜,然后派二郎神当元帅,再请出在清妙微境里闭关的三个老爷子押阵,以为佛祖报仇为名,浩浩‘荡’‘荡’杀向净土,杀他个干干净净,落个一片清明,哎呀呀呀,道‘门’一统天界,唯我独尊。”
真武大帝呵呵一笑:“佛道之箐,在千年之前已经渐渐平息,其间观音大士出了大力,两派‘交’融,再也不像当初那般水火不相融。你看托塔天王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在佛祖身旁‘侍’奉,二儿子在大士身旁‘侍’奉,由此可见一斑,双方各自人员‘交’融,哪里还打得起架来。”
易天行痛苦地抱着脑袋:“那‘玉’帝也不能帮着净土去打须弥山的可怜和尚啊,佛祖得罪了他,叶相又没得罪他。”
八卦偶尔听听可以帮助消化,但天天听惊天八卦,就很容易消化不良。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真武大帝幽幽道:“有大智慧之人,往往眼光放在千年之后,万年之后,对于眼前之事,却少了几分关心。”
“佛祖寂灭了,或者说失踪了。”他继续说道:“‘玉’帝骤然间失去了搏弈的对手,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真武大帝盯着易天行的双眼:“我始终怀疑,‘玉’帝肯定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佛祖都能寂灭,那他一定也有终结的那一日。不论是人是仙,如果活的久了,到末了都只会考虑一个问题……他的去路在哪里?”
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易天行险些卟哧笑出声来,旋即脸‘色’却沉了下来,发现这位真武大帝说的有道理——论是谁,活成老妖‘精’之后,用担心生死,用担心荣华富贵,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变成狗屁哲学家。
泰始皇喜欢吃‘药’,那是因为他怕死。
汉武帝喜欢爬山,也是因为他怕死。
康熙小儿都想再活五百年。
‘玉’帝没有这个问题,谁叫他长生不死。
如果长生不死,那将来做些什么?老当皇帝会不会腻?
……
……
真武大帝凑近了易天行,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恻:“‘玉’帝为什么修佛?因为他做皇帝做腻了,他想找到一个新的世界。他想有自己地一方净土,他想找一条不在计划中的去路。”
易天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净土?他愿意去净土玩,阿弥陀佛一定很欢迎。”
真武大帝摇摇头:“你不明白,这是在参。他想参透的重点在于,去路究竟在何方,净土?这只是他尝试的一条道路而已,他心中地净土,却不是阿弥陀佛的西天净土。”
易天行闭目良久,缓缓说道:“我学过佛法,也学过道术,在我看来,不论是哪种***,其实都只是工具而已。只要修练到了顶端,应该没有太大区别。我明白‘玉’帝为什么舍了道‘门’而不参。却去参什么净土宗。”
真武大帝淡淡道:“因为他习道,却能解决他的问题……那个最后的问题。”
他盯着易天行的双眼:“你上天之后,没有觉得天界很寂清吗?”
易天行点点头。
真武大帝继续说道:“天界,究竟是什么呢?”说完这句,他轻轻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了他与易天行之间的空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只见一些白‘色’的仙气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
白‘色’如‘乳’的醇正仙气,离开真武大帝地指间,开始缓缓地以手指为轴,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了起来。
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雪峰幽谷地涧老龟……只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是一道浑厚地白‘色’仙息在幽幽旋转着。
易天行也看不见自身,但他并不惊慌,知道是真武大帝以强大的神通开出一个空间,开始为自己讲解。天界的由来。
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并不怎么兴奋,或许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告诉自己。
……
……
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个发着亮的小气团被压缩到了极点,只是一个小点而已,飘浮在似乎没有边界的无垠虚空之中,显得十分孤独和渺小。
真武大帝地声音配合着逐渐变暗,逐渐消失在黑‘色’背景中的仙气团,幽幽地响了起来。
“鸿‘蒙’之初,天地元始,由无生有,有生一。”
随着真武大帝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响起,本来已经是一片死寂黑暗的空间内,忽然大放光明。
在那随意出现的一个点上,在那空间中的一个点上,骤然大放光明,无数的光线呈放‘射’状,由那个点处蓬发,比烟火更加狂野,比太阳更加耀眼,似乎世界上所有的能量都被这样一个简单地过程释放了出来。
一秒钟的时间,由一个细微不可见的点,便骤然产生了无比强烈地能量释放,以光与不可见光的形式,喷发着,涌动着,狂放地侵占着本无一物的空间,甚至时间。
……
……
易天行神游身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马上明白了,这是真武大帝在演示所谓世界产生的那一幕,虽然是虚拟的空间,但印在神识中,那白炽的高温依然让他下意识里眯起了眼睛。
……
……
能量的粒子喷发着,向四处侵占,以一种近似均匀的方式铺开,温度在数十秒内急剧降低,却依然维持着数十亿的温度,幻化成不同的光线浓淡,像极高温的稀饭一样吞噬着空间。
这样的高温,足以焚化神仙,焚化灵体,焚化核弹,焚化人间,焚化天界,焚化地府,焚化一切的一切。
只是……在此时此刻,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产生。
渐渐地,这个在虚似空间里的宇宙模型平静了下来,炽热的粒子团成了一处,变作了高温的云烟,再变得更冷,原子开始产生,物质开始凝结,旋转平衡的云烟开始坍缩成星云。
宇宙不停地扩张,温度不停地降低,各种型状的宇宙物质开始出现在易天行眼前。
他觉得有些感动,能够亲眼目睹这种从无至有。“创造”的过程。
……
……
就像任何一个初中电化教室里都能看到地幻灯片一样。
宇宙开始以一种可以预期的方式冷却,开始变成现在这个世界的模样,星系,星云。恒星,行星……物质开始以不同的形式存在,开始按部就步地彼此吸引、缠绕、旋转。
有一颗行星冷了下来,旁边有一块怪模怪样地大石头。
有云雾,有电,有水。
有了蓝‘色’。
有了绿‘色’。
有了生命。
霏了人。
。然后有了仙人。仙人离开那个蓝‘色’的星球,破开了空间,寻找到一个奇异的区域,在这片区域里,物质的构成形式与那个蓝‘色’星球所在的空间物质构成形式完全一样。
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些空间就应该是天界。它是怎么存在的?”易天行双手轻轻合在身前,轻声问道。
面空虚幻的空间消失。二人回到龟背之上,真武大帝的食指周边仍然是无数个淡淡的仙气小球在高速旋转着,看着很漂亮。
“就像是泡沫。”真武大帝微笑着,手指上地仙气小球顿时变作了无数个互相依偎着,有如‘肥’皂泡一样的泡泡群,“这个世界产生地时候,便自然而然升成了无数的泡沫。每一个泡沫就是一个空间,它们彼此独立着,甚至根本无法接触。而人类修仙,便是摆脱了‘肉’体物质的限制,找到了进入另一个空间的方法。”
易天行安静地将十根手指叠在一起,搁在膝上,心道这种说法,和人类世界如今正流行的“反物质世界”倒有几分相像。
“这些像泡沫一样依偎在一起的空间,并不是按照人间那些物理规则依附在一起。而是有无数的通道贯穿其中,你要明白这个,必须完全扭转你在人间学地那些内容。不要用空间的概念去思考。”真武大帝缓缓解释道:“但五百年前,东方世界的大多数通道一朝尽毁,而你说的那些洋教之神,与我东方世界向来毫无瓜葛,故而不知那边如今又是何等模样。”
“嗯,我好象可以穿行于这些空间,而且似乎‘挺’顺利的。”易天行想起天界仙人下界需要散去‘肉’身,只凭元神注体,纳闷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个问题。”
“知道。”真武大帝摇头道:“你能从冰河里过来,虽然险些身死,但已经太过惊骇,那冰河本来便是两层天界之间的天然屏障,你竟然蛮横闯了过来,‘肉’身强度太可怕了。”
易天行此时回思,当初从下层天界入云层时的想法,不免有些后怕,那条冰河里的罡风,威办实在惊人。
真武大帝继续说道:“‘肉’身成圣不是那么容易的。天界这么久,其实也就大圣、二郎神、和你算是正宗货,李家父子是另走蹊径,而雷震子和韦护纯属凑数,只是当初天庭不想让大圣和二郎神显得高出太多地宣传伎俩。”
“噢噢。”易天行耸耸肩,半天没有说话,“原来神仙果然是无所不能,如果他们要下界,要脱体重生,确实是件‘挺’麻烦的事,难怪陈狗狗在九江当了那么多年老师,才回复神通。”
他忽然问道:“那到什么境界的仙人,才能够在这些空间里轻松来去自如?”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叹道:“佛家七位大菩萨,自然是有这本事地,天庭里有这本事的仙人倒也不少,只是这些人都在清修。”
易天行第一时间想到那位每移一分,月光六动,天地大动的清俊杀手大菩萨,大势至菩萨,脸‘色’便渐渐的‘阴’黯了下去。
……
……
“那这个世界又是由谁创造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真武大帝微微一笑,手指上的仙气泡沫轻轻炸开,化作了无数的幽蓝‘色’的星点,笼罩在二人地身边。就像是人间界永亘不变的宇宙星辰。
易天行挑挑眉头:“也对,我总觉得耶和华这家伙太敢吹。”
真武大帝抬头看着这冰天雪地里的风景,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道‘门’在意谁创造这个世界,无中生有。何能生无?强行猜忖,反而不合清静无为之意。”
“佛家不一样,他们一直相信有若干个并行存在着的世界,相信其间单一世界地起终只是一个大劫。”他转首望向易天行,微笑着,“其实究到根处,我先前给你看的泡沫,说不定就是佛家所以为的三千世界。过劫也只是传说,或许佛祖真的历过劫,但他没有和谁说过。那些佛家典籍,想来你也不会全信。”
“全信宣传材料?我没那么蠢。”易天行冷冷道:“三清那三位老爷子当初怎么教你的?”
真武大帝摇摇头。叹息道:“或者,他们正在清静妙境里思考这个问题。”
“知从何处来,侈谈往何处去?”易天行也摇摇头,先前说到此处,由头便是二人在探讨‘玉’帝有可能走火入魔,陷入了“我往何处去”的究极‘乱’问。
“从去处来,往去处去。”真武大帝叹息道:“话虽说的漂亮。却是与不说一般。任何有智慧的生命,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都不免会思考到这一步。而像‘玉’帝这样有大智慧的人物,深陷于此,也不是什么很出人意料地事情。你先前已经看到这个世界是如何产生的,生命是如何产生地,难道不想知道世界的尽头是何处?”
“世界无尽头。”易天行揪着头发应道,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要抓到什么东西,但那东西表面总是‘蒙’着一层灰。看的不甚清楚。
“如果世界无尽头……”真武大帝幽幽看着他的双眼:“那生命存在,是为了什么?一草一木一杨柳,一禽一兽一道士。专心史歌,于今求德,不停地修炼,修炼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帝微笑着,像一个刚‘舔’食了桔子味水果硬糖的中年摄影师。
……
……
易天行哭了,心想哲学课上又不教这个,您老‘逼’着问,自己答不出来,很丢面子地。
真武大帝痴了,似乎很陶醉于这个问题,又想去闭关清修。
易天行知道这些修了无数年的神仙,都有点儿科学家的偏执狂症,赶紧喊醒他:“别管这些破事儿,先说‘玉’帝吧。好,我们就当他荒废政事,只好清谈,那你准备怎么做?”
他面上嘻嘻笑着,其实心里很疑虑,如果面前这位准备当曹‘操’,那汉献帝吸鸦片,应该遂他心愿才是。
真武大帝皱起了眉头:“唉,天界本无事,千年易磋砣,仙家们幽居一方,无事烦心,自然而然便会多想些事情,想的多了,便容易想的痴了,那些道行高深的神仙们都躲在自己的‘洞’府里,数百年也不见得出来一次,清静无为之下,仙人们更加淡泊,你不觉得这个天界,现在已经变得死气沉沉了吗?”
易天行瞳孔微缩,心想确实如此,自从自己上了天界,便发现这干净的染纤尘的世界,毫无一丝生气,安静地令人发指。
“境界越高,越容易万事羁心怀,也就越容易……,真武大帝咳了两声:“死气沉沉。”
易天行挠挠脑袋,心想这和自己没关系,天界就算变成一潭死水,那又如何?只要自己一家人快快活活,就算这些神仙全自杀了,也是件幸福事儿。
真武大帝下句话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好在这只是一个趋势,而不是现实,毕竟能修练到无喜无憎无忧境界的,没两个人。”
“那你在这说了半天废话。”
真武大帝望着他,摇摇头:“我就担心‘玉’帝修练到那种境界,他毕竟是天界帝王,统领着天庭诸仙,如果他还是像这些年一样不视政事,只怕天庭会大‘乱’。如今二郎神也叛了,五公主又破坏三界秩序,在人间‘私’组上三天,还‘私’开斩龙台,让仙人下界斩杀凡人。”
他再次摇摇头。轻轻摁了一下脖颈,似乎头颅很沉重:“我能忍受这样地趋势继续开展下去。”
“你准备怎么做?”易天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我准备打仗。我准备篡位,我准备给‘玉’帝足够地压力,让他从目前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
……
易天行很艰难地从这种震惊中摆脱出来,他不是震惊于真武大帝***的谋反宣言,只是震惊于对方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在自己看来很荒谬的事情谋反。
是我疯了,还是神仙疯了?看来神仙当久了,都有点儿头脑不清楚。
“战争,永远都是推动世界进步地无二法宝,如果想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天界重新焕发活力,除了战争。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真武大帝的双眼炯炯泛光,“‘玉’帝是有大智慧之人。一旦他感觉到自己的权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那他一定能从目前这种焕散的‘精’神状态中摆脱出来,把那些净土的和尚赶出宫殿。”
易天行吸了一口凉气,无意识地摇着头:“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忠,还是‘奸’。”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从龟壳上的茅舍中召出那杯淡景‘色’的水。微微啜了一口,没有回答。
……
……
“啊,今天天气不错啊。”
易天行坐在缓缓行走地龟壳之上,双手往后撑着身体,强颜笑着,打着哈哈。
真武大帝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易天行被他的眼光看得心里有点儿发‘毛’,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大帝。你与我那儿子是老相识,咱们也算是笔友,得亏你帮我治伤。我也感‘激’,今儿地龙‘门’阵摆的也是蛮尽‘性’,听了蛮多八卦的,噢,太阳也不错……我只是奇怪,我上天也有很久了,净土宗的菩萨罗汉们,明知道我们家与他们有解不开的仇怨,怎么就没人来找我麻烦?”
真武大帝微笑解释道:“‘玉’帝与阿弥陀佛‘交’好,这是在‘玉’帝辖下,自然不会让净土放肆,大势至菩萨虽然木然冷冽,却也不会到此处要人。”紧接着他话风一转,悠悠道:“不过你在天界这么一闹,杀了不少神将,甚至连五公主也杀了,‘玉’帝只怕不会放你,你最好还是与我一处安全些。”
易天行眼珠一转,嗅出一丝威胁和‘阴’谋的味道。
与你一处?……当大忠臣忍辱负重用谋反来‘激’励‘玉’帝发奋图强?
这么变态的事情,易天行是打死也不会做地,丫有病。
“再说吧。”易天行摆摆手,就像是在菜场买菜,胡萝卜家里还有,明儿再说。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您给我讲讲西游那事儿,我对师傅老人家的八卦比较感兴趣。”易天行嘻嘻笑着。
“没有了。”真武大帝淡淡道:“每一椿事情的背后总是隐藏着许多‘阴’谋,这一点我并否认,包括当初的取经途中,发生的那么多事情。但你要记住,并是每个‘阴’谋,都有完整结局,有很多正在发生,有很多已经无声无息的湮灭,一个构织巧妙的‘阴’谋,甚至有可能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便因为一些极凑巧的事情而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终结。”
“我看地书多,历史上这种事儿常见。”易天行郑重地点点头。
不是每个‘阴’谋,都有完整结局。
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一样的道理。
西行之时,血族之箐,猴子……或许是当初佛祖灵机一动,手掌一翻,构织的宇宙大‘阴’谋,但如今佛祖已经那样,‘阴’谋已经没有了执行者,自然嘎然而止。
……
……
“告诉你一个八卦弥补一下损失。”真武大帝忽然笑了起来,“泰梓儿是‘玉’帝地小公主。这些年‘玉’帝虽然不理政事,但五公主还是禀持了她父亲一向的作事方法,知道观音大士扔你下界,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准备用哮天犬杀你,一手……仍然准备按千年之前一样,打亲情牌……”
他皱皱眉:“这应该算是美人计?只是可惜还是失败了,难怪小五对你如此恨之入骨。”
易天行的嘴大张着,里面的白白牙齿无声地惊叹着,像是一个刚生咽下壁虎的孩子,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八章 闲话江湖(下)
“那又如何?”易天行耸耸肩,像人间街头的小痞子一样,“我不中的。”
“中。”真武大帝微笑着,“你师傅是大圣,灌顶的是普贤菩萨,喝了一罐子甘‘露’,玩的是金棍包诛仙……”话还未说完,绕着万米高峰打转的老乌龟已经转回了原来的雪谷之旁。
真武大帝指着那边渐渐冷却的岩浆之口,淡淡道:“连老君炉里的火都被你吞的差不多了,这么多的造化,你很强。”
你很强,三个字,戳破了易天行的表面伪装。
易天行呵呵笑道:“先别提这事儿,我只是觉着有些好玩,听说‘玉’帝他老人家最近在修佛,是不是这事儿把你给惹火了?”
真武大帝呵呵笑道:“他修佛也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最近这几百年间,天庭的事务一般都是五公主在打理着,陛下一般都在凌霄宝殿的后宫里清修。”
易天行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堂堂天庭,居然和佛‘门’的净土宗勾起在了一起,实在是很没道理。”
……
……
沉默了很久,真武大帝才缓缓叹道:“张果老是血族,这件事情你奇怪吗?”
“是太奇怪。”易天行摇摇头,“梅岭上面的那位马生大师也是血族,还是大势至菩萨亲授法‘门’,佛道两家都有一个厉害的吸血鬼。似乎并不出奇。”
真武大帝微笑道:“正是因为每家都有一个,所以才有些意思。”
不等易天行发问,他竖起一根洁白如‘玉’地手指,继续轻声说道:“千年以降。道佛两家由最初的暗中对抗,到了如今的局势,其间知隐藏着多少秘辛,比如那西方血族,一老一少,都是在蛮荒的大陆上呆不下去,所以逃到了中土,自然成了道佛两家拉拢地对象。仅仅是血族,还有很多的人都是被拉拢的对象。”
易天行笑了:“这事儿我知道一点点,比如我那师傅。当初‘玉’帝开出的筹码太小,又及不上佛祖手段。所以最终好端端一个齐天大圣,变作了须弥山上到处玩耍的斗战胜佛。”
“西行取经,一为须弥山广传佛法,还有一椿事,便是与天庭争夺那猴儿。”真武大帝笑道:“当初天庭诸仙,有多人上策要迎大圣上天,只是那猴儿太过泼辣。让‘玉’帝面子上过不大去,所以‘玉’帝本意是想先让猴儿吃些苦头,才给些糖果……不料佛祖横生生从中‘插’了一手,一巴掌压了大圣五百年,又借取经一事,悄无声息,自然而然地将大圣吸纳入了须弥山。”
易天行苦笑道:“两大猎头公司的争夺,真够写一本书了。”
“一本书怎能写尽其间玄妙?”真武大帝微笑道:“千年之前的那次西游,一路之上诸天神佛都夹杂了进来。其中的秘密直至今天也没有谁能完全明了,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须弥山大获全胜,至少你师傅的行政归属便从此归了佛‘门’。”
易天行无奈地摇着头:“我该说些什么?”
“与现在无关地旧事。听听便罢。”真武大帝微笑道:“这只是天庭争夺失败的一椿,还有很多次争夺,天庭也始终处于下风,此消彼惩,天庭与须弥山地势力对比,也渐渐失去了青衡。”
“还有谁呢?”易天行皱眉道。
“还有你。”真武大帝平静看着易天行的双眼,声音很轻柔,但说的事情‘挺’麻烦,“没有人知道你的真正来历是什么,只知道佛祖某日出游,把你带了回来,然后请诸天菩萨罗汉善知识为你打开修行之路。”
易天行沉默稍许,沉声应道:“是为五十三参。”
真武大帝轻声道:“五十三参中,光大菩萨就出动了数位,普贤、观音、文殊都成了你的老师。试想一下,如果不是佛祖对你另有期许,又怎会下这么大的价钱?”
易天行眉梢一挑,旋即却有些憨憨地挠挠后脑勺:“不明白哩,大帝说话的口气,好象佛祖像个商人似地。”
真武大帝哈哈笑道:“商人逐利,牧人逐水草,像佛祖三清这样的人物,他们追逐的是什么,那就不是你我可以擅自猜忖的事情了,但……”他语调一转,“但不论如何,这就证明了你的重要‘性’。”
“虽然我没有前世记忆,但我知道,我只是观音菩萨身边捧瓶子的小厮。”易天行耸耸肩,“如果俺是啥重要人物,也不至于这样藉藉无名才是。”
“捧瓶之前呢?你修***形,经五十三参之前,是在人间历劫。”真武大帝微笑道:“当时的‘玉’帝犹自心存高远,暗中派人下界网罗于你。大圣应该告诉过你,牛魔王夫‘妇’乃是你的义父义母,而这位大妖,却是我们道‘门’中人,其中缘由你应该明白了。”
易天行皱眉道:“难道千年之前,‘玉’帝就准备拉拢我?”
“虽然天庭的高层一直不大明白,你对于须弥山到底有什么样地重要‘性’。”真武大帝将眼光投向远山雪峰之间,“但当初在大圣身上吃过亏之后,天庭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暗规则——只要是须弥山重视的,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抢过来,我们再也承担起失去一个强大无比地战力的损失——所以‘玉’帝派大妖下界,施出情之一字,意图将你拖在下界,只待某日让你理所当然地随着义父义母回归天庭。”
“好象没成功。”易天行有些惘然。
“如果成功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天庭里地仙君。”真武大帝微笑道:“‘玉’帝还是没有想到须弥山对你的重视程度。本来须弥山只是任你在人世历劫。但当他们发现了‘玉’帝对你的心思之后,便借着大圣师徒西游之机,让观音菩萨将你捉了回去。”
易天行想到吴承恩记录下来的那个段子,忽然觉得自己地大‘腿’好象被某个莲‘花’座上的尖刃穿了个透。无数道冰寒无比的疼痛感从他的身下传入他的脑中,他深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是啊,我是被观音大士亲自抓回去的,虽然没有前世记忆但但也知道当师傅到普陀去找她时,她是无比生气,以前看书时,只是以为那童子幻成观音,让她觉得亵渎了……,当
真武大帝微笑着接过话头:“观音大士的愤怒。很明显是因为发现了天庭在暗中接触你。”
……
……
“我究竟是谁?”易天行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在***上。普贤菩萨亲口告诉自己,自己就是传说中受了五十三参,在观音大士身旁捧瓶儿的那位。但今天听了真武大帝一席话,他的心中重又复起疑虑,如果自己是善财童子……那善财童子又是谁?
他深吸了一口气,学陆小凤起身在老乌龟厚厚的龟壳上翻了四百七十二个筋斗,然后盘‘腿’坐下。唱了一首达明一派地《十个救火的少年,脸上重归平静,‘唇’角一翘,嘻嘻笑道:“接着说‘玉’帝地八卦吧。”
很明显,他这套如癫似狂的举动把真武大帝骇了一跳,大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才笑着问道:“在你心中,‘玉’帝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人?他不是人。”
“不要耍嘴皮子,仙人仙人。成仙之人,这天庭泯泯众仙,又哪个不是人?”
这句解释仙人的话。有点儿意思。
易天行轻轻用食指搓搓鼻梁,微微偏起脑袋:“‘玉’帝啊,我没见过,只见过他的姑娘……传说里面,应该是个老好人,但也应该有历代昏君所具备的好‘色’、暴戾特点?”
真武大帝摇摇头:“‘玉’帝,是千古以来,第一聪明人。”
易天行一怔,知道真武大帝还有后话。
“‘玉’帝布局深远,谋划心细,若不是第一聪明人,又怎能在这暗涛汹涌的天界始终安坐至尊之位?”
易天行皱眉,知道这是真话,皇帝……不是那么好当地,何况是仙人的皇帝。
真武大帝淡淡道:“有仙人的地方,便有争轧,天庭仙人‘门’派众多,各有心思。‘玉’帝能让天界始终勉强保持着安定,已是前所未见之能者。试想当初,他有足够的心‘胸’容纳你师傅上天为官,虽然你师傅‘性’情太过暴燥,他也一直忍了许久……”
“慢着慢着,好象俺家师傅和‘玉’帝一直不大对路。”
“从哪儿知道的?”
“嗯……”易天行一窒,这些都是西游记上面写着的,但如今自然知道,这西游记只怕做不得准了。
真武大帝微笑道:“‘玉’帝发现须弥山对你的重视,便开始暗中安排,却好亲自出面,也不好安排天庭大仙,却被他想出了一个拐弯抹角的法子,安排了一个法力惊人的大妖怪打亲情牌,思虑如此缜密,自然是聪明之人。”
他接着叹口气道:“只是未曾料到,须弥山一见天庭对你动手,却是施了雷霆手段,以蛮力破计谋,毫讲理地让观音大士亲自出手,将你缚了回去,这下可是大出‘玉’帝意料,观音大士是何许人物?居然让她亲自动手,‘玉’帝自然也不好撕破脸皮再去硬抢。”
易天行微微闭目,有些头痛听着这些陈年旧事,说道:“‘玉’帝若真是聪明人,又怎会转而与净土连手?”他摇头道:“这事儿做地真不聪明。”
真武大帝淡淡道:“‘玉’帝固然聪明,但在天庭与须弥山连绵数百年的争斗中,天庭却一直处于下风,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易天行马上变成了桃‘花’岛上为周伯通接下句的郭靖傻小子。
“因为他地对手更强。”真武大帝微笑道:“须弥山上有佛祖,佛祖安排身前身后事,前看五千年,后度无数劫,事事占先,‘玉’帝……不是他的对手。”
佛祖?
佛祖!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那个佛。
一股强大的压力随着这两个字,压上了易天行的‘胸’口,使他艰于呼吸——“好在佛祖嗝了。”易天行如是想着,在心底深处,总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被那个大婶安排着,异常悲哀和无力。
老猴也总被那大婶欺负。
嗯,看来这个大婶真是天上地下,最牛贝的大婶。
“我不清楚‘玉’帝为什么在须弥山破落之后,会与西天净土连手。”真武大帝英俊的面容里忽然闪过一丝黯然,“我曾经在凌霄宝殿里与‘玉’帝长谈一夜,却是不得结果。”
“‘玉’帝的聪明,乃是大智慧,是小聪明。”真武大帝皱眉道:“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天庭越来越寂清,而他这一生最大的对手,佛祖也已经寂灭了。”
他微笑望着易天行:“虽然这消息很震惊,但你我都知道,所以不用装成这副神情。
易天行有些讷讷地将‘唇’角青复,撤下惊恐无比的神情,嘻嘻笑道:“原来您知道我知道啊。”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续道:“当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忽然发现与自己争斗了上千年的对手,忽然之间寂灭无踪之后,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易天行再次耸耸肩:“如果我是‘玉’帝,会大开蟠桃会,庆祝个三天三夜,然后派二郎神当元帅,再请出在清妙微境里闭关的三个老爷子押阵,以为佛祖报仇为名,浩浩‘荡’‘荡’杀向净土,杀他个干干净净,落个一片清明,哎呀呀呀,道‘门’一统天界,唯我独尊。”
真武大帝呵呵一笑:“佛道之箐,在千年之前已经渐渐平息,其间观音大士出了大力,两派‘交’融,再也不像当初那般水火不相融。你看托塔天王的三个儿子,大儿子在佛祖身旁‘侍’奉,二儿子在大士身旁‘侍’奉,由此可见一斑,双方各自人员‘交’融,哪里还打得起架来。”
易天行痛苦地抱着脑袋:“那‘玉’帝也不能帮着净土去打须弥山的可怜和尚啊,佛祖得罪了他,叶相又没得罪他。”
八卦偶尔听听可以帮助消化,但天天听惊天八卦,就很容易消化不良。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真武大帝幽幽道:“有大智慧之人,往往眼光放在千年之后,万年之后,对于眼前之事,却少了几分关心。”
“佛祖寂灭了,或者说失踪了。”他继续说道:“‘玉’帝骤然间失去了搏弈的对手,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真武大帝盯着易天行的双眼:“我始终怀疑,‘玉’帝肯定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佛祖都能寂灭,那他一定也有终结的那一日。不论是人是仙,如果活的久了,到末了都只会考虑一个问题……他的去路在哪里?”
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易天行险些卟哧笑出声来,旋即脸‘色’却沉了下来,发现这位真武大帝说的有道理——论是谁,活成老妖‘精’之后,用担心生死,用担心荣华富贵,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变成狗屁哲学家。
泰始皇喜欢吃‘药’,那是因为他怕死。
汉武帝喜欢爬山,也是因为他怕死。
康熙小儿都想再活五百年。
‘玉’帝没有这个问题,谁叫他长生不死。
如果长生不死,那将来做些什么?老当皇帝会不会腻?
……
……
真武大帝凑近了易天行,英俊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恻:“‘玉’帝为什么修佛?因为他做皇帝做腻了,他想找到一个新的世界。他想有自己地一方净土,他想找一条不在计划中的去路。”
易天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净土?他愿意去净土玩,阿弥陀佛一定很欢迎。”
真武大帝摇摇头:“你不明白,这是在参。他想参透的重点在于,去路究竟在何方,净土?这只是他尝试的一条道路而已,他心中地净土,却不是阿弥陀佛的西天净土。”
易天行闭目良久,缓缓说道:“我学过佛法,也学过道术,在我看来,不论是哪种***,其实都只是工具而已。只要修练到了顶端,应该没有太大区别。我明白‘玉’帝为什么舍了道‘门’而不参。却去参什么净土宗。”
真武大帝淡淡道:“因为他习道,却能解决他的问题……那个最后的问题。”
他盯着易天行的双眼:“你上天之后,没有觉得天界很寂清吗?”
易天行点点头。
真武大帝继续说道:“天界,究竟是什么呢?”说完这句,他轻轻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了他与易天行之间的空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只见一些白‘色’的仙气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
白‘色’如‘乳’的醇正仙气,离开真武大帝地指间,开始缓缓地以手指为轴,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了起来。
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雪峰幽谷地涧老龟……只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是一道浑厚地白‘色’仙息在幽幽旋转着。
易天行也看不见自身,但他并不惊慌,知道是真武大帝以强大的神通开出一个空间,开始为自己讲解。天界的由来。
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并不怎么兴奋,或许是因为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告诉自己。
……
……
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个发着亮的小气团被压缩到了极点,只是一个小点而已,飘浮在似乎没有边界的无垠虚空之中,显得十分孤独和渺小。
真武大帝地声音配合着逐渐变暗,逐渐消失在黑‘色’背景中的仙气团,幽幽地响了起来。
“鸿‘蒙’之初,天地元始,由无生有,有生一。”
随着真武大帝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响起,本来已经是一片死寂黑暗的空间内,忽然大放光明。
在那随意出现的一个点上,在那空间中的一个点上,骤然大放光明,无数的光线呈放‘射’状,由那个点处蓬发,比烟火更加狂野,比太阳更加耀眼,似乎世界上所有的能量都被这样一个简单地过程释放了出来。
一秒钟的时间,由一个细微不可见的点,便骤然产生了无比强烈地能量释放,以光与不可见光的形式,喷发着,涌动着,狂放地侵占着本无一物的空间,甚至时间。
……
……
易天行神游身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马上明白了,这是真武大帝在演示所谓世界产生的那一幕,虽然是虚拟的空间,但印在神识中,那白炽的高温依然让他下意识里眯起了眼睛。
……
……
能量的粒子喷发着,向四处侵占,以一种近似均匀的方式铺开,温度在数十秒内急剧降低,却依然维持着数十亿的温度,幻化成不同的光线浓淡,像极高温的稀饭一样吞噬着空间。
这样的高温,足以焚化神仙,焚化灵体,焚化核弹,焚化人间,焚化天界,焚化地府,焚化一切的一切。
只是……在此时此刻,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产生。
渐渐地,这个在虚似空间里的宇宙模型平静了下来,炽热的粒子团成了一处,变作了高温的云烟,再变得更冷,原子开始产生,物质开始凝结,旋转平衡的云烟开始坍缩成星云。
宇宙不停地扩张,温度不停地降低,各种型状的宇宙物质开始出现在易天行眼前。
他觉得有些感动,能够亲眼目睹这种从无至有。“创造”的过程。
……
……
就像任何一个初中电化教室里都能看到地幻灯片一样。
宇宙开始以一种可以预期的方式冷却,开始变成现在这个世界的模样,星系,星云。恒星,行星……物质开始以不同的形式存在,开始按部就步地彼此吸引、缠绕、旋转。
有一颗行星冷了下来,旁边有一块怪模怪样地大石头。
有云雾,有电,有水。
有了蓝‘色’。
有了绿‘色’。
有了生命。
霏了人。
。然后有了仙人。仙人离开那个蓝‘色’的星球,破开了空间,寻找到一个奇异的区域,在这片区域里,物质的构成形式与那个蓝‘色’星球所在的空间物质构成形式完全一样。
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这些空间就应该是天界。它是怎么存在的?”易天行双手轻轻合在身前,轻声问道。
面空虚幻的空间消失。二人回到龟背之上,真武大帝的食指周边仍然是无数个淡淡的仙气小球在高速旋转着,看着很漂亮。
“就像是泡沫。”真武大帝微笑着,手指上地仙气小球顿时变作了无数个互相依偎着,有如‘肥’皂泡一样的泡泡群,“这个世界产生地时候,便自然而然升成了无数的泡沫。每一个泡沫就是一个空间,它们彼此独立着,甚至根本无法接触。而人类修仙,便是摆脱了‘肉’体物质的限制,找到了进入另一个空间的方法。”
易天行安静地将十根手指叠在一起,搁在膝上,心道这种说法,和人类世界如今正流行的“反物质世界”倒有几分相像。
“这些像泡沫一样依偎在一起的空间,并不是按照人间那些物理规则依附在一起。而是有无数的通道贯穿其中,你要明白这个,必须完全扭转你在人间学地那些内容。不要用空间的概念去思考。”真武大帝缓缓解释道:“但五百年前,东方世界的大多数通道一朝尽毁,而你说的那些洋教之神,与我东方世界向来毫无瓜葛,故而不知那边如今又是何等模样。”
“嗯,我好象可以穿行于这些空间,而且似乎‘挺’顺利的。”易天行想起天界仙人下界需要散去‘肉’身,只凭元神注体,纳闷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个问题。”
“知道。”真武大帝摇头道:“你能从冰河里过来,虽然险些身死,但已经太过惊骇,那冰河本来便是两层天界之间的天然屏障,你竟然蛮横闯了过来,‘肉’身强度太可怕了。”
易天行此时回思,当初从下层天界入云层时的想法,不免有些后怕,那条冰河里的罡风,威办实在惊人。
真武大帝继续说道:“‘肉’身成圣不是那么容易的。天界这么久,其实也就大圣、二郎神、和你算是正宗货,李家父子是另走蹊径,而雷震子和韦护纯属凑数,只是当初天庭不想让大圣和二郎神显得高出太多地宣传伎俩。”
“噢噢。”易天行耸耸肩,半天没有说话,“原来神仙果然是无所不能,如果他们要下界,要脱体重生,确实是件‘挺’麻烦的事,难怪陈狗狗在九江当了那么多年老师,才回复神通。”
他忽然问道:“那到什么境界的仙人,才能够在这些空间里轻松来去自如?”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叹道:“佛家七位大菩萨,自然是有这本事地,天庭里有这本事的仙人倒也不少,只是这些人都在清修。”
易天行第一时间想到那位每移一分,月光六动,天地大动的清俊杀手大菩萨,大势至菩萨,脸‘色’便渐渐的‘阴’黯了下去。
……
……
“那这个世界又是由谁创造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真武大帝微微一笑,手指上的仙气泡沫轻轻炸开,化作了无数的幽蓝‘色’的星点,笼罩在二人地身边。就像是人间界永亘不变的宇宙星辰。
易天行挑挑眉头:“也对,我总觉得耶和华这家伙太敢吹。”
真武大帝抬头看着这冰天雪地里的风景,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道‘门’在意谁创造这个世界,无中生有。何能生无?强行猜忖,反而不合清静无为之意。”
“佛家不一样,他们一直相信有若干个并行存在着的世界,相信其间单一世界地起终只是一个大劫。”他转首望向易天行,微笑着,“其实究到根处,我先前给你看的泡沫,说不定就是佛家所以为的三千世界。过劫也只是传说,或许佛祖真的历过劫,但他没有和谁说过。那些佛家典籍,想来你也不会全信。”
“全信宣传材料?我没那么蠢。”易天行冷冷道:“三清那三位老爷子当初怎么教你的?”
真武大帝摇摇头。叹息道:“或者,他们正在清静妙境里思考这个问题。”
“知从何处来,侈谈往何处去?”易天行也摇摇头,先前说到此处,由头便是二人在探讨‘玉’帝有可能走火入魔,陷入了“我往何处去”的究极‘乱’问。
“从去处来,往去处去。”真武大帝叹息道:“话虽说的漂亮。却是与不说一般。任何有智慧的生命,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都不免会思考到这一步。而像‘玉’帝这样有大智慧的人物,深陷于此,也不是什么很出人意料地事情。你先前已经看到这个世界是如何产生的,生命是如何产生地,难道不想知道世界的尽头是何处?”
“世界无尽头。”易天行揪着头发应道,内心深处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要抓到什么东西,但那东西表面总是‘蒙’着一层灰。看的不甚清楚。
“如果世界无尽头……”真武大帝幽幽看着他的双眼:“那生命存在,是为了什么?一草一木一杨柳,一禽一兽一道士。专心史歌,于今求德,不停地修炼,修炼的目的又是什么?”
大帝微笑着,像一个刚‘舔’食了桔子味水果硬糖的中年摄影师。
……
……
易天行哭了,心想哲学课上又不教这个,您老‘逼’着问,自己答不出来,很丢面子地。
真武大帝痴了,似乎很陶醉于这个问题,又想去闭关清修。
易天行知道这些修了无数年的神仙,都有点儿科学家的偏执狂症,赶紧喊醒他:“别管这些破事儿,先说‘玉’帝吧。好,我们就当他荒废政事,只好清谈,那你准备怎么做?”
他面上嘻嘻笑着,其实心里很疑虑,如果面前这位准备当曹‘操’,那汉献帝吸鸦片,应该遂他心愿才是。
真武大帝皱起了眉头:“唉,天界本无事,千年易磋砣,仙家们幽居一方,无事烦心,自然而然便会多想些事情,想的多了,便容易想的痴了,那些道行高深的神仙们都躲在自己的‘洞’府里,数百年也不见得出来一次,清静无为之下,仙人们更加淡泊,你不觉得这个天界,现在已经变得死气沉沉了吗?”
易天行瞳孔微缩,心想确实如此,自从自己上了天界,便发现这干净的染纤尘的世界,毫无一丝生气,安静地令人发指。
“境界越高,越容易万事羁心怀,也就越容易……,真武大帝咳了两声:“死气沉沉。”
易天行挠挠脑袋,心想这和自己没关系,天界就算变成一潭死水,那又如何?只要自己一家人快快活活,就算这些神仙全自杀了,也是件幸福事儿。
真武大帝下句话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好在这只是一个趋势,而不是现实,毕竟能修练到无喜无憎无忧境界的,没两个人。”
“那你在这说了半天废话。”
真武大帝望着他,摇摇头:“我就担心‘玉’帝修练到那种境界,他毕竟是天界帝王,统领着天庭诸仙,如果他还是像这些年一样不视政事,只怕天庭会大‘乱’。如今二郎神也叛了,五公主又破坏三界秩序,在人间‘私’组上三天,还‘私’开斩龙台,让仙人下界斩杀凡人。”
他再次摇摇头。轻轻摁了一下脖颈,似乎头颅很沉重:“我能忍受这样地趋势继续开展下去。”
“你准备怎么做?”易天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我准备打仗。我准备篡位,我准备给‘玉’帝足够地压力,让他从目前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
……
易天行很艰难地从这种震惊中摆脱出来,他不是震惊于真武大帝***的谋反宣言,只是震惊于对方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在自己看来很荒谬的事情谋反。
是我疯了,还是神仙疯了?看来神仙当久了,都有点儿头脑不清楚。
“战争,永远都是推动世界进步地无二法宝,如果想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天界重新焕发活力,除了战争。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真武大帝的双眼炯炯泛光,“‘玉’帝是有大智慧之人。一旦他感觉到自己的权位受到了极大的威胁,那他一定能从目前这种焕散的‘精’神状态中摆脱出来,把那些净土的和尚赶出宫殿。”
易天行吸了一口凉气,无意识地摇着头:“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忠,还是‘奸’。”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从龟壳上的茅舍中召出那杯淡景‘色’的水。微微啜了一口,没有回答。
……
……
“啊,今天天气不错啊。”
易天行坐在缓缓行走地龟壳之上,双手往后撑着身体,强颜笑着,打着哈哈。
真武大帝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易天行被他的眼光看得心里有点儿发‘毛’,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大帝。你与我那儿子是老相识,咱们也算是笔友,得亏你帮我治伤。我也感‘激’,今儿地龙‘门’阵摆的也是蛮尽‘性’,听了蛮多八卦的,噢,太阳也不错……我只是奇怪,我上天也有很久了,净土宗的菩萨罗汉们,明知道我们家与他们有解不开的仇怨,怎么就没人来找我麻烦?”
真武大帝微笑解释道:“‘玉’帝与阿弥陀佛‘交’好,这是在‘玉’帝辖下,自然不会让净土放肆,大势至菩萨虽然木然冷冽,却也不会到此处要人。”紧接着他话风一转,悠悠道:“不过你在天界这么一闹,杀了不少神将,甚至连五公主也杀了,‘玉’帝只怕不会放你,你最好还是与我一处安全些。”
易天行眼珠一转,嗅出一丝威胁和‘阴’谋的味道。
与你一处?……当大忠臣忍辱负重用谋反来‘激’励‘玉’帝发奋图强?
这么变态的事情,易天行是打死也不会做地,丫有病。
“再说吧。”易天行摆摆手,就像是在菜场买菜,胡萝卜家里还有,明儿再说。
真武大帝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您给我讲讲西游那事儿,我对师傅老人家的八卦比较感兴趣。”易天行嘻嘻笑着。
“没有了。”真武大帝淡淡道:“每一椿事情的背后总是隐藏着许多‘阴’谋,这一点我并否认,包括当初的取经途中,发生的那么多事情。但你要记住,并是每个‘阴’谋,都有完整结局,有很多正在发生,有很多已经无声无息的湮灭,一个构织巧妙的‘阴’谋,甚至有可能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作用,便因为一些极凑巧的事情而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终结。”
“我看地书多,历史上这种事儿常见。”易天行郑重地点点头。
不是每个‘阴’谋,都有完整结局。
不是每个恋曲,都有美好回忆。
一样的道理。
西行之时,血族之箐,猴子……或许是当初佛祖灵机一动,手掌一翻,构织的宇宙大‘阴’谋,但如今佛祖已经那样,‘阴’谋已经没有了执行者,自然嘎然而止。
……
……
“告诉你一个八卦弥补一下损失。”真武大帝忽然笑了起来,“泰梓儿是‘玉’帝地小公主。这些年‘玉’帝虽然不理政事,但五公主还是禀持了她父亲一向的作事方法,知道观音大士扔你下界,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准备用哮天犬杀你,一手……仍然准备按千年之前一样,打亲情牌……”
他皱皱眉:“这应该算是美人计?只是可惜还是失败了,难怪小五对你如此恨之入骨。”
易天行的嘴大张着,里面的白白牙齿无声地惊叹着,像是一个刚生咽下壁虎的孩子,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九章 一蓑烟雪任平生
易天行坐在微微起伏的龟壳上,脸上收敛了表情,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秦梓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些年来与泰梓儿之间极为廖廖的一些交往镜头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掠过,景象都有些模糊了。纵是如此,他的心里还是略微感到一丝失落,毕竟从他踏上修行之路开始,泰梓儿便像是跑道旁边的镜像一般,与他相随着,两人的神识之间总有千丝万缕,无法名之,却淡然羁心的情丝。
“她不知道。”真武大帝静静道:“你境界成长的太快,搅局的太猛,清静天的那些人类修士死的太快,所以五公主还没有来得及通过这些人的嘴点破她的身份,只怕她现在还是认为自己只是人间一个普通的修行女子。不过她如今的境界也上来了,应该会感觉到一些异样才对。”
“自己是谁,还需要别人来告诉,真是有趣。”
“你自己是谁,不也是需要普贤菩萨亲口告诉你吗?”
“也对。”易天行轻声应道,有些恍惚,“她是玉帝的小女儿?那……等于说,我杀了她五姐?”
“莫非你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真武大帝微笑着,似乎在试探什么。
易天行抬起脸来,真武大帝这才发现他薄薄的嘴唇里含着笑意:“杀便杀了,我这一世。连人带仙,少说也杀了上万生灵,哪有时间去悔去怅去感慨,大帝莫当我是那类酸人。”
他忽然皱眉道:“只是不明白。如果按你说的,泰梓儿下界,是为了暗拉拢我,那为什么五公主那面会一直想着杀我?”
“道理很简单。”真武大帝淡淡道:“不论是人界还是天界,只要是组织,就没有铁板一块地存在,内部一定会有几种不同的思chao流派。五公主代表着一方,而另有一方却是想走怀柔的路线,玉帝修佛ri久,懒怠管事。但毕竟是大智慧之人,稍动神思。便派了小公主下界,也算是对怀柔一派有个应承交待。”
“原来小五是鹰派。”易天行笑道:“只是就算佛祖菩萨看重我,她也不至于恨我成那副模样。”
“因为你太不给面子了。”真武大帝微笑说道:“皇室人,最在乎的是面子。这人间若干年,她地亲妹妹与你常有交往,偏偏你视而不见,选择了一个人间的平凡女子。仅这个事实,就足以激火小五,让她对你下杀手。”
“那怀柔那派呢?”易天行静静看着他的双眼,“你算其一员吗?”
真武大帝沉吟少许:“算是。”
“观音菩萨对这件事情知道多少?”
“我不方便说。”真武大帝说的是实话,虽然他与观音大士交好,但事涉天界谋反大事,不可多言。
易天行微微一笑:“观音大士是净土胁侍大菩萨,你想在天庭里驱逐净土的势力,真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武大帝淡淡道:“大士有大慈悲心。”
……
……
“想我加入天庭?”
“不错。”
“噢,您知道须弥山怎么走吗?”
“知道。”
“您知道我师公在哪儿吗?”
“须弥山上有座黑石坛,你看看就明白了。”
“那好。那我先走了,拜拜。”
易天行很自然地在龟壳上站起身来,对着真武大帝很诚心诚意地鞠了躬,谢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右手空空一招,将金棍和诛仙剑招入右手,身子一轻,化成一道轻烟,跳下了巨大无比的老龟。
真武大帝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在巨龟下方,像个小黑点一样的易天行,将双手负在身后,双眼素光凝成一个小点,猛地一惩,神识一下子铺洒过去,与易天行的识海一触即分。
便是这电光火石地一触,便已经将易天行想要的那些资料渡了过去。
“谢谢。”易天行穿着那身僧袍,回头扛着棍儿对遥遥站在龟壳之上地真武大帝挥挥手,“别送了,将来再见吧。”
……
……
还是那三个字,很自然。
很自然地挥手告别,很自然地说话,就像是真武大帝和他讲了这半天的天界秘辛全部没有听进耳里,没有对他的选择产生丝毫的影响,换句话说,易天行的脸皮真的很厚。
正是因为前面两个人很慎重地谈着有关于yin谋的八卦,所以当易天行这样很自然地随意离开,才会产生一种不真实地荒谬感。
就像是本来准备越狱的兄弟俩,忽然间弟弟对哥哥说:我先走了,您自个儿玩吧。
……
……
不过真武大帝真是一个雅趣人,唇角浮起淡淡笑容,也不留他,挥挥手告别。
看着小和尚一般的易天行渐渐消失在冰天雪地,看着那个光头被满天粉雪所掩盖,真武大帝才将幽深的目光收了回来,叹了一口气。
“白说了半天,白跑了半天。”一直绕着万米雪峰打转的老乌龟在真武大帝的脚下嗡嗡开口了,今天真武大帝与易天行讲了半天话,它便爬了半天,累的善。
他知道要到北极大殿了,所以他走了。”真武大帝微笑着说道,很聪明的年轻人。”海
老龟的声音透出一份讶异:“大帝地幻术,就连菩萨也极难识破。我走的也很稳定,一定不会引起他地疑心,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在回大殿地路上。”
“境界增长如此之快。难怪佛祖与菩萨都这么看重他。”真武大帝没有回答老龟的问话,目光低垂,似乎在想什么。
“噢,这个年轻人如果愿意投入大帝阵下,可谓一大助力。”老龟拍着马屁。
真武大帝没有说话,微眯着眼,双手负在身后,迎着满天风雪,任由老龟驼着缓缓前行。
其实如果他想把易天行留下来,除了威逼之外。还有诸多利诱,不过不外乎是说些:“你已经得罪了玉帝。不加入便有丧命之虞”或者是“将净土的势力赶出天庭,你们须弥山一宗可以从得利不少,至少在人间地两位大菩萨也有些喘息之机。”
但易天行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干净俐落地走了。
真武大帝也从年轻人绝决的表现了解到,对方心志坚定,那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巨龟在风雪依然绕雪峰而行。
沉默了许久,老龟似乎有些承受不住这份无言的压力。巨大的头颅微微张开前缝,露出里面的牙齿,森森发寒:“他走的还不远,要不要留下他?”
“为什么?”真武大帝皱眉道:“不要学那些无聊的人类,以为不为我用的,便一定要杀死,不能让别人用。”
大帝的目光微微垂下,冷冷地看着老龟满是皱纹的脸皮:“易天行既然为我用,那这三千世界里。还有谁敢用他?”
老龟沉默了下来,似乎并认同真武大帝地这个说法:“至少用告诉他须弥山的方向,如今这天界。能知道须弥山真正位置地人已经很少了。”
“我需要他去须弥山。”真武淡淡说道:“我和他须弥山的目的一样,但至少在眼前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恰好可以形成互补,不论他在不在我的阵营之,他此去西天,仍然可以帮助到我,至少可以把净土宗的力量吸引在那边。”
老龟猛地点头,看着很恶心。
真武忽然叹了口气道:“而且如果要杀了他,代价似乎太大了些,首先不说观音大士那边如何交待,只说那小子如今的境界,也不是说杀便能杀得了地。”
老龟微微摆动头颅:“亚帝,让蛇将去吧,他jing通暗杀。”
“要称呼我亚帝。”真武大帝皱起了眉头,“虽然如今我任了北极天紫薇大帝,但这只是虚衔,不要落人口实。至于蛇……”
他微微笑道:“不要让蛇去送死了。”
老龟有些诧异:“易天行境界已经如此可怕了?”
“不错。”真武大帝微笑道:“更可怕的是他体内藏着的那个小袋子,袋子里隐藏着一些我也不知道的法宝,很厉害的法宝,他此去须弥山,定然要与净土宗的菩萨罗汉们大战一场,净土今番有难也。”
老龟又开始出主意,小意问道:“亚……大帝何不将那袋子取来?前些ri子,易天行曾经昏迷过半个时辰,若那时将他捉往北极大殿,再抢了他那袋子……嘿嘿嘿嘿。”
真武淡淡自嘲之意浮上唇角:“易天行xing子外柔内刚,若捉去北极大殿,只怕会闹得善,所以今ri才想把他哄过去。至于那袋子,呵呵……我可打不开。”
老龟惊呆了,心想那是怎样的袋子,竟连堂堂真武大帝,如今天庭的二号人物也自称打不开?
再长的旅程,也有结束地那时,老龟缓缓在满天风雪停住了脚步,粗壮如山的龟腿猛地踩在了厚达数丈的雪地之,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老龟张开龟口,朝着前方猛地厉声啸了起来。
真武依然负手在身后,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身前随着劲风吹拂过来地风雪,沉默了少许,终于将双手放到了身前,轻轻拍了一下。
很微弱的掌声在万米雪峰之下袅袅响起。
老龟先前似乎一直在围着这座万米雪峰行走。
但真武轻轻一掌,身旁这万米雪峰却倏然间消失去!
满地风雪更疾。似乎那雪峰就这样凭空化作了空气里地雪粒寒风。
无比强大的仙力仙诀。
……
……
在原本雪峰所在的位置,已经不再有白雪遮石的奇景,露出无上幻术下地一大片雪原。
“停。”
真武轻轻说了一个字,然后满天的风雪就此停了下来。
雪原之上是一座占地不知有多少米的大型宫殿群。檐角直棱,宅落方正,殿里树木参天细叶,隐有白雪覆于其间,好一片肃杀气氛。
宫殿里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一个人。
“拜见亚帝。”
忽然间,一片安静,数万,数十万,数百万个声音似乎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从这片宫殿群的每一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宫殿正门上写着四个大字“北极大殿”,而声音最洪烈的地方。是宫殿正门前那一片完全看不到边际的宏大广场。
广场无边无际,直直伸向天边。
随着这声参见,广场上厚厚的积雪被猛地挣开,这才发现,原来雪下有无数的黑甲兵士正伏拜在那处。
北极天紫薇大帝,天庭亚帝,下辖三十二天司。各方战神,乃北方之帝。
各方战神,三十二天司黑甲兵士们一直等着这一代北极紫薇大帝的到来。
数百万人同时起身,只见满地雪花微溅,如同数百万朵小雪花同时绽开,声势无比惊人。
……
……
真武大帝幽幽的目光缓缓从这些仙兵仙将地身上扫过,由近及远,目光从那些兵士黑衣上的残雪滑过,拂过宫殿里看似孱弱地宫女。再往上扫过檐角上的异兽之吻,再向上,目光落在极远处灰暗的天穹和那处不停降落的雪花之上。
“不知战争之后。这数百万生灵,还能剩下几个。”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在心底默默念着。
老龟也安静地在他脚下伏着,一片肃然。
满地积雪之,一道黑线如同闪电一般从宫殿里滑了出来。
而这道黑线经过的地方,那些伏地而跪的兵士没有什么动作,过一刹那,黑线便来到了巨龟之前,巨龟微微颌首,很矜持地打了个招呼。
黑线飞上高高的龟背,迅即而化**形,跪在真武大帝地面前。
“拜见主人。”
是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妖媚女子,女子眉毛极yin极细,偏生五官极为清美,眸子里隐着一丝不易察觉地煞气。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真武没有低头看她,依然将目光投视在远方。
“是。”蛇女轻声应了声,站起身来,站在真武大帝身后一尺,用极低的声音请示道:“何时出发?”
“现在。”
蛇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一动,宫殿前广场上的数百万兵士便在三十二天司领命者的组织下,站起身来,杀气腾腾,而各方战神也浮上雪空,手执着仙家兵刃,面se烈烈,像是随时准备出征一样。
真武大帝在此时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有些惘然说道:“我如今是天庭亚帝,数百万大军膜拜于我,谈笑间,风雪消,天宫乱,为什么我的心头却一丝激动也无?”
龟蛇二将不知如何回答。
“直到此时,我才有些明白玉帝为什么这些年会如此昏乱。”真武叹息着,“修行到我们这种境界的人,不论是生灵屠炭,血流飘杵,还是天魔乱舞,又岂能稍摇心旌?一切皆是无趣。”
“那如果这场战争,仍然不能令玉帝振作起来,那……”老龟有些嗫嚅着说道。
真武大帝微微皱起了眉头,身上那件黑衣金甲在大雪天里耀着寒光:“那我来做玉帝好了。”
……
……
天庭数千年来的第一场战争即将展开。
天庭里地第一场战争即将延绵数千年。
易天行安静地坐在雪地上,臀下柔软微凉,不知这雪有多少米厚。
与真武大帝分手之后,他便沿着神识里记下来的路线往西而去,直到离开了真武大帝的神识范围,才小心翼翼地转了个方向,来到了一个幽静之处,打起坐来。
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此处打坐是为何。
淡淡佛光从他地身上渗了出来,光芒柔和,缓缓拂在四周的雪地之上。
他的身后,有淡淡佛影现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缓缓睁开双眼,眼光一片清澈,再无一丝疑虑,然后从身后取过金棍,对准了自己的胸膛,很狠地戳了下去。
一声闷哼,一声如裂纸帛的声音。
金棍猛地击打在他的胸口,棍一直包裹着的诛仙凶剑在他的神识cao控下露出了一小截剑尖,刺入了胸口,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易天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这种剧痛已经不足以打击到他的心神。
他的左手化作一片虚影,白马过隙间的一刻,探进了自己燃着血火的胸膛裂口,从里面取出来那个青常无比的小空间袋,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胸膛上的伤口,马上复原,连原本应有的浅灰se印迹都没有留下。
一瓶子甘露,果然让他的身体复原能力到了更可怕的境界,在三千世界之,如今除了老猴,应该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了。
易天行接着闷哼一声,催动体内菩提,淡淡气息从掌迸发,强行压制在金棍之上,一直金光闪闪的金箍棒顿时从头至尾变成了毫起眼的黑灰se。
……
……
他将黑铁棒子变作了一个行脚杖,里面的诛仙邪剑似乎也感应到了易天行境界的可怕提升,安静了下来。
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戴上了一顶竹笠帽,拄着行脚杖,易天行面无表情地踏上了雪路,往西天去。
每一步下,雪化青草现。
这一世的传经者,重新踏上了取经的路程。
一铁杖,一芒鞋,一蓑烟雪,一径青草。
挥手告别,月后再见,兼推闲书
明天的火车。
本来准备今天还是写一章的,但买票花了很多时间,而且还要收拾,准备,实在是比较忙,强写个四五千字,那很没意思,本来就觉得自己越写越渣了,可不能再强写。
所以烧鸡记,就暂时停在这处,恰好是小易同学风萧萧模仿孤独的时节,比较应景。
这便走了,二十天左右回来,请诸君安。
回忆一下自己以前推荐大家看的书,原本说过不推太监,但此时也顾不得那多,许久不能写,便推荐些好故事让大家消遣时光。
庆熹纪事,电子生涯,两个大太监。
仙路烟尘,亵渎,星之海洋,莫问天,重生传说,食遍天下,一堆老家伙。
兽血沸腾我也喜欢看的,挠头中,怎么这时候硬是想不起来还要介绍什么书了。
羽传说写的很失望,江南那本好。
都市妖刘地那一集看的我吐了血,地狼啊地狼,应该大杀四方才对。
噢,还有香蝶的言情,骑桶人的短篇。
再次挠头,想想还有什么轻松的文字是我喜欢的?
对了,还有妖之道,尤其是前面几卷的猪之史歌,我是相当的喜欢。
还有什么哩……求索很好啊,不过好象挺久没更新了。
军文我看的少,因为这方面我比较白痴。
席绢的小说越来越刻意的淡了,相反于晴的进步却是惊人的。
噢,想起来,狼群挺好看。
……
……
愤怒了,人到中年,记忆力下降的相当厉害,等在火车上再好好想一下吧。
总之,网上好书无数,大家慢慢挑着看便是。
马伯庸的书是坚决不推的,虽然这位同学的谬赞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虽然曾经在LK上亲口问过,他说很头痛于别人总跟在他后面叫祥瑞。
重复跟风是一种俗罪。
但事实上,我这一两个月确实是病痛缠身。
风起陇西确实挺有意思,在图书馆里借回来后,一夜读完,就是烛龙那个桥段,半途猜到了,稍稍减了点乐趣。
这便去了,坐两天的火车,人在旅途,一定很累。
就聊到这里吧,再见。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章 拔剑茫然
一夜北风紧,雪花大如席,千山鸟飞绝,雪地上有一鸟僧。
这五百年里来天界碰运气的修行者不多,易天行肯定不是头一个,但他肯定是运气最好,靠山最大的那个。上得天界以后,头顶那万丈云层里总潜着张慈悲的菩萨面在温柔注视着他。而如今这天界的亚帝开始造反了,这亚帝与他关系似乎也算是不错。
所以在雪地里孤单前行,他并不如何畏惧。
顶着风雪,他有些艰险的一步一步地踏着,脚下草鞋沾着和着雪水的湿泥,头顶的蓑帽顶着厚厚的白雪,整个人已经成了雪人一般。
极北苦寒之地,这风雪果然不善,虽然比冰河里的罡风要温柔许多,但粉雪碍眼,让易天行走的有些不爽利。他抹去眼睫毛上挂着的冰棱子,叹了口气,这一叹气,吐出口的热气也顿时被冻成了冰屑子,簌簌落在他的身前。
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的虚空里轻轻一点,一点微弱的火光升了起来,旋即分散而成无数金红色的光点,在他的面前铺成了无数条道路,地图上的道路。
金光大道。
易天行在风雪中咪起眼睛,看着自己神通化出来的路径,微微侧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又踏上了行程。
不能飞,一飞不能冲天,只能迷路。
去须弥山的路,只能走着去,心必须诚,不诚者,无法抵达彼岸。
或者……旅者有极大的智慧,是谓波若波罗蜜。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易天行身边的风景变了又变,起始是雪渐小,风渐消,然后见秋意肃杀,再见夏气蒸腾,再见春光明媚,沿着地图一路行去,在这数十日里,似乎经历了人间的四季变化。
风景在变,环境在变,人心也在变。
数十日不曾与人言语,他沉默着低首前行,整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独行,眉宇间都变得沉默了许多,似乎有无数座大山都压在了那处。
他手中的金棍裹诛仙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貌不惊人的一根黑铁棒,根本无人能够看出这便是数千年里杀的群仙怕怕的两样凶恶神器。
并未刻意而为,单凭自身气息,便已经能够压服这两个不听话,喜欢金光闪闪装富户的家伙,这也证明了易天行如今的境界已经比初上天界上强悍了极多,而潜在他眉宇间的气息,已经足以令诸鬼辟易,天地因循而动。
一个强大的易天行,一个沉默的易天行,想来做的事情会比较有意思些。
……
……
连遇奇遇,是武侠小说里的俗套段子,但易天行很平静地接受了,因为他知道这些奇遇并不是自己撞大运撞上的,而是观音菩萨与真武兄弟安排的。
只是这安排中,易天行的煞劲儿多折腾出来了些事儿,比如杀了小五,比如毁了斩龙台,比如撕了雷震子,比如闯了冰河。
这种牛二的搞法,肯定大大出乎观音菩萨与真武大帝的预料。
他的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眼前春光已尽,道路小山坳里野棉花蒙尘而萎,花径尽头,有一个和尚正盘膝坐着,守着一条道路。
天界本没有路,易天行只是走在山石间,野草间,走的人不多,就他一个,所以也踩不出路来。
但眼前确实有个和尚,和尚身后确实有条路。
那条路是石板路,石板上无纤尘,无积水,宛若青玉,直通向和尚身后无尽深处。
易天行抬起头来,掀下头顶的笠帽,唇角微微笑着望着那个和尚,眼瞳却是寒寒的一缩。
“大和尚好?”
“童子好。”
……
……
易天行将右手的铁杖随意扔在一旁,开始卷袖子,微微笑着问道:“大和尚,这路是通往哪儿的?”
那和尚面容枯瘦,手脚极长,合什一礼道:“童子,一路两向,此路可通须弥山,可通净土界,就看童子想去何处了。”
易天行侧头想了想,叹气道:“本以为第一个来的应该是大势至菩萨,看来我的江湖地位还不够啊,居然只来了一个大和尚。”
和尚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轻声道:“我只是来接你的。”
易天行还以柔弱一笑,轻声道:“接我去净土享福?还是接我去净土呆上万年。”这个时候他的袖子已经卷好了,露出一双充满力量的双臂,臂上肌肤全无一丝杂痕,看上去倒是蛮干净,用了不少香皂。
“阿弥陀佛。”和尚再合什,礼敬道:“我也是佛,善功德佛。”
易天行眉毛一挑:“佛?善功德佛?”
“这个世界上的佛不要太多。”他冷笑道:“老子也是佛,无名火佛。”
易天行无名火起,面前这丫佛的,居然和自己师公的佛号如此相似,看来在净土里也是个重要人物,说不定杀佛祖,囚师公,都有这丫的一份——如今既然挡自己路,自己可要出出气。
春意已尽,杀意复起,易天行双眼一翻,身体在空中骤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无名佛的身前。
一个碗大似的拳头,猛地向无名佛的面门砸去。
不知这佛是何方佛,有何神通,易天行如今境界大涨,神通大进,体内一颗菩提心青湛圆融,勃然而发,哪管他是何等人物。
便是一拳,碗大一拳,轰了过去!
……
……
善功德佛微笑,拈指,不退,便以面门迎着易天行的那一拳。
重重的一拳砸到那佛的面门上,便似砸入了无限深的沙河之中,柔软不知深浅。
易天行却是毫不慌张,面目平静,早已料到蛮力不敌佛门神通,反是微微一笑,左手两指一掐午纹,结了个道诀,将扔在地上的黑铁棒子召了起来,化作一道噬魂的黑光,直杀那佛的后脑。
善功德佛,双手合什,一道大红袈裟覆在其身,口颂佛经,佛法大作,一样法器不知从何处出现,将将敌住了易天行的黑铁棒。
法器与黑铁棒在高空之上化作两道光线,各自因循着复杂而美丽的曲线,猛然在一片天空上冲撞到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只是有无数光芒从那一点里散了开来。
直到此时,易天行才眯眼瞧清,善功德佛的那椿法器竟是一个纯金的独钴杵,中间是流线型的握手,上下各有约两尺长的金刺,看上去金光流溢,分外美丽。
不知道这金钴杵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与易天行的金棍生碰一记后,竟然只露出了一丝裂口,而没有裂体。
善功德佛经文再颂,慈眉善目道:“童子,往须弥山又有何益?何必强求?”
易天行微笑着不言不语,还深陷在善功德佛面目里的拳头猛然大放火焰,深红色的三昧真火顿时蓬发出去!
善功德佛的五官此时被拳头挤在深处,看上去就像小丑一样滑稽,但当三昧真火喷发之时,那已经眯成两道线的双眼里,骤然清光一现,那瞳中仿佛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佛影——佛影幼小渺然,却不焕不灭。
只是刹那,善功德佛的宝身已经被易天行如今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烧的一干二净。
而两道清光闪过,佛眼中的两个佛影于真火中脱体而出,一左一右各画一道弧线,合于高天之上。
光融之后,现出功德佛另一宝身!
那佛……一探手,握住金钴杵中间的握手,上下金刺一道威压无比的佛光射了出来。
易天行召回黑铁棒,面无表情地往后疾退数公里远,一路激起沙石无数,恰恰避开了金钴杵上射出的无上佛光。
只见地面前,被佛光耀过之处,不论花草蚁虫,均安然仰躺,似乎无比畅意,却再无一丝生气。
……
……
易天行仰首,微眯着眼,看着天上飘浮着的善功德佛的佛身,看着那团金光,幽幽道:“梅岭之上,早见过伪佛,你又如何能拦得住我?“
这位善功德佛法力果然高强,竟然能在三昧真火袭身之时,遁于高天之上,重复佛身。
但饶是如此,这位无名之佛的双眼之间依然流露出大恐惧。
他似乎根本没有预料到易天行如今的境界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童子三昧真火已成,想来菩提心已经纯熟,不日即将圆满。”善功德佛愈发小意说道:“既然将成圆满,何必囿于一应情绪苦扰,而撕扯不开?”
“我没有烦恼,我只是要去须弥山,你不要拦我。”易天行顿了顿又耻笑说道:“而且你也拦不住我——连恐惧的情绪也摆脱不了,何敢称佛?”
易天行的一生,还未曾见过佛,但他见过坚毅弘忍的大普贤菩萨,身边还有一个逐渐醒过来的文殊菩萨,他知道,真正的佛,虽不是断情绝性,却肯定要比天上这位像模像样的多。
“不论是在人间还是在佛的世界上,都没有那么多佛。”易天行接着对高天之上飘浮着的善功德佛清声说道:“你不过是个金身罗汉的修为,顶着佛的大帽子,不嫌累吗?”
善功德佛黯然无语。
易天行摇头讥笑道:“我也知道,西天之中,有诸多佛,但那不过是名誉称号罢了。你要知道俺在人间时,俺那大学里倒有几个明星当着名誉教授,但有谁会认为他们会教书的?”
他伸出细长的食指,很无礼地指着天上的善功德佛:“你个破名誉佛,退吧,别拦着我。”
如何退得?身居佛位,却没有佛的实力,这位善功德佛若干年来,一直守在通往须弥山的道路上,并无一人来过。
如今易天行是第一人,善功德佛本想与人为善,劝其赴净土,奈何遇着一位不讲理的家伙。
天上数道金光闪过,黑铁棍复了本形,耀着不讲理的光芒,一次复一次重重击打在善功德佛的金钴杵上,一连串响声响起,末了处响声渐渐变得难听起来,像打破锣一样。
金钴杵裂开了。
善功德佛佛身不败,没有受伤,手上趁手的法器却被易天行砸成了齑粉,纷纷洒洒从高中落下,宛如下了一场金雨。
易天行化作一道清光,刹到善功德佛的身前,右手从金棍里拔出那柄凶气十足的诛仙剑,狠狠地戮进了善功德佛的佛身之中。
诛仙不诛佛,佛身不败,所以这一剑并没有给善功德佛带来实质性的损害。
善功德佛口中佛经不断,静神宁意,双手夹着那柄凶剑,拖着易天行往云海深处,净土方向去。
虽是名誉职称佛,那也是很恐怖的存在。
……
……
一佛一人,靠着仙剑为引,穿在一处,以可怕的速度穿云而飞。
一根金棍正飘于二人上空,与善功德佛送出体外的佛言之力抗衡着。
易天行完全掌控了局势,凑到善功德佛如白玉般的耳旁轻声说道:“告诉我,我师公在哪儿?”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把诛仙剑,青色的剑刃上,恐怖的三昧真火开始蔓延开来,焚灼着善功德佛的佛身。
剑穿在佛的肉身之中,火从剑中起,就像在烤羊肉串。
一阵焦糊味中,善功德佛的眼角微微颤抖,似乎十分痛苦。
善功德佛微闭双眼,柔顺的眼睫毛遮住了双眼,遮住了这天。
漫天业火如红莲般绽放,将二人裹在花骨朵里。
火尽之后,空中再无一物,善功德佛便这样被易天行生生炼了。
落在地面,易天行面无表情地召回天上乱飞的金棍,随手将右手握着的诛仙剑合入金棍匣中,自神识里调出地图,便再次前行。
前路之上,不知又将遇着何佛何圣何罗汉,何足道也。
往前走了数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挠了挠脑袋,心想自己啥时候成这种酷哥哥了?居然杀佛都不眨下眼睛的,心态有点儿沧桑啊,唉唉……
茫然间,他有一种很熟的感觉,那是在人间六处后小山谷里乱杀人时的感觉,不由得回头向很远很远的后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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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疲惫,走了太多路,以后有空和大家聊两句,刚到广州就又病了,慢慢回复吧,谢谢大家。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一章 须弥山上
在不同的传说,须弥山的模样、大小、方位说法各异,甚至有大相径庭处,有的流派说,须弥山位于宇宙最高层级的天,山异花金殿,清香轻拂,佛居其。
还有一个说法是:须弥山乃三界之心,其广大无比,外有七座金山,名字就不抄了……与这七山相连有七海,是为内海。七山之外有铁围山为外限,这便是所谓外海,在外海之外,便是西游记上曾见着的那四大州了。
易天行无法从多达几十种的说法里,找到哪种是真实的,他只是知道须弥山是一座山,山上有庙,庙里曾经有个天上地下最厉害的和尚。
或许须弥山已经颓败久了,所以净土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经过与善功德佛的一战后,易天行踩上那宛若景玉般的石板路,沉默的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入了一片黑暗之。
是一片黑暗的空间,但他并不皱眉,只是遁着识海里的地图识记往前行着,心志坚定不二。
走过黑暗,便是金光,一片金光。
易天行搭着手蓬,踩着黄褐se的岩石上。举目向前方望去,知从何处散来地光芒,映照在这个天地里,七座黄褐se的小山在这空间飘浮着。下来根本毫无着力处,也不知道这么重的岩石山是怎样停留在半空之的。
光芒本来无se,但映照在这黄褐se地山岩上后,顿时被反she出类似于金光般的光线,弥漫在这个空间里,看上去不不无比。
七座金山飘浮在宁静的空间,缓缓移动着,与巨大的空间相比,显得无比的渺小。
而在这七座金山的拱绕间,有一大片云雾遮住的所在。那处白雾弥漫,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但随着金山的移动。偶有金山遁入雾后,要许久才能出来,可以想见那片地方极为巨大。
金光渐盛,白雾渐散,雾后那极为庞大的所在,终于缓缓显出了真容。
……
……
黑se的山岩,残破地石阶。杂乱的草木。
白雾之后,缓缓出现这些景象,但与整个比起来,这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缓缓地,全部景象出现在易天行的面前。
虽然此时易天行还在小金山上,离那处有数千公里之遥,但他依然止不住张大了嘴,看着那个从迷雾缓缓显出真容的庞大山峰,看着那山雍容而尊贵地俯视着空间里的一切。感受着那股因为巨大而带来的压迫感,喃喃失神叹道:
“额的亲娘咧,好大一个山包包。”
不知其方圆多少里。不知其上下多少米,悬崖陡峭,如巨镜垂于天,高山厚土,浮于空间之,缓缓移动,一股可怖的压迫感油然而升,庞大地体积自然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好一座巨山。
好一座须弥山。
易天行一脚向前,踩在山巅的黄石之上,挠了挠脑袋,看着面前这令人无比震撼的景象,半天说不出话来,着实被这个宇宙间难得一见的大石山给震了。
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海在哪儿呢?”
既然须弥山旁果真有七座金山,那山与山之间的内海又在何处?这个问题虽然有些费脑袋,但也不会让易天行产生什么根本xing的苦恼,他皱皱眉头,看着数千公里外的那个“大石疙瘩”,脚在黄褐se的山石上轻轻一踩,无数道云丝无由而生,丝丝绵绵裹住了他地小腿。
将身形一看,手握铁棍,便化作一道金光,直奔须弥山而去。
……
……
飞的愈近,须弥山便显得愈加庞大,那股天生的压迫感也更具威力,让易天行地飞行姿式都变得扭曲怪异了起来,似乎那座佛家圣山有些什么特殊的魔力。
离须弥山还有数十公里处,易天行的云诀终于支撑不住,灵台一懈,便松了开去,整个人飘浮在山前的空间。
他叹了口气,旋又喷出天火,化身阿童木再次起飞,心里暗暗可惜陪伴自己苦旅数月的那双破草鞋。
草鞋遇火即融,化为青烟,而易天行也借着天火反冲之力,冲破须弥山那无形的束缚,飞入山,眼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山谷残阶败树,一股莫名的情绪迅疾占据他的胸臆。
“噫?”易天行本来准备直接飞到须弥山的最高处,不料一入结界,便感觉到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从脚下某处传了过来,虽然他此时的神通境界应该足以应付这道力量,但他不知道这座巨山里究竟有没有什么古怪,所以不敢造次,而是依顺着那道巨力,缓缓降落到地面上。
山脚下的地面是绿草如茵,一大片铺了开来,看着很是悦目,不知为何是平看的一块,不远处便是山脚,那处有些参天树木,易天行叫不出来名字。
绿草之,有些地面流水正缓缓流淌着。
抬头望山,直到脑袋快要掉下来了,易天行才看见这巍然须弥山的全貌,庞然大物。青石为峰。
高山仰止,确实是很让人震撼的感觉。
像一条灰龙,易天行咚咚踩着地面,飞掠过草坪。掠上看着有些残破地石阶,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上跑去,沿路不及看风景,只是觉得那些残破的庙宇和石门让人感觉有些凄清。
不时有些沾满了灰尘的莲花座在他地身旁向后掠飞。
须弥山确实败落了,试想当年,佛祖在时,此山乃三界心,八方罗汉来拜,法会一开经年,焚香颂经。异禽汇聚,善知识德长老无比欢欣而坐。
而五百年前佛祖去后,此山便也成了死山。佛门的心,如今已经转到了西方的净土。
须弥山已经失去了往ri的荣光和崇高地位,只空留下这一大处青山无语。
……
……
易天行的脸se越来越静,瞳子里越来越清明,眉头却是渐渐皱了起来,佛经曾言,yu界之。yu天有好几位都住在这须弥山,那些也都是很牛的人物,连帝释天也在此处,想那净土再猛,也没办法将须弥山扫干净吧?为什么自己这一路上山,眼所见,除却青山还是素山,一个活人也不能看见?
他的心本就有大疑惑,如果佛祖真是被净土界的阿弥陀佛领着大势至菩萨给暗害了。那须弥山的反击力量也太弱了些吧?
更何况,易天行自从在天袈裟大阵里见识过佛祖留下的万丈金光后,对于佛祖地本事有了真切的感受。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够害得了佛祖。
那可是天上地下,唯他独尊地牛人,怎么能轻易被人害了?
任我行被东方不败整到地牢里,那是因为老任糊涂。花白老人家在塔里吃苦,那是因为他不够智慧。武灵王被饿死,那是他傻。
可仙佛的世界一样,这是一个纯粹靠拳头讲道理的地方,想造反,想夺位,就必须得有那个力量。
易天行认为有谁能比佛祖的力量更强大。但事实摆在眼前,净土界一直在阻挠着须弥山的复兴,一直在阻挠着普贤、殊两位大菩萨寻找着真相。
“唉……”易天行叹了口气,顿住了身形,看着须弥山顶那一排矮矮的草房子,决定暂时不想这些,先去找找师公的下落。
这一排矮矮地草房子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须弥山顶一定是金碧辉不,即便如今破落,但至少也能有些当初盛时的残景,不料竟然就是这样一排平凡的有些过分的草房。
山腰间还能看见许多宏伟的建筑残垣,这山顶竟然如此普通。
他挠挠脑袋,行走在这些草舍间,忽然间眼睛一亮,发现这些草舍恰好围成了一个有缺口的圆,而在缺口那处,正摆放着一个石块砌成的法坛,法坛之上是一大块黑se的石头。
黑石平滑,半透明地,看出来是什么材质,但总感觉里面正隐隐透出某些极高明的气息。
易天行灵识一动,知道这便是真武大帝所说的黑石坛,抬步便往那处去,料一抬步……便听见一道雷声!
……
……
“哗!”一声巨雷响起!
易天行捏起道诀护住心脉,念起经遮住识,体内金莲青菩提猛然大惩,手举黑铁棍,傲然向天,准备迎接可怕地力量。
半晌之后,没有雷电避下,须弥山顶什么动静也没有。
易天行就保持着举棍向天这样英勇的姿式,脸se不免有些尴尬。
又一道巨雷响起,这次易天行没有冲动,而是将神识洒开,去寻找雷声的来路,不料发现雷声居然是从须弥山顶这些残破草舍里的一间发出的。
易天行愣了愣,心想这是什么古怪,什么样的法器光发声音打人?
正想着,雷声又响了几次,然后缓缓安静了下来。
那间茅舍的门咯吱一声,被缓缓推开。
易天行眉尖一皱,瞳孔微缩,将境界提至最高,刹那间移形换影,疾退数公里,将自己隐在山顶一方巨石之后。
不知道此时此地,依然停留在须弥山上的人,究竟是何方神佛,易天行居然直到此时才发现对方的存在,看来是个很恐怖的人物。
从茅舍里出来的是一个和尚,当然,这须弥山上也只有和尚。
不过这个和尚一般,生的是肥头大耳,光脑门子上油光锃亮,体形巨胖,一件破袈裟上全是油渍污痕,眉眼极阔,看着有些憨态可掬,偏生眼光偶尔一闪,却是寒意大盛,充满了狡黠之意。
这胖和尚走到黑石坛前,打了个呵欠,看来还没有睡醒,这呵欠一打,只见山顶风起云动,将稗草吹的四处乱舞。
须弥山久已破落,偏生山顶还显得比较整洁,但黑石坛下依然生出少素草,看着有些荒芜。
胖和尚嘟哝了几句,看脸se似乎是在埋怨什么东西,右手在空一招,不知从何处空间里招出一个钉钯来,那钉钯不多不少,正好是个齿,寒铁齿不知多少年没做过农活了,所以看不出本身的se泽来。
胖和尚嘟哝完了,一屁股坐在黑石坛下,很随意地用钉钯锄着坛下的草,好不容易弄完了,他又起身,撅着肥肥的大屁股,吭哧吭哧爬上黑石坛,将自己袈裟的袖口一卷,充作抹布,在黑石之上马虎无比的抹了两下。
做完了这个工作,似乎这胖和尚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了,他看了看四周,面se有些呆滞,下意识里揉了揉鼻子,抱着钉钯,便在黑石之旁坐了下来。
微风从山顶拂过,胖和尚抱着钉钯又准备睡觉,有些迷迷糊糊说道:“佛祖骗俺净坛使者可以吃万家,哪里知道居然是个清洁工的买卖。”
过了会儿,胖和尚渐渐睡熟了,在睡梦里打起鼾来,鼾声如雷。
真如雷,先前易天行小心提防的天雷,便是这位仁兄的鼾声。
偶有梦话一两句:
“大师兄,你可得来早点儿接我才成,师父他不肯走,我可没办法。”
“你这泼猴……得罪了佛祖,害得俺的仕途也灰常黯淡……泼猴!……美人儿,广寒宫里可寂寞?……”接着是一阵吸口水的声音,“美人儿……鸡腿儿……”
……
……
易天行从藏身的巨石后走了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胖和尚的身边,蹲了下来,以手撑颌,看着这和尚的眉眼,听着这和尚的梦话,渐有微笑浮上脸颊。
见着传说的师叔了,他自然开心,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有些酸酸的,如果不是看着师叔身上衣服油腻,或许他真有抱着对方大哭一场的冲动。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二章 师叔你好
“拜见师叔。”
易天行轻轻半跪在胖和尚身边,双手合什,恭敬说道。
胖和尚还以如雷般的恐怖鼾声,震得须弥山广弗无界的山顶上劲风大作,却毫无一丝醒来的迹像。
易天行苦笑想着,这位师叔倒真如传说般嗜睡,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地凑近了些,凑到胖和尚耳朵边上温柔无比轻声说道:“悟能,开饭了。”
……
……
胖和尚双眼猛睁,两道寒光she了出来,翻身而起,挟山间风云而动,肥胖的身躯在空极灵活地一转,齿钉钯出手,狠狠地向着半跪于地的易天行砸了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
易天行跪在地上,双膝沉入坚硬的青石,石粉猛地溅了起来。
他双手举着铁棍,牙齿紧咬,唇边露出一丝深深的印记,双臂上的袍子被肌肉震成布丝,飞舞在空!
铁棍之上,是那恐怖的根寒铁利齿。
“力气不小。”胖和尚冷冷地看着钉钯下的易天行,两道寒光从他的脸上扫过,旋又扫过易天行一直举着的那根黑铁棒子。
胖和尚微微皱眉,瞳子里闪过jing光数道,哪还有半点儿憨傻的感觉,倒像是个城府极深的算士。他缓缓收起自己的齿钉钯,复又坐到了地上,轻拂身上袈裟染着的青石粉。斜乜着眼打量着易天行。
易天行咳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这师叔地目光看得不善,赶紧重新行礼道:“易天行参见二师叔。”
“易天行?”胖和尚淡淡道:“你改名字啦。童子你从哪里把我师哥的棍儿偷了?”
易天行一怔,心想怎么这些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己是个什么子狗屁善财童子?
“我家本在人间垃圾场边,青chun期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菩萨把我扔下去受罪的……”他赶紧把自己在人间的过往,以及老猴如今地情况给这位大爷讲了一遍。
……
……
“师叔,情况便是这个样子嘀。”
这是易天行的总结陈辞,说完之后,他歪着脑袋,眯眯笑着看着这位传说的师叔。
在易天行讲故事的过程,他的二师叔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式,就是半仰躺在黑石坛上。眼睛睁的浑圆,时时喘两口粗气。看来他对这些事情也挺感兴趣。
故事终了,悟能同志也眯起了双眼,看着易天行的眼,半晌没有说话。
一阵尴尬的沉默,正当易天行快要承受不了这种黑白默片的压迫感,愤而高歌流行曲地时候。
悟能同志说话了。
话未出口,先是一阵极其快意。极其嚣张的笑声。
“哇哈哈哈哈……”一阵狂笑,悟能地血盆大口显得更加恐怖,从那张大嘴里喷出的气息不知道是啥味儿,薰的易天行赶紧捂住了鼻子。
“哈哈哈哈。”悟能笑的肚子都痛了起来,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在黑石坛下打滚,说话都显得不那么利索:“你……你……你……你这泼猴也有今天啊。”
“哈哈哈哈。”
……
……
易天行傻了眼,心想这位师叔别是犯了失心疯——他知道老猴五百年囚居生活,怎生如此高兴愉悦?
笑声逐渐低落下来,笑声里渐渐生起yin寒之意。悟能眯着他的双眼,双眼里yin毒之意渐起:“你可知晓,其实这一千年来。我都不怎么服你师父,那只泼猴。”
易天行一怔,心道别又出一椿什么陈年破八卦。
好家彩,悟能下面的话比较靠谱:“我早就和猴子说过,别仗着自己会打架,就四处得罪人。当年他得罪那些小神小菩萨地,还有佛祖给他撑腰,怎么嘀,佛祖也算是俺们这门的老大。但那猴子xing子太辣,末了终是得罪了佛祖,被赶出了须弥山,师傅也被囚了起来。”
悟能寒寒的话语继续响起:“那破猴儿害得师傅和老子在须弥山好没脸面,后来佛祖不见了,阿弥陀佛也没有正眼看我,我便装傻充愣,呆在这须弥山上,本想着将来如果看见那破猴儿,一定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易天行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二师叔的回忆,问道:“须弥山已经破落,yu天看样子都离开了,为什么净土方面能够允许二师叔您留在这里?”
“因为这天上地下,从来没有一个厉害人物会认为……一个贪吃好睡,贪生怕死的家伙,能给他们带去什么麻烦。”悟能微微笑着,笑容里却是饱含着知天不顺命,心机沉沉的味道。
“嘿嘿。”易天行jian笑着,明白这头猪的意思。
“别打扰老子发狠!”悟能省过味儿来,骂道:“我本想那破猴整了一堆烂摊子,害得老子都没好ri子过,这几百年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哪料到,他比老子混得还惨啊,这多遍口水算是白费了……,
“哈哈哈哈。”悟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想到大师兄这五百年来过的不如意,让他也开心了许多。
“疯猪。”易天行在心底深处骂了一句。
不料悟能忽然话风一转,yin森无比说道:“究竟是哪个王八蛋的,居然敢关老子们敬爱神勇地大师兄?快入屋收拾果脯,我这便随你下山。去找那厮搏命。”
易天行又一怔,心道二师兄这话说的何其大义凛然,勇不可当?可实在是不符合他地xing格啊,转念一想。易天行便想明白了其原由,苦笑着摇摇头问道:“师叔一定猜到是佛祖关地师傅。”
悟能一窒,有些不好意思,腆着脸道:“那又如何?”,当
易天行叹气道:“师叔也一定知道佛祖不见了,连普贤殊两位大菩萨都找不到。”
悟能挣红了脸道:“那又如何?”
易天行苦笑道:“佛祖是关老猴的大仇人,你我又找不到佛祖,怎么报仇?难怪师叔说的如此大义凛然,想来师叔想地是下山为师傅报仇,只怕是想下山去过花花ri子。
被易天行说破了心思,悟能厚脸亦红。讷讷道:“你这童子好不厚道,怎将俺心思全数说了出来?”
“可是师公还在天上。我们不好单独回人间吧。”
“师傅这个……”悟能忽然压低了声音骂了句类好象“迂腐、呆头”之类的话:………禅心坚定,一昧苦修,我劝不动他。”
易天行微微笑道:“师公在哪里?二师叔,你得领我去啊。”
……
……
“接他作甚?”
“定心真言除了观音菩萨之外,便只有师公会使,菩萨那厮怎么可靠,所以得找师公。”易天行解释道:“师傅被困在归元寺里。无上佛光太厉害,还有定心真言催动他手腕上的那个乌金镯子,所以得想办法。”
悟能听完之后,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才咧开大嘴幽幽道:“我估计,师傅去了,也帮不了大师兄什么忙。”
易天行一惊。心道如果师公也不能帮着把师傅从归元寺后圆的茅舍里解救出来,那自己上这趟天岂是搞了趟零团费凶险旅游,屁用处都没有?
悟能接着皱眉道:“我今天第一次知道。这五百年里,我们敬爱的大师兄,居然是被伟大的佛祖关在了人间,这就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易天行其实猜到问题是什么。
“为什么?”悟能喘了两口粗气,盯着易天行的双眼,冷冷道:“就算猴子给佛祖酸果儿吃,佛祖也没来由将猴子再关五百年,你真当这是熟练工种吗?前关五百年,那是为了让师傅成就佛位,这后关五百年,总得有点儿说法才成,佛祖可没有什么暴力倾向,也没有禁室之癖。”
易天行愁眉苦脸道:“这些问题,我与师傅也参详过,只是没个答案。但眼下的问题是,净土宗正在人间追杀须弥山的后人,普贤殊被杀的凄惨,满天罗汉险些永难超生。师叔啊,小子我现在面对地就是这个状况,所以蛮急着让师傅脱困,如果他出来了,估计什么大势至菩萨也没那胆子再去人间乱整。所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把师傅救出来,而是寻找他为什么被关地理由。”
“。”悟能很哲学地摇摇手指头,很坚定地说道:“任何事物,我们都需要学会寻找本质。如果知道敬爱的大师兄为何被关,也就知道伟大的佛祖在想些什么。说不定也就知道佛祖为什么不见了,也能找到净土那边为什么一直要阻止须弥山众寻找佛祖的下落。”
他压低了声音,很神秘地对易天行说道:“如果找到原因了,我们就可以和阿弥陀佛谈一谈,喝喝茶……”他呵呵笑道:“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嘛,干嘛一定要打打杀杀的。”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位怕死怕到这样境界,能找到这么复杂的借口,倒也算是厉害。
“猴子被赶出须弥山之前,曾经和佛祖在这山后面的果圆里聊过一次天。”悟能说道:“那天我正在厨房里偷菜心吃,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师傅从那天起就开始哀声叹气了。”
他望向易天行,摇头道:“师傅取经之后,一直心情挺好,成ri价笑地跟个新娘子似的,偏偏那天之后回复了愁眉苦脸,所以我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
他接着说道:“后来猴子走了,佛祖忽然也不见了,阿弥陀佛带着诸天罗汉来了须弥山,当时普贤菩萨和殊菩萨正领着三十罗汉去各界寻找,所以须弥山上没什么厉害人物,yu天那些家伙也是有nai便是娘的无耻之辈,所以就随阿弥陀佛走了。”
“不流血政变。”易天行点点头,表示了理。
“阿弥陀佛走之前,和师傅找了个安静地方说了几句,出来后,也没有罗织什么罪名,反正就把师傅给流放了,关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悟能冥思苦想,“我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傅会那么听话,观士音菩萨为什么又没有说什么。”
“后来呢?”易天行有些疑惑,问道:“须弥山所有人都走了,就您留了下来。”
“阿弥陀佛看了一眼黑石坛,然后吩咐我在这里守着,天天打扫卫生。”悟能骂了一句娘,“就是你后面这个。”
易天行往左手方看去,看见悟能师叔正靠在那个黑石坛上,黑石玉润,里面气息流动,却看不分明,感觉十分古怪。
……
……
“师叔忍辱负重,一心守护师公,师侄感佩。”易天行忽然正se向悟能行了一礼。
悟能不耐烦道:“俺老……悟一向贪生怕死,你这童子,溜须也不是这般溜法。”
易天行微笑道:“师叔既然说过曾经问过师公走是不走,想来也曾经试图将师公救出那禁锢之地。依师叔xing情,若不是有天大羁心事儿拖住了你,你又怎生耐得了这五百年须弥山顶的寂寞。”
须弥山顶有风轻拂,吹到二人的面颊上,令二人无比惬意。
悟能解开袈裟衣襟,裸出鼓似的胸腹,懒洋洋躺在黑石坛下,哼哼道:“老子是哲人,所以懒得挪地方,可不是想去救那娘们师傅。”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三章 果园之辩
哲人猪师叔在久无烟火气的须弥山高级厨房里做饭,为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来访者接风洗尘。
易天行一个人在山顶散步压青草。既然已经来了须弥山,不ri便能见到师公,他便也没有最初那般着急了。
五百年亦是弹指,又何用在乎数ri闲时。
只是有些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年男人的情绪如今占据了易天行的脑袋。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撑着那块黑石板小小发了一会儿呆,眼睛里闪过蕾蕾的秀发明眸还有小易朱的可恶模样,又想了一下叶相僧这家伙愈来愈清俊的脸,偷笑想着,如果回到人间了,叶相这家伙该会变成一个小婴孩了吧?
思乡完毕,他眉头一皱,将自己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度入了肘下的那块黑石。
黑石并不是纯黑一片,里面似乎有不少奇异的幽蓝光芒在缓缓流淌着,就像是宇宙间永恒变的星辰夜幕。
但出乎易天行的意料,当他将神识度入黑石之后,发现这奇异黑石之后竟是空荡荡的一片,任他如何cao纵神识万里,也接触不到任何真实的事物。
这黑石就像是一扇门,门后空无一物。
他摸摸鼻子,眼角闪过一丝冷峻,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再试,反是负起双手向着须弥山极阔大的山顶后方走了过去。
……
……
漫步荒草间,他不知觉来到一片山林之。林间有风,风却没有方向,只是四面八方柔柔吹拂着,吹的林子里地那些树木东倾西去。似乎jing灵在跳舞。
一阵风略大了些,吹落了一个硬物,砰的一声落在了易天行的身前。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颗已经熟的快要烂透了地果子,由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你帮牛顿解决了问题,难道这次又准备来帮我解决问题?”
话一出口,他便忽然想到那年从xizang回来后,在归元寺后圆里与老祖宗之间的一番对话,不由眉头紧锁了起来。抬目向四周望去。
四周的林木上结的全部是果子。
或红或绿或黄,或圆或扁或奇形怪状。
无数果子。生于林木之间,展示着自己与众不同的笑脸,沉甸甸地拖着枝头,压成无数道弯曲的曲线,像是在对林子正的易天行行礼一般。
易天行伸手,一道无形的力量破空而去,自弯腰树梢上摘下一颗青黄相杂的野果儿。用手胡乱擦了两下,送到唇边,啃了一口。
哎唷一声,他险些被酸倒了牙,呸了两下,把果肉吐到地上,骂咧咧道:“好酸的果子。”
他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老猴说地那番话。
……
……
“我把酸果儿给佛祖吃了,嘻嘻。”
……
……
易天行眼前一片恍惚。神识不定,似乎仿佛能看见五百年前,在这个已然破落的果圆子里。佛祖与老猴之间那段乏味地对话。
林木轻摇下,一佛一猴相对而坐。
二人身边散着一地果子,还有数瓶老猴从天宫里偷来的好酒,须弥山顶清光弥漫,二人沐光对酌,偶有说话。
“悟空啊,这果子吃了之后,果核怎么办呢?”
佛祖宝像慈悲却模糊,看清五官,只是淡淡宁静雅气从佛身上散发出来。
老猴虽披着袈裟,却依然一个顽兽模样,身体里全是不驯之意,咧嘴尖声道:“佛祖想甚?果子吃完后,果核扔了便是。”
佛祖微微一笑,并迷惑,却依然发问:“果核扔进地下,又长出果树,又结出酸果,怎么办?”
老猴将袈裟的下摆卷了起来,啜了两口酒,辣的直吐舌头,半晌后才听明白佛祖的话,直愣愣嚷道:“你这大智慧的,怎比俺家还要糊涂,结出果子来,自然便是吃了。”
“那吃了之后,这果核又怎么办呢?”
佛祖双眼里饱含着无穷慈悲之se,悲天悯人道:“怎么办呢?”
……
……
老猴怔在原地,下意识里伸出毛茸茸的手背去探佛祖额头,看他是不是烧糊涂了。手伸到一半,才发现这举动有些造次,嘿嘿尖笑着收回手来,扯着袈裟一角使轻抹了两下嘴边酒涎,讥笑道:“别是过糊涂了,怎么尽说这些胡话。”
佛祖也不动怒,也未叹气,只是微笑着问:“总得有个尽头啊,果核生树,树结酸果,果留果核,生生不尽,何以了局?”
沉默了许久。
这种哲学问题终究是撩动了老猴压抑已久地暴厉情绪,猴儿自然不打擅长什么机锋,未免觉得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尖声喝道:“既然如此,捏碎俅,还想个屁。”
咯的一声轻响,老猴手上的深褐果核被两根铁手指轻松捏成无数碎片,籁籁响着,散落在了林子里的地面上。
佛祖又是一笑,双手合什,对着老猴行了一礼,轻声念了句什么经,起身离去。
空留下果圆里的丈二猴子,一肚子闷火。
光线渐渐变幻,易天行猛然从眼前的幻境醒了过来,额上似乎流下无数道冷汗。
他下意识里一摸,才发现额上一滴汗也没有。这和他本身的体质有关系,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流过汗,但识海里感觉到自己流冷汗。这足以证明他内心地惊惶不安。
看完这段果圆子里五百年前对话之后,易天行的心里充满了惊恐和惘然,这种惊恐和惘然来得毫无理由,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能听懂佛祖在与老猴对话最末时说地那句经。
虽然那句经似乎是梵,又像是某种古语言,但一入易天行耳,他便顿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太多地东西,陪伴了他太久。早在一四年地那个夏ri池塘里。他初悟道xing的时候,便曾经见过这句话以满天金字的形式。飘浮在他的眼前。
当时的他不明白这些梵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逐渐苏醒过来,从一个么体坚硬的人类少年,变成了一个佛法无碍的修道天才。
这句话,便是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
……
“出息入息时,正观无常相。息法次第生。展转更相因,乃至众缘合,起时不暂停……”
易天行皱眉着,盘膝坐在果圆里的黄土上,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在畏惧着什么,只得用禅经地止观法门护住自己心神,方能稍减心头烦闷。
……
……
易天行第二次见到佛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在武当山上。当时真武威压,外有天火,他昏迷而去。昏迷之前,先是听着吴承恩老先生地段子,知道是自己修为即将大增的前兆,而在昏迷之,却是悠悠看着那段梵经。
但直至那时,他依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至ri后修为大成,终于即将破空而去。在处后的小山谷里,面对着泰临川与扎什伦布寺的大喇嘛,他便要踏出那一步,那神与人分野的一步时。
自谷外飞来无数禽鸟,于高天之上排成一行奇怪的字符。
易天行神游体外,终于大成,终于明白了这些字的意思,便是在小池塘里看见地那些梵的意思。
很简单的四个字。
“有生皆苦。”
佛祖与老猴“果核之辩”最后说的,便也是这四个字。
“有生皆苦。”
……
……
易天行盘膝坐在须弥山后的果圆里,呻吟着说道:“有生皆苦啊。”脑子里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的诸多过往,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处后的小山谷里为何那般漠然杀人,视xing命如无物。
受这四字真言感召,其时的他与小易朱神识深处,便是以为,抹去一个生命的痕迹,是解脱对方,而非暴戾。
很荒谬,很混帐地逻辑。
却不知道佛祖说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瞎想挺没意思。”
果圆口子那里,一颗果树下,悟能二师叔正一边啃着根老玉米棒子,一边含糊清地说道:“佛祖,大菩萨,这些修行快到极点的人最没意思,什么话都给你说明白,如果你老想着他们说过什么,会糊涂的。”
易天行勉强一笑,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道:“师叔教我。”
悟能摸了摸自己圆滚滚地肚子,讥讽道:“教你甚事?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若不在乎我那师兄脱困,不在乎殊死活,只怕还在人间快活度ri。如今这境地是你自己所选,自然要你自己苦恼,与我何干。”
易天行苦笑道:“暂且不理这些,只是若我们要接师公去人间,只怕净土方面干,到时打架,还要师叔帮手。”
“傻瓜。”悟能冷笑着,伸出一根圆滚滚的手指摇了摇:“是观音菩萨扔你下去,又是她诱你上来,自然有事情她要你做,你连她面都未曾见得,又怎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既然要用你,自然不会看着你被打入幽冥。到时候有她这个大帮手,你又怕谁?”
易天行一怔,心道这位二师叔怎么看着这么像老jian巨滑的军师人物?
“随波逐流而已。”悟能似乎看出他心疑惑,像个老哲人一样喟叹道:“人生在世,总要有个活头,我就是想过的舒心一些,贪yu太盛,所以千年之前,很吃了些苦头。当年取经之时,菩萨让我护驾,我便护驾,既然别人用你,总会给你些好处,但至于具体我们出多少力,那就是另一说了。”
他顿了顿,忍不住咧嘴笑道:“俺可不是师兄那等笃诚人,取经路上,居然和那些妖怪真打,也不看看那些妖怪身后都是啥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他打了那么多条狗,知道得罪了天界多少仙家。”
“当然,他比俺厉害,所以得罪人也不怕。俺可行。”悟能又道:“所以出工不出力这种事情是做得的,反正这事情我早看透了,到末了也轮不到我们得好处,总不过是佛祖闲着无事看出来的一堆破事儿。”
易天行苦笑道:“我若有二师叔这般胸襟,那倒也快活。”
悟能呵呵笑着,伸出蒲扇似的大手,在易天行脑袋上疼爱地摸了两下:“你小子跟我不一样,佛道两家都争你,你和我师兄差不多,看来将来也是蛮厉害的人物,到时节,可得给你师叔些好处。”
易天行语窒,半晌后道:“那是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悟能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就算菩萨以后许你大好处,你也不要太拼命。”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小心说道:“要知道你师傅那猴子,自命天生奇才,争勇斗狠,从服人,但取经之路最后,还是如你师叔我一样,看透了看白了,也开始出工不出如了。”
“那倒是。”易天行也来了谈兴,骂咧咧道:“取到最后,居然整出一狮一鹏一象来当路障,这佛祖也太狠了些。”
悟能看了他两眼,冷笑道:“什么狮不狮的,还不是殊普贤这些大菩萨整出来的事儿。”
易天行嘻嘻一笑,心想老猴被关在归元寺里,倒好象对叶相没有什么恨意,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悟能回思过往,叹道:“其实取经路上,没妖怪能奈何得了大师兄,他也看明白了,根本没妖怪敢吃师傅,所以后来他总在偷懒,遇着事儿了,便飞回天上,找那妖怪主子出手,顺便还可以享两天带薪假期,幸福着……只到遇着那鹏儿,师兄才算是起了战意,好生厮杀了一番。”
易天行心里咯噔一声:“那……鹏儿很厉害?”
悟能白了他一眼,哼哼道:“佛道两家第一次争的就是那贼鸟,你说厉害厉害?”
“啥意思?”
“朱雀,听说过没?”
易天行脸上青一阵白后阵,半晌之后母xing大发,骄傲光泽上脸,说道:“不仅仅是听说。”
那是,不仅仅是听说……是他生的。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四章 鸟事
可没听说过朱雀和大鹏之间有啥关系,一个是道家的神兽,一个是佛祖的亲信,怎么能是一回事儿?”易天行很糊涂。
悟能将头扭转向山顶茅舍方向,右手轻轻一招,只见一钵热腾腾的菜便出现在他手上。
他双手捏了个看不出名目的法诀,一钵菜顿时变作两钵,递了一钵入易天行手,吩咐道:“吃,吃了再说。”
易天行定晴一看,发现土黄se的钵子里是些粗粗的粉条一样的菜肴,混着浓浓的汁水,夹着几大块五花肉,上面洒着些葱花,看着倒是蛮诱人,闻着更是香气扑鼻,他夹了一筷送入唇嚼着,叹道:“好几个月没有吃过饭了。”
上天之后,便一直忙着打架赶路,也只不过喝了点儿老龟肉汤,确实有些馋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事儿,一怔道:“师叔,这钵饭菜有些犯戒。”
确实,钵子里有肉有葱,自然犯戒。
悟能正张着大嘴,呼啦呼啦鲸吞着,含糊不清应道:“谁管这个?几百年都没人管俺。”
“那倒也是。”易天行眯眯笑着,赶紧吃饭,但吃了一块肉,又苦起了脸:“师叔……这是猪肉。”
“啊?”悟能愕然抬头,半晌后始赧颜笑道:“忌这个,忌这个,这是金山的山猪。”
……
……
叔侄二人大嚼完猪肉炖粉条,席地而坐。师叔开始给师侄解惑。他折了一根树枝当牙签,剔着牙里的肉屑,缓缓说道:“朱雀是道门神兽,大鹏是佛祖亲信。这只是名字一样。谁告诉你,朱雀就不能是大鹏,大鹏就不能是朱雀?都是凤凰屙出来地鸟蛋,有啥区别?”
易天行听师叔讲的粗俗,不由嘿嘿傻笑道:“可也没人说过这两个家伙其实是一个啊。”
悟能竖起一根白藕节似的胖胖手指,面上表情显得无比轻蔑:“你又如何能与那些世上凡人一般想法?我来问你,齐天大圣是谁?”
易天行一怔:“当然是师傅啊。”
“那斗战胜佛又是谁?”
易天行更糊涂了:“还是师傅啊。”
“一圣一佛,这能一样吗?”悟能嘲笑道:“既然齐天大圣能成为斗战胜佛,陵光神君又怎么不能是金翅大鹏?天庭封猴子为齐天大圣,须弥山封猴子为斗战胜佛。名字只是代号罢了。”
他忽然神秘无比,压低声音说道:“见过凤凰吗?”
易天行傻乎乎地摇摇头。
“听说凤凰就是朱雀玄鸟。听说凤凰生的大鹏。”
易天行听地忍不住想要骂娘,眉毛乱阜,强忍心头将面前这猪痛扁一顿的冲动,骂道:“如果凤凰就是朱雀,凤凰又生大鹏,你又说朱雀就是大鹏,那***。岂不是朱雀自己生自己?cao,什么狗屁玩意儿,自己怎么生自己出来?……这这……这也太乱态了吧?”
悟能苦着脸,沉默了半天,然后抬首望天,做孤独状,悠悠道:“这能怪我吗?谁叫这老天他喵的就喜欢这么瞎安排哩?”
“喵的。”易天行骂娘,被气的不善,猛地摔到地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哼哼唧唧道:“易朱是老子生的,但老子又不是什么爱玩**的凤凰。”
悟能回过头来看着他。面上似笑非笑,许久之后,忽然眼jing光大盛,伸出肥手把易天行的脸蛋捧着,好一阵轻抚重摸,表情十分有趣,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易天行被这双肥手摸地直起鸡皮疙瘩,颤着声音道:“怎么了?”
悟能收回肥手,支颌作思考者状:“确实挺乱的,我在想,如果你是凤凰,这事儿就比较能说地通了。”
易天行没好气地呸了一口:“老子是草鸡!”
“那你就是朱雀,朱雀是凤凰,凤凰生大鹏,你那儿子就是大鹏。”
“呸。”
“要不你就是大鹏,你儿子是朱雀,你们都是凤凰生的,那谁是凤凰呢?”
“难道凤凰朱雀大鹏都是玩易容的高手?”
“鹏是他舅,孔雀是他妈,孔雀和朱雀差一个字,难道是结拜兄弟?还是远亲?”
“凤生雀,雀又是凤,这该叫**,还是该叫自生?”
“自生是一种生殖裂变,还是一种jing神上的双重鸟格呢?”
“啊,这真是一个很复杂的哲学问题。”悟能拖着沉重的身躯,往林后行去,轻声吟诵,自言自语着。
……
……
易天行真傻了,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半晌后,他想到一椿事儿:“管是凤凰还是朱雀,不都是一蓬火咩?”他似也有些痴了,忽然醒过神来,痛骂自己道:“管这些鸟事儿作甚!”
古典记载,朱雀乃是一种玄鸟,四灵之一,xing火,亦有火重生之能,故而后汉时,曾有人将其与火凤凰并提。
而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从他一生下来,便被认为是朱雀,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当然,当他刚被生出来的时候,他还不是人,只是一只鸟,一只浑体殷红,腹部略白,神光灵动,可爱无比地小红鸟。
后来小红鸟变成了肥红鸟,再后来肥红鸟变成了小胖子,再再后来,小胖子开始减肥。成功进化为微胖的少年郎。
他甫一降世,斌苦便惊呼朱雀神兽,武当金殿里地那些老道士更是把他当祖宗一样的供了起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都认为这胖墩儿便是这一世的朱雀陵光神君。
唯一曾经怀疑过这小家伙身份地。便是他的老爹,易君天行大人。因为易天行总以为朱雀这种漂亮至极的存在,应该是自己鸟儿子这样憨拙煞冷地感觉。
但易天行虽然读过万卷书,但骨子里依然没有什么化,对事情不求甚解,加上一直相信斌苦和武当掌教外加泰梓儿都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所以他便接受了,不曾追究过事实的真相。
所以……朱雀的名字,便一直安在了他地身上。
这里所说的“他”,当然便是那位会喷火、会飞天、会撒娇、会扮酷、爱好用勃郎宁手枪挠痒的可爱无敌小易朱。
……
……
小易朱从易天行的身体里钻出来时。还是一四年地那个初片。
如果按人类的年龄计算,如今地他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但实际上。他看起来已经差不多十一二岁,面容清美,喜着白衣,手枪插于腰,长发系于后,潇洒小小少年郎……可惜略胖。
小书店的一家人,蕾蕾负责让众人安宁。叶相负责让众人头痛,易天行负责让众人批评,莫杀负责让众人花钱,老猴负责让众人……侍候着。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小易朱扮演的是什么角se。
——他是众人的开心果,也是隐形的大保镖。
在叶相没有醒来之前,小书店里实力最恐怖的,其实是他。至少在易天行上天之后,他是小书店里最猛地一个人物。
随着年月飞逝,chun去秋来。小家伙也一天一天长大了,由鸟化为人,在易天行和蕾蕾妈的细心呵护下。也算是无忧无虑,健康积极地长到了如今。
但孩子大了,心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他本来读的是省城的普通小学,但经历诸多事宜之后,易天行终于死了心,改成在家里上课,请的是家教。易朱对老师很有礼貌,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早熟的懂事孩子,他的顽劣一面,也只会在熟悉亲近的几个人面前表露出来。但在易天行上天之后,易朱便很有礼貌地终止了学习,任凭蕾蕾如何要求,他也坚持这一点。
然后便是天人之战,他随陈叔平往蜀卧牛山,生擒了那个他已经忘了名字的仙人。
其时,卧牛山雷声震天,仙人解体,地塌谷崩,偶有彩虹一架,直通天穹。
……
……
数月之前,彩虹之上。
“喂,你叫什么名字?”易朱扑扇着身后那双朱红遮天地羽翼往天上飞着,一面问着在自己手心里看着柔弱可怜的仙人元神。
这时候,陈叔平正领着陈三星梁四平往省城去,小易朱正领着这个可怜的元神往天上飞。
“神君,小仙蒋雄。”这元神,便是随吕岳君下凡杀人地蒋雄帝君,可怜他命不好,被陈叔平和易朱这两个大凶人堵了个正着。
“噢,蒋雄帝君,好象广东有个北帝庙里还供着你的像,你去看过没有?”高空的寒风吹拂着小易朱嫩嫩的脸蛋,他细声细气问道:“最近这几年我经常到处飞着去玩,发现真武这家伙的香火还蛮盛的。”
“什么庙?”蒋雄帝君已经解体,像小金人儿似的元神全靠小易朱强大的气息包裹着,才没有散去,自是害怕的不轻,抖着声音问道:“小仙久未下凡。”
“好象是什么祖庙?”小易朱皱眉想着:“里面蛮多人玩狮的,前面还有一个大池子,里面放了蛮多老乌龟和鱼儿,看着真恶心。”
“那确实恶心。”蒋雄的元神,诌媚笑着。
小易朱咧嘴笑了:“你也是大人了,怎么这么不要脸,要知道那可是真武的庙,你说他的老龟恶心,回到天界去,你怎么交待哩?”
蒋雄笑道:“陵光神君玩笑。”
小易朱抖抖细如弯月的漂亮眉毛,细声道:“我是说真的啊。”
蒋雄帝君的元神,险些吓得四处散开。
易朱飞的极快,一对翅膀轻轻一扇,便顿时脱离了地球的引力,飞入了幽深的外太空之,深蓝se的天幕,无数宁静的繁星,远处像个白球似的太阳,构成了一副极美丽的图画。
易朱微微眯眼,少年郎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不是易天行,易天行是土包子。
他不是第一次跑到地球大气层外面来玩。
这数年的人间生活,每当易天行与蕾蕾妈谈恋爱,玩亲亲的时候,每当叶相师傅去夜总会或者去医院的时候,他就会偷偷飞到世界各地,飞到地球之外的星系里面去玩耍,反正他飞的太快,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
所以看着这外太空的景se,他并未露出惊艳的表情。
他的生活本来就与众同。
蒋雄的元神在他的手掌间闭目行着功法,半晌之后,才睁开双眼,诚恳拜倒在小易朱肉乎乎的手掌上,谢道:“多谢陵光神君护法,小仙感沛莫名。”
这声谢是发自肺腑的,如果不是易朱以自己的天大神通生生遮遮蒋雄的仙气,当他解体之时,仙元与天地元气互相干扰,早就如吕岳君那般自爆而亡了。
小易朱嘻嘻笑道:“谢不必了,给我点儿好处吧。”
蒋雄恭敬道:“那是自然,小仙回天之后,定当沐浴焚香,ri供奉神君。”
昊天君吕岳已经死了,天庭如今又乱的一塌糊涂,蒋雄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攀上朱雀陵光神君这个大靠山,那倒也是不错。
小易朱在幽幽的外太空里飘浮着,那双如火羽翼缓缓收了拢来,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上天,你带我去。”
蒋雄一惊,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易朱微微笑着,少年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煞冷之意:“如果是要你带我上天,我何必费这大周折保你这条小命?”
蒋雄无语,知道自己生死全在这位神君手上,只得黯然一指太空某处。
那处月球静悬,千年不变。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六章 天界自助游
广寒宫里的气氛顿时被小易朱这句话变成冷凝起来,寒气逼人。
嫦娥姑娘被吓得花容失se,颤抖着声音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尽说些胡话?”
小易朱耸耸肩,挠了挠胳肢窝,轻轻一按,唰的两声,两道如火云般的羽翼从他的肋下生了出来,荡得清静宫殿里风声微乱,燥气渐生。
似是威胁一般。
嫦娥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小家伙,硬忍着恐惧和一丝偷笑,正se扮长辈状:“别胡闹了,当心把姨的宫殿烧了,以后我住哪里去?”先前还让小家伙喊月姐,现在发现有些问题,所以改以阿姨自称。
小易朱嘻嘻贼笑道:“以后自然是和我一道住。”
嫦娥被堵的翻了翻白眼,哼哼唧唧道:“不和你这小破孩子说了。”
小易朱忽然觉得这个天庭第一美女,就算发起小脾气来,也是蛮好看的。他由自主地咳了两声,稚嫩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正se,问道:“易天行现在在哪里?”
他本是一个极倔犟的家伙,一旦拿定主意,便不会再改的。所以一旦认定这个时而泫然yu泣,时而语笑嫣然的仙女儿是自己将来的老婆,那……便一定要是自己的老婆,他不会思考可行xing和前方的困难。
既然已经是确定的事情了,他也就懒得和这个大老婆再说别的废话。没什么好说地,到时候抢了便走就是。
所以他开始询问关键的问题:易天行在哪里?
嫦娥姑娘略觉诧异,用手轻轻捋了捋自己额角青丝,噫道:“你喊你父亲的名字?”
易朱一挑眉头。十分不耐烦说道:“从小就是这么喊的,有什么奇怪?”
嫦娥微微一笑,不再计较这个问题,开始回答易朱地问题,告诉他,他的父亲易天行这大半年在天庭里干了哪些“好事儿”。
虽然她向来长居广寒宫,但毕竟偶尔也会有些天将前来表达倾慕之情,所以对天界的事情也比较了解。尤其是易天行上天之后,四处找人打架,而且最末犯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罪行。生斩了五公主,火烧了摘星楼。惹得玉帝大怒,动用十万天兵天将前去围剿,不料仍然被易天行于千军之,挑杀雷震子。
易天行在天界闹的很凶,自从老猴当年闹过一遭,前几年二郎神闹过一遭之后,这算是天庭最令群仙震骇的头等八卦大事。所以嫦娥知道的一清二楚,便如说书先生一般,细细讲于易朱听。
听书之时,小易朱眉飞se舞,时而紧握胖拳,时而紧皱双眉,似乎恨不得与父亲一道厮杀。
直待听完全书,小家伙沉默少许,如老者般长太息道:“易天行果然没让全家人失望啊。”
在人间的时候。小书店一家人曾经猜测过易天行在天庭的生活是如何的,莫杀曾经说师傅大人一定在大闹天宫,易朱也坚持认为老爸肯定打地无比帅气。今ri从仙女口得知父亲英雄战姿,易朱开心异常。
……
……
“最后他进云了?”易朱忽然想到故事的结尾,眉头皱了起来,仰起微胖地脸蛋儿,望向广寒宫的顶端,那目光宛若有如实质,直刺穿重重桂花香气、白se清纱、叠檐殿顶,直接投she到了广寒宫之上那仿佛万古不变的厚厚云层之。
小家伙的神识很清晰地感觉到那万丈厚云里夹杂着的凶险。
嫦娥一怔,沉默半晌之后,方始黯然说道:“天庭之,从未有仙人能够入云而返,所以一干天庭仙君均自猜测,这大圣的徒儿只怕如今已经形体俱销,魂落幽冥了。”
说完这话,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小易朱一眼,这极短时间的接触,已经足以让她了解到易朱地xing情蛮横凶戾,可爱……只是一种带着甜糖味儿的假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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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宫里一片沉默,忽而,易朱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嫦娥微微的一笑,说道:“天上这些神仙命真好,幸亏易天行没有事儿。”
“易天行没事儿?”嫦娥惊讶问道。
“是啊。”
“你怎么知道的?”嫦娥问了句蠢话。
小易朱懒怠和她解释。易氏父子二人便有如一体双生,对于彼此,总有一种很神秘的力量联系着,如果易天行真的死了,小易朱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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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娥忽然明白了易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幸亏易天行没事儿,天上神仙命好。”——看着小易朱眼瞳里似乎没有什么感情地霜se,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如果易天行真有事儿的话,易朱一定会发狂,一只发了狂的,打不死地,天火纵横,xing情yin戾的小胖红鸟,会让天上的这些神仙非常难过,非常悲哀。
当天,易朱便离开了广寒宫,没有像易天行一样还装成正人君子陪广寒仙子聊上一夜**话题。趁着天光渐暗之机,易朱收起红云之翼,只凭本身神通,化成一道粗线,直往南天门处杀去。
五百年来,南天门一直疏于防范,即便是二郎神反出天庭,也未经由门,所以四大天王天天吃素。直到大半年前,易天行冲入南天门,在那白玉石做成的大牌坊上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多闻天王几位才感觉到,原来自己这个岗位还是有些用处的。
当时易天行冲天门时,当值的是北方多闻天王和南方广目天王,二人久在官场。本打算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直到最后湮灭在天庭多如山岳的档案记载。但易天行后来在天界闹地太凶,杀的人太多,这件事情终究是没有压下来。多闻天王曾经借小银鼠的帮助,找到易天行单挑了一场,但惨败而归。
但,也正是皮借着这次受伤,在天庭ri后的例行调查,多闻天王算是曾经搏命抵抗歹徒,所以没有受什么责罚。反是浑浑噩噩的西方广目天王,被天庭调查人员关进了小黑屋。审了三十几天,草草结案。给派遣到西方某苦荒之地,与某些知名的危险,站到了一处。
广目天王走时,泪眼汪汪地看着多闻天王,羞怒道:“为何只我一人受罚?”
多闻天王黯然无语。
久久之后,广目天王忽然想到当初多闻天王说过的那句话,不由仰天长叹道:“罢了。谁叫你面有人呢!”
今天,天路又出现了一次小型爆炸,多闻天王再也不敢大意,亲自领着仙吏们引天之仙气来养护道路。而恰好,在南极仙翁洞府里采的白玉石今天也到货了,所以还有一干仙匠正在用仙力切石,准备修缮南天门。
多闻天王看着南天门白玉牌上那个深深的脚印,额角青丝一现即隐,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够资格夹杂到那些大人物的争斗,易天行留下地这个脚印,就像是一道深深的耻辱。自己是很难洗涮掉了。
南天门修好了,那个印着脚印地玉石被替换好了,看着平整光滑的玉石面,多闻天王心头一舒,感觉总算是好了些。
……
……
便在此时,一道狙狙红影闪过!
多闻天王目内jing光大作,一摇一晃,满身尽带黄金甲,内里青se隐现,一招手,宝伞霍的一声打开!
奈何这伞被易天行拆过一次骨头,此时看着千疮百孔,就像是拾荒老头手护身兵器般可怜。
而那红影来的太快,抢在宝伞打开之前,狠狠撞到多闻天王身上。
多闻一声闷哼,鼻子里飚出两道血柱,随着这声震天响的撞击声,被撞的斜斜向天飞去。
而那红影,也被撞的弹了回去,恰好在空一扭屁股,一脚狠狠地跺在了新修好地南天门牌坊上!借着强大的反震力,倏然间,消失在南天门后广阔无垠的天界土地里。
……
……
多闻天王满脸惊恐地打着破伞从天上飘了下来,手抚着胸口那个圆滚滚的人形印迹,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界入口骂道:“易天行!你厚道!故意增肥来撞!”
没有人回答他,一片安静里,回答他的,只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
多闻天王猛然回首,只见新修好的南天门猛然塌下!
天门塌,惊起碎玉无数,眼泪几滴。
入天界后,易朱没有像父亲那样去熟悉环境,他大喇喇地扭着屁股,扇着翅膀,在天界广阔的土地里飞行,找寻着父亲地气息。这一路上,他找到了许多洞府,那些洞府都是仙人所居,易天行修道之时,曾经与那些仙人切磋过。
如今的天界,厉害角se死的死,隐地隐,另有一椿极恐怖的大事正在发生,所以反而没有人来管这个四处闲逛的小胖子。
但当那些隐居的仙人被易朱从洞府里熏出来后,却都是默然不语,不敢多和他说些什么。
毕竟和易天行切磋的这些仙人,当初也是将易天行当作友人看待,谁料得易天行后来竟惹出这大祸事来。
易朱也不在乎,顺着父亲的气味,往天界深处去,某一ri,便来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群外。
那处建筑占地约有数千公里之广,饶是蛮不在乎小易朱,不免也有点儿受惊吓,咕哝着:“这么大的宅子,得住多少人啊。”
站在宫殿群外数百公里,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胁下双翅如红云突生,轻轻一扇,他的人已经来到了宫殿群的正上方,几乎要贴着那内里凶险无比的云层。
易朱飞翔在高天之上,眯着眼睛往脚下看去,只见宫殿群外面还是光鲜一片,但内里的建筑似乎遭受过一次恐怖的袭击,碎砖乱烁四处散乱着,有不少的仙役杂吏正在进行着维修工作,但这宫殿受到的破坏太大,看来一年两载根本无法回复旧貌。
在宫殿群的正,有一个大坑,这坑约摸有数百丈之深,看着幽深无比,就像是一道大伤疤,又像是一个噬人魂魄的迷洞。
这便是摘星楼的遗址,当初被易天行的真命火元刹那爆掉的天界第一高楼。
易朱倒吸一口凉气,伸出红红的舌头,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颤着声音说道:“易天行,你玩的这么热闹,居然不喊我……真是气死我了。”
参观完父亲大人在这一层天界战斗留下的痕迹后,易朱下意识抬头,去看那深深的云层,按照所有仙人的说法,他的父亲应该是在一场血腥的大战之后,直接破云而入。
仙人们告诉易朱,只要入云之仙,都不可能全体而出。
但易朱信,他知道自己的老爸没那么容易死。
所以他决定去上层天界看看,顺便找点儿好玩的事情做。抓了一个仙女小姑娘,易朱恶狠很地逼问出东面在哪里之后,便一振双翅,往东方天路而去。
他速度太快,像闪电一般,不过数时,便来到易天行未曾踏足的东方天路,沿着盘旋而上的天路,入了上层空间……他忽然发现了很多好玩的事情,正在等待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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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层天界之,厮杀之声震天,天上地下,无数的仙兵仙将,各服黑白二se,绞杀在一处,参加战斗的人太多,将天界自然存在的万丈毫光都遮去大半,整个世界yin惨惨的,寒风火号。
无数鲜血从天上流下,将这仙界纤净土地染作乌黑一片,腥气薰人,直yu作呕。
易朱傻了眼,心里在想,介个世界怎么了?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七章 血树下
“在打仗啊……”易朱瞪大了双眼,双手有些紧张地在屁股上擦了两下,看着从天上纷纷降下的血雨,看着那些红云顶端不时堕落的天兵尸首,还有那些极高处美丽的法宝弧光,四处乱窜着的纵横仙气,一时愣在地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间不打仗很多年了,撞军舰那些小儿科除外。
所以甫至二层天界,便看见这样一个场面波澜壮阔,演出生死契阔,生命疾速消失的可怕战场,易朱确实很难给出及时而准确的反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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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战役,两边天兵穿着黑白二se,阵营分明,行于云端,分列两线。
战线拉的极长,远远地竟似看到尾巴,漫天的兵士们面se坚毅,手持利刃,身上寒甲泛光,构成一副极冷酷的景象。
两道战线就像两条龙一般,偶尔摆首一触,便有数千军士厮杀在一处,一阵极短促的暴喝声后,便是无数蓬血雨绽出,无数军士化作黑影堕往地面,直赴幽冥。
瞬息间,便有大量鲜活的生命消失,而这些天兵们却是面不动容,沉静而内藏狂热地互相厮杀着。
杀声震天,血气盈空。
两方敌对阵营的更高处,各有一朵五se祥云,散放着不一般的光芒,清新之蕴着祝福之意。将那些似乎带着疗伤之效的光线,洒向己方阵营地将士身上。
但饶是如此,这场宏大的战箐,仍然在无时无刻地收割着生命。泼洒着鲜血,惊恐着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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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朱眯着眼往那彩云之上看去,发现在那云后面隐着这场战争真正的指挥者,可以清楚地感应到那些仙人无比强大的实力,只是不知道是谁。
天界地地面上已经泛起了一层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沫子,与地上的泥土一混,让看见这种场面的人,都免有些眼涩心惊。
血沫在土地缓缓地流动着,静静推着那些被仙家震成碎屑的杂草,往着天路两侧的略低处移去。渐渐地积了起来,积成了几个小血潭。
小血潭像是血se的圆棋子一样。分布在大地上。
血潭旁边有两棵树,一棵知道是什么树,另一棵也不知道是什么树。
因为树叶全部被这场天惊地泣的大战全部绞碎了,只留下枯干的枝丫,而那些带着斑驳伤痕的树皮地老树,也被从天而降的血雨油漆了一遍,看上去就像大地伸出了一只染着血地白骨之手。有一股魅样的美丽。
易朱喘了几口粗气,发现天上交战的双方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这样一个蚂蚁似的人物,拖着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那株血树旁边,一伸手掌,天火疾出,嗤嗤啦啦一阵响,将地上的血泥全部烧成青烟,露出下面干净的岩石来。
他一屁股坐了下去。用手遮住眼帘,淡淡气息从他地身上散发,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停地从天而降的血雨,开始观景。
血树伸着红枝,一身白衣的小易朱盘腿坐在树下,满天血雨坠落,一至他身周约五丈的地方,便会被一道无形的火息烧成青烟,根本落不到他身上。
他本来准备到这层天界之后,去找相熟的家伙问问易天行的下落,但料不得一上来,就碰见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事儿。
这一世的他,相熟地人,也只有那个真武大帝,而如今这战场遮天蔽地,连亘数千公里,又叫他如何找去?此时双方正在搏命厮杀,每一处都夹着吞噬xing命的漩涡,如果易朱此时贸贸然走到战阵之,只怕双方无数件的法宝神器,都会向他碾了过来。
即便他地身子一向坚逾金钢,但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满天乱飞的乱肉残尸碎骨血絮……易朱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问题,他本是不需要用口鼻呼吸的人,却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双眼有些浊了,似乎被什么情绪占据了神识,渡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一个狂燥的声音正在不停地呼唤着。
就像是在处棺材大楼后面的小树林里,他当着邹蕾蕾的面,面无表情地点杀着那些鸟儿。
一种强烈地摧毁生命,终结生命的冲动,不停地冲击着他的清静神识。
……
……
那一年在海边,易天行曾经花过一整天的时间,向他讲述一些极朴素的道理,其最朴素简单的一条:不要胡乱杀人。
易朱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暴戾的小家伙,或许,每一个生命在他最初的时候,都是蛮不讲理的暴君。
但他很尊敬易天行,所以他一直在忍,忍了很久,忍的很辛苦,便是在处那时失态过一次。
而今天充斥着身边的血腥气,头顶高空云头的惨烈厮杀,身旁缓缓流淌着的飘草血流,都在震骇着、挑衅着他的心神。
“出息入息时,正观无常相。息法次第生,展转更相因,乃至众缘合,起时不暂停……”
小家伙柔嫩的嘴唇不知为何起了些干皮,正微微翕张,不停念心经的止观法门,双手相抵,盘膝如藤,五心向天,正心宁意。虽是结着童子印,却定不住身形,有些烦燥的微微抖动,似乎有一股无形地力量在牵扯着他。想让他站起来,将自己柔嫩细小的身躯投入到头顶高空那场毫无意义的屠杀当。
满天的仙气对杀,密密麻麻,有如流星。又有如人间地极光一般美丽。
美丽而又凶险的战场之下,被血染红的大地之上,几汪血水水潭侧,易朱坐着,一身白衣,素净无比。
他身后有两株红树,狞艳无比。“下面已经打了几个月的仗了。”
易天行站在须弥山的悬崖边,眼清静一片,如黑玉般令人心安,他看着脚下万丈悬崖。看着远处云海外缓缓飘浮着的几座金山,用翘起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脚下不知多深的地方。
二师叔没有急着答话。只是叹了口气:“我在天庭的时候,没有打过仗。”
易天行回身,微笑望着他:“你当元帅之前也没打过仗?”二师叔当初是天蓬元帅,也算是天庭里极大的官儿了。
悟能抽抽鼻子,大袖一拂,潇洒道:“一个天天想着打仗地小兵是可能当元帅的。”
易天行笑了笑,转而问道:“依师叔看来。真武大帝这次造反有几分成算?”
悟能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真武一丝成算都没有。”
易天行讶异道:“为什么这么确定?要知道天庭如今空无一人,根本没几个大将能用,二郎神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哪咤父子也不见得那么忠心耿耿。”顿了顿又道:“虽然真武肯定不如玉帝经营ri久,那般有实力,但从北宋之时开始,在观音菩萨地暗帮助下,真武在天庭里的地位一天一天高了起来。如今已经执掌了北极宫,号北极紫薇大帝,这可是第二号人物。”
他皱眉道:“老二打老大。老大又有些老年痴呆,这事儿有得一做。”
虽然他明白,真武大帝表面上的英明神武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如墨水一般的东西,但毕竟是相熟之人,而且从人间到天庭,易天行也承过他些情,所以还是愿意真武能够打赢,将来做田舍翁也好和天上说话。
悟能翻了翻白眼,略带讥讽地瞥了易天行一眼:“在天庭,老大和老二之间是有根本的差别的,你不了解这一点。”
“什么区别?”
“这是规定好的,老大就是老大,老二就是老二,如果老二想当老大,这就破坏了规矩。”悟能慢悠悠说道:“而真武此次虽然动用极大力量杀向凌霄宝殿,但他忘记了,他已经破了天庭最重要地一条。”
“他破了规矩。”
易天行一怔,旋即笑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是人来破。”
“谁破过?”悟能笑道:“你不要忘记,这个老大老二排队吃果果的规矩不是玉帝定的,也不是大家一人一票选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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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少许之后,易天行恍然大悟,叹道:“我确实忘了这一条,这规矩是三清定的,玉帝也不是自己当的玉帝,而是三清让他当的玉帝。”
“不错。”悟能淡淡道:“所以天庭任何一次造反,都只会失败,因为没有人能够稍微撼动一下三清的力量。”
三清,是很恐怖地几个老家伙,千年来少问世事,但神威未减。
易天行忽然笑了起来。悟能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易天行笑着摇摇头:“我忽然想到,如果真武大帝的背后,便是三清的话?这件事情岂不是会变得非常有趣?”
悟能摇摇头道:“如果三清不想让玉帝坐在那把椅子上,只需要喊人传句话,玉帝自然也就下来了,何必打打杀杀,填进去百万生灵,难道不怕道心逆天,有陨灭之虞?”
易天行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心底深处却在想着,玉帝地背后,似乎还有个深不可测的阿弥陀佛。
他的目光重又回到绕着须弥山的云海金山美景之,云深不知可有人家。
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易天行感觉自己的神识深处,多出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清晰的一丝烦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下面那层天界,两株红树上的血水早就被易朱身上散发出来的火息蒸的干了。
血涸斑驳着,就像是怎么看也看明白的抽象画。
他依然盘腿坐在树下,结界依然遮蔽着他的气息,蔽佑着身后的树。
结界外的血雨连绵不断地下了几个月,原本还是小圆镜般的血潭,如今也被万千天兵天将的血水汇集而成一大片血泽,泽偶有怪异蔓草长出,一片腥气令人作呕,好在天界原本纯净,没有蚊虫恶蝇之类的物事。
所以血腥只是血腥,没有什么腐化气息。
易朱在结界里静坐了几个月,最初时,他并没有准备坐这么久,只是准备等天上那些无聊人打仗打累了散开后,他便要重新开始自己的寻父之旅。
但他久居人间,忘了一件事情。
仙人们打架是容易累的,更不会饿。
所以这场北极紫薇大殿与凌霄宝殿之间的残酷战争,一直打了几个月的时间,而没有停止。
开始的时候,小易朱还有兴趣在天火结界里看看这些像电子游戏般的战斗场景,但看的久了,也便腻了。
所以他睡了一觉,盘着腿睡了一觉,就这样浑然自在地进入了静坐冥思的状态。
修行这种事情,总是以一种很蹊巧的方式给人机会。
易朱糊里糊涂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一静坐,便是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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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之上的第一次天界大战持续了几个月后,那两朵彩云后面的厉害人物,终于发现了在两边军队的下面,还有一个第三方的存在。因为在血泽之,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个洁净无比,却什么气息都没有的半圆形净地。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方派出人马去试探易朱,反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个淡淡天火息结着的结界。
厮杀着的下层仙人们似乎知道那个结界里有一个实力恐怖的仙人。
那里面确实有个很恐怖的小家伙。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八章 一觉到天明
天界大战连绵数月,战局已显疲态,万千生灵葬送在空气之,无数怨魂散离,化为弥光混血尘,纷纷洒洒落在天界土地上,汇成血溪,汇成血潭,汇成血泽。
一大片粘稠的血泊凝结着万千生灵的印迹,在血树之侧轻轻荡漾。
一阵清风吹过,稍除烦恶之意,高空之上,两朵彩云缓缓飘下,双方摆成长龙的无数天兵天将以战袍覆面,瞬间隐于虚空不见。
霎时之间,天界回复平静,只余两朵彩云,两株血树,一个淡淡泛着红光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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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散开,两边法力高强的仙君们面无表情地降落在血树之侧,看着敌对方的仙人,没有说什么话。
凌霄宝殿那侧的仙君微微皱眉,却是正眼都看北极大殿那边的敌人,反是将目光投向血树之侧的结界,以这位仙君强悍的仙力,竟然也无法将目光穿透那个结界,看清里面的动静。
“这结界,究竟是何人?”
仙君银发童颜,微微摇动蒲扇,轻声问着身旁的仙人。
身旁仙人低首恭敬道:“普化天尊,下仙看出来其奥妙。”
普化天尊皱眉,看了一眼,正在数百公里外飘浮着的那朵彩云,面无表情道:“北极叛兵势大,虽然真武大帝并未亲至,但此场大战也是毁命无数。”他清清湛湛的目光扫过地面那些泛着恶腥之气地广阔血泽。幽幽道:“这两株血树生于血泽之畔,只怕万千幽灵汇集,会生出什么魔魄也不一定。值此大战之机,能让北极叛兵有可趁之机。想办法将这魔魄炼化了吧。”
身旁的那个仙人犹豫道:“万一是何方隐居上仙,我们妄然出手,另树强敌,只怕……”
普化天尊沉吟片刻,道:“董全你说的有理。只是我们双方同时出现在这血树之畔,不知道那些叛逆是何想法,如果是对方的一大助力,那便不妙。”
董全出计道:“不如先在一旁静观其变,若这天火结界是魔魄,待结界开后。我们再收不迟。”
普化天尊微微一笑,看着数百公里外北极大军地那朵彩云。淡淡道:“只怕某些仙家不会给我们出手的机会。”
董全冥思苦想,半晌后道:“数月来,依天尊令,下仙一直观察此处,发现这结界里似乎有些说不明白的变化在发生。同时我也在注意对方的动静,发现北极叛逆那方,似乎对这个天火结界十分忌惮。敌我双方同时约束着,不向这个天火结界靠近。”
他抬起头来,眼瞳里忽然闪过一丝恐惧,道:“天火?天尊,你说……会不会是……大半年前……那个?”
普化天尊一愣,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然后摇了摇头:“易天行入云,一定已经死了。可能是他。”
听到普化天尊如此肯定,彩云之上的众位天庭仙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是那个喷火易天行就好。易天行半年前在天庭闹的太凶。不知道杀了几万仙人,毁了多少宝贝,已然在天庭众仙心留下大大的一道yin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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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一位仙家哆嗦着声音问道:“如果易天行真的死了,那万一……大圣爷脱困而出,怎么办?”
如今斗战胜佛被关在人间归元寺的消息,经过这几年间的几次闹腾,一传十,十传百,已经成了天界人人皆知地秘密。
彩云之上,顿时霜气骤现,众人噤若寒蝉,敢接话。
普化天尊表情有些尴尬,忽而厉声喝道:“值此天界大战,天庭生死存亡之机,尔等妄谈闲事何益?”
这话说的很别扭,只是在大战之时,说老猴复仇地可能,确实只会降低己方斗志,毫无好处。
不过天庭众仙家当此危局,还念念不忘大圣爷的复仇,这自然说明,在大家的心目,那只猴子,比北极紫薇大帝麾下百万天兵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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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大殿叛军那方也有一朵彩云飘了过来,只是彩云边上有一道淡淡的紫se,看着华贵之夹着一丝yin沉。
紫薇之se。
彩云三十三司天神各执一鼓,看着杀气腾腾,瞧着下方地面两株血树,还有血树旁的那个天火结界,众神也是迷惑不已,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的强大能量,却不知道是不是天庭玉帝老儿在战场上埋的什么后手。
交战地双方各有忌惮,所以将自己麾下万千将士唤回虚空,只留下仙力了得的一干人等,守在血树之外,静静等待着那个结界破开的瞬间。
传说古印度有一条叫做希拉尼耶底的大河河岸边长着一片高大茂盛的娑罗双树林。释迦牟尼八十岁时某天,他走入河洗了个澡,然后在林子里挑了两根大的娑罗树,铺上草和树叶,又铺上了袈裟,头北面西,枕右手侧侧卧,准备睡个香甜的午觉。
这是佛祖在人间最后一次睡觉,一觉醒。
佛教徒认为这是佛祖的涅盘。
什么叫涅盘?涅盘就是寂灭,就是灭度,离诸有者,脱烦恼而去,是为涅盘。
易朱没涅盘。
他还没有活腻,所以只是睡着了,总有醒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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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朱醒地那天,天se大变。微白毫光无来由地被镀上了一层红光,天地之间一片燥热不堪。
两株血树地斑驳血树皮也再经起烘烤,嗤嗤响着裂开,露出里面的新鲜树身来。就像是重生一般。
两朵彩云里遁着地仙人,一直在安静地等待着结界破开的那瞬,但此时,也被这天地异动整得有些心神不宁。
普化天尊心血来chao,一掐指,眉尖顿时皱成了山川,喃喃道:“有凶兆。”,当
身后有仙家出主意道:“趁妖物还未大成,收伏它去。”
“呸呸呸呸!”连着数声呸,众仙家齐声蔑道:“小小妖物,何需如此惧怕?”
普化天尊却是叹了口气。知道众仙家发现了这天火结界地古怪,没人敢于前去。只得正se一拂袍袖,极有礼貌地对彩云深处行了一礼。
彩云深处一个声音嗡嗡响了起来:“天尊何需行礼?本君有愧。”
“结界遮蔽,只是偶露一丝峥嵘,便令天地变se。想那结界破开后,更是天火纵横,即便不是易天行,也非我们这些仙躯所能承受。火德星君。此次非你出手不可了。”
彩云散开,深处出现一位仙人,这仙人全身红袍,头戴金冠,面se大褚,散于仙裳之上的头发全数猩红,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火般。
正是南方三气火德星君:罗宣。
他与普化天尊位秩相拟,只是此次天界大战太过凶险,所以加入了天庭一方的战阵。但听调不听宣,所以普化天尊请他出手,必须要有些礼貌。
火德星君瞥了一眼脚下遥远地面上的两株血树。伸手在空随意地划了划,然后捧着一掬空气送到鼻侧嗅了嗅。
本来还是宁静无比的脸上,在这一嗅之后,却是大惊失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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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星君的脸上猛然炸出一层离火,火se或深或浅,配合着他变幻不定的神se,看上去异常鬼魅。
普化天尊看着火德星君表情,心头便大叫不妙,神识一渡,悄悄对火德星君说道:“星君发现了什么?”
火德星君脸上的火苗子终于熄了,眼瞳里却出现了一丝愧意和恐惧,神识里对普化天尊说道:“那结界里不是什么妖物,乃是陵光神君真身,他正在修行之。”
“陵光神君?”普化天尊纳闷道:“陵光神君早就不知去向,怎么忽然出现在天界?”
火德星君暗提醒天尊道:“陵光神君是易天行的儿子。”
普化天尊险些吓得从云头跌落下去,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陵光神君的暴戾脾气地,如果真是易天行的儿子,万一神君要为父报仇,那可怎么办?他赶紧对火德星君问道:“趁着陵光神君未醒,星君前去收服他。”
彩云之上,众仙看见普化天尊与火德星君不言不语,知道二位大仙正用神识交谈,便去打扰,只是看着下方那个天火结界渐渐现在实形,不免有些着急,看见普化天尊后来奇怪面se,更是心惊。
火德星君听见普化天尊这个请求,吓得不轻,面上虽然依然平静无比,内心深处却在暗骂:“你这个死老闻,喊老子去送死。”表面上笑眯眯说道:“本君今ri还有事情,要回凌霄宝殿复命,此次大战如今看来已近尾声,那我便去了。”
普化天尊微笑道:“星君乃我方强助,怎能轻易言退?”在暗骂道:“星君,此处就你与火亲近,你不去,谁能去?先前知是谁还好,如今既然知道是易天行地儿子,那肯定是我方的敌人,你若走了,我们怎么办?”
火德星君把眼白一翻,一挥袖子,竟是招呼也不打,召了一朵白云,便往远方飞去。
普化天尊气得善,直捋胡子,骂道:“就算他以前是你上司,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瞬息之间,火德星君已经变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白点,神识远远传了回来,最后一句话:“不要忘了,那雀儿脾气不好,这些年来他在天庭的官都是我在当,万一他不高兴怎么办?还有就是,我是会玩火,但那家伙是玩火的祖宗,我可不想送死。”
普化天尊看着脚下的天火结界愈来愈浓,天界温度愈来愈高,急的行,神识赶往远方追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爱打就打,反正当初打易天行地时候,我可是没有参加的。”火德星君yin笑道:“我要赶紧回府,指挥儿郎重新把陵光神君大人的塑像摆起来,把他原本的房子打扫干净,同时把大厅里最高的那把椅子让他给坐。万一他想回府瞄两眼,我也好拍他老人家马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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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树旁,天火结界渐渐现出真身,淡淡天玄火像是流水一般,在一个空无的圆球面上缓缓流淌,看上去十分美丽。但这个结界所散发的高温,却是让那两朵旁观的彩云都畏惧地退避千里,而那两株血树也终于忍受不住高温,嗡的一声烧了起来。
旁边浩然千里地积血潭也被蒸发,血气蒸腾,光线扭曲。
结界上流淌的玄火颜se越来越深,和四周的血景渐渐变成一se,却是在结界上缓缓凝结了起来。
高天彩云之,众仙定睛看去,只见那个结界上朱红玄火渐渐凝成一形。
——一只振翅yu飞地红鸟!
鸟首灵动,鸟目似睁未睁,带着憨稚之态。
咯喇一声,天火结界就像是个鸡蛋一样从破开!
猛烈的天火随着这次破裂,在大地上熊熊燃烧起来。
……
……
蛋壳之,是一大片朱红se的羽毛,软茸茸的羽毛正,小易朱正无比香甜的睡着,头向着北方,面迎着西面,两只脚丫子拧在一起,头枕在手上。
他没有变成大鸟,依然如往时般清美可爱,此次“睡觉”的结果,似乎只是脸蛋儿变得更瘦了一点,由微胖变成了微微胖。
满天烈火,小家伙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天上飘着的那两朵彩云,忽然间黑瞳一闪,看见了正在往天边疾逃的火德星君,不由嘻嘻一笑骂道:“小火,看见老子就跑?”
……
……
有分教:劫后余火马屁在,相逢一笑神君回。
第六部梵城 第五十九章 焚香(上)
唰的一声,小易朱肋下猛地生出两片奇阔无比的深红双翅,翅上羽毛明亮,se异似火,比当年被大势至菩萨逼出的新生双翅,要显得美丽许多……大上许多!
他依然穿着那身武当山掌教真人供奉的火衲布白衫,身形幼小,而身后的双翅却是足足伸展出去了数十丈,遮天蔽光,如焚天火云!
易朱身后的双翅轻轻一上一下地摇晃着,面se温柔,看着十分宁静。
但那翅膀太大!便只是轻轻地上下微动,翅尖便刮起一阵狂风,吹拂着天界土地上飘浮的那些血雾四处乱窜,无数罡风刺向千里之外的彩云,声势好惊人。
两方仙人复又遁入彩云之,再退千里。
……
……
像是长大后的山鹰初试峻岭搏兔,小易朱不停扇动着庞大的双翅,又像是在天界的燥风晾干自己的羽毛,半晌之后,大地上一片灰雾,灰雾落下后,小家伙有些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微微偏头,看了看自己远在数百丈之外的羽翼之尖,脸上出现一丝甜甜的微笑。
瞬息间,微笑却变成了惘然,小家伙挠挠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样把这双红云之翼收起来。
这翅膀大倒是大,用来唬人是蛮不错的,用来飞估计也是蛮快的,但如果平时就这样伸展着数百丈的身外之翼,确实也挺不方便。
比如……上厕所之类。
易朱嘻嘻笑道:“这玩意儿还真麻烦。”在自己地身上自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肋下的那个机关,使劲儿摁了下去——在人间的时候,要收翅膀时,他只需要心念一动。至于腋下的那个小鬏鬏,还是蕾蕾妈和叶相师傅摁地熟门熟路一些——所以他一时想不到这块儿。
只听得唰的一声,身边两道恐怖巨大的血翼化作了两道红光,收了回来。
但易朱脸上的迷惘并没有完全消失,他搭着凉蓬,看着天边火德星君幻成的小白点,讷闷喃喃道:“为什么我能喊出那个家伙的名字呢?”
……
……
在天边,火德星君被易朱破壳之后的第一句话吓得险些从云头直摔了下来,却是不敢飞回陵光神君身边,又不敢不搭理。所以高声喊了句什么。
隔的太远,包括易朱在内。两朵彩云之上的两方仙家都不知道火德星君喊了些什么。
火德星君喊出那句之后,瞬间消失在天际,再无踪影,而那句话从天界的高空之上掠过,竟被某种神通赋予了实形,耀着红se地火光往这边赶了过来,不过数刻。便悬浮在了易朱身前的空。
那是一句话,火德星君地一句话。
“吾至亲至爱至敬神君大人,下属先回府一步,扫榻,煮茶,写书,准备大计。”
何为大计?
这火德星君心想神君大人乃是易天行之子,又是真武之友,如今易天行死于凌霄宝殿法宝阵的追击。而真武又叛了。那……自家大人也一定是要叛的,这大计自然便是造反大计。
……
……
小易朱却是完全看不懂,他只是醒来的那一刹那。似乎记起了自己上一世在天界的某些事情,但那些记忆仍然是无比模糊。而且虽然天庭众仙都以为易天行死了,易朱却是清清楚楚地感应到父亲还在某一层的天界里打混,所以对于凌霄宝殿自然没有太多恨意。
造反?他不大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
大计?他根本就看不懂这两个字。
那句“火话”地字符在空燃烧着,倒蛮符合火德星君与小易朱的身份,每一个字最后都变成了一个极可爱的小火人,手舞足蹈。
易朱嘻嘻笑道:“这些小火人真好玩。”
他伸出手去,那些小火人受到他体内至阳火息的感召,嗤嗤数声,都飞到了他的手掌上,对着他的脸拜服下去,叩了几个头,便消失在了空气。
彩云之的普化天尊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渐渐露出寒se,他知道这些小火人其实是火德星君的一次试探,火德星君其实也很惧怕陵光神君归位,所以假意臣服于易朱,却是用那些字符火引得易朱伸手去玩。
那些符火乃是龙虎山张道士与火德星君共制,最为yin毒,能引动一应仙体内的阳xing仙气爆开。
没想到陵光神君嘻嘻笑着,轻轻松松便把那符火收了。
从这一个动作,普化天尊就知道这位神君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地,面se一寒,手杏黄se的小旗一晃,彩云之,顿时一阵清风飘过。
董全见天尊动作,赶紧抬起左手,将自己右手持的师门法宝往袖口里塞,然后口祷祷有辞,变出两枚黄纸符,加持在自己腿上。
普化天尊余光一瞥,发现董全腿上是枚神行咒符,不由异道:“董仙人,这是何意?”
董全啊了地一声,傻乎乎地望着普化天尊,嘴巴张的老大,半晌之后迟疑问道:“天尊刚才挥旗,不是准备收兵便退?”
普化天尊眼寒意大盛,盯着这厮,面上怒se渐现,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董全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主帅之意,不由心头微颤。
……
……
随着彩云的杏黄旗摇动,彩云之顿时分成了前后两截,后面那段彩云在空被清风一拂,迅即分成了三十朵云朵。云se乌黑,煞气骇人。
每一朵乌云团,都出现了一个金甲力士,力士身前搁着一面巨鼓。巨鼓没有鼓皮,只是一个空框,但力士仍然是举着鼓棰奋力锤下。力士手臂肌肉猛缩,棰头落在鼓面的虚空上,那处地空气便是一阵剧震。
鼓声震天,这便是要战了!
在漫天的鼓声之,修为稍低的仙家都躲进了彩云之。
而那三十力士身处的乌云团却被这鼓给震得碎了开来,碎成许多小云片,云片在空遇风见惩,又化作乌云团
一朵乌云团又生成三十五朵乌云。
头前乌云之上。又是一力士擂鼓。
乌云再分。
……
……
如是者数次,乌云便完全散开。化为数十万朵乌云,点点如墨灯,悬于高天之上,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天穹变作了黑se。
每朵云上,有素甲天兵若干,如此一算,便有百万之数。
一见凌霄宝殿这边摆出偌大阵势。北极大殿的叛军早有反应,也是将无数天兵摆了出来,乘的是紫云,着的是黑甲。
一片天穹被两边的战阵各自占据一半,一半是黑se,一半是白se,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小易朱一怔,心想这刚歇了会儿,怎么这些无聊的家伙又准备打架了?他摇摇脑袋。拍拍屁股,发现两边似乎都不准备找自己麻烦,那就不用再躲了。在地下寻条道路去千里寻父吧。
正这般想着,普化天尊的话语像雷声一般轰隆隆的响了起来,从彩云之巅,直达地面,震的血雾微乱。
“恭迎陵光神君归天,请神君赴凌霄宝殿录籍归职。”
易朱愣了愣,才停住了脚步,想起来自己的官叫就是什么陵光神君,敢情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是在和自己说话。他从嫦娥口得知自己老爸和玉帝手下打仗地事情,怎么可能还跑到凌霄宝殿去给玉帝老儿磕头,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自行往西边走去。
普化天尊面se一寒,手杏黄旗一挥。
满天乌云骤然一响,无数天庭战将将手长枪直刺向前,作势yu杀,天光照耀在白se的铁甲上,闪闪发光。
“霍!”天穹地另一侧,北极大殿的叛兵齐声暴喝,乘着数十万朵云向前逼近数十公里,身上黑甲上挂上了一层霜se。
大战一触即发。
……
……
易朱停住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异像,皱了皱眉头,鲜红的嘴唇嘟着,似乎很不高兴。
北极大殿叛兵这侧数十万朵紫云之上,是那朵一直没有现过真形的彩云,此时彩云之上飘落下来几个黑影,向着易朱飞了过来。
易朱眼异红一闪,妖魅无比,体内的天火气息一动念便散了出去,远远笼住了身周数百丈的地方。虽然他还是个小孩儿,但从小打地架太多,除了大势至菩萨实力恐怖,他没办法之外,还从来没有人打得过他。
所以易朱一看有人来了,不论是友是敌,先蛮不讲理地防着再说。
火息一出,天地顿然变se,血雾蒸腾而净,大地枯灼一片。
从那紫边彩云上下来的天司之神,闷哼连连,运起护体仙气,却依然抵挡了易朱二次苏醒后体内蓬勃的火元,被震成了几个滚地葫芦,身上带着火丝,变成几个火人,飞了出去!
蓬蓬数声,那几个天司之神重重地摔在地上,马上盘腿静坐,以本命真元好不容易扑灭了身上的火星,齐齐抬头,看着数公里之外愣愣站在大地那个白衣孩子,眼神里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嗤嗤响声起,他们身后的沙地上忽然出现了一道yin影,yin影一扭,便有一个浑身黑se紧身服的女子袅袅然从黑影里生了出来!
“拜见蛇将。”
这女子正是真武大帝座前心腹黑蛇,她看都未看那些行礼天司之神一眼,款款向前轻移玉步,一扭一扭间风韵无穷,对着远方的易朱福了一福,温柔无比行礼道:“神君,您回来了。这些天司战神,如今是大帝座前将领,我让他们来接您回府,料这些鲁神太直,请神君息怒。”
易朱从喉咙管里呃了一声,揪了揪头发,纳闷问道:“蛇女?是真武的丫环吧?原来是你们在造反啊,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
“呃?”易朱又呃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这个浑身妖媚气地黑衣女子,心想这名字取的……“去和真武说,我又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找我爹地,他那儿我就不去玩了。”
蛇女白雪柔媚转眸,露出为难之se,缓缓道:“不方便太多人听见,神君大人明鉴……”话语末尾,向易朱使了个眼se。
易朱打了个寒颤,心想老子还没到青chun期,你抛媚眼有个锤子用。忽然间他脑内灵光一闪,知道其定有蹊跷,想了想,瘪瘪嘴道:“那你们别打仗了,给我带路。”
这话说的很自然,但在这样一个万千将士准备厮杀,血腥战场一触即发的当下说出口,未免让人觉得太过儿戏、太过荒唐。
但易朱这样认为,他从来不觉得打群架是个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所以能不打最好。
同样,白雪姑娘也不会这样认为,因为她知道这个看似可爱的白衣少年,温纯的面下隐藏着的是凶残暴虐不讲理的脾气,连自家大帝提到这个在自己身上撒尿的雀儿,也只能苦笑摇头。
于是白雪姑娘也只能苦笑,摇头道:“神君大人明鉴,此时双方大战一触即发,本将实在脱不开身。”
……
……
“不妙。”站在高高彩云之巅注视着下方动静的普化天尊惊道:“我怎么忘了那雀儿与真武叛帝向来交好,若那蛇妖说服雀儿出手,那便不妙。”
思忖即定,他一挥杏黄旗,无数战士乘着乌云,持着仙兵,如蝗虫一般,带着撕裂空间的嗤嗤厉响,杀向了易朱与蛇女,还有那脱离北极叛军大队的诸司天神。
易朱回首望去,眸子里红云急缩而成瞳一个幽暗赤点,恼火说道:“偷袭就是道德问题了。”右手一伸,五指微分,指尖骤然大放光芒,五道极高温的天火线she了出去。
第六部梵城 第六十章 焚香(中)
白衣易朱指间she出的天火线极亮极炽,在空气又异常奇妙地一折,就像是人被腰斩一样从断开,一下子成分了两束,紧接着,又分成了四束,八束,十束……
最后爆成了一束极洵烂的火花,而每一道细微的天火线,便是一只杀仙的剑!
无数丝天火迎上了无数的天兵,空骤然爆出无数朵火花,便是这一个照面,便有数千天兵瞬间炼化毙命!
……
……
“神君天威!”
蛇女领着三十三天司诸神,并高天之上那百万北极大殿叛兵轰然喝道,为易朱壮声势,没人注意到蛇女白雪的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彩云之上,普化天尊面无表情,手杏黄小旗静立如剑,空,如蝗虫般密集的天兵天将,依然前赴后继地向易朱杀了过来。
……
……
易朱看着这阵势,吐了吐舌头,耸耸肩,苦脸皱眉道:“这么多人,我打过来,你们慢打,我先撤。”
一拍圆屁股,巨大无比的火云双翼便从他肋下猛地生了出来,翅尖微振大风起,正待飞起时,却被蛇女白雪急急出口的一句话拉住了身形:“神君,易天行大人去过北极峰下。”
易朱猛地停住身形,回首皱眉,忽然语调冷了起来:“真武那里我自然是要去的,可是你留我在这里做什么?是准备让我帮你打仗?像我这样要钱地帮手。找着很爽是不是?看我是个小孩子,就好骗是不是?”
他确实是个小家伙,但不怎么好骗,面上骄傲的光泽都露了出来。
蛇女顿首于地。诚惶诚恐道:“神君大人,天行大人与我家主人有约,双方合力清帝侧,如今大战在即,请神君大展神威。”
易朱瘪瘪嘴,看着满天如蝗虫一般的天庭兵将,知道此时再走也来及了,若展翅而飞,只怕这一路上就要烧死几万人。
他极恼火地哼了声……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蛇女傻了眼,心想神君大人就算恼自己。也不至于学人类小孩儿坐地上耍赖吧?
眼看着第二波攻击已经到了,蛇女白雪无暇再思考易朱的问题。身子一扭,身上地黑se紧身衣马上消失在空气之,化作一道yin影遁回彩云之上,带领着北极大殿的叛兵,迎上前去,堪堪抵住了天庭兵将的可怕攻势。
……
……
数月来的战争,不知道死了多少天兵。在地面两三米处飘浮着的血雾依然弥散着,虽然被易朱刚才的火威烧去了不少,但还残留了绝大部分,像个红se的气海。
易朱一屁坐在地上,用手像赶蚊子一样地赶着身边的血雾,一边咕哝着,一边看着天地像流星群一样互相穿插着的战局,看着天上时有天兵的尸首摔下来,忍不住摇摇头。用手指着骂道:“没点儿出息,就知道打架。”
易朱不想打没有技术含量地群架,但天尊大人却敢放过他。毕竟他是易天行的儿子,鬼知道他一屁股坐在恐怖战场地下方是在做什么。
没有仙家敢相信,这个实力恐怖的小家伙,确实只是想观战,置身事外。
所以凌霄宝殿那方发动的攻势,倒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朝着易朱那个方向来的,天兵们密密麻麻地杀了过来,隔着数十公里,便投掷出手的仙兵,无数耀着仙息的长枪尖戟,就像是箭矢一般,朝着易朱投掷了过来,声势十分可怕。
易朱挠挠脑袋,有些烦闷,一手向天,又布了一层天火结界。
浑圆的结界上,天玄火缓缓地流淌着,结界旁地空气都被高温烧的嘶嘶响了起来,光线开始曲折,那些疾速掷来的长枪,看上去更扁了一些,很像人间的寻弹。
长枪如林,狠狠插进了易朱所投的天火结界!
……
……
没有什么叮叮铛铛的声音发出,只是一阵连绵不绝的轻嘶之声,伴随着一阵微焦的燥气,数千枝长枪在瞬息间,被天火结界的高温屏障灼成数千道轻烟,如同冰枪插在红铁之上,感觉又特像烙铁在烧猪蹄毛。
虽然看似轻松,但这次冲击,仍然让易朱地灵识里微微一震,结界上蕴含着的天火也耗损大半,虽然他马上用体内丰沛至极的天火元补充了结界,可依然非常不爽。
小家伙翻了翻白眼,嚷道:“别惹我,烦着呢!”
这是他出生之前,在国曾经很流行地化衫口号,那些愤怒且自以为jing神层次蛮潇洒的年青人最喜欢穿。
易朱此时就很愤怒,而且以为自己悟出的“杀”,jing神层次蛮潇洒。
大风!大风!
在彩云之上的双方仙人看官却是纳了闷了,心道这天火结界里的白衣少年,怎么和传闻的凶戾形象大相不符?甚至比他著名窝囊废老爸易天行还要窝囊一些,居然任人打还手?
蛇女白雪一面指挥着大军抵挡凌霄宝殿的攻势,大半的jing神却还是放在地面上,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本以为凌霄宝殿率先攻击,一定会激怒那位易怒的神君大人,但神君大人居然……竟然……赫然,乖乖地坐在结界里!
太不可思议了,真武大帝知道易天行给小朱雀取名易朱时,便曾经打趣过。那雀儿应该取名叫易怒。
可是,易怒的易朱,居然此时一直忍地住没有暴走。
之所以如此,全有赖于当初易天行在大海边上对他的教育。
其时白浪扑礁。父子游泳,沙鸥翔集,岸沙黄黄。
“万事有始有终,海岛亿年来在这水升升降降,素山渐成沙丘,河流变了模样世十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永亘不变。”易天行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出神说道:“千片变化,却让你我有机缘出现在这尘世,本身就是件极幸福的事情。所以生命本身。便是值得我们去细细体味地美好,不可轻忽。可粗暴。应该像煎小鱼儿一样,小心盯着,一刻放,但别太使劲儿翻它。”
……
……
“生命是一种脆弱而珍贵的东西。”易朱苦着脸,看着天上不停往自己的天火结界里扑来的天兵,看着那些面相肃然,满身正气的凌霄宝殿天兵。一个接一个前赴后继地在天火结界上烧成青烟,不由急地直挠头发,咕哝道:“那破爹,不让我杀人的,你们别自杀啊!”
时间一点一点地在流逝,如飞蛾扑火般,足足有数千个天兵的生命消逝在易朱喷出的火息结界上。
易朱的脸se越来越红,但实际上维持这个天火结界,已经开始有点儿烦了。尤其是看着那些不知死活的炮灰竟然如此悍不畏死,更是恼怒地狠。
而彩云之巅,普化天尊和那一干仙家却是直觉触目惊心。想不到陵光神君神威竟如天地之能,无需法宝相助,只凭本身火元,便轻易湮灭如此多的天兵天将。
又过了些时辰,易朱终于忍不住了,脸上火光变幻着,嘴里骂骂咧咧着,站了起来。
天上众仙看见他站起身来,唬地一唤彩云,往后退了数百公里。
易朱一伸手,收了天火结界,骂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倔?”
唰的两声,两扇翅膀从他的肋下弹了出来,恰好扇到那些趁着结界破开,杀了进来的天兵身上,只是一触,便嗤嗤焦味起,烧死了几百人。
易朱翻翻眼白,一扇双翅,大地之上狂风大作,无数天兵被扇下云头,惨被罡风撕成碎片。
“拦住他!”
普化天尊看着那小神君似乎是准备往西边去,以为他要为父报仇,去凌霄宝殿大闹天宫,吓得不善,急挥杏黄旗,调来诸方天兵,将易朱头顶那片天空堵的死死的。
北极叛兵这边,见易朱一起身,一展翅,便神威大现,齐声欢呼。三十三司天神各领部队,迎前去,准备接易朱回阵。
哪知道易朱皱皱眉头,紧紧拳头,啐了口口水道:“管你们要死多少人,小爷去也。”
说完此句,他整个人便化作一只巨大的火鸟,破空而飞,一路上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万天兵,直将那密密麻麻地天空烧出了一道无一余物的干净区域!
“噢,就知道这小子忍不住。”
站在须弥山顶,易天行眼金光大作,看着云海深处,用自己腹内的菩提心生生构成一面道家明镜,凭借着与鸟儿子之间强大无比的神识联系,死死盯着那镜子里的景象。
明镜之,易朱化身火鸟,直冲天穹,一路之上天庭众仙相拦,双方战况惨烈,死伤无数。
易天行一面看着,一面眉头微抖,看来十分紧张,拳头也是紧紧地握着,骂道:“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教育真是失败。”
一旁的二师叔打了个饱嗝,将手的玉米棒子扔进那一堆残棒之,反骂道:“要是那凶鹏一开始就杀出一条火路,只怕这一路上死的人还要少些。你这当爹的瞎教,看看,这时候反而死更多人。”
“啊?难道还是我地错。”易天行尴尬道:“那是几万条命啊,杀生没什么福果的。”
悟能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这一路上须弥,只怕少说也杀了几万人,怎么没看你良心有点儿不安?”
易天行嘿嘿傻笑道:“他是小孩子嘛,看着他大杀四方,感觉总有点儿不对劲。”
悟能无来由地叹了口气,说道:“刚才看着他居然被人打还不反手狂杀,我倒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易天行无语,心想自己儿子难道真的是一个天xing凶残地家伙吗?悟能耸阜肩道:“那些天兵,过只是些役神之术的残余品,都是未入幽冥的魂魄,你父子杀上几十万,对于天界这些仙人来说,也算上什么,你也别以为这是在造孽,说不定那些天兵死的时候,反而会欢喜,毕竟可以重入轮回了。”
悟能眼光瞥了一下道术明镜里的场景,忽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犹豫不定说道:“为什么那些血雾依然未散?为什么那些天兵灵魂仍未归入地府?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易天行讷闷道:“这有什么问题?”
悟能忽然一笑,道:“不干我事,我想它作甚。”接着拍拍他肩膀,好奇问道:“喂,你不准备去下层天界帮你儿子?”
易天行一挥手,看了看明镜里的凶烈战场,苦着脸道:“好象这些仙官没人能打的过他,我再下去,外乎就是多杀几个人而已。”慨然叹道:“沿原路回去,得走几个月,我又不是灵体,不能从那镜面里下去。”
悟能将头转向一边,面无表情,声音很低:“这批打不过他,自然就会有下批更厉害的人。”
……
……
如果易天行听清楚了这句话,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顾生死,纵身跳进那个凶险未知的空间镜面,把自己的儿子护在身边。
但他此时只是双瞳一冷,一弹右指,散了紫薇诀,飘浮于云海之的那面道术明镜顿时消失无踪。
紧接着,他一振右臂,一直随在身旁的黑铁棍陡然消失,然而下一刻赫然出现在高天之上的云!
一声闷哼响起。
云一个金身罗汉显出真身,胸口处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空洞,看着十分恐怖!
黑铁棒盘旋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