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新罗国王
大唐朝的金融服务业还是比较繁荣的,借钱也相对简单,有国营银行,也有地方银行,民间银行,都可以随时借到钱。
在长安城饮酒狎妓的成本可不低,一桌酒宴一千多钱,一烛一番。就是烧完一根蜡烛价格就要翻一番,听曲歌舞价格另算。
在平康坊消费一夜至少也得十几缗,也就是一两万钱,就算郭南诸坊要便宜些,一晚上千钱总是要花的。
而且唐人喜饮酒,果酒葡萄酒餐餐必备,也当饮料喝,韩愈来长安城又是想结交人脉的,怎么可能不花钱?
他哥工资就算不低,也不可能都拿给他花用,还得养家呢。
所以有些借贷都是很正常的。
意外的成了韩大家的老师,把韩大家召到了府上从事,张军还是蛮有成就感的,等韩愈跟着仆从出去了,张军嘿嘿乐了几声。
正好凤翔的公文也到了,就心情舒畅的在办公室里批阅起来。
隔了一会儿,家仆过来回报,韩愈的住处安排好了,一应物用也已经发放到位,给配了专门的仆从和马匹,支了一万钱。
张军看了看便签了字,嘱咐仆从以后要小心照应。
其实不用吩咐,府中自有接待安置各种身份人员的接待仪程,不管是小住还是长居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么大一个府,并不是完全封闭的,也对外经营。
大唐就连宰相家也会有房子车马对外出租免得闲置浪费,只不过对租借的人选肯定是会有些要求,不是谁来都行。
所以相应的服务流程规章制度都是很健全的。
午食韩愈没回来,张军陪着紫蕊,两个人吃了饭。饭后相拥小睡了一会儿,紫蕊就去继续忙。
张军本来想再去一趟开明坊,结果内侍来了,李适召见。
张军有些牙疼。自己又不是中朝官员,你有事和宰相大臣商量呗,总找我干什么呢?不情不愿的跟着进了宫。
正好因为重建宅院‘无意中发现’的刘宅藏宝已经整理好了,张军便叫用车载了,顺便带去送给李适。
霍仙鸣就在延英门等着他,笑着打了声招呼,陪他一起进了延英殿,低声给他说了一下里面的人员和事情。
今天殿内有李勉,李皋,李晟,韩滉,浑日进,萧复,刘从一,乔琳,李泌,崔造,刘滋,柳浑十二位宰相。
今天回纥武义成功可汗药罗葛多莫贺达干的使者又来面圣,催促合亲之事。
还有件事就是新罗奈勿王的十二世孙新王金敬信派使者来长安谨见李适献礼,索恩求赐。
这个金敬信是上大等,新罗王位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
宣德王金良相想立的是金周元,结果大河涨水不能渡过,金敬信鼓动群臣说这是天意,自立为新罗三十八代王。
新罗是大唐的羁糜国,王位是需要大唐的皇帝陛下承认的,但是金敬信上位的时候正好是李适跑路那段时间,就没有赐封。
新罗国王的全称是:权知新罗事、袭任开府检校太尉、鸡林州都督、新罗国王。
没有大唐皇帝赐封的新罗王就没有正统,所以金敬信派了使者来长安疏求敕旨。这位新王给李适送了一大批美人过来,以求讨欢。
大唐贵人有三宝,奴,妾,婢。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新罗美女是三宝之一,颇为珍稀,是满朝官贵追求的玩物。
两件事碰到了一起,李适召了诸相入阁商量,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结论,李勉和李皋,韩滉三人就提议把张军找过来相议。
现在,在对外番这一块,张军还是有着相当大的重量的,他的意见很重要。
主要就是因为,现在朝中已经在密议渤海朝鲜诸地的矿产物是一事,正准备按张军的想法鼓励氏家门阀过去。
而这个行动计划,又绕不开已经实际控制着那边地盘的回纥。
从李适到诸相心里都清楚,以张军的行事风格,肯定是要打过去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所以才感觉这事儿不太好办。
你总不能今天刚刚赐封,明天大军就开过去了吧?那成了什么事了?总还要维护一些天朝上国天可汗的脸面嘛。
但是不搭理又不行,正好张军又在长安,就干脆把他叫过来问问意见。
十二位宰相齐聚,在大唐还是相当少见的事情,而且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君臣都是在加班,真真是在为了国事辛苦操劳。
“见过陛下,见过汧公,曹王,见过诸位相公,大监。”
张军进了大殿就抱着拳一路挨个问好致意,皇帝首相和诸位宰相纷纷答礼,一番客气下来,张军也就走到了大家面前。
这也是化解尴尬的好办法。从大殿大门走过来二十几步,如果不说话,这边十几双眼睛就盯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弄不好都得顺拐。
很多老板都喜欢把办公室搞的很大,从进门到他办公桌前面总有个十几二十步,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作势,施压。
你进了门往里面走,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办公桌后面静静的看着你,你的心里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成倍的增长。
算是风水的一种,和心理学相关。
如果对方还处在高台上,那么越往前走你就会越感觉自己微小,卑微。
“某醉心军事,于政治国事粗劣不堪,得陛下与诸相垂目实是惶恐,也甚为感激,只怕学浅识薄,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的意见,只怕令陛下与诸相失望。”
“郡王小气了。”几个宰相忙还礼客气。
“诸卿,坐吧。”李适指了指李勉下首的锦榻示意张军坐到那里,自己带头坐了下来,诸宰相也依次落座。
锦榻,可以理解成为窄小的带垫子的小床,唐代的官贵是不坐锦墩的,都是这种胡床。
这种胡床实际上是游牧民族帐蓬里的坐具。
李适理所当然的背北居中,左手是李勉,右手是李皋。唐以左为大,让张军坐到李勉的下首,是表示他的地位仅次于首相的意思。
张军到是不会惶恐,也不会多想些什么,大马金刀的落座,看了一眼面前的案几,摆着的是白开水。这到是有心了。
他不吃茶粥只喝白水这事儿现在皇帝和诸大臣都知道。
待落座,李勉把事情给张军解说了一下:“便是如此,老朽等犹不能决,是故相请小郎君。”
“还有一事。”萧复说:“有翰林学士京,金部郎中赞奏表,请出宫市,以阙补度支,此事诸公也尚未决断,还请郡王点拔。”
张军皱了皱眉头:“宫市?”
“正是。”萧复看了看张军。
这事儿其实不是今天才提起来的,而是议论了几天了,皇帝意动,诸相公有支持有反对,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好今天赶上这两件外交事务,李适把张军召来议事,萧复灵机一动就把这事儿给提了出来。他就是有意的。
宫市,说白了就是内侍派一些低级宦官,或者雇佣一些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守在东西两市,看到宫里紧缺的货物便拦下来,强行买断。
这些人被唤做白望。宫市这东西本身没有什么,也确实是能解决宫内采购的一些不足,但坏就坏在会被某些人利用,变成了殃商害民的抢掠。
就像老白在卖炭翁里写的那样,给多少钱完全是这些白望说了算,从中谋利。
张军想了想,看了看正看着他的李适,拱了拱手说:“某尝闻,当年曾大索长安商贾所有货,以充国库军资,怨声载首,长安商市三年不振。
时有所迫,虽然手段臣不敢认同,但尚能理解。
如今叛逆消除四海升平,何故欲出宫市?如今百废待兴,连年旱蝗不绝,不正是应该大力助民将息恢复生产吗?
是哪位高足献出如此祸民之策?某到是真想拜识一下,看一看他的风采。”
张军顿了顿,直接说出了意见:“臣以为,此种误国祸民之官,贬谪便如同造化,不如去耕备农桑,尝试一下黎元的生活,或许可以领悟。”
十几位首相相互交流了一下目光,有人赞许有人不满,有人皱眉思考。
李适皱了下眉,想了想问张军:“张卿却是以为此事如此严重么?”
“正是。”张军肯定的点了点头:“若今日不提此事,待陛下行跸,臣也会和陛下说到此等之事种种,今日适逢其会。
臣以为,现在当将养民生,减轻赋役,全力恢复生产,官府和民众一起努力对搞旱蝗之灾,而不是再去破坏局面,给黎元加重负担。
臣此前说过,国之本在于民众,使其有所食,有所衣,有屋有田,少有所学老有所养,安居乐业,巨唐自然蓬勃向上。
损毁民生,加重民众负担,在臣在看来,就是自戗国本,剖鸡取卵的行为。我觉得现在的士子生活太优渥了,已经忘记了根本。
臣以为,不只是宫市不宜开,还应该减缓农户税役,停止地方进奉,用一些时间来让国家慢慢恢复生机。”
听张军提到了地方进奉,李适和诸位宰相的面色或多或少的都有变色。
李适跑路到梁州的时候,感觉自己之所以落难就是因为手里钱不够,于是开始琢磨收敛。
然后设琼林、大盈二库,私征纳贡。
虽然这事儿被陆贽和李泌给劝停了,但是地方进奉这事儿却没停止,而且还越演越烈起来,到了这会儿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套路。
除了正常的国家税收公仓中仓的收缴,地方上还会每月搜集财物珍宝往长安进行贡奉。其实就是大肆在民间进行搜刮。
第411章 待某北归
进奉这事儿就是张延赏带的头,要不然李适也不会突然就对他这么赏识,总琢磨着想拜相,其实估计就是想用他给大臣们打个样。
李适跑到梁州的时候,张延赏组织了大量的物资财宝往梁州送,让当时惶惶然的李适感到了充实,
感到了忠诚,感到了君臣相通,感到了安全感。
在张延赏的带动下,韦皋众人也开始进奉。
直到李适还京,大唐恢复了平静,他们的贡奉也没停,始终保持着和李适每月一次的君臣相通,甚至慢慢带动了各地州府节度军使。
这事儿,怎么说呢?送东西肯定会被记住啊,会念好。
别人送了你没送,这不是招人恨么?更多的人都送了你还没送,你是不想干了?刚开始还是谁送能记住谁,后面肯定是谁不送就会记住谁。
被皇帝惦记,好事不一定有用,但坏事肯定没个跑。于是就这么泛滥开了。
就像韩滉,被召进京面圣,他还带了好几船财物,都没敢空手。现在进京不给皇帝带东西的,可能也就只有一个张军了。
李皋都没敢,他也是大车小车的带了不少东西回来的。
“陛下,赋税徭役诸般,都是要取之于民的,现在天下大乱初定,旱蝗不断,百姓仓中又能有多少财物呢?
现在又要月月进奉,也只能是再从百姓手中搜刮,又能搜刮多久呢?这里面还不算计节镇和诸军使所需要的财物钱粮。
如果百姓辛苦耕作一年下来,食不能裹腹,衣不能蔽身,养不起大人供不活子女,那巨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若万民穷迫死绝,地无人耕桑麻无种,械无人造天下无兵,
难道让这些风花雪月的官员士子去耕田种地植桑织布牧养牛马么?巨唐就依靠氏家大族的子弟立国么?
所以,臣认为,不论是提出宫市之人,还是倡议进奉之徒,搜刮淫掠之辈,皆应下罪入狱,仗毙街市。实为祸国殃民。”
嘶……十几位宰相都被张军的话震惊了。
其实这些人有一大半能猜到张军肯定是会反对的,但是真没有人想到张军会反对的这么坚决。包括故意提起这事儿的萧复。
听到张军的话,李适还没反应过来,萧复的老脸已经一白,心里的有点抽抽。
张军不怕,什么都敢说,也大概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不行啊。这事儿可是他挑起来的。
尤其张军还特意提到了进奉这事儿。这是什么?这是在断皇帝的财路啊。李适拿张军没办法,还拿萧复没办法么?
张军现在在朝中,完全就是第二个郭子仪,而且比郭子仪更硬,更强势。
郭子仪怎么说也是中官,他指挥的部队都是朝庭的正规军,禁军,要么就是各路节度军使的部队临时编入。
这些部队可以受老郭节制指挥打仗,他的权力也很大,但他自己的势力就没那么大。
张军不一样,张军是妥妥的外相,节度使起家,张军手里的兵马是他自己的,说一声私军也没什么不对。
说句不好听的,张军就是这会儿大唐节度、军使当中的异类,不群之马,做为一个地方上的大军阀竟然不搞独立还特么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
这会儿的节度使和军使几乎就没有一个像张军这样的,和朝庭保持个面子正常贡税就算是好家伙,根本就是独立小王国。
不造反就是他们最大的贡献了,皇帝还得封官赐爵天天哄着,就这样还天天闹腾。
那南方为什么没人造反呢?有,怎么可能没有,事实上更多。不过大唐长江以南的格局就和现在不一样。
像云黔桂邕容基本上就都是羁糜自治地区,湖南荆南岭南是汉夷混居地区,江南是氏家土族地区。
大唐在长江南都是观察使,经略使,没有绝对军权。另设团练。节度使和军使都集中在北方。
从云贵山区到江南湖区,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势力,隔村为仇,而且阴狡自私,都想说了算发大财。根本就组织不起来。
南宋窝居江南,带来了江南文化人的崛起……后面的历史大家都能看得到,只管个人争权夺利,哪管家国存亡死活。一直到现在。
宰相们面面直觑,李适的脸色有点难看。
张军没管这些:“陛下,上有所好下必附焉,节度诸使向长安进奉,州府必然要向诸使进奉,再向县府要求。
财物钱粮不是凭空造出来的,最终都是百姓之苦。而其间驿递漕运不知几多,经手之人不知几何,必是膏脂满手。
江南一石米,到了长安还能剩下多少呢?国家税赋漕运这是国事,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进奉呢?徒增糜耗。
大唐就像这大殿,君王为顶,熠熠生辉,臣吏为柱,鞠躬尽瘁,而百姓民众则是基石。基石不存,大厦将倾。
臣以为,夺商,宫市,进奉,都是在尽力的欲将基石砸碎,是在毁掉大殿,在毁掉巨唐。
数十年兵乱动荡,北地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在这个时候还不思考如何让百姓休养生息,还在计算着与民夺利,搜刮。
这样的官员如果还不是祸国,那还能算是什么呢?
陛下,臣说句大不敬的话。
若大厦倾覆,新朝换代,臣还是臣,仍会是节制一方之藩镇,官也还是官,继续拿着薪俸醉生梦死。
但陛下你与诸相宗室还会剩下什么呢?吏治民生,是巨唐之根啊。”
张军话落,李勉站了起来,深深给张军施了一礼:“小郎君振聋发聩,老朽惭愧。”
张军忙站起来还礼,伸手去搀扶:“要不得要不得,某担当不起,折煞了。”
“当得起。”李勉坚持着把礼行完,抬头正视着张军:“小郎君赤诚忠义,一心为国,实为秀才。老朽不如,深感惭愧。”
两个人这么一站,其他宰相也跟着站了起来,李适也只好站起来,面色已经不那么难看,却是若有所思。
“首相言重了。某只是心有所想胡言乱语,政治民生实是浅薄,陛下与诸相不怪罪就好。”张军给李适和李勉行了个礼,冲诸相拱了拱手:“国计民生实为一体,陛下与诸相与巨唐亦为一体,休戚与共。
某侥幸陛下垂睐,暂居高位,自当饮水思源,尽某所能还报陛下与大唐,都是份内之意。
某惟擅军事,见识鄙陋,战阵之上到是自信,吏治民生诸般要务还要依赖诸相才是。”
“坐吧。”李适摆了摆手:“张卿,回纥新罗之事,依张卿所看该如何应对?”
张军想了想说:“陛下,依臣浅见,新罗之事容易,封赐便是,只是新罗遥远,诸王久不来朝,不如便召他入京受敕。
至于回纥……陛下,我巨唐煌煌上国,以臣之见,和亲之事当应戒断。
当年巨唐初立,太宗皇帝征伐四方,诸羁糜国王多有臂助,内附有功,故此和亲,是为赏赐。
现在,诸羁糜国王趁北方糜乱,多有不敬,貌合神离,此时和亲实为强索,臣以为耻辱。”“以你之见?”李勉替皇帝问了一句。
“回纥此事不妨暂时拖延,”张军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便以准备为名,待某北归。”
和亲是国家大事,从应允,许婚,准备到正式出嫁,整个流程相当繁琐,准备个一两年都是正常的,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整个流程大概是,大唐皇帝答应和亲之后,会召对方使者入殿面见许婚公主,然后把公主的画像送回去给可汗。
然后,可汗要派宰相和己方的长公主率大批人马持礼物来到长安纳聘。也就是定婚。
大唐皇再赐‘建’公主府,给公主准备嫁妆和随嫁人员,安排送嫁官员和各种仪程物用,下敕旨对公主和驸马两个人进行封敕赏赐。
一切准备妥当,由婚礼使,副婚使,大长公主和对方婚使团一起护送和亲公主去对方王都,与可汗完婚,着翰林学士作诗记录。
在这个年代,等走完整个流程仪程,两年都是快的,还没等走完仪程那边驸马已经挂了的情况,发生过好几次。
张军对李适说:“臣归来后,便去燕然山一行。
回纥此事无需多虑,到是新罗,新罗王入京受敕,可赐府宅安顿,臣以为,只需稍做延误,新罗必发内乱。
到时,不妨便由各路节度军使驰援……嗯,可调黑水安东渤海诸军协侍先锋,平定叛乱。”
“小郎君之意……可是养敌为患?”李皋眼睛一亮。
打仗这东西,谁能保证必胜?谁敢保证一场仗打多久?慢慢打个二十年也无所谓嘛。
张军摇了摇头:“无此必要。到时,可挽救战乱不幸民众,择地安置给以田亩,侨置而已,仍是新罗子民。”
李适和各位宰相一愣,然后一起笑了起来。
张军的意思很简单,新罗战乱,大唐军队帮助新罗王平叛,暂时找个地方用来安置新罗难民,保障他们的生活。
也就是一边打,一边把新罗往内地迁移,大不了新建个新罗城而已。
第412章 虎体鹓班
新罗,渤海两国,还有黑水安东两都护府,本来就是大唐的地盘,羁糜属地。
大唐皇帝感觉属国有恙,赐一块土地来建座新城侨置属国难民,这是恩赐,什么毛病都没有,也谈不上什么侵略。
到时候新罗王还是新罗王,新罗百姓还是新罗百姓,相对于半岛上的大山区,反而是换了一个更好更安全的地方生活。
主要还是新罗小,好安排,这招对付回纥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张军才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燕然山,找药罗葛多莫贺达干唠唠。
在张军的计划中,回纥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南迁,和汉人混居同化,要么就西迁,去给大唐做排头先锋。
不逼迫,自己选……选不好可以重选,直到选好为止。
“大唐怀柔,给诸羁糜以宽仁,许以疆域,封王赐宝,吏治民生均以自恰,数百年未曾变动。
然而,世人可见之结果,诸夷列候皆有蠢蠢欲动之意,胸怀不臣之心,欺下罔上,骄奢糜烂,畜马锻刀,蚕侵国土。
臣以为,巨唐虽仁,应以仁施仁,巨唐宽厚,当以厚择厚,骄横忤逆之徒当刑以律法,肆意不臣之辈应百死不敕。
即为唐臣,亦为唐民,吏治民生当以唐律,清理整肃实为必要。
现今巨唐兵乱初定,百废待兴,内当以休养生息为上,一切要务以民生为重,以恢复生产为纲,将养生息复活人口。
战乱数十年,诸道州多有从藩镇,吏治混乱不堪,政治奢淫无度,此时正是疏理的大好时机,从上而下,复吏政清明。
此番吏政种种,有诸相操劳,某见少识薄不宜妄言。
某惟军事,荡清糜乱靖肃地方,镇压诸夷复我故土,都是某份内之事,应尽之责。
而对外,某以为须先兵后礼,兵礼相加,缺一不可,却是某擅长之事,也敢承其责任。
仁柔只会令诸夷更加骄狂,纵观古念,胡夷莫不是惧威而伏,贪仁而增祸乱之心,如此反复。
某以为对外当强势,刀锋所向,四海之内皆应降服,着我巨唐衣,受我巨唐律,散居通婚,使其三代而绝。”
张军清晰的向皇帝和诸想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和想法。
吏治和政治我并不想掺和,只要你们明了,治国应以民为本,需清濯吏治。
我只管打仗,只管征服,我要让四方夷狄降服,让他们穿上大唐的衣服接受大唐的法律,让他们和汉民混居通婚,从此化为汉人。
这一番话把李适给说的热血沸腾的,都说到他心坎儿里面去了,有一种叫野心的火呼呼的燃烧起来。
拓土开疆四方臣服,四海之内皆为王土,号令一出宇内皆拜,哪一个皇帝不希望是这样呢?哪一个皇帝能拒绝得了这种事情呢?
别说皇帝,这些宰相想像着那个场景,那也是心旌摇动,向往不止。
大唐是中国最后一个伟大朝代,是历代的巅峰,继承了秦汉的正统,自信,强大,骄傲,睥睨四方。
每一个大唐的人,从皇帝到官员,从市民到小贩,面对胡夷都有着天然的,强大的自信和骄傲,都带着俯视的意味。
这是用无数场战争的胜利打出来的,用鲜血浇灌出来的,而不是委屈求全卑躬曲膝换出来舔出来的。
“张卿虎体鹓班,朕之股肱。”李适有些热血澎湃,起立鼓掌,脱口夸赞。
十二位宰相都站起来舞手蹈足,为陛下赞贺。
这画风稍微有点小尴尬,有点像阿三哥的电影,突然就跳起来了,还挺整齐。张军只能拱手作揖垂目,不去看他们。
大唐尚武,从皇帝到市民都以武勇为傲,打架摔跤寻常事,随处可见,约架比斗是解决很多问题的必备手段。
包括皇帝。李世民和大臣吵架,经常脱光膀子就打一架摔一跤,发泄够了再继续吵。相扑,柔道,唐手,剑道,斩刀流,这都是从大唐皇宫里流传出来的。
但一般人不知道,大唐还尚舞。李世民做破阵乐,玄宗做霓裳羽衣,六幺,惊鸿,这都不只是一首曲子,而是舞蹈。
李世民喝好了就喜欢带着一众大臣跳破阵舞。玄宗就不用说了,本身就是作曲家,弹奏家,歌唱家兼舞蹈家。
擅歌舞,跳好舞,是大唐每一位大臣必须兼备的一种职业技能。说跳就跳,一言不合就开跳。
就包括这个蹈足舞,叫蹈舞礼,也叫拜舞礼,是大唐礼很重要的一项内容,每逢大朝,群臣献舞,以表达对皇帝的颂扬之情。
唐代大臣在皇帝面前,突然就手舞足蹈跳上一段,都是相当正常的事儿……但是真的很尴尬。
一群平均年龄五十好几的小老头,腆胸叠肚,胡子拉茬的,然后就一本正经的挥着笏板跳了起来,关键是还特么没有音乐。
张军也会跳,源于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但是他真的,实在是跳不出来,太特麻羞耻了。
“陛下。”张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声冲着看样子也想跳一跳的李适喊了一句,打断了他的雅兴。
“有话但讲。”李适正在兴头上,怎么看张军都顺眼。
“臣得陛下赐宅兴化坊,令人拆府重建,却得覆土金银角玉宝石之器逾千件,杯盘碗盆瓮带盒罐俱全,鎏金嵌银。
以臣之见,此等器物应均为历年地方所贡献,为经手官员私纳所得,臣已着人清理在册,载至宫外。”
陛下,你给我的那套房子,从地下挖出来一千多件贡物宝贝,我都给你造册拉过来了。
其实不只是器皿,还有很多不犯忌讳的金银钱物,张军就下令留下来了,充实自家的钱库。
“赐宅?”李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李勉:“是那刘贼之宅?”
“正是。”李勉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张军一眼。
这些东西可不是小数目啊,一千多件贡品,那真的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张军悄悄运回凤翔收起来没有人能知道。
可是张军偏偏就给造册送到皇宫来了。李勉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是自己挖到了,舍不舍得……
不只是李勉和众宰相,李适都愣了。太意外。
“当真?”
“车驾便在宫外仗院厩场,陛下可唤内侍牵引进来便是。”
厩场,就是停车场,大臣们的车驾坐骑都要统一停放在那里,由皇家免费供应牛马驴的草料。
停车场有四个,含元殿外金吾仗院里左右两处,为四五品官员用,宣政殿外中书门下两省旁各有一处,为三品以上官员使用。
从大明宫城门进来到延英门的路程是一公里半,不可能让大臣走着过来,都是骑马坐车的。
张军自己可以一直骑马到延英门外,但是拉货的牛车不行,只能停放在金吾仗院里。
“奴婢这便去。”不用皇帝吩咐,霍仙鸣一甩拂尘主动领命,出去安排内侍。
事实上,马尾拂尘在农村一直都有,是从八十年代开始才慢慢消失的。这东西就一个功能,抽赶苍蝇坟子。
前面说过,道袍就是唐代的普通服装,人人都这么穿,拂尘也是普通人都拿着的,和贵贱无关。
“有千余件?”韩滉看了看张军,问了一句。
“是。”张军点点头:“到是精美,各具俱全。”
“刘贼该死。”李适握了握拳头。虽然事实上刘震全家都已经被他把杀了,但仍然恼恨。
“陛下,租庸使一处便得千余件,贡奉从原料到营造,再从地方运至京城,所经人手有多少?其中散失流落有多少?
这便是臣方才所说,对进奉之耽心。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之事,太过伤民。”
张军适时的给李适讲了一下进奉的害处。
就像他说的,漕运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知道中间肯定会有人上下其手也不能停止,这关系到国家税赋和粮食周转。
但是和国家经济无关的进奉,那就只剩下劳民伤财了,就不只是中间会有人贪污的问题。
“臣附议。”李勉难得的被张军感惑,直接表了态。
“臣亦附议。”李皋紧跟着表态。他是方镇节度,主要是抓军队军事的,虽有过手但牵涉不大,一些财物也都是用在了军队建设上。
这里面牵扯最大的是韩滉,他节制江南多年,从漕运到进奉一样没落下,牵扯最多,也最是知道其中奥妙。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和崔造元琇争漕运而为仇,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利益有多大,牵涉有多广。
“陛下,其实此事不难,臣知陛下所想,也有解决之道。”张军凑到李适身边低声快速嘀咕了一句。
他确实是理解李适。李适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敛财?是真的不顾民生吗?不是。大唐打了好几十年仗,百业待兴,缺钱啊。
平叛削藩都要打仗,军队建设,武器铠甲都要花钱,粮食械使,哪一样不要钱?
还有地方吏治,扶农桑,蔽老幼,劝学,城市建设,水利,救灾,什么不要花钱?
李适秒懂,点了点头,明白了张军的意思。马上就要去凤翔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和张军私聊,这会儿不急。
“即是如此,进奉之事便下敕,罢了吧。尽数禁止。当都督各道州府将养民生,劝课农桑。”
“诺。”诸相同声应是,那边自有知制诰开始起草敕书。
“新罗之事,也依张卿所言,诸相以为如何?”
“臣无异议。”
“臣无异议。”
第413章 宁国公主
进奉和新罗国王索敕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现在还剩下回纥和亲。
回纥和亲这事儿和另外两件事比较起来……那就没有什么可比性。回纥太大了,有可以和大唐,吐蕃正面相抗的资本。
虽然名义上回纥还是大唐的羁糜国,但实际上早就完全独立自治了,是一个国家级势力。
羁糜国是领土,只是被允许地方自治而已,他们所谓‘进贡’也不是礼节,而是正常的向国家缴纳赋税。
现代很多‘专家’都把西域列为‘外国’,这是个很‘奇特’的观点。
他们把进贡视为‘国家友谊’,把高仙芝打石国看做侵略。这是没长脑子么?石国勾结大食想独立,那是造反。
这就像哪个自治区一样,年年上缴赋税,然后他就是独立国家了吗?就可以自主外交不受国家制约了?
事实上在顺宗朝以前,大唐周边从东海向西一直到里海,只有吐蕃不是羁糜国,他是上表臣服的盟亲之国。
其实主要是太穷大唐看不上。
大唐是横跨东亚中亚的庞大帝国,除了吐蕃和被吐蕃挡在身后的印度以及几个小国以外,都是大唐领土。包括南诏。
老老实实在角落里双耳不闻双目不视的知制诰开始草拟关于罢免进奉和答新罗国王应敕制书,十几位宰相开始商量回纥这边的事情。
“那回纥使者便在鸿胪每日奏请,已是百般拖延了,再不应答,只怕会被认为敷衍,引起武义成功的愤怒。”
“药罗葛多莫贺达干此人与大唐有功,”李勉接过话头,实际上是在给张军解释:“此人本是回纥宰相。
牟羽可汗药罗葛移地健当年欲趁我巨唐糜乱之机出兵反唐,便是被药罗葛多莫贺达干阻止,杀其自立,是以被陛下册封为武义成功可汗。
回纥上上代可敦本为我大唐肃宗宁国公主。
当年药罗葛磨延啜以太子叶护为前锋率兵南下,起复两京有功,御赐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以宁国公主为可敦,以荣王之女陪嫁。
此后不久,药罗葛磨延啜身死,宁国公主剺面还京,荣王之女以回纥之礼下嫁药罗葛移地健,尊称小宁国公主。
药罗葛多莫贺达干当年反对造反杀王自立继任可汗,斩杀了小宁国公主的两个儿子,是以被公主拒嫁,迁出汗帐独居。”
李勉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对张军说:“以回纥之风俗礼仪,当代可汗被上代可汗妻妾所拒不嫁,王位可疑。
是故药罗葛多莫贺达干才会如此急忙,遣使以求和亲,其实是为了稳固王位罢了,只要我大唐公主成为可敦,他的王位和家族传序就稳妥了。”
“哼。”李适甩了下袖子,脸色不太好看。
“陛下。”李泌无奈的看了李适一眼:“当年之事,所为者是牟羽可汗药罗葛移地健,与药罗葛多莫贺达干无干的。
药罗葛移地健已死,药罗葛多莫贺达干与国有功,此事已经过去了,陛下不要纠结于心才好。”
当年李适还是太子,敕雍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他受代宗李豫的命令去拜访当时驻扎在陕州的牟羽可汗药罗葛移地健求兵,结果被牟羽可汗要求在帐前跳蹈舞礼。
这对李适来说,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李适肯定是拒绝,殿中监药子昂,御史中丞魏琚,中书舍人韦少华,给事中李进四人和牟羽可汗那边争执起来。
牟羽可汗恼怒,命令手下把药子昂四人绑起来鞭打,李适眼睁睁的看着四个人被打的血肉模糊,当晚魏琚、韦少华二人因伤重不治身亡。
这件事在李适心里就像一根芒刺,是一辈子也拔不掉的仇恨。
所以李适一当上皇帝,大唐和回纥就疏远起来,甚至曾经一度断绝了往来,差一点就罢市。也就是商贸。
为了抑制回纥,李适开始亲近吐蕃,并多次向吐蕃求兵,许以好处……这也是为什么吐蕃能获得大量机会侵吞大唐土地的原因。
等到李适发现吐蕃狼子野心不能为伍,已经有点晚了,陇右陇西包括西域已经有大量土地被吐蕃实际控制。
说起来慢,这些事也就是发生在这么五六年的时间里。
现在回纥上书想改尊号国名,又想和亲求敕可敦,李适的拒绝那是想当然的,没破口大骂已经是相当有涵养了。
要知道李适本身还是妹妹控,女儿控,现在要他把女儿嫁给他从心里厌恶痛恨的势力,可想而知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陛下,”李泌一脸的无奈。他这大半辈子都在做劝皇帝的事情,实在也是心力憔悴。
“此一时彼一时,国事家事不能统一而论之,现吐蕃势大,东进之势必露,拢络回纥乃是应有之事。
况那药罗葛移地健已经身死,药罗葛多莫贺达干此人也算是为陛下报……立了功劳,现在即然此人一心向唐,赏赐也是应该的。”
“小宁国公主……”张军皱了皱眉头:“公主还健在?”他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公主存在。说起来,其实并不是大唐的公主,只是县主。
做为亲王的女儿,尊贵的县主,本来有着大好的时光和幸福的生活,可是一纸诏书就被送到了偏远的富贵城,与牛羊为伍。
做为公主的陪嫁,成为了一个比她爷爷年纪还大的男人的妾室。
男人死了,公主拒绝殉葬,自行剺面力争得以返回了长安,但可怜的陪嫁县主却没有这个机会,又成为继任可汗的妾室。
一个大唐的王女,远离故土,又只能屈居为妾,儿子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可是随后儿子又没了,被当着她的面斩杀,父亲的王位帮不到她,大唐皇帝已经忘了她……儿子也没有了。
她还要按照这可耻的礼仪嫁给杀死自己男人和儿子的仇人。可以想像她这个时候的绝望。
好在药罗葛多莫贺达干虽然恼怒,但也还顾忌她的身份,不敢太过难为她。她远远的离开汗帐,一个人孤独的活着……
包括那位三婚三寡,已经被称为萧国大长公主的宁国在内,还有几个人会记得,此刻,在遥远的荒凉草原上,有一个满心仇恨的女人,她是大唐玄宗皇帝的嫡亲孙女。
还有谁在意,她的嫡亲都是大唐的亲王公主,她的亲叔叔,堂兄,堂侄,都是大唐的皇帝。
做为一个现代人,张军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只要稍微想一想代入一下,心里都抽抽着,有股子疼痛,和愤怒。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唐的十二位宰相,还在商量着劝说皇帝再送一位公主过去,到那个荒凉野蛮的富贵城去。
“荣王县主尚在,并非公主。”李勉回答了张军的一句。
张军看了看李勉,眼中有怒火闪动:“堂堂王女,玄宗陛下嫡亲血脉,陪嫁至万里之外屈居妾室二十八年。
小弱女子为国付出半生,某称一声公主可有过错?萧国大长公主还京已经二十七年了吧?谁还记得当年的区区县主?”
一群宰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到了张军的怒气,但也都不明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未经他人苦,人都是冷漠的。
“陛下,臣恳请陛下敕诏,册荣国县主为大唐公主,一应礼仗侍从物用即刻北上,以荣为国捐身之心,热大唐忠义之血。”
“可以,下诏吧。”李适没有犹豫,也没问诸相的意见,直接答应了张军:“敕为荣国长公主,着鸿胪与礼部操办,一切从快。”
“臣谢陛下。”张军真心实意的给李适深揖一礼:“陛下,臣抖胆,以为和亲之事,再无必要,我大唐皇室千金,何须受此磨难?
以女子娇弱之身,之终身性命来换取一时之益,臣以为耻辱,是唾打我满朝官员武将的颜面。
回纥之事,尚请陛下与诸相因故拖延,待臣北归。
臣在此立誓,臣北归之后,必一扫北疆,复我大唐焱焱天威,厘清地治,恐固羁糜,臣必令诸胡夷言唐而惧,再无不臣。”
“可有信心?”李适欣喜的站了起来。
“臣肝脑涂地。”
“好,朕信你。”李适击了一下巴掌,相当开心。对于回纥的仇恨和忌惮,一直是李适心里的痛,附骨相随。
李适一万个不想屈就回纥,他想要回纥可汗来长安给他跳蹈舞礼,他想杀了药葛罗全族。
但是做为皇帝,他当然也知道,现在的大唐做不到,只能忍着。直到张军说出这番话。
张军的话,真的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节镇。”李泌皱着眉头,带着不解看向张军:“节镇可知自己说的是什么?”
“当然。”张军点了点头:“某恳请诸相信任,某言出必果,某只需诸相拖延数月时日,待某北归。”
张军原来准备这一次去姚州,顺便把安南经略一带都清理一下,拿下真腊诸地。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拿下南诏以后,南边那里并不是很急迫,反而是北面局势太复杂。那就先回来搞定北边再说。
注:回纥风俗,上代可汗的妻妾,若未生育就要殉葬,若已生育,就要嫁给继任可汗。
第414章 我儿受苦
回纥,张军是真的没放在眼里。
吐蕃有大雪山隔着,有高原可以依仗,又穷又破食之无味,回纥有什么?仗着水美草肥牛羊成群么?
也就是中间隔着个大漠,但是这会儿实际上沙漠的范围并不大,而且绿洲相当多,回纥,也就是外蒙这会儿到处是河流草原。
不管是从西边还是从东边,绕过大漠相当简单。
另外,以前汉时突厥的优势在这会儿的回纥身上也已经不存在,回纥已经在城市化,农耕化,有了大型城市,不再像以前说跑就能跑。
还有就是态度完全不同。汉代因为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实在太大,所以采取的是驱逐,唐代又搞民族宽宏,都没有消灭的心思。
但张军有。如果回纥不彻底臣服,不肯南迁交融,张军就绝对会把他们从地球上抹掉……让他们向西只是抹除的前奏而已。
张军信奉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唐的遭遇已经完美的阐述了这个道理,安史之乱,回纥,渤海,新罗,南诏和安南诸族。
羁糜州羁糜国就是病毒的温床。所以要么融入,要么清除,一劳永逸,不会再有第三条路可走。
做为一个现代人,张军知道,独立的习俗和文化就是一层天然的屏蔽,永远也无法像想象那样相安无事。只要存在,就会冲突。
共邻睦好的前提是你永远要保持对对方压倒性的强大,否则就只会以战争来收尾,要么重分高下,要么两败俱伤。
稳定的前提永远只可能是文明文化的消融,是思维意识上的占领。这也是为什么大唐的羁糜制度前期无往不利,后面战乱不止的原因。
宽厚仁慈只能是手段,永远不能做为制度。因为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甜枣和大棒总是最佳搭档。当你失去了大棒,那你就只能是一颗甜枣,就像大宋,可如果只有大棒,不断的劈砸总会断裂,便如大元。
……
李适是肯定支持张军的,他从心里不想和亲……只要一想到回纥,他的内心就会被剥开,那种羞耻和愤怒就不可抑制。
他坐在锦榻上,呼吸有些粗重。
做为大唐的老臣,十二位宰相对皇帝曾经的遭遇和心情都是非常清楚的,也并非不想给自家老大复仇。但时也运也,大唐逐日衰落,力所不逮。
做为这个国家的大脑中枢,不管是皇帝,还是这些宰相,都担着责任,都知道不可意气用事,都需要隐忍,去面对很多不情愿。
人总是要被事情推着前行的,这和身份地位完全无关。哪怕是皇帝或者宰相。
“今日殿议,禁止于殿内。”李勉开口先给定了调子。今天说的话,严禁传出殿外。诸相点头附合。
“便是拖延,也需光明正大,”李勉看了看张军:“此事不宜无故,还是得应允下来,选出和产公主,布施流程,慢慢准备。”
“附议。”李晟等人同意李勉的说法,这事硬挡是不行的,这个时候不能激怒回纥可汗,这件事不管后面怎么发展,现在需要的都是答应下来。
也只能答应下来。这事儿其实时间已经不短了,回纥使者早就到了,是李适一直压着……武义成功可汗知道李适和牟羽可汗之间的仇隙。
但这件事必竟是牟羽可汗的事情,和武义成功可汗扯不上任何关系,人家武义可汗可是为了大唐把牟羽给干掉了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所以不管李适和牟羽之间如何,大唐都没有拒绝武义成功可汗和亲请求的理由。李适的拖延可以理解,但时间长了肯定不行。
现在这个状态,面子上已经不能再拖了,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十二相齐聚延英殿的原因,把张军找过来商议也是因为这个。
李泌和陆贽已经在私下里劝了李适不少时间了,讲事实摆道理苦口婆心,李勉也和李适私聊了好几次。
今天诸相的意思是,就要把这件事定下来,举出和亲公主回应回纥使者,李适也是知道躲不过去了,这才召来张军商议。
张军知道这事儿其实可以继续拖着,历史上就是明年才定下来的。但是没有必要。
想了想,张军看了看李适:“陛下,即然如此,臣以为便按诸相所言便是,布施流程,慢慢准备,臣只需半年时日,想来足够。”
以半年算,从凤翔出兵姚州,来回路上需要两个半月,有三个月的时间打仗,张军感觉怎么也该够用了。
李皋说:“可先行流程,缓下封号。”所有宰相都点头同意,大家一起看向李适。
和亲是需要大唐皇帝同意,然后对和亲公主还有回纥可汗进行敕封尊号,以示正统。尊号下,就表示这事儿成了,天下共知。
如果敕封诏下了,那这事儿如果没有特别的意外就不能变化了。表示锁死。
武义成功可汗的‘汨咄禄长寿天亲毗伽可汗’尊号就是这么来的。这种敕封尊号需要形成文书传阅四方。
在没敕尊号之前,就表示这事儿还没有定死,流程准备并不代表最终结果就是一定。也就是有回转余地。
简单点说,不敕尊号,公主就不能启程离京。不过,从相亲开始,拖个半年一年的再下尊号诏是正常现像,这个挑不出毛病。
“张卿,可有定计?”李适盯着张军发问。
“陛下,臣敢担保。”张军肯定是有信心的。
李适点了点头,心里就有底了,看了看诸位宰相:“即如此,便着鸿胪与那合阙商议吧,便以……咸安出和,拟举议程,可请画师。
待朕由凤翔回转,可召合阙于麟德殿相面咸安,递传图画。”
“诺。”李勉代表诸位宰相应了下来。皇帝开了口,剩下的事情就由他们来安排了,有固定的程序。
先要召回纥使者合阙将军进宫和咸安公主见面,让他亲眼看一看公主,确定是这个人,外貌体态如何,有无残缺什么的。
然后请画师给咸安公主画像,由合阙将军签押,将画像派专人送回去献给武义成功可汗,告诉可汗:就是这个妞,我实地看过了,没毛病。
然后武义成功可汗那边就可以开始组织纳聘团队,准备国礼,开始走仪程。这中间的过程至少也得半年。
历史上咸安公主出嫁,这个过程整整搞了两年多,结果咸安到了富贵城没过多久,武义成功就挂了。
咸安在回纥生活了二十年,先后嫁了四任可汗,为大唐立下了不灭之功,保证了回纥与大唐的和平友好,多次出兵助唐抵御吐蕃。
现在张军来了,肯定不可能再让这位公主再嫁到遥远的草原上去,不但不嫁,张军还要把外面的公主迎回来,让她们回到长安安度晚年。
虽然他是一个现代人,但任何现代人也不会拒绝和大唐的融合,有着同样的荣辱感。
堂堂大唐的公主远在塞外胡夷处凄苦的生活,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想想都特么憋屈。
“诸卿,”李适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事情必须这么办,想了想,说:“即以我儿咸安出和,出与不出,我儿受苦……当处置妥当。”
“诺。”李勉应了一声,不过脸上却是不太好看。李适女儿奴的心思又暴出来了。
公主许嫁然后又退婚不嫁这事儿,在现代人眼里来看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扯证还有分手的呢,话说好像大唐离婚正常化,公主离婚的也不少。
但是,这许而不嫁,配而不婚,却是大忌,对名声影响特别大。这就是典型的古今差异了。是的,许而未嫁虽然还是处子,但是名声比二婚要坏的多。
大唐官贵人家不嫌几婚也不嫌是不是处有多少导师,但是在意这个名声。就是这么吊。互相赠送、借用、找泡友都没问题。
尤其是公主。要知道大唐可不是宋元明清,大唐的公主不好嫁啊,经常被拒婚,甚至文人士子里还有一股以拒尚公主为荣的不当风气。
这要是许而未嫁的名声传出去……李适觉得自家八乖妮儿的婚配要凉,得犯愁。这要是再被拒一道,那就说不上成什么事情了。
笑柄。
“陛下,首相,”李皋却很轻松的样子,捋着胡子微笑:“确是无需担心,此事便交与某就好。”
“当真?”李勉怀疑的看了看李皋。兄弟,你飘了呀。
李适的眼中都冒着不信的目光。这事儿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你说你是为了国家战略,别人信不信?官员和老百姓怎么传?
“当真,此事便交与某罢。”李皋微微一笑,信心十足。
“好。”李适拍了下巴掌。老李可以,没看错人,有担当啊,这是亲叔。
“那便依李相。”李勉也笑起来。去了个头疼的大麻烦。这李皋,有点担当啊。
“那便如此,诸卿可商议一下,着鸿胪和礼部去办吧。”李适站了起来:“劳烦诸相,劳烦张卿,诸卿辛苦。”
“陛下辛苦,臣等本分。”张军和十二位宰相站起来还礼。
知制诏看皇帝和诸位宰相事情说差不多了,捧着拟好的敕诏过来给皇帝画可,请宰相签押。
霍仙鸣过来凑到李适身边:“大家,张相公进献的器物取来了,就在殿外。”
其实早就到了,牛车走的再慢也不过就是一公里半,平平整整的大路能用多久?只是皇帝和诸相都在忙,在讨论,他不敢打断。
“哦?”李适提笔在诏书上画可,填上日期:“那便请诸相一同去观看吧。唤琼林令来。”
霍仙鸣唤内侍去传琼林令,李适放下笔,请诸位宰相一起出殿去看宝贝。这事儿他喜欢。
第415章 如何诱惑
李适和几位大监被诸位宰相和张军簇拥着来到延英殿外。
几辆牛车被内侍牵着,安静的停在路边。这几头牛回去也有的牛逼吹了,以后就是进过皇宫的牛牛。傲视年群。
从刘宅挖出来的器物,紫蕊取了两件小玩艺儿,给红蕊和大娘子各留了几件,其余的张军全部送过来了。
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这些东西如果不是赋予历史的沉淀,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用起来还不方便。
随着凤翔玻璃生产的规模扩大,工艺的不断进步,玻璃制品已经相当成熟了,价格也在逐渐下降。
再加上有张军支持改进的青瓷和白瓷制造,各种器皿种类越来越多,造价不断下降,用起来可比这些金银珠宝的东西方便多了。
除了贵,能用来显摆以外,张军感觉它们一无是处。他也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来抬高什么。
其实皇帝也不用。
平时宫里的用品用具也大多就是瓷器,有些金银物件,造型夸张华丽的东西基本上也都是收在库房里吃灰,偶尔拿来赏赐大臣。
或者单纯就是摆着好看的,偶尔拿在手里把玩一下。
李适带着宰相们看着库令带人把牛车上的东西整理造册。这些东西要一件一件贴上标签,再统一送到琼林库中。
李适从里面指了套酒具,叫内侍拿到自己的书房。张军以为他会选几样赏赐给在场的宰相,但并没有。
主要是李适这会儿的心情不太好,面沉如水,目光阴翳。
“首相,”李适头也不回的唤了一声:“只一个尚书,小小租庸使,便可如此放纵,藏器千数件,大唐度支官员有多少?”
李勉就有点见汗,看了站在侧后的张军一眼,躬了躬身子:“陛下,此事应是意外,度支上下虽有官员千数有余,但实际有权力的并不多,胆敢贪鄙者更少。”
“是这样吗?”李适有点迷惑。
他这会儿就感觉有无数人在争抢私藏他的财物,上下其手,感觉所有的官员都流着垂涎,面目可憎,不可信任。
其余宰相一个一个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低垂不敢乱看,李勉又看了看张军,给了张军一个眼色。你说话呀。
这会儿除了张军,十二位宰相谁说话都不合适,都有可能遭受李适的怒火。
只有张军,他能把这些东西送来,就说明他是真不贪恋财物,而且张军本来就在带着皇帝和大监宰相赚钱,每月大笔的入账,也用不着贪什么暗数。
凤翔商业发展公司,张军是最大股东,执行者,皇帝是第二股东,亲王公主,首相辅相为小股东,在国际国内两大市场专司经营凤翔的商品。
经过近一年多的发展,现在是形势一片大好,扩张的相当快,那真是日进斗金。主要是凤翔制造的商品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看到了进奉的害处,但只有张军敢当李适的面提出来,并且还能说服李适的主要原因。他能帮着李适赚钱。
有着大笔的收入,进奉这事儿对于李适来说就已经可有可无了。其他宰相劝谏李适可能还会有些逆反心里,但张军说他就能接受。
这就像一家公司,常年的销冠和普通职员说同样的话,份量能一样吗?何况张军还是兼着安保,研发,销售数职的副总。
就算李勉是董事总经理,一人之下,那也是不能相比的。
“陛下,所以臣才建议,税赋和御使应独立于政治之外,税赋度支,律法刑狱,吏政户政,御使监察,戎军事宜,五路并立。
这也是臣想推举两院制的初衷。
知政院行政治,知兵院行军务,军政相分,地方诸州县不再戎军事,自然可免兵乱。
知政院下,税赋度支由首相监管,律法刑狱由辅相监管,吏政户政由诸相监管,各司其职,互不相涉。
而御使监察独立于两院之外,通行监察之责,由陛下亲领,考察天下。
税赋度支,律法刑狱与吏政户政并举,使地方州县隔绝亲手税赋度支,律法刑狱事,也就免去了伸手的可能,减少贪鄙与枉法。
当然,臣所言鄙陋,细节还需要陛下与诸相研究添补,以利施行。
臣以为,以财相诱,人心必惑,以利相取,人心不古。
人之本性是最经受不住诱惑的,人心会随着权力和环境的影响不断变化。
若想清明吏治,杜绝贪鄙枉法之事,惟一的办法就是隔绝诱惑,公正监察,减少权力的交叉模糊。
两院并举,监察独立,不相融交,陛下总揽统观大局,是臣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请陛下斟酌三思。”
“张卿你也拒绝不了诱惑么?”李适就被张军带歪了思维,一下子也忘了生气。
张军嘿嘿一乐,拱了拱手:“陛下,臣也是肉体凡胎的俗人,当然也会有被诱惑的时候。
人的本性是不相同的,有的人喜财,有的人好色,有的人追权,有的人祟誉,只要辩别针对,没有不被诱惑的人。
若是有人能拒绝诱惑,臣以为,要么就是诱惑的方式没对,要么就是诱惑的力度不够,并不是这个人内心有多坚定。
臣也相同……陛下也是相同的。”
“如何诱惑我呢?”李适来了兴趣儿。
“陛下,天下啊,若能使天下九洲相予,陛下不心动向往吗?”
李适仔细想了想,琢磨了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张军献上来的那副地图,如果这世界都予大唐……
果然是心动,瞬间便感觉热血腾涌,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向往和兴奋。
李适做了个深呼吸,压制了一下心里的兴奋劲儿,看了张军一眼:“那何事能诱惑张卿?”
“陛下应该知道啊,”
张军奇怪的看了李适一眼:“臣就想跃马扬刀,征服世界,让诸胡夷狄匍伏在臣的脚下,每每思之便热血沸腾。”
张军没说假话,做为一个旁观者,握着全开地图视角的‘游戏玩家’,征服世界就是他的理想,欲望,兴趣点。
一想着自己就要去征服世界,他确实就会开始兴奋起来。
李适看到一说到这个话题,张军瞬间就脸色泛红,眼睛都亮了起来,知道他所言不虚,哈哈笑了几声,伸手在张军的肩上拍了几下。
李适也是大个子。大唐老李家的个头都不矮,而且男俊女靓,基因相当优秀。
李适没有李世民高,但也有一米七五七六的样子,穿上靴子也是一米八,只比张军矮一点儿。平时在朝上,李适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可以俯视群臣。
张军能和升平搞到一起,除了知道少妇好以外,升平的个头和模样也是占着很大原因的。
“所以对臣最大的诱惑,便是纵兵世界,能率领大军踏遍天下诸大部洲。故此,臣需要一个安定,富足的大唐,一个蒸蒸日上河清海晏的大唐。”
哈哈哈哈,君臣相视而笑。这何尝又不是李适的梦想呢?
看着张军和李适把臂而欢的样子,十二位宰相都暗暗松了口气,也暗暗的有些嫉妒。他们也想和皇帝这么相处啊。
“张卿真的算计迎亲和公主还朝?”李适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把话题拐到了和亲公主这边。
其实到德宗贞元这会儿,大唐在外的和亲公主基本已经没有了。‘小宁国公主’不算,这是回纥人的叫法,她只是县主。
大唐的和亲公主要么已经去世,要么就像宁国公主那样,已经返回了长安建府,过着没羞没臊的快乐生活。
“是。”张军点了点头:“臣会亲自把荣国公主迎回来,以后,也会将在外的公主遗迹迎回长安,还葬于诸陵。
诸公主对巨唐有功,不应飘零在外。而且,陛下,臣有信心来保证,以后巨唐不需要以和亲相抚诸夷。臣会让他们低头。”
“好,我等着那一天。”李适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唐的和亲公主一共有十八个,其中两个是荣誉公主,是仆固怀恩的两个女儿,嫁的是牟羽可汗。
786年这会儿仆固两姐妹其中一个已经去世了。
吐谷浑,吐蕃,回纥,契丹,奚,南诏,这些国家大唐都和过亲,最远的是和义公主,嫁到了拔汗那。
拔那汗就是汉代的大宛国,产汗血宝马那里,是唐代羁糜国,封赐为正一品宁远国王。取远方安宁的意思。
就在乌兹别克斯坦东部纳林河北岸那个地方。
张军要迎回的其实只有刚刚敕封的荣国公主,今年四十五岁了,已经在回纥二十八年。
至于另一位仆固的小女儿祟徽公主,这会儿是不是还活着张军并不确定,她比荣国公主年纪要小接近十岁。
祟徽公主嫁给牟羽可汗生有一女,就是忠贞可汗的少可敦叶护公主,这家伙是个心狠手辣的,因为亲手毒死忠贞可汗而名留青史。
她毒死忠贞可汗是因为她和忠贞可汗的弟弟私通,想助他上位,然后自己做可敦。
“巨唐再不需要和亲。”张军抬头看向远处的树木:“陛下,臣在此立誓,定斩尽天下逆贼与不臣,让陛下的敕旨通达四海。”
“到时候,”张军看了看李适:“铁蹄之下尽为唐土,臣会邀陪陛下去看诸海诸洲风光,尝尽天下美食。
陛下,你可知,这世界的日起日落之时并不相同,巨唐之白昼,正是遥远西方的黑夜……幽州入夜之时,庭州尚是午后。”
张军本来想说说东西方的时差,但一想在这个时候又不太好解释,就举了个幽州和庭州的例子。
庭州就是乌鲁木齐那一片儿,乌鲁木齐这会儿叫轮台县。尚思为国戍轮台的那个轮台。那里和北京的时差大概有三个小时。
这个话题一下子就吸引了李适和诸位宰相的注意。“此话当真?”
“自然。”张军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永远有一半在白昼,另一半处于黑夜,彼此循环不休。
某之志向也正是源于此事,那便是大唐之日永不沉落,黑夜白昼都是大唐国土。”
“小郎君所说,如何证实?”李勉表示相当怀疑。他感觉张军是在皇帝面前吹牛逼,以此来盅惑皇帝引起皇帝的兴趣儿。
古人也是相当擅长吹牛逼的,而且脑洞和胆量要比现代人大的多,像鬼神说,仙人长寿说,海外仙山说,佛家轮回说,等等。
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把自己搞的伟大而神秘,以此获得关注,引诱信徒。
到皇帝面前吹牛逼搞事情的事更多,上当的皇帝也不少,所以也就相当忌讳。
比如仙人长寿说和海外仙山说,谁敢在皇帝面前逼逼这些肯定会被其他大臣合起来给弄死。
这里要除去明代。明代是文化人掌权,巴不得皇帝天天去冥想修炼不问朝事,不听话的皇帝就喂他几颗仙丹。
“自然是有办法证实的。”张军当然不怕怀疑:“某已经着人在造浑象仪台,待成功后陛下与诸相自然便知真伪了。”
现代知道最早的钟表诞生在宋代,并发明了擒纵器。实际上,唐代已经有了相关技术用在天文和星象方面。
张军组织了人手研造座钟,这东西其实就是这个时代天文星相仪器的一种融合,只不过在这个时代是用沙或者水来担当动力。
有了座钟,在长安统一设置好时间,一个往东去,一个往西去,时时回报,自然也就能让皇帝和宰相们了解一下时差的存在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关于时差的试验和记录,只是没有人关注,也没有人重视。
唐代设司天台,司天台下有通玄院,设天文博士教授天文历数星象漏刻诸学科,是专门研究天文星象计时的大学。
唐代有大学十九科,从科研到实用,从理论到专业,几乎涵盖了现代大学的大部分学科。
“如此……便待证实。”李勉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没有证实之前,你小子就不要在皇帝面前提这事了。
张军自然同意。很多东西都需要慢慢引导,急不来。
第416章 长街遇袭
事情都商量好了,诏书也已经制好,陪着皇帝看了会儿宝贝,张军和诸位宰相告退出宫。
“小郎君却是鲁莽了。”李勉还在对张军‘盅惑’皇帝心怀不满。
“某有计较,首相宽心就是,日后自知。”
“日后之事,便作日后之论。”
“是。某受首相指点。”
老头气的直吹胡子,张军笑呵呵的认错。
其实老头也不是真生气,只是表现出来警告张军一下,必竟张军年纪小嘛,怕他不知深浅轻重恣意胡来。
大家回到政事堂,李勉和李皋组织宰相们开会,张军不想让人感觉自己有意干涉政事,进门打了个招呼便告辞离开。
那边牛车卸货登记还得有一会儿,自会有内侍陪同回府,也不用他操心,骑着马溜溜达达出了大明宫。
此时已经近暮,长安城裹在一片落日余辉中,瓦顶,坊墙披上了金光,树木枝叶在斜阳下闪动着暗金色的光斑。
明处更亮,暗处幽深,拉长的光影把长街高墙绘成了生动的立体。
张军和近卫,随从,刀人骑着马走在大街的中道偏左,打量着周遭的暮色景致。
丹凤大街宽接近一百八十米,是长安城内最宽阔的大街。
大街由石灰垫底夯土所成,黄土铺面,分为左中右三道,三道之间用树木花草相隔,内有排水沟。
每日里有左金吾卫洒水打扫,修整树植。
中道是驰道,行大军,平常只有皇帝皇后和宰相可以行走。
中道空旷无人,两边行道上人也不多,未见骑马者,行人肩挑背扛贴着路边快走,牛车吱哑吱哑的声音传过来,有骑驴散行的人夹在牛车左右。
这条比中轴线朱雀大街还要宽出来三十米的街道,行人对面看过去也就是能见个指头大的人影,再有树木掩映,什么都看不清楚。
驮满货物的牛车也不过就是个拳头大小。
丹凤大街是因大明宫而建,长三里,竖直穿过永昌,光宅两座上坊直抵通化大街永光坊,把两座上坊切割成了光宅,永昌,翊善,来庭四座下坊
因为这四坊紧挨着丹凤门,坊内住的都是高级官员,高级内侍和内侍机关,府宅和机关的大门都开在坊墙上直抵大街。
一路看过去,就见阵戟排列龙旗飘舞,三阙乌门并列而开,富贵连绵,相当的有气势。
顺着大街一直向南走到头,绕过庄宅司的衙门口,在通化大街左拐东行三百余米是十字路口,远远的能看到大宁坊内太清宫和兴唐寺的大门。
路过郑国公文贞公宅,荷恩寺,在十字路口右转,绕过凤翔进奏院旧址,左金吾卫衙门,长街一下子缩减到了四十几米宽。
虽然只有四十几米宽,但仍分三道,中驰道有二十米,两侧树木花草繁茂整齐。这条街两侧的行人就比较多了,熙熙攘攘的。
主要是很多人不被允许走六正街,都被挤到副街上来了。
十字路口都有金吾卫的巡徼守着指挥交通,以免行人交错拥堵,哨声不停的响起,行人车辆按照指挥排队通过路口。
主街通行六十息止,副街通行三十息止。除了路面上没有画斑马线,路口没有红绿灯以外,其他的和现代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中驰道先行,远远的看到张军一行人马,徼巡就已经吹哨禁止了两边的行人车马,立正敬礼,等待张军一行先行通过。
“此间都知院可是闲置了么?”看到摘了牌子的凤翔进奏院,张军问了卫阿荣一句。
进奏院分为两种,节度使所设的为都知进奏院,其他为上都进奏院。主要是级别不同,上都院为正五品置,都知院是从三品置。
这会儿凤翔的进奏院搬在了祟仁坊,那边地方要大一些,这事儿张军知道。但原来在永兴坊这一处怎么处置的他就不太清楚。
结果没问对人,卫阿荣根本不知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天天跟在张军身边,对京城这边不是太了解。
“郎君,”府内的随从拱了拱手:“此处已经安置归予高别驾处,设凤翔都市署司,统管两京府内行商事。”
张军点了点头。所谓凤翔都市署司,也就是凤翔商业公司的两京分公司,负责凤翔出产商品在两京地区的销售回款工作。
“郎君,此间事某未知晓。”卫阿荣低声认错。
“不怪你,某也是随口一问。”张军斜了卫阿荣一眼。
现在王如意管着演武营诸部,武怀表在忙着扩建新军,卫阿荣已经正式成为他的侍卫。不过这小子确实没有王武二人机灵,有点憨。
张军到也不用身边的人怎么聪明机智,只要忠诚,能执行命令也就够了,其他的可以指点,慢慢成长。
其实在这个年代,忠诚并不算什么可贵的个人品质,忠诚是社会道德的一个标准,并不缺乏。
相对于现代,这是一个科技落后,物资不足,但道德标准相当相当高的年代。这个时代的坏人拿到后世去,每一个都会比那些精英专家企业家圣洁万倍。
凤翔都市署的工作其实并不复杂,他只负责把凤翔出产的商品分类定价,批发给代理商,然后催收回款运回凤翔。
商品的具体销售、运输工作是由张军和皇帝,几位亲王公主,首相辅相几人合资的商号进行的,同时负责向各州县商号批发运送,催款。
这个商号张军占四成,皇帝占三成,其他人分持剩余三成。除了皇帝,其他人只有分红,股份也不被继承。
像李勉的份额,他退休以后就没有了,会转给继任首相,或者由其他人均分。
这样就是为了永远把首辅宰相绑在车上,给他们创造一些收入,不会被某个家族永远把持股份,对公司发展有利。
一边闲聊着,一行人顺着长街南行。从通化大街到升平坊需要经过三个大十字路口,三个小十字路口,一个丁字路口。
大十字路口是指三横三竖连通长安城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的交汇路口,街道都有一百二到一百五十米宽。
小十字路口是指不通抵城门的横竖大街相交,街宽六十余米到四十余米。
丁字路口就在东市西门外,平康宜阳两坊之间。
这个时间点,东市已经罢市关门了。
东西两市实际上是更像是综合性批发市场,里面都是大铺大商号,仓库林立,主要的客户都是其他各坊内的小商号和店铺。还有官员采买。
坊内的商业是全天营业的,甚至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随时可以消费,东西两市不是。东西两市有着严格的开关市时间。
两市里面,相同的商家会被集中安排在一起,前店后厂,一家挨着一家,叫行,每行中的店叫业。行业就是这么来的。
东西两市并计三百六十余行,也就是后世所谓的三百六十行的出处。买东西也是指东西两市。
仔细研究分析一下就会发现,现在汉语里有大量的词汇都是来源于唐代。
东市的位置就在兴庆宫西南对角上,周边九坊就是整个长安城最热闹,最繁华之地,是亲王公主宰相大员们居住的地方。
东市的坊墙比周边诸坊要高,每侧两门共开八门,有箭楼角楼,禁军值守。
长安城内的禁军相当多,南北衙,太子率,御使台所部都属于禁军系统。
南衙十六卫,北衙六军,太子十率,这就是三十二个军事部门了,还要加上御使台指挥的司法部队。
南衙由首相指挥,北衙实际上是皇帝亲军,十率由太子统率,但实际上是左右率府率大将军实际控制,同时向皇帝和太子两边负责。
东市的坊墙上是不许格外开门的,高大的城墙巍然壁立,走在大街中间都能感觉到城墙带来的那种隐隐的压抑感。
而东市周边隔街相望的九座里坊,坊墙上的华丽大门比肩邻立,戟旗招展,和坊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宜阳坊,是万年县廨所在,又有邠宁等藩镇进奏院,二等寺庙多间,从长街上看过去尤其的华丽且威严。
话说邠宁、泾原进奏院也是张军的。
虽然张军身兼十镇,但并不能把十镇的进奏院统一到一起,还是需要各设各的,只不过凤翔进奏院那边级别要高一些。
这就像省里有驻京办,但省下的各市也会有驻京办。各司其责。
张军在马上打量着万年县衙门口的小广场,那里是长安城内行刑地之一,是杀人的地方,平时也是发布布告的地方,挺热闹的。
“小心。”卫阿荣突然喊了一声,一夹马腹超过张军跑到了前面,手中横刀已经出鞘,高高的举过头顶。
后面的近卫刀人随从们接到示警信号,横刀出鞘步枪上膛,迅速的散开里外三层的想把张军包裹在中心。
这实属条件反射,他们都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四周,只是下意识的按照训练展开。这就是训练有素的体现。
张军也被惊了一下。他一点受袭的思想准备都没有,甚至正在精神溜号。
不过他的反应也比较快,眼睛已经顺着卫阿荣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右手从鞍后抽出来一把……左轮。
确实是左轮,只是比较粗大了一些,或者应该叫手炮比较合适。这是凤翔保密坊的最新实验性产品,还没有量产。
近卫刀人们队形还没有完全展开,张军也还没看到卫阿荣发现的东西,众人耳中已经听到了箭支带动的风声,弓弦声。
张军没有犹豫,想也没想翻身就跳下了战马。人在马上目标太大,他又没有着铠,下来反而安全一些。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都从马上翻下来,几个随从举着臂盾跑到张军身边。
噗噗几声,两个随从,一名刀人还有两匹马中箭,发出几声闷哼,战马嘶鸣扬蹄,被主人死死勒住按下。
这会儿它们就是最好的盾牌,这种情况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牺牲它们。
而且普通箭支的伤害对它们来说实际上也不算大,不会伤及性命,甚至都不会重伤。也就是疼两天。
战马的肌肉至少得有十几公分厚,而且相当紧密,箭头根本就射不进去。即使是后来出现的专门用来射马的箭支,也是以马腿关节为目标的。
张军个子高,已经看到了卫阿荣发现的目标。话说这小子总是笨笨的,今天可是着实出了彩。
箭是从东市坊墙上面,还有县坊墙上,东西两边射过来的。
好在大唐对弓箭的管制相当严,对方用的不是军方制式,威力不大,而且也少,应该只有五六张弓。
这要是多了,十几二十张弓齐射,也是麻烦。
随着这边有人中箭,从两边,还有身后身前的路口,树木草丛里,已经有二十几个黑衣人举着刀沉默的冲了过来。
具体没有时间数,离的太近,几十米几步就跑到近前了,还是包围的形式。
“杀。”张军喝了一声,看向冲到前面的卫阿荣,举起了手中的大左轮。
身边近卫刀人们围在一起,黑衣人想冲过来没那么容易,示警的卫阿荣跑的有点远,反而危险了。
“从事与刀人蹲下。”张军喊了一声。这些人把他围的太紧,反而不好发挥了,也会影响近卫的反应。
话音未落,近卫们手里的步枪已经响了起来。
其实说来话长,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第417章 击杀如芥
张军手中的大左轮也瞄准了卫阿荣那边击响,把扬刀砍向卫阿荣的黑衣人打倒。就这么几米十几米远,张军绝对是个神枪手。
好在今天他要入宫,把这个有点沉重的大家伙带在了身上。他真不敢什么准备也没有的就往皇宫里跑。
以前是揣两颗手雷,那东西即伤人也伤己,属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选择。现在有了大左轮,那就没什么危险了。
就是从来没想到这个大家伙这么快就开荤了。
说起来,他这段时间也确实粗心了,没像起初那么紧张,真心没想到真有人敢在长安城里袭击或者说,刺杀自己。
话说大唐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发生过刺杀这种事情了。
别说为什么这些人敢在长安搞刺杀,没有什么不敢的。长安城里发生过的劫狱事件就不少。
长安太大了,两坊之间就是几里地,而且越往南越偏僻荒凉,以这个时代的反应机制和反应速度,等徼巡武候过来黄花菜都凉透了。
每天坊里都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无数件违法乱罪的事情,又能有几件会得到处理?这就是现实。
十二时辰里面的故事,也就只能是故事罢了。
这年头杀个人只要不是被当场抓住,或者自己投案,基本上抓不着破不了,也就不了了之了。谁也没办法。
实在跑不掉或者不想跑的,还可以去投军。就是这么无奈。时代问题。
张军连轰三枪,打倒了卫阿荣身边三个黑衣人,人也向那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往转轮里塞子弹。
从事和刀人拿着刀,学着张军的样子猫着腰,跟着张军往那边跑。近卫们举着步枪形成一个圈,向四面八方轰击。
一阵浓郁的火药味道夹着蓝白色的烟雾弥散开来。
冲过来的二十几个黑衣人有点不太够分,已经被全部轰塌。
“去坊墙。”张军冲刀人们比划了一下,近卫们也散开向最开始射箭的地方冲了过去。
不过张军知道抓不到。坊墙上的刺客只要把弓箭一扔跳进坊内往街集里一钻也就找不到了,除非有人指认。
另一边东市墙上的也是,往东市里一跳也就消失了。东市闭市并不是说里面就没有人了,反而相反,里面至少有几万人。
近三十人的刺杀团队,还配有弓箭,已经相当奢华了。说句不好听的,可能除了皇帝和太子以外,他们想杀谁都没什么难度。
张军这边算是做弊。
而正好也是因为这样豪华的团队,让张军直接就锁定了目标。还能有谁?节度使呗。到目前为止还存在着的手里有兵的节度使。
没跑,都不用他们承认。至于具体到底是谁,张军也不是太在意。管他是谁。
确定这边的二十来个黑衣人都解决了,张军收起大左轮,让从事过去抓捕。他自己轰的三个肯定是没救了,但近卫们打的应该能有活口。
打在胳膊上,腿上的,都不至于要命,不过肯定是失去行为能力了。
别看影视里身上都打出棋盘了还在坚持战斗,事实上完全没有可能。
不管打在哪里,那种疼痛都不是人能坚持住的,完全就使不出力气了。
如果是枪的话,还稍微有那么点可能,冷兵器时代,拼的就是肌肉和力气,他还能拿得住刀都是条汉子。
果然,坊墙上面的都跑了,一个也没抓到,等刀人从事们冲过去早就没影了,只找到六张猎弓。
张军看了看从事拎回来的猎弓,皱了皱眉头。虽然是猎弓,但明显经过了改造打磨,这里面涉及的是军工,普通匠工接触不到。
“阁下。”
张军扭头看过去,从县里跑出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一身浅绯官服,后面跟着两个深青袍色,再后是一群皂衣。
这声阁下并不是来人认识张军,而是张军那一身紫袍太显眼了,一声阁下是没有错的。
大唐的身份识别特别简单,就是看衣服的颜色,官员是彩色,吏役商户是皂色,庶民一水的麻白色。
哪怕是满大街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哪个是官,哪个是差。
张军示意近卫不要阻拦,让来人走到近前。
“仆万年县,见过阁下。”
“嗯,”张军点了点头:“某乃凤翔牧,有劳万年令了。”
“原来是太保张郡王,仆寸目,郡王勿怪……郡王,这是?”
“这等黑衣人欲行刺某,为近卫杀伤部分,逃了数人,即然发生在万年外,就交给你吧,要快。”
万年令瞬间面色就是一白,青白青白的。
光天化日之下,当朝太子太保在县大门口遇刺,哪怕半根毫毛也未损伤,他这个县令怕是也要干到头了,全家流放都算是好的。
在张军面前,他这个管理半个长安城的正五品京官的身份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京官不好干,京兆尹是所有文官里更换频率最高的职务,而京兆府下吃蜡的就是长安万年两县令了。
尤其是东半城万年县,域内全是大佬,当朝中内大员公主亲王有八成是住在他的辖区里。
好事轮不轮得到不太好说,但是出现这种遭心事他肯定是跑不掉。关键这还是无妄之灾,天上掉下来的大锅。
“无需担心,”张军一看他的脸色和瞬间流下来的汗水,也就大概知道他的内心活动了,笑着摆了摆手:“此事与你并无干系。”
“下县谢过郡王。”县令给张军施了个大礼。
这是真心实意的,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超级大佬这么年青,还这么通情达理。
他当然是知道这位大佬的。崛起的太迅猛,功勋彪柄,盖世无双,当朝太子太保,外相第一人。关键是张军的开府就在万年县域。
他也是亲自跑去递过拜帖的。
近卫过来回报,有十来个活口,不过具体能有几个人挺得过去真活下来就不知道了,近卫已经帮他们止了血。
东市那边又有一队军卒跑了过来,是东市禁军。
张军没让他们过来,让卫阿荣过去把人打发走。他们是守卫东市的,这事儿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人该是出于军旅,”张军对万年县令说:“持有改制猎弓,制刀,带回去好生审问便是。此事某自会向京兆行牒。”
向京兆行牒,也就是帮县令开解的意思,把人交给县令让他查办,其实也是在帮他。
这事儿你要说张军心里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也没必要牵连别人,都不容易,京官的正五品也不是那么好熬上来的。
当然,张军也是心里有所判断,知道这事儿和万年县没有任何关系。
“仆下感恩不尽,当尽全力。”万年令真心实意的接过差使。张军不但没有怪他,如果这事儿他办好了还是功劳,这个照顾就大了。
张军点了点头:“家府管事与某提及过你,多有夸赞,你自当努力,也是一场缘份。”
“是,仆下定不负郡王大恩。”县令大喜。这是因祸得福了,大佬要关照自己。
“此事或与都知进奏院相关,你多加小心,若有不解随时来报。”
“谨诺。”
“好,自去忙吧。”张军让近卫把这些黑衣人交给万年令,过去查看自己这边受伤的人和马。
“郡王,某带了医师。”
“好,医师留下,你去审案。”张军点头答应下来。
拎着小药箱的白胡子医师赶忙过来给张军施礼,然后跑过去查看伤者。
都是箭伤,医师麻利的剪断箭杆,用工具挑出箭头,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确实是清洗,只不过用的就是清水。
这不是经验和医术的事儿,是时代的原因。这会儿的医师是充分了解消毒清理的重要性的,只不过没有特别好的消毒清洗的药品。
不过张军的近卫有,他们随身物件中都有一小壶府中出的酒精,正好拿出来使用。把几个伤员疼的直抽抽。
战马就不用这医师弄了,只需剪掉箭杆,回府自有府上的兽医冶疗。这点小伤对于战马来说完全是小事情,它们可比人健壮太多了。
现场马上被清理干净,也不用吩咐,早就过来站在一边等候的金吾卫卒自会洒水垫土掩埋地上面血渍。
其实他们就是环卫工,绿化工,金吾卫大将军在北宋叫环卫官。环卫这个词并不是现代才有的,大唐就有环卫佐司。
不过这会儿金吾卫不只是搞环卫绿化,还兼着城市巡查管理和交通指挥。
把伤者处理好,张军直接回了府内,唤府内的医师过来给几个伤员又检查了一下,各记功劳。
“阿郎。”听到消息的紫蕊一脸惊惶的跑过来看。
“无事,无需惊惶。”张军安慰了一句,但不管用。
紫蕊跑过来也顾不上礼数,抓着张军上下左右前后的摸索着验看了一遍,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抱着张军大哭。
她们是张军的‘私物’,整个人生是绑在张军身上的,张军要是没了,她们的人生也就毁了,如何不怕?
第418章 指点吴凑
张军抱着紫蕊哄了一会儿,才算不哭了,死死的抱着张军不撒手。真是吓到了。
“莫惊慌,某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伤害?”
“世事无常,阿郎千万不要大意,那一刹奴奴肝胆都要碎了。”紫蕊把脸埋在张军的心口,闷着声反对他的说法,满满的担心。
“好,听你的,日后某会多加小心。”张军用下巴在紫奴的头上蹭了蹭,拍了拍她的背心。
“郎君,有武候将军求见。”卫可荣在门口唤了一声,没敢往里进。
“进来吧。”张军轻轻拍了拍紫蕊的手臂。紫蕊松了手,抹了抹脸,直接去了堂后。她这会儿没法见人。
“郎君,”卫阿荣开门进来:“宣阳,亲仁,安邑三坊武候将军求见。”
张军皱了皱眉头。
武候将军,就是直接管理武候铺的将军,每坊一员,职级不高权力不小。今天这事儿最直接的责任人,没有之一。
也算是这几个将军倒霉,偏偏就在他们的辖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件。
而且张军也是确实有点生他们三个人的气。事情都处理好了,也没见到武候赶到现场,要等自己都回了府安置好了才跑过来。
事情发生在宣阳坊外万年县之前,是东市、宣阳坊,亲仁坊和安邑坊四角相接的地方,距离升平坊大概一公里半远近。
从发生刺杀,反击,万年县令带着手下县丞县尉和差役到场,东市禁军到场,处理伤员交接敌犯,再到返回府内。
这整个过程中间足足有半个多小时,四十分钟左右,可武候和徼巡头影未见。
这是什么?在张军看来这就是渎职。
这还是张军身份高贵,要是换成其他人呢?即然不能胜任,那还要你何用?
这张军到了家里都安置好了,连紫蕊都哄好了,武候来了。这是来看自己死没死么?
“不见。”张军直接拒绝了求见的请求。
“诺。”卫阿荣应声出去传令。
结果武候还没撵走,又有人上门。
右金吾卫大将军,濮阳郡公吴凑亲自来了。这应该是得了武候铺和徼巡的消息,亲自跑过来慰问看情况的。
青天白日,在京城发生刺杀大员的事件,做为金吾卫大将军,吴凑是官位最大的间接责任人之一。
今天这事金吾卫从大将军以下,中郎将,郎将,将军,武候,判官,街曲等等,其他要受牵连的得有一大堆,谁也跑不脱。
这些人的性质和万年县令就完全不同了,张军可不会出面去保他们。本来就是他们该承担的。
在长安城内,这么一伙三十多人的刺杀团队公然当街行刺当朝太子太保,只能说明这些人工作相当不到位。
而且时间正当暮色,正是徼巡武候开始巡视街头坊内的时候。这之中就没有一个无辜的。
哪怕张军并没有真生气,哪怕张军的护卫水平完全不怕这种刺杀,并不代表张军会去当老好人,谁该承担就去承担。
不过生气归生气,吴凑还是要见的,好歹人家是郡王,大将军,是皇亲国戚,不是那三位武候将军能相比的。
“吴郡王,我家郎君在内府南堂相候,郡王请。”卫阿荣到府门把吴凑迎了进来。
张军没有出来迎接,这是表示心中不快,对于两个人的实际地位来说,不算失礼。
让近侍把吴凑迎到内府南堂,这又表示对吴凑身份地位的尊重,没有丝毫慢怠之处,谁也挑不出来毛病。
唐代的官贵人家宅内,一般接待客人的地方不会少于五处,分别对应客人的身位高下和关系远近,以示区别。
“你等便在此等候。”吴凑扭头看了看三个面如土色的武候将军,冲卫阿荣拱了拱手:“有劳。”跟着进了府。
这三位武候将军平日在任内各坊那也是土皇帝一样的人物,一言九鼎权势滔天,今天连大门都进不去,乖乖的在府门外站着等候。
“吴郡王到。”到了南堂外,卫阿荣喊了一声。
张军起来走到门边,亲手打开堂门,把吴凑让进堂来落座,吩咐上茶果点心和白酒。
“太保。”见到张军,吴凑老脸一红,拱手问好。
早晨才气势汹汹的跑到皇上面前问罪责怪,这晚上又要跑来上门上道歉领罚,任他脸皮在厚也是心生惭愧,不自觉的就比张军矮了半头。
“郡王。”张军还了一礼,然后就不再说话,坐在那看着吴凑。请开始你的表演。
安静了那么一两分钟,都特么要听到心跳了,吴凑感觉尴尬的想扭头就跑。但是不能。
嗯哼。吴郡王咳了一声,又拱了拱手:“那个,太保,今日之事,虽非某之过错,但有某之责任,请太保责罚就是。”
特么老子认了,有什么条件你就提吧,还一句不是老爷们。
张军又看了吴凑十几秒,笑了一下:“此事,徼巡与武候在责难逃,一应官员责罪难免,自有律法可依,某不与置喙。
到是郡王,某却是有些想法,就是不知郡王是否想听。”
公事公办。吴凑叹了口气,虽然心中有着各种不甘,但是反对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这不是张军的属下受难,是张军本人,他能有什么立场劝说?
“即是如此,那便依例,某……必使太保满意。”吴凑表了个态,又叹了口气。
大将军不好当啊,得有威,得有仪,得有仁,得有厉。别的都不说,出事了能不能罩得住手下就是最直观的东西。
这次张军遇刺,下面的就不说了,中间和上面的手下如果他保不住,那以后这个大将军坐的就肯定会化蜡。
人心从此就散了。这不是法不法的问题,是纯粹的军伍思维。在这个普遍不识大字的时代,不要苛求军将们知法懂法,那不存在的。
“某也会去陛下殿前自责求罪。”吴凑又补了一句。
“这到不必。”张军摇了摇头:“某有想法并非空谈。郡王不防考虑京兆尹之位,某来支持。”
张军劝吴凑自奏解职,去担任京兆尹。
这么做,会化被动为主动,即承担了责任让皇帝经较好操作,也不会被金吾卫的手下将军们怨愤,也为朝中诸臣做了榜样。
他必竟是皇帝的亲二舅爷,影响力还是相当大的。这样一来,有可能坏事就变成了一桩好事。
而且张军真不是坑吴凑,是真的认为吴凑去担任京兆尹是最好的安排和选择。
历史上,若干年以后,吴凑就是担任了京兆尹的,而且是大唐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京兆府长官。
吴凑这个人能力和担当都足够用,手段谋化也不弱,最关键是他的身份,能压得住百分之八十的大员。
京兆尹最难的是什么?不就是大员们吗?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很多事情都不了了之,不是不想干,是干不动。
老吴就没有这个担忧,他若为尹,谁敢阻拦京兆府议事,他就敢上门去指着鼻子骂。甚至皇帝的一些作为他都拦得住。
这才是张军最看中的地方。
当官这个事儿其实是天底下最简单的工作了,缺心眼都不耽误,而且越往上越容易,最关键就是你有没有足够强大的倚仗。
有了倚仗,干什么怎么干都痛快,都能出成绩。
第419章 劝说成功
不管哪个时代,当官做事都得有倚仗。
张军的倚仗是武力,是拳头,吴凑的依仗是皇权,是身份,道不同但道理相同。
可以无视掣肘和其他人的身份地位,可以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事,这是所有当官者的渴望。
只要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人和事,自然就能公正公平守法依法,也必然就会出成绩。
虽然张军的建议是让吴凑去武从文,担任正经的文官,但可以从正三品晋升从二品,进入超品大员序列。
这也是大唐实授实职所能达到的最高品阶了。算是登顶。
大唐的正二品实职官位因为李世民曾经担任过,所以不授。
从一品不轻授,整个大唐也就是寥寥数人。也就是张军的太子太保,颜真卿担任的太子太师,还有太子太傅三职。
正一品三公三孤天策上将军那就不用想了,要么就是死后追赠,要么就是捡校虚授,同样除了李世民以外几乎没有人担任过实职。
这里面的原因就比较复杂了,简单点说,就是大唐的制度,二品以上官员的地位和权力太大,一品和皇帝几乎平起平坐。
正一品限制皇帝,从一品限制太子,正二品可以影响改变国策。这就是之所以说李世民伟大的原因。
但从太宗朝以后这些个职位就基本空悬了。
李世民的子孙都没有达到他的高度,谁也不肯没事给自己添堵,不想给自己安排几个大爷在那。那不是疯了吗?
吴凑没有回应张军,慢慢的喝了一杯茶粥,吃了两块点心,其实心里在飞速的盘算计较得失。
张军也不急,捧起白开水抿了几口。
这件事,影响肯定是相当大的,可以说震惊朝野。吴凑肯定也是需要担责任的。
不过,他要是就不要脸了,非得赖在右金吾卫大将军的位置上不动,也能待住,李适不会动他。但口碑和名声必然受损。
如果凭李适按例处置,很有可能让他出京,或者去东京留守,或者到哪里做一任节度使,反正不会降职就是。
如果是氏家门阀,外放出京是首选,但吴凑是皇亲,出京反而会落了下乘。因为他在野外没有自己可以倚仗的力量,势单力孤。
所以张军相信他会按自己的建议去行事,必竟官升一品,登中官之顶,虽然不如留在禁中,但也相去不大。
必竟别人做京兆尹是苦差事,可能会得罪大量官员,还会被皇帝斥责,里外不是人,两头不讨好。但他吴凑不会。
风声从窗外拂过晃动着树枝,暮影重重,几只燕子在檐下叽叽喳喳,鼓的声音响了起来。
“某,”吴凑看了看张军:“到不是贪恋禁中,但实为放心不下。禁军……”
“某已劝动陛下与首相,随后便会对禁军进行操练编制,重筑南北衙,到时,某会上表奏请长安禁制付与京兆。”
吴凑不放心皇城和宫城的保卫工作,这事张军想得到。
实际上,皇城和宫城的守卫部队早就烂掉牙花子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好几百将卒参加造反活动。
这事儿虽然没有公开,吴凑也是知道的。
这段时间吴凑就在紧抓右金吾卫的操练,整肃,努力提高右金吾卫的整体战力,提高长安城的防卫工作。
但他也只是一个右金吾卫大将军,也只能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做做手脚,别说其他诸卫诸军,左金吾卫他都影响不到。
做为皇帝的亲二舅爷,他是真的担忧皇帝一家子的安全问题,努力想把这份工作做好,
做到位。
现在张军突然说让他放弃右金吾卫的工作去担任京兆尹,一时之间他就犹豫起来。
“郡王,京兆乃皇家所在,京兆一府之秩序,关乎国计民生,京兆二十余赤上等县,权贵无数,府苑无数,官员无数。”
张军喝了口水,淡淡的说了一下京兆府众所周知的情况。这个别说官,寻常百姓也是清清楚楚的。
吴凑愣了一下,不过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张军的意思:“太保是指?”
“不说周遭诸县,”张军放下水杯看向吴凑:“就谈长安万年两县,庶民几何?官贵多少?田亩宅舍多少?
一百一十余坊,诸坊内吏治如何?欺行霸市之举几何?律治如何?民生乃计国大事。
别的都先不说,只说坊墙门户,律法有条款,非三品以上诸员,非府衙,非三绝之地,不得凿门向街,事实如何?
又有律条,官袍四色,吏役卒商可为皂,凡庶民黎元皆着麻色,违例者有多少?官商不可同席,可勾连者又有多少?
便说今日之事,律法有禁武,弓刀却从何来?一百一十坊又隐匿多少匪贼盗患?田亩可有兼并?民冤几何可有厘清?”
张军抬手在案几上敲了敲:“若将此种等等推及凡二十余县,郡王以为如何?再推及两京畿督之地,又是如何?
纵目来看,好像都是些许小事,官官相护相互间都要讲个颜面。
可事实呢?就像蚁卵,微小到可以忽视,可以视而不见,但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
郡王以为,巨唐数十年兵乱,只是祸起藩镇么?朝中蝇营狗苟之辈有多少?他等可在意大厦倾覆?”
“以太保之意?”吴凑看向张军。
“民生乃国本大计,吏治需要清明,律法当从严可依。京畿之地应为巨唐之楷模。此要务,非国舅莫属。
某粗鄙,可为巨唐充领军旅之事,杀敌肃贼在所不辞,郡王谨慎,应担文官之首仪表四方。”
“太保客气了。”吴凑拱拱手谦让了一句,想了想:“太保不以今日之事为要挟,宽宏气度,某自然也不该小气。
即然太保有计,某可依计而行,只是还需太保时时指点才是。”
“郡王言重,若有差遣,某自然不会拒绝。某今日在殿上所言并非虚假,某需要一个安静平稳的巨唐。
若我巨唐人人安居乐业衣食无缺,百废俱兴百业俱行,某自然无后顾之忧,可纵驰万里之外。”
“若太保入朝,可为良相。”吴凑拱手感慨了一句:“某拜服,当依计。uu看书”
“郡王抬举,某却是惶恐。”张军笑了笑:“人贵于自知而亡于自大,所能所行某还是有些计数的,万万不敢入朝误国。
再则,普天之下何止兆里计,四海有边,四夷有止,某只怕数十年无法踏遍,实是无暇左顾右盼。人力常有不逮呀。”
张军说的是实话,心里话,只是吴凑是不是理解,是不是当真就不知道了。
不过,两个人的沟通顺利,算是相互有了基本的认知,达成了初步协议,两相尽欢。
正事说过,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吴凑说了些地方治理上的事情,和张军简单的讨论了一下,也算是一种试探。
张军自是知无不言,有理有据。
已是长街鼓尽,万户烛明,吴凑起身告辞,张军亲自把吴凑送到府外,两个人拱手拜别。
那三个武候将军还在府门外等着呢,已经站得面色青白汗如雨下摇摇欲坠,张军自是不加理会,吴凑着人把三个将军弄走。
必竟是金吾卫大将军出行,前呼后拥的足有百数十人,打着火把向北去了。张军回转内府去安抚紫蕊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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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上都留后
第二日。
张军起来活动了一下,便去书房亲手写奏表。
他把昨天发生的刺杀事件前后经过写了一下,表示此事已移交万年县,并劝李适不宜牵连过众,提到要尽快整肃禁军,加强长安防务。
张军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就说自己怀疑这件事是节度使干的,需要彻查,请求李适下诏,召各道节度使入朝自证。
‘臣屡屡犯险,惟此次为最,诸藩之狠辣尽现,不臣之心昭然,杀臣扬凶的同时不过是在试探陛下和朝堂的决心。
现北方安静,民生初复,敢行此事者,不外大江诸藩尔,臣以为便不如当计而行,着诸藩入朝自证。
除幽州卢龙,单于都护,戎州都督外,诸镇节度观察营田等使,各路军使,行营节度,均宜入朝觐见,答辩军政之事。
应着河中马帅适时戒备,同华金商勒马拭弓,以防不测,臣也会着宣州警戒。若有不臣,必一击而溃之。
各藩入朝后,陛下可发敕旨,召诸藩留后都知率本部集结江陵,着户吏二部驱遣诸藩辖境,恢复王治。
若能一举而去诸藩,臣之险事便为幸事,不枉臣之涉凶,坏事也是好事。
陛下也好趁此之机琢磨禁中诸军卫,整肃其里,清查整顿之数臣不便置喙,只推举右金吾卫大将军凑为京兆府尹。’
洋洋洒洒数百字,把自己的想法还有推举吴凑的意见写好,漆封后着人投去宫中。
张军是赐开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以直接把奏表递进宫中交到皇帝手上,不用从尚书各省过一道。
这是一种权力,是帝王的信任,也是责任,同时,这也是一种分化,帝王心术。
有了直接进言面圣的资格,张军做为外臣藩镇,天然的就会和政事堂产生隔阂,还是无法消除的那种。
对这些小手段张军向来是无所谓,自己又不用靠拉拢政事堂去做什么,大家平等协商就好,先把事情做好最重要。
大唐虽然已经止息了战乱,正在削除藩镇诸使,但实际上并没有风平浪静,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北方人口严重缺失,大量田亩荒芜,道路村庄和大部分县城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官员不足,民政户政混乱。
还不只是这些,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很多地方甚至连基本的生产都组织不起来。
再加上连年大旱,蝗灾,人口的隐匿和土地的兼并,需要做的事情不要太多。
而大唐经过了近一百七十年,十代人的沉淀,已经产生了大量人浮于事的士族官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好逸恶劳骄奢淫暴。
这才是大唐目前最大的祸源,也是最难处理的问题。
每朝每代都是初期刻若强大,中期淫奢衰败,后期民怨滔天,不需要那些学者专家各种分析,其实不过就是对老百姓的一个慢视,轻视,无视,肆意压榨剥夺的过程。
这个过程拢共分四步:亲亲相维,官官相护,内部繁殖,脱离民生。当整个官僚上层社会都被血缘和枝节占据的时候,根自然也就腐烂了。
当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人控制一切,除了压榨盘剥感口号他还会什么呢?所以自然也就崩溃了,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然而一切又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他们无所谓的原因,不管怎么变化,他们照常唱歌跳舞,受苦的都只能是老百姓。
数千年,从来也没有改变过,周而复始。
这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问题,得一步一步慢慢来,张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恢复律治,让大唐真正平稳下来。
再一个就是扩大资源,资源多了掠夺自然就会下降,吃饱了的畜牲会眯起眼睛来睡觉。
送走奏表,张军坐在那琢磨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遗漏,再梳理一下近期需要做的事情,看看公文,时间也临近了饷午。
“郎君,盩厔军官学院司业,天山县候康,门外求见。”
“康日知?”张军抬头看了看卫阿荣:“请进来吧。”
卫阿荣应诺去请人,张军把办公桌上面收拾了一下,起身走到室外,负手迎着阳光,感觉着太阳晒在脸上的温暖。
康日知这个人张军并不熟识,他能到军官学院任职是颜鲁公的召唤,和张军没什么关系。张军也是信任颜鲁公。
其实严格说起来,张军对这些西域羁糜国的王族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尤其是粟特人。他们是伊朗人的祖先。
大唐粟特人不少,名臣武将有,造反祸乱的更多。昭武九姓是粟特人的代表,在西域有安国康国石国米国史国等。
安禄山,史思明,曹令忠,康进德,北宋书法家米芾,都是粟特人,都是以国为姓。
张军之所以对这些粟特人没有太多好感,主要就是他们骨子里的资本意识,贪婪,不计手段,喜炫富斗宝。
大唐的官场民间很是有一些被他们带起来的不良风俗。
“日知拜见郎君。”康日知距离张军十数步就施礼拜见,打断了张军的胡思乱想。
“自家人无需多礼,到是康司业奔波辛苦。”张军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康日知两眼,两个人进到办公室里面。
“日知奉鲁公之命至兴平组建整训营,故入京来请见郎君,请郎君示意指点。”
“司业谦逊了,谈不上什么指点,只需认真做事便好。此番整肃之部为荆南节度兵马,”
张军想了想,对康日知进行了一番指导:“将卒需完全分离,隔营肃训,需甄别出身,历数罪状。
若有定罪,交有司论处,余者训练便以日常大纲,可适当倍加,不分将卒均需考核。”
康日知点头应诺:“郎君,此部将众,考核后如何安置归建,可否明示?”
张军摇了摇头:“你等无需知晓,只管依令整肃便是,相应勋功自不会少了你等。务必严格。”
“诺。”
“整肃行营并非临时建置,怕是要持续很长一段时日,一定要谨慎仔细,相应人员规则不能马虎,否则……某也保不住你等。”
“谨诺。日知明白了。”
张军点了点头:“嗯,心中当有计数。学院诸师生如何了?”
“生团至凤翔备战,新生正常施教,教授助理等亦在趁机培训。生团行营已按军例编整完备,划入战时序列,正与所部相同操练。”
“嗯,要与诸师生讲明,此番并非演练,乃实地实战,此去生死未卜。相应抚恤功勋之事也要交待清楚,一应视同正卒。”
“尚可计功酬勋么?”康日知愣了一下。
“自然。”张军点了点头,笑着说:“诸师生即与诸部军伍同赴战场,同生共死,扶恤计勋自然也应是一视同仁。”
“日知代诸师生谢过郎君,定嘱咐人等勉力杀敌,建功立业。”
“善。理应如此。某事务繁多,难以每每顾及,学院诸事还需拜托司业,必竟鲁公年岁高长,还是让他赋闲怡养为重。”
“日知明白,日知必会努力,以不负郎君厚望。”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张军问了问学院的一些大小事情,康日知一一应答。
中午张军留康日知一起吃了顿饭,康日知就出城去了兴平,筹建整训营。这次南征他就去不到了,到是无妨。
整训营就是建来专门整训禁军禁卫的全封闭训练营,南衙十六卫,北衙六军都会在这里接受全方位的训练和考核。
当然,这个急不来,得一步一步来,最先入营的会是李皋的荆南节度兵马,然后由他们整编后接替长安城防,就此展开轮训。
这会儿荆南节度兵马正在留后都知的率领下,在来兴平的路上。时间都来得及。
荆南节度居大江中域,通衢六道,镇压剑南、岭南、西南和山南四地,和其他藩镇并不相同,是大唐的国家军事力量。
这也是李适能够相信荆南部队,能应允由他们暂替禁军的原因。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张军和李皋的原因。
李皋入朝拜相,准备接替李勉任职首宰,荆南部队入京整肃编排,暂替禁军轮值,然后大江沿岸各地方部队强制集结江陵。
这些部队会在江陵进行整训,重新编排,然后配合凤翔军梳拢西南。当然,是在南诏之后,这中间的时间正好进行训练。
张军不怕这些地方节使不同意,不同意正好,还省事了。必竟覆灭和整肃整训相比起来,覆灭其实更为简单。
这些地方部队经过此次整编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会成为大唐国家军队的一部分。
如果一切顺利,自此以后,大唐南北也就都恢复了平静,地方再无军阀和使者,还能梳理西南诸州,初步恢复吏治律治。
张军会保留宣州和江陵两个行营,用来监控防备大江沿岸诸地,然后就可以安心处理回纥和西域羁糜诸国的事情了。
吐蕃并不着急,只要南北封堵好就可以了,花费精力和代价去打没有意义。
送走康日知,张军在院中活动了一下身体,被紫蕊拉去午休,却又是好一番操劳,直把个寝衾滚弄得汤淹水泡,一片渍湿。
张军没有白日宣银的习惯和兴趣,只是这次紫蕊受了惊吓,这才由着她胡闹。
午后,张军松开藕臂横肢的盘抱,也没叫醒仍在酣睡的紫蕊,自去清洗了一下,换了身舒适的麻服来到办公室。
“郎君,有都知院送来邸抄。”卫阿荣给张军倒了杯白开水,把邸报摆到张军面前。
邸报,也叫邸抄,也就是各地进奏院每日在景风门外抄写回来的,由御使台和尚书省发布的敕旨和公文符牒。
经过分类整理誊抄,形成正式的公文,由专门的信使顺着驿道送回藩镇,交给节度使。
张军来到长安,到是方便了凤翔诸都知进奏院的工作,每日邸抄只需即时送到府上便可,省了驿传的折腾。
张军看了看厚厚的一叠邸报:“来人可在?”
“便在门外。”
“召他进来。”
张军坐下来,拿起邸抄翻看,卫阿荣带着七八个人进来拜见,都是各进奏院的上都留后,职务相当于张军的副手,实际在府内要低一些。
一看进来了七八个人,张军意外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长安有九处进奏院。真特么浪费。进奏院的开销相当不少。
“日后邸抄无需全文,陈语骈词尽可择除,只需将正文事件写得清楚明白即可,免得徒劳纸墨。另外,进奏院需加强对京中信息的搜集,可增实事。”
这会儿的诏书敕旨,往往数百多字里有用的也就是几十来个字,进奏院都要一字不差的誊抄回来,即浪费时间又浪费物料。
邸报的抄写和政事院那边的刀笔吏不一样,政事院是正经的官方敕旨符文,必须严谨严格,一字不落不错才行。
邸抄这东西就是个记录,传递消息,所以张军感觉完全没有必要。
有这些浪费掉的纸墨和时间,还不如多搜集点长安各处的消息,还能增加点阅读的乐趣儿。
张军让这些伪留后随便坐,问了一下各进奏院的工作情况,人员配置等等,开展工作上有没有什么问题和难处。聊了一会儿。
张军给这些人大略的讲了一下自己对进奏院的想法,哪些加重,哪些保留,哪些可以忽略,以后的工作重点等等。
“某有意扩充邸报,需对进奏院略以调整,使工作更加精细专司,你等回去可琢磨商讨,集思广议,得了结果再来报我。”
张军的意思是对九处进奏院进行整合,按业务各司其责,进行统一管理。这样可以把每项必要业务做的更好,还会节省不必要的浪费开支。
同时也想把邸报真的做成报纸,编辑印刷出来,在自己的辖区内贩售,着人诵读,也算是一件利民的好事。
信息及时有效的传递,对吏治律治来说,都是一种非常好的辅助手段。
第421章 紫蕊附紫
张军遇刺的第三日,霍仙鸣代表李适来到子张军府上进行慰问。
张军知道这就是皇帝和诸位宰相已经讨论出了结果,相关处置意见出台的意思。
霍仙鸣拿了皇帝的手怗,一本正经的宣读了皇帝对张军的慰问之言,关怀之意,还带来了李适的慰问品:金银首饰玉器,一堆布帛。
让张军意外的是,李适敕封了紫蕊为扶余郡夫人。
霍仙鸣转达完皇帝的手怗,正儿八经的让张军召来紫蕊受敕,宣读了诏书,奉上封赏衣袍。
紫蕊都懵了,像木偶一样完成了受敕,捧着敕旨傻愣愣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张军笑着替紫蕊对霍大监进行了感谢,又对大监的随从们进行了赏赐,紫蕊这才惊醒过来,一脸的臊红,泪眼盈盈的。
这个冲击确实大了,搞得一向精明干练的紫蕊都接受不了。
虽然红蕊紫蕊绿蕊三人都是正儿八经的在册女官,而且品级还不低,但那也不是能和郡夫人相比的。意义完全不同。
这是皇帝钦命,承认并敕赐了紫蕊在张府的地位,成为张军的诰命侧妻,从此在张家后宅居一人之下,可以行使妻子的权令。
最最关键的是,以后紫蕊若是有了儿女,那也会被称为张军的嫡生子女,有了法定的继承权力。
……,张军感觉李适是在给自己挖坑,往自己家埋雷,制造家庭的不稳定因素。
而且这会儿张军就感觉已经要不稳了。
到不是耽心紫蕊恃封而骄去挑战大娘子的地位,而是,李大娘子的三个贴身侍婢,向来是以红蕊为首的。
现在,红蕊还是个侍妾,紫蕊郡夫人了,以后谁管谁?让张军怎么办?让红蕊和绿蕊怎么想,怎么办?
这还能好好的乖乖过日子了吗?
不过这些肯定不能在紫蕊面前表现出来。
张军答对了霍大监的随从,轻轻抱着紫蕊恭喜了她一下,在她小脸上亲了亲,让她去后堂消化,自己和霍大监进了办公室。
“恭贺郡王。”霍大监笑嘻嘻的恭喜张军。
大唐的爵位授与向来还是比较严谨的,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每个爵位都有足够的份量和地位。
张军巴嗒巴嗒嘴,摇了摇头:“某感觉陛下在坑我,这个恩某不谢。”霍大监哈哈笑了起来。这个还真就是李适的恶趣味,他自然是清楚的。
这个也算是君臣之间的一种亲近的小游戏吧,同时也是对张军的奖赏。他本人已经基本上赏无可赏了,只能转到妻妾和孩子身上。
大娘子也顶格了,张军目前就一个女儿,年纪还小已经郡君了,而且家里还悬着个县子。
正好张军有三妾,可以封赏三次。这还是霍仙鸣给出的主意。没有恶意,这种封赐对张军来说其实是大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当然,也确实可以算是一种麻烦,必竟在这个年代,妻妾之间的地位差距还是相当大的,现在这么一搞,以后儿女之间的关系相处就成了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是指这个时代的人的意识当中,并不包括张军自身,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李适就没有点其他意思?这个还真不好说。必竟夺嫡这事儿也是挺热闹的。
这要是张军家里一个国夫人三个郡夫人,那将来的场面想想都有趣啊,那得热闹成啥样?四个女人咋的也能生个三五七八个吧?
其实他们想多了,张军是不会要很多孩子的,而且即使要,也会在几个女人再大一大,再大个三五岁以后。现在太小。
张军现在都是算着时间行事的,而且会保持体外发射,尽量避免中弹。
这个时代其实不落后,虽然基于科技方面的原因感觉上好像比较落后,但事实上该有的都有,包括避孕的知识还有物品,药品。
当然了,穷苦人家贱户什么的肯定是享受不到的,也享受不起。
只是从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会有些接受不了,也不舒服,所以张军就只能辛苦自己,多加注意一些。主要是也不怕误中,中就中了呗。
“恭喜节镇一门双夫人。”霍大监失手给张军和小脸红扑扑的紫蕊道喜。
紫蕊当然开心啊,感觉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幸福幸运的一天了,她一个普通良口出身的平民侍婢,从此以后也可以着紫配玉了。
郡王家的郡夫人是从二品待遇,这已经是尊贵阶层里面的尊贵者,属于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了。
当然,和大娘子的国夫人不能相比,不过整个大唐数下来,国夫人一共才有几个?
看着紫蕊兴奋的小脸通红,眼睛都要滴出水来了,张军咳了一声:“紫娘,把物事拿去后面吧,诏书要收置妥当些。”
这小娘子被突然来到的幸福刺激的有些发乎情,眼看着有点收不住的感觉,张军是真怕她当场求欢。
这事儿在这个时代不算什么大事,也并不避讳,但是张军是真干不出来。
紫蕊这才发觉有些失态,脸更红了,匆忙施礼,头也不回的跑去了后面。其实这有些失礼了,不过以霍仙唯和张军的交情,自然也不会计较。
“小君浅薄,到是让大监见笑了。”张军有点不太好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紫蕊的状态。
“节镇见外了。”霍大监确实能够理解,获封后当场癫疯的他都见过,动个情能算什么大事?不过是真情流露罢了。
“实属意外,某未曾想到,到是陛下有心。”张军想了想,这也是好事儿,李适的这个人情自己还是要领的。
“陛下闻节镇只有幼女一名,言贵人当多生子,故有所赐。”
张军向北边拱了拱手,表示对皇帝的关心进行感谢。唐代对婚姻生育这方面的事情还是相当关注的,有专门的法律和政策,到不是李适多事。
关心大臣的婚姻子女状况,本来就是皇帝的责任之一。
“陛下已经着中书门下商讨诸藩吏户相关,着诸藩节度军使赴京叙职的敕旨已经交付驿传。节镇,某手心握着一捧汗渍啊。”
“哦?已经发了?”张军愣了一下。他是真没起到李适能这么痛快。
“发了。”霍仙鸣点了点头,满脸苦笑。
不只是张军想不到,他做为皇帝身边的近人也没能想到。李适都没和诸宰相商量,是直接下的诏。
不过张军愕然之后,到是有些理解李适的想法。
李适苦藩镇久矣,他登基以后雄心万丈,干的第一件事其实就是削藩,只不过太匆忙,没落下什么好结局,还害得自己逃亡一场。
但这事儿就成了他心中最大的一根钉子,比起这个,吐蕃回纥的那些龌龊都不值一提。
现在张军扫平了北方兵乱,大败吐蕃于威州,马上剑指南诏,这就像给李适失落的内心打了一只强效强心针一样。
而且这事儿又是张军提起来的,并且也做了保证和安排,李适心里的那点情绪当时就被点燃了也属于正常现像。
他耽心诸位宰相阻拦,干脆就问都不问,直接亲手下了诏旨。
这种要求诸藩节度军使进京觐见述职的敕旨皇帝本来就有特权,并不违例。因为并不涉及政策和官员任用相关,给事中也没有理由拒诏。
敕旨发出,李适心中痛快,感觉全身的汗毛孔都适着清爽,这才萌发了戏谑之心,随手敕了张府妾婢一个郡夫人。
其实也是发自内心的奖赏,给张军的回报。这兄弟可心哪,太知吾心。
“阿荣。”张军唤了一声,卫阿荣开门进来,先给霍大监施礼。
“着人去北都,宣州。六百里加急。”张军起来来到办公室后,抽出麻纸写信,一封给马遂,一封给宣州都知兵马卢复。
这事儿要和马燧,卢复两个人沟通一下,让他们警醒点,加以戒备。
这东西不防一万,就怕万一,这个时候如果哪里骚乱起来,如果不能马上镇压,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大唐的使者负责制凌驾于州县两级制之上,已经很多年了,兵事权力的下放同样有几十年,杂乱不堪。
李适还是有些急躁了。张军提这个建议,也没想到李适会决断的这么快,以后总得拖上个几个月半年呢。
不过这事儿也好理解,不管什么身份,谁遇到可以解除内心最大问题的机会能不乱呢?
张军到是不耽心,只是感觉有些急了而已。
“某欲私通马帅,大监可有指教?”一边写信,张军抬头看了霍大监一眼。我要私下联系马燧,你不表示表示?
“节镇取笑了。”霍大监笑着起身,走过来看张军写信。这就是让他打个证实的意思,信里没有什么避讳见不得人的事情。
张军不怕诽议,但自找麻烦没有必要。
写毕,当着霍大监的面漆封,让卫阿荣交给门外已经准备好了的近卫。
“节镇,为何要求诸镇军伍集结江陵?”霍大监背着手转了一圈,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张军刚刚建议皇帝把荆南节度的兵马调到兴平,空出了荆州,这又马上让沿江诸镇的兵马集结过去,总感觉有些奇怪。
第422章 大监之计
“某欲借诸藩部之手,扫荡黔中十三州,肃靖岭南。时机便在某定静南诏之后。”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霍大监也只会说给皇帝,不会乱传,张军也就没什么顾忌,直接说了出来。
“南诏即定,戎州之南,姚州以东,邑容以北便是巨唐最后一方乱土,踏平便是,正好借此整肃诸藩部。”
嘶……霍仙鸣抽了一口冷气。牙疼。他确实没想到张军是这么个打算,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杀气。
“在我唐土,即为唐民,当依唐律,奉公明政,何来诸多特例差分?即为唐军,令行禁止,何来诸藩地方豪强?”
张军喝了口水,摇了摇头,看了霍大监一眼,淡淡的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宽宏仁善无错,但一昧宽宏只是催生蠹虫。
宽宏仁善应该是与民生的,那些耕耘不辍供养家国的农户,那些不辞劳苦努力操劳的匠户,那些不分日夜以血卫国的军士。
为何会有安史?为何会生希烈怀光之辈?为何诸藩诸节胆敢坐地为王?
某来告诉你,大监,从陛下到诸臣,都给反了,做错了,把宽宏仁善给错了地方,养虎为患,却把给养的民户轻视了。
某是武夫,做不来亲仁厚政那一套,某只认手中横刀,不臣忤逆,斩了便是,地方豪强不过土鸡瓦狗,蹄下烟尘。”
霍仙鸣呆愣了一下,抬眼看向张军:“节镇,引番诏诸藩使入朝……”
张军点点头:“是某的谏议。诸藩诸使入朝叙职,若能从此安分,自然富贵终身,巨唐广博,不缺做官的地方。
若是恃兵而骄,以为可以和朝堂相较一二,某便满足尔等,正好省去了大笔薪俸。国家穷迫啊。”
“……”霍仙鸣被噎了一下,嗯了口唾沫:“此事……或可徐徐图之,节镇,无需如此急迫吧?”
张军笑了笑:“徐徐图之。陛下等得,诸相诸官等得,万万黎元可等得么?
大监以为,再过三二十年,诸藩诸使便会幡然醒悟?便会戒除贪鄙一心为国了么?或者天降陨星将其覆灭?”
霍仙鸣抽了抽嘴角。这特么当然不可能。
“即不可能,为何尚要徐徐图之?某粗鄙,性急,见不得亦忍不得,看见蝇蚊便只想一巴掌拍死,落个清净。”
“……为何不先落定外番?南诏若定,陇右失地可复,节镇尚是陇右节度。”
“家国未定,何谈外忧?”张军看了霍仙鸣一眼:“可是有人邀了大监传言?”
霍大监一怔,讪笑了一下:“到是并未明示,只是氏家阀门牵连甚广,节镇所为,怕是多有碰触,某也不过是耽心。”
张军抬头看了看头上的藻井,想了想,自语一样说:“氏家势众,看来,分家在所必行。此事大监不要参与了,安心便好。”
“节镇的意思?”
“所谓三服血亲,五服族亲,五服外以庶亲。即为族亲,不过姓氏牵连,何必还纠缠在一起?”
张军笑了笑:“族衍千户,宅邸万亩,奴婢成群,私户无数,虽为氏家,实为私国所在,家主一言九鼎,族内阴晦不法。
一族如此,百族亦如此,凡巨唐境域,家族有多少?如果说羁糜是祸患,氏族的害处只会比羁糜更大,即然如此,留他做甚?”
霍仙鸣直愣愣的看着张军,脸上全是惊惶。大唐立国近两百年,李氏愁了氏族两百年,自汉以来,哪个皇帝不想去除氏族?
但有过成功的吗?没有。大隋杨家因为什么两世而覆?不过就是挑战了氏族而已。或者连挑战都谈不上,只能说是触碰。
李唐两百年想尽了办法,手段齐出,也不过只是缓解,连和氏族对立都做不到。大唐五品以上官员数千人,有几人不是出自氏家?
若说李唐唯一成功的地方,那就只能说是教育。建立建设了一整套的教育体系,抵消了氏族门阀荫蒙入仕的路子,使科考成为人才选拔的途径。
虽然依然无法禁止,但好歹撕开了豁口,限制了生长。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氏家们联合起来,垄断地方教育,抬高读书的成本,限制读书的门槛,用从卷公投操纵科考结果,以此来制衡李唐。
除此以外,氏家们还加强了相互的关系,频频联姻,建设藩镇私官系统,制造地方藩使各权嗣承私授,以抵冲大唐吏法正统。
皇帝不清楚?一清二楚,只是毫无办法,只能咬牙默认。这也就是霍仙鸣所说的徐徐图之。结果一图几百年,把大唐都给图没了。
氏家门阀的消失确切的说,是在南宋时期。
这个还要感谢辽金各国,要感谢大元,是他们把整个中原大地屠了个干净,把氏家给杀没了,使得大明干干净净的上了场。
不过大明所托非人,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把国都搞在了江南,把国运交给了江南文化人集团,以至血性全失,只管贪腐兼并。
对外无能,对内残暴,把个偌大国家愣给折腾散了,然后投降投的顺顺溜溜毫无迟滞感。
这股‘文风’经过大清的刻意加强,一路传了下来,再无翻身的可能。
张军不知道老李家在怕什么,但他自己什么也不怕。大元杀得,他就一样杀得,如果不能服从,那就斩尽杀绝。
“节镇,三思啊。”霍仙鸣是真怕了。他这会儿感觉张军就像个恶魔,浑身冒着血色煞气。
“无妨。”张军摇了摇头:“不破不立,本也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复杂,氏家千年,不缺明智之辈,应该可以沟通,晓与是非。”
霍仙鸣苦笑,同时也感到茫然无力,但也隐隐的有那么一股子燥动。怎么感觉,好像也会挺爽呢?
“此事即止,此时不是商谈的时候,陛下也不要讲。”
张军看了霍大监一眼:“一切待某北归,肃靖黔中之后再议,某也要想一想。”
“是。节镇安心。”霍大监应允下来。他现在在张军面前是真的服怗,一点架子也摆不起来了,感觉张军相当可怕。
“即生某与现世,当保李唐万年。”张军挥了挥手:“一切阻滞,不过螳臂当车,某必令巨唐四海清晏,宇内升平,安居乐业。”
“可是为誓?”
“正是为誓。”
“但有趋驰,某未敢不从。”
张军感觉自己这会儿有传销王者的潜质,随口因心而发的几句话,把个霍大监弄的热血沸腾的,连未敢不从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张军并不怀疑霍仙鸣的话里藏伪。
这些内侍官员虽然尊贵,但是权势全部来源于皇帝,其实是浮在空中的,他们只能全心全意的为皇帝做事,没有其他门径可寻。
一切对皇帝有益的,对皇权有利的事情,都算是他们的份内之事,都会去努力付出。
“节镇。”等情绪消退了一会儿,霍大监凑到张军近前,神秘的唤了一声。
“嗯?”张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节镇应知陛下将允咸安公主亲和之事。”
“嗯。”张军点点头。这事儿是在延英殿,皇帝和诸宰相定下来的,他和霍仙鸣当时都在场,当然清楚。
“但节镇必定不知,此事毕后,陛下当如何安置公主。”霍仙鸣笑起来。
和亲这事儿已经确定了,就是假装的进行,只是用来拖时间。
公主肯定不会真的嫁到富贵城去,此事之后,咸安公主必定就会顶上一顶和亲未嫁的头衔,后续怎么处理,还真有点头疼。
不过这个时候霍仙鸣神神秘秘的和张军提到了这事儿……张军汗毛一竖,震惊的看向霍仙鸣。我靠,不会吧?
霍仙鸣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被张军给镇住的惊态一扫而空,冲张军拱了拱手,低声说:“本监在此,就先恭贺都尉了。”
张军瞬间曈孔放大。
我靠,老子辛辛苦苦日夜操劳为了你李适的江山社稷谋划攻略,你特么不声不响的想让我叫你爸爸?
这个锅老子……是背是不背?这事儿到是没有压力,在大唐拒绝公主不算什么大事儿,一般操作。
“节镇。”霍仙鸣收起笑意,端正了容态:“此事实是因你而起,是节镇你的计划,陛下与公主也只是配合。
为此,公主将背负不嫁之名,此为事实。
公主美貌绝伦,天生丽质,研习琴棋书画,弓马不弱须眉,且识理明目,贤敏淑德,深明大义,为国自污。
节镇即为大唐之柱国,又兼怂恿之人,难道不应该以身承道么?莫不是,自认不如豆蔻及笄?”
张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谋划来谋划去,却是把自己给谋划进去了。
摆了摆手,张军苦笑:“大监无需激将,此事……方是大监今日登门的目的吧?却是好算计。”
“实不相瞒,”霍大监笑着拱手:“某却是不信些许毛贼能晃动节镇心旌,亦不信尔等能伤得节镇半根毫毛。
不过,此事却真真并非算计,实乃某向陛下讨来之责,也并非劝说节镇,实是节镇应当如是。”
“大监以为,某应当尚驸?”
“正是。此事便是大好机会。”
“……某有正妻在室,不做他想。”张军摇了摇头。
他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委屈家中大小娘子,那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血脉相融,不可替代。
公主下嫁,是必须成为正妻的,这肯定不可能。不是不行,是完全不可能,连考虑都不需要。
“节镇,若公主为侧呢?”
“嗯?”
“便作平妻,实为侧室,亦为嫡亲。”
“陛下能允?大监你可知有罪?”
第423章 麻烦上门
霍仙鸣胸有成竹,笑着说:“只需节镇应诺,其他自有本监操持,无需节镇关心,可否?陛下与公主那边,某自有定计。”
“此话,陛下应当未知吧?”
“是。陛下只知某来附讲,未知其他。节镇只需应允与否便是。”
霍仙鸣拍着胸脯担保,表示张军只要说同不同意娶公主过门,他来劝说皇帝同意公主为侧室以,保证不触动大娘子的地位。
但是这话,霍仙鸣敢当着张军说,张军不敢信啊。这要是诏旨一下,皇帝赐配公主,着立府邸,他怎么办?
大唐驸马娶公主的形势其实算是入赘,要住进公主府的,只是并不要求孩子随公主的姓氏。
到时候,是认是不认?认,对不起大小娘子,不认,好像确实对不住公主的付出……难道因为这个老子要造反?
都不用细想,要是张军真的拒绝了尚公主,那和李适之间的和谐必定会被打破,留下嫌隙。这可是极受李适喜爱的八公主。
也是大唐唯一一个和亲远嫁,终生再未踏进长安的公主,不谓付出不大。张军也是相当敬慕的,肯定也不忍心让她伤心。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特麻的,公主才十五啊。
这娶回来,是动是不动?动,心里面过不去,禽兽啊,可是不动,公主会怎么想?是不是要去皇帝那告状?
麻烦啊。张军感觉头疼,狠狠的瞪了霍仙鸣一眼,真想把这家伙真给他切了。
这事儿吧,如果没有提头便没有关系,哪怕是私底下商量也行,可是李适知道了啊。你说这霍仙鸣是不是没事挑事儿?
不提也罢,这提出来了,李适也知道霍仙鸣过来劝说张军了,他还会再有别的想法么?
现在张军就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还很容易八戒照镜子,特麻的里外不是人。都是这死内侍搞出来的事情。
“节镇啊,此事,实是首相所提啊,不是某的事儿。乃汧公与曹王所议。”
霍仙鸣反应多快呀,马上感觉到了张军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瞬间甩锅。是首相和你推举的首相继承人商量的,与某无瓜。
张军冲霍仙鸣竖起粗大的中指。
不过到是也有可能,这事儿,弄不好还真是两个老头子搞出来的,霍仙鸣真还真未必有胆量掺合这事儿。
张军起来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儿:“此事,某可应允。但无需分着正侧,也不立公主府邸。回纥事毕,公主可至凤翔起居,年二十自然行婚。”
“啊?”霍仙鸣愣了一下:“为何需二十行婚?”
“在某府上,不分男女,非二十不配。某如是,某之儿女玄孙亦如是,不作更改。你只需直言陛下便是。”
“……可有深意?”
“不足二十年,骨骼脏器尚在发育生长,婚配有害无益,只会坏了身体。”
古人寿命短,和婚配太早不无关系,虽然这事儿没有办法去证明,但张军肯定会坚持。
那些身体开发太早的,到了三四十岁什么模样一看也就知道了。
男人开发过早,损精漏气,筋骨不壮脏气不足,女人开发的过早会内虚,衰老的快,而且那方面的欲望会病态的强烈,索求无度。
都是用生命在运动啊,何必呢,就像韩愈,拿雄黄鸡当菜吃也没个卵用,妾婢成群也只能望空流泪。
“节镇以为,二十尚好?”
“正是,男儿最迟也要十八,女子二十尚好,其实再晚二三年是最好的,身骨脏器俱已成熟。”
张军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个问题:“此事即是首宰所提,某不怪你,还请大监转告陛下,此事先不要与咸安公主提及才好。”
霍仙鸣愣了一下:“又是为何?”
张军就有些烦燥,瞪了霍大监一眼:“关系回纥要事,还想半途生出事端来么?此事便止于此时,若传播,某视为通敌。”
这事儿中间要走的程序不少,咸安需要和回纥的求亲使者,纳亲使者,大公主等等相见数次,难道盼着这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演技超人?
中间稍有差迟让回纥看出点什么,或者有什么风声传到回纥使者耳朵里,都是大罗乱,回纥必定会翻脸。
到时候回纥若与大唐全线为敌,更或者偏向吐蕃,引起的连锁反应都不是张军想看到的,所要承担和付出的成本会无限提升。
虽然张军不怕,以他手中的实力,摧毁吐蕃和回纥只是个时间问题,即使吐回联手也不会影响到大局,但中间的过程就会很麻烦。
吐蕃还好说,拢共北南西三个出口,但回纥与大唐之间有着万里疆线,犬齿交错,又实际控制影响着东北诸部,可以想像那个场景。
这会儿河东道忻云并朔四州还驻扎着回纥兵营呢,其中并州回纥营在代宗时期建立,当初李适受辱便在此处。
历史上,咸安公主和亲富贵城,为了表达对德宗的感谢,武义成功可汗往并忻二州的回纥兵营增兵数千战卒。
对,你没看错,往大唐的河东府增兵,是表达对唐皇的感谢,是为了帮助大唐防御吐蕃和东北诸夷。
实际上,回纥也确实帮到了大唐,西边和吐蕃对恃,东北压制各族,这也是为什么张军不想和回纥直接冲突的原因。
必竟现在还不是840年,回纥和大唐还没有正面冲突。征服还是要征服的,但手段上肯定和吐蕃以及吐蕃以西诸国就不一样。
840年回纥被黠戛斯大败灭国,并和大唐反目,整个国家分崩离析,一部分南下融入大唐,一部分西迁。
西迁的部分分化成了诸多部落,分布在北庭到咸海地区,也就是今天的维吾儿和中亚诸国前身。
“某马上南征,与回纥及东北诸部关系不容引逗,此事极重,大监当知深浅。若平起波澜,某无暇分身,必为祸乱。”
霍仙鸣也严肃起来,起身给张军施了一礼:“是仙鸣草率了,谢节镇指点。”
“在某北归扫荡黔中之前,北疆诸道州万勿生事,也不能生事,其中关键大监应当知晓,还望从中周旋。”
“是。仙鸣马上回宫。”
张军点了点头,想了想说:“此番行刺某之人,某心中有计数,不外淮西某人,陛下只需依计召诸藩使回朝便是,其他不必理会。
随后,某会以报复为名,整肃京中进奏院,严禁民间武场与刀弓,此事大监转呈陛下与首宰即可,不需干涉,尽可下诏斥责。”
霍仙鸣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张军的意思,当即笑着应了下来。
张军这是准备‘跋扈’一次,以自己的名义触碰诸藩镇节使的利益,整肃京中乱相,让皇帝和首相置身事外,随后也好名正言顺的出场。
这是自己把恶名实担了,把好处面子名声都留给了皇帝和诸相。其实张军还真不在意这些,但这个时代的人在意。
霍仙鸣急匆匆的回了宫去向李适汇报,张军想了想没什么遗漏之处了,便去了后面。
后面还有一个兴奋的早就化为了一滩春水的紫蕊需要安抚呢。
女人是水做的,滑腻的根本抽身不出,个中滋味自然难以言表,只是有些耗损腰肌。
第424章 所要不多
一场波及了整个长安的大事件从升平坊爆发。
当朝太子太保,十镇节度使,凤翔兴元成都三府牧守,兼充灵州、戎州大都督,凤翔郡王张增,下朝途中在东市之外被人刺杀了。
凤翔近卫像疯了一样扑出升平、兴化两坊,驻扎在长安城外以及渭河北岸三县的凤翔兵马不召而入,冲进长安城。
长安城防诸禁军根本不敢,也来不及拦阻,只能一边连滚带爬的上报,一边随在凤翔军后面,到像是在看热闹。
凤翔军进城后涌入各坊,武馆道场全都遭了殃,坊内恶霸豪绅全部缉捕,各上都进奏院被勒令自查自证,上都知进奏院全部被查封。
这些**根本就不和任何人讲理,强势的一塌糊涂,稍言不逊就是一痛打砸,什么留后将军完全不给面子,打个鼻青脸肿的绑了就走。
还不只是武馆道场进奏院,连寺院也受到了波及:因为张军曾经不止一次的被和尚暗杀过。
具体几次没人知道,也不用人知道,军卒冲进寺院就开始搜索检查,要求寺院自证清白。这东西一时之间怎么自证?
而且就连皇家寺院和重臣家庙也被监管搜查了,其他寺院自然也就不敢阻拦。关键是真揍啊。
“张卿啊,事情搞的是不是有些大了?”
李适和李勉,李皋君臣三个趁着夜色在霍仙鸣等人陪伴下来到张军家里,找张军商量事儿。主要是闹的有点凶了。
“小郎君啊,封禁了全部上都知进奏院,是不是针对的太明显了些?什么时候开禁?”
“太保,为何要清查寺院?连皇家和诸官家庙也没有放过,这这这,有些过于游戏了呀。”
一坐下,皇帝和两位首宰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虽然这事儿张军提前打了预防针,也给几位大佬提供了方案,但并没有说波及面会这么广,也没说会干的这么猛。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张军一开始的打算,是连上都进奏院都要封禁了的。只是后来想想没有必要,就改为了让他们自查自证。
这事儿其实是君臣四人合起伙来搞的,要不然张军哪里一下子能调配出这么多人手?
再说不召而入京,那是造反的重罪,张军肯定不会做。
现在是凤翔军负责封禁抓捕,武力镇压,后面吏部户部的人负责清查搜察审计。
如果是皇帝或者宰相这么干,那就会是一场轩然大波,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必然会遭到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大部分官员的反对抗议。
但现在是张军这么干的,而且是出于被刺杀的愤怒,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就是在背后骂几声跋扈,以后有机会了可能会踩几脚而已。
当面硬抗这种事没有人肯做,也没有人敢做。
这就像再不讲道理的人,对凶恶之徒也能温柔相对,但面对好人善良的人就会嚣张起来,指手画脚的什么话都敢说。
因为他知道你不能把他怎么样。欺善是永不落幕的普世行为。
“陛下,此事臣有估计,不趁此时机把相应物事一网而尽,就浪费了如此良机。陛下,二位宰相,只需等待便好。
此次倾查,结果必定会让陛下和宰相大吃一惊的,以臣所知,诸进奏院各种勾连龌龊之事数不胜数。
牵连皇家与诸官家庙,只为明示公平,而且,据某所知,一应牵连各寺也不会少,只待查实陛下亲自过目便是。”
“此举最终目的何在?”李勉问了一句。
“查清诸藩节使与京中的勾连交葛,贿赂收买的情况,查清诸藩节使财物税赋相关情况。此为一。
二是查证诸寺观兼并土地,蓄养仆奴的事实,清算田亩寺产,清肃佛门,解放丁户,依法治寺,公正税役。
其三,便是使吏户二部了解内情,合理介入,以图恢复诸藩节镇的吏治户政。
陛下与首相便做不知,只需等待诸藩节使进京,做好相关安置安排,若群臣非议,尽可下诏斥责便是,某担此跋扈之名。”
“听闻抓捕了众多豪绅,查封了诸多武馆道场。”
“是,也是趁此机会查察一番,诸坊间多有不平,豪绅恃强,武馆道场逞凶斗狠以武犯禁者众多,私器刀弓屡禁不止,正好整肃。
陛下与首相高居庙堂,怕是不知坊间寻常,亦不知民生疾苦久矣,别的都不说,只一个私着官袍,坊墙开户,相应律法便是形同虚设。”
“还有此事?”
“当然,而且犯禁者众多,屡禁不绝,各县束手无策。这也是某举荐吴国舅出京兆尹的原因,常人不可为之啊。”
张军详细的给三位大佬讲了一下底层坊内的生活状态,各种遭遇,下层官员和役吏的工作难度,等等。
还有各藩镇节使与京中官员勾结贿买的相关事情,其实这会儿这方面已经相当烂了。
当官员阶层被二代三代这个群体浸透,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逸恶劳骄奢**的这些人占领并成为官员主体,腐烂就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
而且这种腐烂是从骨子里开始的,相互牵连滋养,腐败溃烂的速度和程度都会快的令人反应不及,更没有办法扭转。
人的欲望是疯狂的,无止境的,更没有什么下限,也不用提什么高瞻远瞩,被欲望充斥着的眼睛只能看到胸前三尺,只会不计一切后果的盘剥。
什么家国民族统统与他们无关,完全不会考虑。只要有利可图。
这就是朝代更迭的本来面目和必然历程。
当然,张军不会和皇帝宰相说的这么深刻,没用,只能和他们说吏治,户治,说土地的公平,税赋徭役的重要。
“未依诏入京的藩镇节使,太保以为如何?”李皋问了一句。
张军一笑:“某光天化日之下遭遇刺杀,若不来京中自证,那自然便是可能谋刺之徒,某自会找上门去理论。”
李勉皱了皱眉头:“小郎君还需三思,巨唐乱不得了。”
“首宰安心,些许土鸡瓦狗罢了,乱不起来。到是可以加快民生恢复的速度。只需日后吏治清明,自然安居乐业百废俱兴。”
张军还是相当有把握的,只要让老百姓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可以吃饱穿暖,老百姓就会很满足了,自然安居乐业,哪怕付出一些辛苦也会是笑着的。
他们从来要求的就不多。
咳。李适咳了一声:“张卿,杜少师奏建盐州城,张卿意下如何?”
“威州已下,明岁陇右可期,起建盐州城不如先行恢复平凉。杜少师部依臣之陋见,不如勤操弓马,巩固丰州,以待长驱富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