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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阿沃     大明行者txt下载     大明行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拜 见王阳明

    冯牧带着小雀儿来到江西之时,江西的山贼土匪基本上已经被王守仁肃清。来往的客商也多了起来,冯牧两个小孩倒也没有遇到剪径的强人。

    不用打听,因为王巡抚的盛名已经传遍了江西境内,冯牧跟随着一些仰慕王巡抚的武林豪杰,一同前去拜见王守仁,这些人是为了一睹贤者的风采,而冯牧则是为了拜师。

    见到王守仁之后,冯牧有些意外,因为这个中年男子,并不高大英挺,比起那些江湖豪客要显得瘦弱许多。

    即便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充满了智慧的火花,冯牧只看了那双眼睛一眼,便感觉他被彻底看穿了一般,有些不自在。

    王巡抚安排人招待了这些武林人士、稷下学子乃至一些平头百姓。众人想要上前去与王巡抚攀谈,被两名执戟郎挡在外面,王巡抚拱手说自己事务繁忙,不便于众豪杰干杯云云,众人失落之下,又能够体谅。

    在平定江西匪患的过程中,许多江湖人士钦慕王大人的为人和胆识,不求回报的给他提供情报,才让剿匪的过程异常顺利。

    众人来得兴然,去得飘然,倒也爽快洒脱。原本闹哄哄的校场中,只剩下王巡抚和他的亲兵护卫,冯牧带着小雀儿远远的看着,他还没有看到这个王阳明先生的本事,总有些不甘心。

    可是许爷爷和徐大哥都推崇备至的人,又能差到哪去?冯牧想要走近,将背在后背的字画交给王巡抚,而在他迈开步伐的那刻,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只见校场中,王大人张弓搭箭,飞箭“嗖”的一声划破长空,正中靶心。他的亲兵护卫并没有惊讶的表情,神态不变,似乎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小雀儿不知道牧哥哥呆在这里偷看王大人射箭是为了什么,轻轻地推了推他,冯牧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雀儿懂事的没有出声。

    再见王守仁,只见他这一次同时搭上两只箭,飞箭再次击中靶心,分毫不差。冯牧心中暗暗佩服,若说第一次有运气的成分,那么第二次就能见真章,王巡抚不愧文武双全的当世豪杰。

    就在冯牧想要带着小雀儿走上前去的时候,王守仁再次张弓搭箭,他先是射出一箭,然后极速射出第二箭,第二支箭力道更猛,快速追上前一支箭,在空中将它穿破,击中靶心,直接将靶心洞穿。

    “好强劲的力道。”冯牧心中感叹,他瞧得出来,这功夫没有十几年的苦练不行,就算找来以力量著称的韩通,也未必在那么远的距离洞穿靶心,且做到百发百中。

    冯牧心中更加认定王阳明先生怀有高深武功,不论多大的艰难险阻,他也要拜他为师,完成许爷爷的遗愿,为自己将来行走江湖打下牢固的基础。

    看着背着一个竹筒,牵着一个小女孩手的冯牧,几个士兵阻止了他的去路。冯牧大喊:“放我过去,我要见王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他。”

    冯牧的大喊大叫,最直接的效果便是王守仁放下弓箭,往这边看了过来,冯牧躬身行了一礼,小雀儿学着冯牧的样子,也行了一礼。

    王守仁让人将两个孩子带过去,冯牧一见到王守仁,便当即跪倒,嘴里说道:“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完便磕头,王守仁连忙拉起他,说道:“且慢,我可不曾答应过要做你的老师。”

    冯牧取下背上的字画,恭敬地递给王守仁,王守仁接过去,打开一看是王摩诘珍贵的字画,面露喜色,饶是如此,他也不会因此动容,要做他的弟子,最重要的是机缘。

    冯牧如实说道:“这是徐曰仁大哥让我带来给老师的,他说老师会很喜欢,另外这是他毕生的感悟,都记录在这本小册子上,小子不敢据为己有,一并向老师奉上。”

    冯牧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徐爱临死前赠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王守仁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微皱着眉头问道:“曰仁呢,他让你送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老师料想得不错,徐大哥他积劳成疾,心脾衰竭,汤药无济,已然驾鹤西去。”

    听到冯牧说徐爱英年早逝,王阳明拿在手中的书本字画颓然落地,身子往后倾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冯牧再看王守仁,只见他已经泪流满面,悲呼道:“天丧我,天丧我曰仁。”

    徐爱作为王守仁早期的弟子,情谊非同一般,两者亦师亦友,还结有姻亲关系,面对徐爱英年早逝的噩耗,王守仁又怎能不悲恸心酸。

    “曰仁曾言在山间遇一和尚,和尚预言他‘与颜回同德,亦与颜回同寿。’不料竟然一语成箴,世间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听着王守仁的话,冯牧心中颇感吃惊,那名和尚若不是武学大师,就一定精通药理,他肯定早就看出徐爱身体的衰竭了,竟然袖手旁观,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的吗?

    “请您节哀。”冯牧无法夺情,因为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面对至亲之人的死亡,谁也无法熟视无睹,冯牧难以说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之类的话,最后只简单的说出这四个字。

    王守仁看着冯牧,出声问道:“是曰仁让你来拜师的?”

    冯牧轻轻点头,又微微摇头,说道:“徐大哥只是说替我引荐,是我自己决定拜师的,我想做国之栋梁,希望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拜师的事过些天再说,我要先看看你是否与我有缘。”

    冯牧一听王守仁语调有了些缓和,当下作揖道:“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王守仁招手,让两名亲兵领着冯牧和小雀儿去他府中住下。

    冯牧和小雀儿走进巡抚的府邸,没有想象中气派雄壮,府中的布置也很简单。

    直到进了屋子,还是那简单朴素的布置,冯牧的敬意油然而生,王阳明先生作为巡抚,朝廷正二品,地方的军政大员,却如此质朴,可见其为人的坦荡与敦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学

    夜幕降临,军中裨将送来饭菜,冯牧和小雀儿吃过之后,一起在院子里闲逛。

    他们在院中听到士兵们议论十家牌法,所谓“十家牌法”,就是保甲连坐,十家为一个单位,每天轮流巡逻,如果出了事,大家就一起受罚。

    在这些人口中,对此称赞有加,说实行了这一政策,让土匪们无所遁形,原本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再也不敢包庇土匪。

    冯牧听在耳中,心中受益匪浅。他从中体会到,二者相害取其轻的道理,利益和性命有矛盾之时,任谁都会选择保命。

    一个主簿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冯牧上前问道:“敢问尊长,王大人何时回来?”

    “若是公务繁忙,王大人就会住在衙门,这么晚了,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冯牧一听王守仁可能不回来,那么拜师的事情岂不是耽搁了?便出声询问道:“请问衙门在哪,我想去找王大人?”

    “你找王大人有何事?大人宵衣旰食,可没有多少闲工夫理你。”

    主簿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可冯牧紧跟在他身后,他料想这位主簿应该是有事情要去向王守仁禀报,便跟了上去。

    架不住冯牧的死缠烂打,主簿没有过多的责备,默许了冯牧的行为,小雀儿也想跟着一起去,冯牧柔声劝说,让她好好休息,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着实受了不少苦,他很快就会回来。

    小雀儿没再坚持,独自一人走回房间,泡了个澡之后,倒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来到衙门,王守仁还在交代事情,主簿和冯牧站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只见王守仁一边说一边比划,冯牧没有偷听他说话的内容。王守仁每说一句,他的副将便点一次头,他说完之后,副将抱拳,说了句领命,便匆匆往外面走去。

    主簿走进内堂,冯牧恭敬地站在门外,王守仁看着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冯牧一喜,便走了进去。

    “禀大人,经过我这些日子的整理,案宗上面果然有一些曾受过朝廷招安,之后又再次反水的人。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在这本小册子上了,请大人过目。”

    王守仁接过小册子,从前到后细致的看了一遍,将人数记在心中,然后呼喊裨将,让他带领士兵将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明日午时处死,以儆效尤。

    主簿有些担忧的问道:“大人,杀降不祥,唯恐激起叛变。”

    王守仁平淡的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这些人不是真心接受朝廷招安,留得他们终是祸患,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人头落地的可是你我。”

    主簿回去之后,冯牧还站在一旁,王守仁看了看冯牧,出声问道:“你前来有何事?”

    “我想让大人传授我至高无上的心法,只有这样,我才能提高自身的修为。”

    王守仁展颜一笑道:“你听谁说我懂无上心法?既然你想学,那我且问你,你学了这些所为何事?”

    “男子汉顶天立地,上辅社稷,下安黎明,这便是习武的目的,也是为人处事的准则。”

    冯牧说道,王守仁微微点头,说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的这句问话,让冯牧有些为难,因为许爷爷交代过,不能对王守仁提起他是他的传人,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老者却只字未提。

    “小子曾在私塾读过几年书,先生每次都会告诫我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来我辗转遇到谢阁老,他的言传身教,更让我受益良多。”

    听着冯牧的话,王守仁淡淡的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说起谎话来丝毫不脸红心跳,这份定力着实不一般啊。”

    冯牧一怔,心中有些不安,他自以为没有漏洞的一套说辞,竟然这般轻易就被拆穿,当下百感交集,这该如何是好?王大人就此迁怒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再收自己为徒,更别提传授自己心法。

    他此刻又是惊慌,又是悔恨,千不该万不该再这个睿智的贤者面前说谎,看来拜师一事算是彻底落空了。

    “小可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先生原谅。”冯牧说着,慌忙跪下,王守仁出手阻止了他,说道:“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既然你一心一意想学,我就传授与你吧。”

    冯牧喜出望外,这个结果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就要行拜师礼,王守仁依然阻止他,说道:“不必了,你我没有师徒之名,我将自己所学传授与你,就当是一见如故的见面礼吧。”

    听到王守仁的话,冯牧躬身行了一礼,王守仁安排一名卫兵送冯牧回去,说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冯牧便跟着卫兵走了。

    待冯牧离开之后,衙门内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对王守仁说道:“此子多半便是赵三的传人,他让这孩子来找你,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就不怕你彻底斩草除根?”

    王守仁面带微笑,悠然说道:“他在赌,赌我不忍拔掉这这棵好苗子,他到底还是赢了。”

    白发老者面带愁容道:“我真搞不懂你们,既然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为何又要不死不休?”

    “有时候敌人,岂非更让人放心托付,肝胆相照的死敌,总好过笑里藏刀的朋友。”

    白发老者看了看王守仁,叹息一口气,望着外面已经黑沉沉的天空,问道:“此番做法,匪患应该平息了吧。”

    王守仁度了两步,走到门前,夜风轻吹他的发丝。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沧桑的神态,语调低沉的说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只要人心还存在贪念,这世上的匪患,就永远难以平息。这也是我多年追慕圣贤之道,传授心学的原因,只希望这世间之人,能够早日拨开浑浊,空澈清明。”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是王守仁的心学四诀,讲究知行合一,可惜知道的人很多,真正读懂的人却很少,就算是海瑞那样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也都未能读懂。

    然而,如今的海瑞还只是一个三岁孩童,哪里明白那么多,于他而言,现如今只需要依靠本能活下去。

    而冯牧已经到了王守仁身边,他又是否能够明白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禅境

    冯牧在王阳明的府里住了十天,在那十天里,冯牧每一天都很忙,他跟在王阳明身边,听王阳明给他讲心学,却并未学到他梦寐以求的武功心法。

    而王阳明先生也从未提及什么武学心法,更没有将他当成弟子,只是以长辈的口吻对他言传身教,谆谆告诫。

    王大人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便多问,心想大人肯定是在考验他,这样的无上心法若是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岂不危害江湖?

    只是不清楚,王大人的考验有多久,在此期间,冯牧只得耐着性子,听从王阳明的教导。

    王大人的公务并不如冯牧想的那样繁忙,似乎所有问题在他面前都变得简单,在常人看来十分棘手的问题,他却能够深入浅出的剖析根源,然后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一日,早饭过后,王大人带着冯牧离开了衙门,骑了两匹白马,往郊外走去,手下一众人无不劝阻,担心王大人树大招风,他剿匪不遗余力,那些不甘心失败的难免会打击报复,他这样不带随从,太过冒险。

    王大人没有理会手下人的劝告,和冯牧骑在马上,往郊外跑去。小雀儿看着牧哥哥被带走,心中有些情绪,因为这许多日子,除了吃饭能见到牧哥哥,其他时间他就好似消失了一般。

    师爷让三名武艺高强的卫兵在暗中跟随,一旦大人遇到危险,他们就冲出去,誓死保护大人。三人领命而去,至始至终与王大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些日子我只跟你谈论心学,绝口不提心法武学,你是不是很奇怪?”

    冯牧骑在马背上,对于王阳明突然的问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点头道:“是。”

    “佛家讲究禅武双修,达摩祖师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武学造诣冠绝古今,却依然不骄不躁,心如止水,你说是为何?”

    冯牧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武学的最高境界,已经不再是与人搏杀,好勇斗狠,而是感悟天地大道,所以达摩祖师才能在两者之间游刃有余。”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其一,研习武道,每精进一分,身上的戾气便会重几分,若不能靠高深的禅心化解,就算功夫超凡入圣,也会走火入魔,遭受巨大的反噬。”

    冯牧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说道:“先生这些日子叫我心学,定然是想我禅武双修,齐头并进,若是只注重武学,早晚变成大魔头。”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悟性还不错,能够做到触类旁通,看来赵大哥没有选错人。”

    冯牧一听赵大哥,脸上的表情微变,当下好奇的问道:“原来先生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只是我从未在先生面前展示过武功的门路,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阳明说道:“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武学很杂,也都是师承名家,可是你的呼吸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便是那‘万息归元法’,要擦觉你的气息也并非难事,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听到王阳明仅凭他的呼吸就判断出他的来历,冯牧的心中又是一惊,到底是多厉害的高手,才能够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王大人,难不成是顶尖高手?

    王阳明似乎看出了冯牧心中所想,当下说道:“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绝世高手?”

    冯牧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王阳明哈哈一笑,说道:“你错了,我并非什么绝世高手,只是粗通武艺,我之所以能够擦觉出你的气息,则是因为长期寂寥的生活,养成了感受天地万物气息的习惯,这与内功心法无关。”

    “请问先生,我也能够练就这样的本领吗?”冯牧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阳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这要看你自己,我可不敢断言。只有当你处于无边的沉寂之中,你才能倾听到内心的声音,才能感受到万物的气息。”

    王阳明这样说,冯牧牢记在心,他如今还无法让自己沉寂下来,不过他相信通过修炼,自己也能像王阳明那样见微知著。

    马儿继续往前走,在这个时候,王阳明对冯牧说道:“小心些,前方有陷阱,我们绕到过去吧。”

    冯牧看着荒草丛生的地面,实在看不出有陷阱的样子,但是王阳明的话他深信不疑,当下便跟着他,绕道右面的荒草中,往山顶走去。

    便在这时,一只重达两百多斤的野猪,嘴里呼哧呼哧的叫着,急速向他们冲了过来,还未靠近他们,便一脚踩进了陷阱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自此便没了声音。

    冯牧心服口服,出声问道:“先生你怎么看出来这里有陷阱的,整个地面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连荒草都同样翠绿?”

    王阳明平静的回答道:“声音,泥土中的声音告诉我的,只要你仔细聆听,便能够听到,前方的泥土中的虫鸣很空旷,还带有巨大地洞的回音,而这里地势平坦,泥土厚实,若非有人故意挖凿陷阱,又怎会凭空出现一个巨坑?”

    冯牧听在耳中,暗自点头,看来在天地间生存,处处是学问。这并不是什么神通妙法,而是凭借细心地观察和缜密的推理得出来的,才避免受到伤害。这件小事在冯牧心中的印象很深,他告诫自己以后要细致留心,切不可因小失大。

    “是不是有人想要暗害先生?”

    对于冯牧的问题,王阳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策马往山上走去,冯牧跟在后面,迎着猎猎的山风,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山顶。

    俯瞰着下面的风景,王阳明幽幽的说道:“在来的路上,至少有三路人马暗中窥视,却都没有选择动手,而最后那一路人马,都已经拉满了弓弦,因为野猪阴差阳错掉入陷阱,便中途撤退了。”

    对于王阳明云淡风轻的话,冯牧感到背后一阵冷汗,怎么会?他是习武之人,凭他的耳力都没有听到半点动静,没有感觉出一丝杀气,王大人怎么察觉出来的?

    想了想,他便释怀了,一定是禅境,有些时候,禅境能够超越人体的极限,能够感受天地最细微的动静,从一花一叶一菩提中看到三千世界,堪比神通妙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上心法

    山顶上风光秀美,俯瞰下去,淡漠的云烟在山谷中缭绕不去,仿佛一脚踏上去便能够腾云驾雾,羽化登仙。

    马儿吃着青草,这个时节,正是盛夏,山不算高,没有厚厚的积雪,所以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知名的白花,漫山遍野,烂漫夺目。更有蝴蝶蜜蜂在花间嬉戏,添了许多乐趣。

    “这里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你看这烟水迷茫的景色,可有何感想?”

    王阳明突然出声询问道,冯牧转过头,迎着王阳明的眼睛,说道:“回先生,我想到王荆公的一句诗:‘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当一个人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会随之而改变,这便是我粗浅的理解。”

    “不错,登高的意义便在于此,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有大格局,便不会为一座小土丘障目,唯有如此才能培养长远的眼光,不局限于一时的困境。”

    见冯牧点头,王阳明再次问道:“若你身居高位,可以俯瞰天下之时,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很突兀,冯牧不知道王阳明先生是不是另有所指,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后抬起头回答道:“我会像那流云一般,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从大海而来,往大海而去,期间能润泽万物,我当是幸福而满足的。”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抱负,比起我十几岁才悟道,你要聪慧许多。我如今将‘天衍八法’传授与你,望你今后能够从善如流,从一而终,切莫忘记今日所言。”

    王阳明侧过身,看着冯牧坚定的目光,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地说道。冯牧听他终于要传授自己无上心法,连忙跪倒在地,恭敬拜谢道:“谢过先生成全,冯牧定不负先生教诲,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王阳明突然高声喊道:“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们三人回去吧,若不肯听命,就军法处置。”

    师爷派遣而来的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自以为藏得很隐秘,不露半点痕迹,却还是被王大人发现了。

    他们垂头丧气的走出草丛,往山下走去。一路上细心侦查,不敢错漏半点风吹草动,直到确定这一路上没有埋伏才安下心来。

    再无旁人的时候,王阳明开口说道:“世间生老病死,因果轮回在无形中都有定数,而‘天衍八法’便是遵循其中的规律,参悟天地运行的玄机,创出一套修行体系,以超越人体自身的局限,达到天人合一的玄镜。此心法还不曾有人修炼过,因为它要求武学必须要达到‘御神’境才能登堂入室,而古往今来,并没有人达到过‘御神’之境,兴许有,不过他不知道‘天衍八法’,又或许没有典籍记载这些人。所以你只需要清楚,我传授给你的心法,你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修炼。”

    冯牧郑重的点头,问道:“敢问先生,何为‘御神’之境,武学要达到何种地步才能称作‘御神’?”

    面对这个问题,王阳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并非武林中人,我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以便指挥军士,与赵三水的以武证道,是两条截然不同之路。他让你来找我,却不告诉你武学修炼的境界,其中卖的什么关子,我当真是猜不透。”

    看着精明练达的王阳明先生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冯牧不禁出声说道:“其实赵爷爷并未正式收我为徒,但我却是他的嫡系传人,他之所以不告诉我这些,肯定有他的打算,我对他深信不疑。”

    用手捋了捋胡须,王阳明淡淡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也不清楚所谓的‘御神’之境,不敢贸然揣测,更无法凭空捏造告诉你。若真是如此,这也是最坏的一种情况。”

    冯牧心中一直很好奇,王阳明先生与那许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急于知道答案,便出声问道:“先生,为何赵爷爷让我来找你,却不让我在你面前提起他,而你知晓这心法,他却不知道?”

    似乎知道冯牧早晚会问到这个问题,王阳明平静的说道:“我与他原本是忘年交,在我年轻时,遇到了游历天下的赵三水,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我请他去我家作客,我们秉烛夜谈,坐而论道。对彼此的见解都很推崇,却都无法用自己的那一套彻底说服对方。”

    冯牧仔细听着。

    王阳明继续说道:“赵三哥在我家住了三日,直到第三天夜里,天空里如然想起胡笳凄凉的声调,听在人耳中,让人心痛欲裂,肝肠寸断。‘胡笳十八拍’一节漫过一节,好似那滚滚而来的浪涛,携带着吞噬一切之力,让人在它的裹挟之下,好似蝼蚁一般卑微,只剩下苟延残喘。”

    “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之时,三哥却找来了一根擀面杖和一只铁盆,用力地敲打着铁盆,以‘秦王破阵乐’相抗衡,胡笳声调被扰乱,我一家人得意保存性命。”

    听到这里,冯牧不觉称赞道:“来人的内力很深厚,只是他跟赵爷爷有何冤仇,竟然还殃及无辜?”

    沉浸在回忆中的王阳明,顿了顿说道:“我在事后也曾追问过赵三哥,可他绝口不提,我也只得作罢。当晚的情形实在诡异,天空中出现一顶雕花红轿子,四名身穿红火衣衫的侍女抬着轿子在空中飞舞,好似天女下凡,浑然不似人间所有。”

    “院中的灯笼光芒不足以看清楚她们的脸,直到轿子停落在院子中,我才看清她们她们的脸,具是深眼高鼻,而细看她们的服饰,我才明白他们来自西域。”

    “轿中走出来一名红衣女子,一掌挥出,赵三哥躲开之后,院中的假山上留下一道巨大的掌印。他们交手几个回合,最后赵三哥重伤吐血,女子便重新坐回轿中,倏然而去。”

    冯牧不由得惊呼道:“那女子好厉害,赵爷爷竟然都被她打伤了,她为何没有赶尽杀绝,最后还莫名其妙的走了?”

    王阳明长叹一口气,说道:“虽然留下了三哥一命,却也叫他生不如死了,因为三哥全身的筋脉已然被震断,形同废人,虽生犹死。”

    冯牧睁大了双眼,急忙问道:“怎么会这样,我认识的赵爷爷可是武功盖世的啊?”

    “别急,我自会讲给你听。当时我跑到三哥面前,还不及开口,他便用虚弱的声音对我说道:‘快带我去找云中先生’,也正是那位‘云中先生’,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丐帮长老

    冯牧在湄洲岛的时候,也曾听许爷爷说起过中原武林的人和事,却没听他说起过什么云中先生。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王阳明,王阳明也同样看着冯牧,然后说道:“我当时的眼神就跟你现在一样,也是充满了疑惑不解,我虽然不在江湖走动,但多少对江湖上的事情有所耳闻,却从未听人说起过云中先生的名号。”

    “那是怎么找到的?”

    “我向三哥询问那云中先生的住处,三哥只是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便霎时明白,原来那云中先生的道场在终南山。”

    冯牧听了之后,不由得露出了满脸愁容,出声问道:“敢问先生,当时你身处何地?”

    因为王阳明的故乡在浙江余姚,冯牧不自觉便想到王阳明很有可能是在余姚,若是那样的话,要到陕西终南山,就要千里跋涉,沿途的凶险自不必说,而且许爷爷还身受重伤,这对于书生王守仁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

    王阳明读懂了冯牧的意思,开口说道:“当时我并不在余姚老家,而是在邯郸游历,可是邯郸相距终南山也有很长一段路途,我想必须要严密的计划,不然以三哥的情况,随便遇到一伙强盗,我俩都得送命。”

    冯牧赞同的点了点头,拦路抢劫的事情,在古代并不算稀奇,而且还有一定组织,形成了一定规模,整个帝国有十大悍匪,冯牧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识过。

    “你可知道隐藏身体的最好方法是什么?”王阳明突然开口问道。

    冯牧前世就是卧底,自然知道变色龙的伪装,便开口说道:“最好的方法是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达到以假乱真,虚实难辨的目的。”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思虑再三,先将三哥安顿在客栈中,然后细心观察南来北往的旅客,最后盯住了一个衣着邋遢的驼背中年人,他的样子凶悍,和那些走镖的人不同,他跟每一路人马都能插上话,似乎对于江湖黑话了如指掌。”

    “可我却不敢轻易相信他,寻思着找个方法试探他,便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他来到一处陋巷,立马便有四名衣着干净,手拿竹竿的人对他发动了攻击,我只当他要遭毒手,哪知他空手对敌,竟然不落下风。”

    听到这里,冯牧出声问道:“手拿竹竿的那四个人是不是丐帮净衣派,而那驼背中年人所用的是不是很霸道的掌法?”

    这一次轮到王阳明意外了,他看着冯牧,带着些许惊异的语气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三哥向你提起过?”

    冯牧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得先生说起手持竹竿,便思虑江湖上哪个门派会持有这样的武器,再一想先生所说的驼背中年人,便大胆推测很可能是丐帮净衣派和污衣派的门户之争。”

    “你心思缜密,猜得八九不离十,那名驼背中年人的掌法霸道而刚猛,以摧枯拉朽的招数,彻底击败了那四人。”

    冯牧听着,心中却很激动,因为丐帮的绝学是降龙十八掌,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经失传,就算那驼背中年人使出的不是降龙十八掌,也是相类似的招数,以后有机会定要向丐帮长老请教一番。

    王阳明继续说道:“见他将那四人打得非死即残,我不敢再向他求援,正准备悄然离去,便被他叫住了,他问我有何见教,我便挺身而出,孟夫子有言,心中有浩然之气,我又何所畏惧,便问他是正义之人还是奸邪之徒?”

    冯牧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复杂的问题,在王先生看来就如此简单,根本没有绕什么弯子,便直接询问,看来坦率也有坦率的好处,那驼背中年人武功走的刚猛路线,为人肯定也是爽快之人,所以王先生算是问对了人。

    “他回答我说他是丐帮的八袋长老朗阔云,出手只为惩戒门派中作奸犯科的叛徒,他自然是好人,我见他样子虽然凶狠,但眉宇间有股正气,便对他说道:‘我有个兄弟被人重伤,经脉尽断,要去终南山求见云中先生,一路上凶险异常,需要通晓江湖暗语的人护送,你肯不肯拔刀相助?’”

    冯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名长老为人豪爽,肯定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而我似乎也听赵爷爷提起过,他在丐帮中有位好友,多半便是此人了吧。”

    王阳明仰天感叹道:“不错,朗长老的确当场就答应了,只是他与三哥并不是朋友,他们相见之时,三哥差点还死在他手里。”

    听在冯牧耳中,觉得是一波三折,感叹道:“看来赵爷爷的仇敌还不少呢,只是他又没有做什么坏事,那些人为何总要找他的麻烦?”

    “我见朗长老就要对三哥下死手,便出声喊道:‘他已经被人重伤,性命堪忧,你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果真光明磊落的话,就等他养好伤,在堂堂正正的一较高低,也免得被江湖中人耻笑。’他果然收掌,当下说道:‘那我就等你养好伤,再与你一较高低,赵三水,你可别轻易死去。’然后他便跟着我们上路了。”

    一路上遇到过两伙绿林中人,朗长老用江湖暗语打发了一伙人,另一伙人仗着人多势众,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也不管他是丐帮中的长老,结果双方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枪来剑往,死伤无数。

    冯牧有些愤慨的说道:“那些人不守江湖规矩,定然有恃无恐,来头肯定很大,不然不会连丐帮长老也敢得罪。”

    王阳明露出微笑,说道:“你小小年纪,对江湖事却了如指掌,想来也是经历过许多挫折坎坷之人。你说的没错,那些人伤亡惨重,仅有两人逃走,然且还放出话说我们已经大祸临头,得罪了‘关西老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把命留下。”

    冯牧没有听许爷爷提起过关西老祖,便出声问道:“关西老祖是何人,现在还在世吗?”

    王阳明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虽然听朗长老说起过那位‘关西老祖’是足以和‘汉中王’一较高下的人物,却从未亲眼见过,因为我们忙着赶路,而那些绿林中人也没有再追杀我们。”

    听到“汉中王”,冯牧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因为他在大明十大悍匪中,位列第六,朝廷数十年未能将其剿灭,而且还雄踞一方,可见其实力超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阻碍

    王阳明向冯牧说起他们三人在经历了两次劫匪之后,终于到了终南山,王阳明说道:“终南山千峰叠翠,景色幽美,我们在翠华山没有找到云中先生,向几个道士问起,只说没有听过什么云中先生。这让我们有些犯难,因为来到终南山,竟然没有云中先生。”

    我们再由太乙池而去,半途听到婴孩啼哭之声,似乎在泉水深处,我让朗长老放下他背在背上的三哥,询问他可有听到婴孩的哭声,朗长老说听到了,只是不知是谁人如此狠心,将婴孩投弃在泉水深处?我说:‘烦请长老下山崖一趟,将那婴孩救起,也胜造七级浮屠。’我的话音落下,那驼背的朗长老没有借助任何绳索,便纵身跃下了数十丈悬崖,让我胆战心惊。”

    冯牧听到这里,既惊讶于朗长老的一流轻功,又痛恨那遗弃婴孩的无良父母,更让他意外的是,那婴孩从高处摔下去,竟然还活着,其生命力简直让神鬼叹服。他出声问道:“后来是不是朗长老收养了那个婴孩?”

    王阳明微微摇了摇头,却哈哈大笑道:“你错了,我们当时也错了,以为是婴孩,谁知竟然是终南山独有的娃娃鱼,它发出的叫声与婴孩啼哭相似,朗长老飞掠上来,向我说起这事,我们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当真是长了见识。”

    听着王阳明的叙述,冯牧也露出了笑容,他怎么没有想到是大鲵的声音,看来自己想问题的角度还是太过单一,王先生也许是想借这件事告诉他,凡事不能仅仅局限在一个角度,主观臆断往往带有欺骗性,只有亲身证实后才可下定论。

    王阳明继续说道:“我们在紫阁、大顶、凌云、罗汉诸峰都没能找到云中先生,却找到了药王孙思邈曾经炼丹留下来的大鼎,大鼎已然破旧,由两个道士分左右看护,旁人只得远观,无法一探究竟。”

    “我们在终南山寻了两天,也没有云中先生的影子,我向三哥问起,他也只是摇头,说‘云中先生行踪飘忽,本就难以寻找,既然天意如此,那也只能无功而返,只是劳烦两位千里跋涉,心下好生愧疚。’三哥说完,我们在圭峰山北坡看到一条瀑布,急流飞溅,直下深潭,响声如雷。瀑布上游巨石突兀,环绕而成一潭,潭清见底,细石如鳞,历历可数。瀑布下游流势平缓,形成一湖。水面波平如镜,湖周青山似屏,原本有两个孩童在潭中嬉戏,而竟在眨眼之间已然不知去向。”

    讲到这里,冯牧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瀑布下是否暗藏玄机,那两孩童凭空消失,凭朗长老的修为也没有看出来吗?”

    王阳明点头,说道:“瀑布下确实别有洞天,朗长老飞身跃下,探查一番,发现一处小径,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便飞上来,一左一右带着我与三哥,一同跃下了瀑布。”

    “带着我们两人,朗长老就算轻功超群,也无济于事,我们直接掉入了潭中,而在潭水下面,三哥竟然发现了另一个石洞,不知通向何处。”“我们坐到岸上商量着该走哪条路,朗长老提议先走小径,若是什么也没有,再原路折回,下到潭底走石洞。”

    “那么究竟哪条路才对呢?”冯牧出声问道。

    王阳明说道:“其实两条路都不对,也都算对。我们先是沿着小径而去,在小径的尽头处看到一堆巨石阵,三哥似乎知道那个石阵,喃喃道:‘八卦阵,看来主人并不想被外人打扰。回去吧,再继续也是徒劳。’被他一说,朗长老放下他就冲进了阵法中,巨石却仿佛活了过来,前后左右向他发动攻击,朗长老催动掌法,拍打在巨石上,震响如雷,却无法将之劈断,一块巨石撞到他,朗长老被撞了出来,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三哥说道:‘朗长老快停下,这不是普通的八卦阵,就算你从‘坎’位打入,往‘震’位杀出,复从‘坤’位杀入,此阵也不可破。这个八卦阵结合了阴阳五行的演变,奇门遁甲的玄理,要看懂它的运转须要经过六十四层演算,没有十天半月难以参透玄机,贸然闯入只会白白丢了性命。’听到三哥的话,朗长老没有继续冲阵,出声问道:‘你有把握破除此阵吗?’三哥只是摇头,说这几乎不可能,主人掌控着这个阵法,只要稍微变动,之前的推算就会付诸东流。”

    冯牧皱着眉头问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没有机会?”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事实上也是如此,朗长老想要飞到高处一探究竟,被飞来的石块击中,我们实在难以破阵,便原路折回,走潭底那条水路。”

    “潭底的路应该也不顺利吧?”冯牧意料之中的问道。

    对于他的问题,王阳明点了点头,感叹道:“潭底有三条玄黑色的大鱼,当我们准备游进石洞之中时,它们倏然发动了攻击,朗长老在水下捉襟见肘,力道和速度大打折扣,我们只能撤回路面。”

    冯牧很诧异的问道:“难道就这样放弃了?那后来赵爷爷是怎么被治好的?”

    王阳明平淡的说道:“事情的奇妙往往在于出人意料,除了我们,还有另一伙人也在寻找云中先生,我们当时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相遇之后,他们也没有说实话,可我在以后的蛛丝马迹中猜到,他们是‘镇远侯’顾成之后,来找云中先生,其心也并不单纯。”

    冯牧好奇的问道:“他们那伙人来了多少人,又是凭着什么方法,找到云中先生的?”

    王阳明说道:“你在江湖上行走,当真就没有听过‘拜月山庄’的名号,没有听人说起过‘血衣侯’顾雪章?”

    冯牧的脸上变了颜色,声音有些轻微的抖动,说道:“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和这事情联系在一起,据江湖传闻,‘血衣侯’屠杀过一城人,其组织神秘,盘根错节,至今未被朝廷缉拿归案,他位列十大悍匪第三,怎么会是‘镇远侯’的后人?”

    王阳明感慨道:“那事情就说来话长了,不提也罢,你将来自会知晓,还是说说云中先生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木头人

    听到王阳明这样说,冯牧点了点头,问道:“先生你说他们是一伙人,难道来人之中就有顾雪章?”

    王阳明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顾雪章身为一庄之主,怎么会这般轻易涉身江湖,他还要镇守拜月山庄,来的那四人皆是他亲传弟子,其中一人还是他亲生儿子顾简之。”

    听到是他的亲传弟子,冯牧出声说道:“我听江湖中人提起过,顾雪章弟子三百多,亲传的却只有十三人,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头,他们初入江湖时不过十多岁,而江湖中一些成名几十年的名宿都栽倒在他们手里,先生你们遇到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王阳明微微摇头,说道:“他们虽然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却是有意隐瞒身份,我们见到的四个少年都经过了乔装易容,加之他们有意隐藏武功套路,所以一开始朗长老和三哥都没有引起重视。”

    冯牧没有再问,只是耐心地听王阳明讲解,王阳明说道:“巨石阵我们破不了,他们也同样束手无策。他们身处阵法中,阵型不断变换,好在他们没有强行闯阵,不然定会深陷其中,被阵法拖累至精疲力竭而死。”

    “就在他们闯阵的时候,朗长老和三哥看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朗长老想要发作,三哥叫住了他,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朗长老便冷静下来,谈清楚他们他们究竟是何目的。”

    “我见他们四人跟我们目的相同,便告诉他们潭底有一处石洞,只不过下面有玄黑色大鱼,只要他们能够牵制住大鱼,我们可以一起行动。我的提议被他们采纳,在他们躲闪的眼神中,我猜到他们认出了三哥和朗长老,不急于动手,可能是想找到云中先生之后再说。”

    “他们之中两人跃入潭水中,不消片刻,潭中水便被鲜血染红,看着触目惊吓的血水,我不知道是他们杀了大鱼,还是他们被大鱼咬伤,不久之后,三条玄鱼巨大的尸体浮出了水面,那两人同样跃出水面,我仔细看去,并无短刀匕首之类的兵刃,他们又是凭借什么杀死大鱼的?”

    “潭底的道路看似已经畅通无阻,可是就在那时,忽然从水中窜出来两道瘦小的人影,电光火石之间,已然在那两人脸上狠狠地扇了两巴掌,众人回过神来,向嶙峋的怪石上看去时,只见两个垂髫的小道童,面带责备的看着我们,嗔道:‘你等为何杀了师尊的药引子?’”

    “顾简之当下作揖说道:‘小师傅莫怪,只因它们主动攻击我们,我们才出此下策,实在万不得已,还请海涵。’对于他的话,两个小道童却不依,也不打个招呼,便拔出佩剑,飞上前来与四人厮杀起来。”

    “我们在一旁看着,三哥经脉尽断,勉力能够行走,却无法施展武功,朗长老因为闯阵受伤,还需要调理,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两个孩童与那四名少年竟然斗得不分上下,着实让人叹为观止。朗长老感叹道:‘看来这位云中先生确实不简单,交出来的两个小童子都能有如此身手,他本人又是怎样超凡入圣的存在?’”

    “他说完,便拉起三哥纵身跃进了潭水之中,那边的几人交手正难分难解,无暇顾及我们,我紧紧跟在朗长老身后,往石洞中游了过去。石洞越发狭窄,最后只容一人通过,朗长老放开三哥,先行游了过去,然后示意我推一把,他在前面拉,总算将三哥拉过了石洞。”

    “过了石洞,我们实在憋不住气了,便往水面游去,刚冒出头,便被一群飞鸟袭击,它们并非猛禽,攻击的地方也并非眼睛等要害,只是不停地啄头顶,弄得人头皮发麻。”

    “一声犬吠将它们驱散开,在岸上出现一只大黑狗,对着我们三人狂吠,大有跳下水的架势。而不远处传来袅娜的琴音,如怨如慕,轻柔婉转,扣人心弦。”

    “大黑狗迅速跑开了,我们循着琴声向翠竹掩映的小径中走去,步行数十步,看到一间小屋,琴声便是从里面发出来的。朗长老恭敬的问候道:‘在下丐帮八袋长老朗阔云,求见云中先生。’”

    “琴音并未停止,三哥出声说道:‘在下赵三水,拜见云中先生,求先生一见。’而琴声依然没有停止,浑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访客,我心想这云中先生的架子好大,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过世外高人脾气怪异一些,也是情有可原,便陪着三哥朗长老一同在原地等待。”

    “过了不久,两名小道童左摇右晃的奔跑在小径上,看样子似乎受了严重的伤,他们的后面是那四个少年,四人中有一人的左手被划伤,另一人右肋处有血迹,在后面紧追不舍。”

    “曲到末尾,琴声戛然而止,两名小道童从我们身边飞速跑过去,他们刚跑上茅屋的台阶,便一掌劈到了一个木刻雕像上。原本伫立在茅屋外面的十几个木雕,顷刻间活了过来,向我们发动了攻击。”

    “朗长老双手环胸,左掌朝天,右掌覆地,要以全力迎击那些木雕,便在此时,我们脚下的石板却也开始移动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那是一个巨大的机关,整个竹林似乎是千军万马,茅屋就如同一个巨型的怪物,我们在它们的攻击下显得无比渺小。”

    “那四名少年一开始只是用拳脚抵挡,后来渐感吃力,终于亮出了隐藏的兵刃,竹林阵法变换太快,四人的出招也太过迅捷,根本无法看清。朗长老带着我们飞跃而起,被围拢过来的四个木雕合力包围,就在我们走投无路之际,横空飞过来一根巨大的木头,击中了我们三人,我们被撞入了茅屋之中。”

    “我忍着疼痛,抬眼去看弹琴的云中先生,却不免大吃一惊,因为坐在古琴前方的,竟然是一个木头人,他全身被无数的红线串联,每一处关节都有木钉相同,造型精巧,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两名小道童在丹炉前,小心戒备着,似乎怕来人夺取丹药,寻遍整间茅屋,就是不见云中先生,让人捉摸不透。”

第一百二十九章 错综复杂

    太阳出来,山间的白雾渐渐散去,能够更加清晰的看到山下的风光。只见农田交错纵横,作物欣欣向荣,而青山绿水点缀,更增怡然风光。

    听到王阳明说起他们那段经历,冯牧由衷感叹道:“那个云中先生好生了得,不仅精通奇门遁甲的阵法,更懂得机关术,木头人竟然能够弹琴,当真是巧夺天工啊。”

    在他的理解中,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后世的机器人都难以做到的事,在明朝的一个隐士竟然做出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王阳明说道:“我起初的惊讶比起你要强烈百倍,可后来见到云中先生之后,才明白过来,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做出这么精妙的机关来,那一定就是云中先生。”

    冯牧开口问道:“那位云中先生如此厉害,想必一定是见多识广的老前辈吧,他是不是仙风道骨?”

    王阳明摇了摇头,意外的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平静的说道:“云中先生非但不老,更让人意外的,他竟然是天残脚,左脚只有手臂大小,他虽然能够正常行走,却喜欢坐在轮椅上。”

    听到王阳明说起那位云中先生竟然是天残脚,冯牧有些遗憾,听到他提起了轮椅,脑海中又想起了步东流,步东流平时也要依靠轮椅,虽然摆脱轮椅也能够飞跃,可他对于轮椅十分依赖,似乎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冯牧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位云中先生阵法机关如此了得,武功想必也很深,而且他的茅屋中还有炼丹炉,以此可以看出来他对于医药也很有研究,他有没有治好他的腿?”

    对于这个问题,冯牧心中有数,因为所谓的天残脚就是小儿麻痹症,很难被治愈,既然云中先生被描述得神乎其技,他应该也能治好自己才对。

    王阳明摇了摇头,回答道:“云中先生试了许多中方法,都未能成功,也不知道他从那本古书上看到一个方子,便从南蛮之地抓回来三条玄色大鱼,养了十几年,只等最后一味药找到,便用它们做药引,谁知竟然被那拜月山庄的两名少年给杀死了。”

    冯牧不由得摇头叹息,说道:“看来这一切都有定数,上天赐予他惊世绝艳的才华,偏又剥夺他健康的身躯,敢问先生,他未能在茅屋中,是不是去寻找最后一味药去了?”

    王阳明点了点头,拍着冯牧的肩膀说道:“你猜的不错,他正是去寻找最后一味药材‘紫玉蟾蜍’,相传那种蟾蜍世所罕见,远在天竺,后人在整理三藏法师著作中发现过相关记载,只是在悠长岁月中佚去,却不知云中先生从何而知。而‘紫玉蟾蜍’虽然罕见,可最关键的却不是它。”

    冯牧出声说道:“最关键的还是那三条玄黑色大鱼,只可惜它们都死了,看来云中先生绝不会轻饶了那四人。”

    王阳明没有点头,他看了看冯牧说道:“其实他未能将那四人怎样,因为他回到终南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在那期间,我们在茅屋里中了‘离魂引’、‘酥骨香’和‘软筋散’,全身松软,如同风中残叶般无力。”

    冯牧感叹的说道:“那些迷香混合在空气中,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难怪老江湖朗长老也会着了道,只是那‘离魂引’是什么迷药?”

    王阳明说道:“‘离魂引’便是之前那一曲琴音,按理说琴音没有内力辅助,很难穿透人的筋脉,可妙就妙在琴音响起时,人不自觉的侧耳聆听,心念一动,便让那之后的两种迷香有机可趁。我们被迷倒之后,两个小道童将我们三人关在一间木笼中,另一边关着那四名少年。”

    “怎么会有木笼子?”冯牧问道。

    “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在茅屋的后面,便是大山的腹地,崖壁上有十多个大小不一的石洞,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楚。而山谷中就是十几个木笼,里面关着老虎云豹之类的猛兽,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冯牧出声问道:“难道那些猛兽也是药?”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那些猛兽只是玩具。”

    冯牧讶然问道:“玩具?谁的玩具,云中先生的?”

    再次摇了摇头,王阳明说道:“也不是,听两个小童子说,那是云中先生为即将到来的贵客准备的玩具,那名贵客最喜欢和猛兽玩,为了让对方心甘情愿来这里,他才找来了这些猛兽。”

    “好怪异的人,竟然喜欢拿这些猛兽当玩具,后来那人来了吗?他又是什么样的人?”冯牧疑惑的问道。

    王阳明微微摇头,说道:“那人没有来,云中先生虽然带回来了‘紫玉蟾蜍’,却没有找到那个关键之人,所以他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云中先生苦苦寻找的人又是什么人?”

    “那便是神医世家的传人,云中先生所精通的‘鬼门十三针’还不足以治好他的病,还需要配合安家的‘回春丹’和‘化雨神针’才能够起到奇效。”

    冯牧再次听到神医世家,心想神医到底有什么传承,让人如此推崇,江湖传言,说得天花乱坠,可谁也没有见过安家人,也不知其中有几成是真,几成是假?

    “云中先生回来之后,怎么惩戒那四名少年的?”这是冯牧所关心的问题,因为那伙人有求于云中先生,竟然还杀了他的药引,任谁也不会轻饶了他们吧。

    王阳明说道:“早在云中先生回来之前,他们便被人带走了。四人被关在木笼中有五天,有天夜里下雨,四人在木笼中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便看到木笼子被人一刀斩开,里面的人也凭空消失了。”

    冯牧出声问道:“先生可知道是谁劫走了他们?你们不是也被关在木笼中吗,岂不是也同样淋了一夜的雨?”

    王阳明摇头说道:“其实我们只被关了几个时辰,就被放出来了,因为三哥给前来送饭的两个小道童看了一件信物,是一块青石玉,周围是一条盘龙图案,正中间是阴阳鱼,小道童看过之后,脸色大变,慌忙跪下致歉,将我们请进了茅屋之中。”

    “那件信物是什么来头,赵爷爷从未给我看过,我也闻所未闻。”

    “不奇怪,因为他将它交给了一个年轻人,也许那个人你以后会遇上,按辈分的话,他算得上你的小师叔。”

    冯牧只觉得事情错综复杂,一切都太过扑朔迷离。

第一百三十章 云中先生

    太阳已近中天,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烘烤着大地。山间的雾气已经散去大半,冯牧和王阳明走到一株大树下,没有准备回军营的意思。

    王阳明给他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云中先生时,也是吃了一惊,因为他的样子,让人见了一面,就很难忘掉。”

    “是吗,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云中先生男生女相,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他的喉结若有似无,声音也温润如玉,唯一有些男子特征的便是他的胡须,而他的胡须稀疏发白,看上去便好似一只灵猫。”

    冯牧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任谁长了猫的胡须都会叫人难忘的,可那云中先生偏偏还生得如此貌美,看来世间事真是奇妙纷呈。他说道:“云中先生当真是天生异秉啊。”

    王阳明说道:“云中先生回来时,右手拄着一枝干枯树枝,恰好天上下着窸窸窣窣的小雨,他左手擎着一张荷叶,而他周身竟未被雨点打湿。”

    “那如此说来,云中先生的内力已经超凡入圣,竟然能够无形中形成气盾来阻止外界的雨点。”冯牧出声说道。

    王阳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以为他回来之后,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只是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安排小道童给我们准备点心茶水,也不提他药引子被杀的事。”

    “对于三哥的伤势,云中先生诊治一番说道:‘西域云渺宗的拨云见月,此手法融合了武当紫霄派玄真神剑门的沾衣十八跌和天山派飞影门的雪影惊鸿手,共分了三个层次,分别是翻江倒海、扭转乾坤和混元归一。看赵居士的情况,那人的手法应该已经到了扭转乾坤的境界,最后的杀手锏并未使出来,似乎是有意为之。’我听他如此说道,便询问:‘那三哥的伤势就劳烦先生了。’”

    “云中先生问道:‘你怎知我能够救治?’我回答说‘你能够将他所中招式说的一清二楚,自然是胸有成竹的。’云中先生笑道:‘天底下似乎也只有我的鬼门十三针能够破解这雪影惊鸿手,赵居士的筋脉并未被折断,而是被那诡异的手法强行改变了运行轨迹,就好似绳索打了许多节,让浑身的气血难以畅通。’”

    “云中先生说完,便让我们出了房间,他需要凝神静气,几个时辰后,云中先生打开门,摇着轮椅出去了,三哥额头上全是汗珠,我问他感觉如何,他点了点头说已然痊愈。”

    “我们本想就此告辞,可云中先生却说我们出不去,因为他为了不再被人打扰,已经将水路彻底封死,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放弃救治自己天残脚的机会。我想起还有一条路,就是那巨型石头阵,便让云中先生告知破阵之法,我们从那里出去,谁知云中先生摇头叹息说那个阵法没有固定的破解之法,换句话说,便是只有身处阵中,熟知它的原理,随机应变。”

    “我们被留了下来,朗长老和三哥切磋武功,在略逊一筹的情况下,仍然不屈不挠,他长时间呆在后山的石洞中,借着烛火研读里面的武学秘笈,而我则跟随云中先生学习破阵之法。三哥有时练功,有时打坐,而每隔七天便会消失,而后又莫名出现,每当他再度出现时,就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完全记不清了。”

    “我们在终南山一呆就是半年,在那期间,云中先生教给我的便是‘天衍八法’,他说这心法中包罗万象,囊括无穷奥妙,其中与鬼谷派的秘法一脉传承,又同时兼有儒、墨、道、法、农、名、兵、医、阴阳等各个流派的典藏,就算境界不到无法修炼,可熟读之后能够从中悟到许多奇谋妙计,排兵布阵,指点江山,也不在话下。”

    冯牧听得入神,开口问道:“赵爷爷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隔几天消失,然后全身伤痕出现,难道还有其他敌人?”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山谷中并无其他敌人,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云中先生说他修炼的武学虽然高深,可到了一定境界就会剧烈的反噬,本人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会彻底丧失理智,攻击见到的一切目标。他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每当感觉身体有异之时,便会独自离开。”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我将来的一天,也会重蹈赵爷爷的覆辙,先生可有解救之法?”冯牧好奇的询问道。

    王阳明沉声说道:“这便是我决定传给你‘天衍八法’的原因,希望你造化比赵三哥大,能够成功渡劫,也不用枉送无辜性命。”

    冯牧惊声问道:“难道赵爷爷杀了什么人吗?”

    王阳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在我熟悉了‘天衍八法’之后,云中先生说道:‘此法运用得当可通奇门,窥天机,破生死,夺造化,若是运用失当,则会带来毁灭之灾,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因为青石玉的盟约,我必须出手帮他,可惜我寿元将尽,今后出手阻止他的人,便由你来担当了。’云中先生说完,口中涌出一口鲜血,我问道:‘莫非这些日子以来,是先生你在出手阻止三哥狂性大发?’云中先生点头,叹息道:‘可惜我多年来误食了许多丹药,白白折损了数十载寿命,如今已到油尽灯枯之时,而我着手炼制的‘净水丹’有还差最后一味药材‘蓝萤草’所以这一次你们能否平安度过,要靠你了。’我问道:‘我该怎么做?’云中先生让我以六爻归真配合无形迷阵困住三哥。”

    “到了晚上,三哥闯入我布置的阵法中,狂性大发,两名小道童在阵法左右护法,朗长老在阵中与三哥交手,诱使他走入设定好的困局。朗长老被击飞,云中先生却出其不意的飞入了阵中,一掌拍在三哥的头上,然后身子飘了起来,他竟将平生的内力传给了三哥,三哥在迷失神智的情况,将云中先生摔飞,他的身子撞到石柱上,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当晚我们所有人几乎都命丧三哥手下,在他蛮横的力道下,我难以控制阵法,被反噬,肝胆俱裂,朗长老被打成重伤,两名小道童被掌风所伤,昏死过去。就在阵法崩溃之时,三哥却突然闯入了巨石迷阵之中,他在阵中折腾了一夜,在黎明时分,我们醒过来,见到早已精疲力尽却还在发狂的三哥,便一同前去阻止他,也许是误打误撞,三哥竟然冲出了石阵,而我们则退了回去。从那之后就没再见过三哥,我们安葬了云中先生之后,便尝试着破阵,第七次失败后,终于走出了石阵,两名小道童跟着朗长老走了,我则开始寻找三哥,想用阵法阻止入魔的他滥杀无辜,却不知他后来怎么好的?”

    冯牧听着这一切,觉得不明就里,蜀山的许爷爷一定还有过什么奇遇,而他在湄洲岛上,并未向他提起,那么关于他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王阳明看着冯牧,说道:“以后每天清晨,你都来这个山头等我,我传你‘天衍八法’。”

    冯牧躬身说道:“是,多谢先生成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衍八法

    王阳明最初向冯牧传授“天衍八法”时问道:“何为道?”

    冯牧之前在王阳明府上看过基本古书,便回答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道是万物的本源,又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于是这样说来,道是天地间的法则,万物生长繁衍的规则。

    王阳明说道:“你说得都对,好比前行在一座风光绝美的山巅之上,总的方向是正确的,可在你眼前却横亘着一处悬崖绝壁,你若不能成功逾越,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冯牧没有了之前的惊喜,神情转为黯淡,问道:“请问先生要如何才能够逾越过这处绝壁,望先生赐教。”

    王阳明看了看天色,此时正是上午辰时,他们一早便来到山顶,而王阳明下午要忙于公务,所以能够教冯牧的时间只有上午,在此之后他不能再帮他理解,那样只会揠苗助长,若他不能有自己亲身感悟道,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过头来的王阳明继续说道:“《周易》是周文王姬昌所作,包括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它能够趋吉避凶,文王以此躲过了纣王的陷害,最终参悟天机,建立了不世功勋。而系辞上说:‘一阴一阳之谓道。’,你可明白?”

    听到王阳明的话,冯牧突然在脑海中回想起来,问道:“先生曾说过,这心法口诀与鬼谷派秘笈一脉传承,怎么现在又提到阴阳术数,这又是为何?”

    “因为这便是‘天衍八法’它本是结合各家所长而产生,阴阳家经过邹衍的发展,又产生了许多新的修炼法门,而阴阳卦象被各派吸收,儒家孔子曾言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儒家认同:

    ‘道者,阴阳变化之理也。’而在医药家看来,是这样一番见解:‘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就连法家的管子也认同:‘阴阳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时者,阴阳之大经也。’所以我要交给你的心法,便是要让你明白它最初的玄理。”

    冯牧点了点头,王阳明继续说道:“上古以‘大道’来化育万物的圣人,其所作所为都能与自然的发展变化相吻合。善于从反面听别人言论之人,可以改变鬼神,从而刺探到实情。讲求随机应变,面面俱到。而要想掌握情况,要先从自己开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对别人的了解,就如比目鱼一样没有距离,掌握对方的气息就像回响一样空明,明了对方的形式,就像光与影子一样重叠,侦察对方的意念,就像用磁石来吸取钢针一般万无一失。如此便是兵家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冯牧郑重的点头,回答说:“学生明白了,此心法奥妙无穷,理趣精深,我一定专心致志,不敢懈怠。”

    于是王阳明便开始向冯牧传授心法,冯牧跟着王阳明念到:“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这些句子他用了三炷香功夫才勉强记熟,王阳明继续让他跟着念:“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

    冯牧跟着记忆,时光流转,半天很快过去,王阳明站起身,叮嘱道:“不离形,不拘法,视于无形,听于无声,其相之善者也。望你好生揣摩其中真意,明天向我说出你的见解。”

    在骑马回去的路上,冯牧的脸上有些微的汗珠,王阳明则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也不催促马儿,任它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冯牧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先生你曾说过,那云中先生是因为青石玉的盟约才答应医治赵爷爷,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王阳明看了一眼冯牧,悠悠说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我不清楚,因为我并非江湖中人。我所知晓的是,这青石玉的信物共有八件,分别雕刻八大神兽的标记。”

    冯牧开口问道:“什么神兽标记?”

    “它们分别是南方的朱雀对照八卦离火、北方的玄武对照八卦坎水、西方的白虎对照八卦兑泽、东方的青龙对照八卦震雷、西北饕餮的对照八卦乾天、东北的貔貅对照八卦艮山、西南的麒麟对照八卦坤地、东南的鲲鹏对照八卦巽风。这八件信物似乎与一个江湖同盟会有关,根据三哥的武学路数,走的是霸道的路线,我曾听闻他双掌使出烈焰的掌法,若是真的,那么就该属于离火,而拜月山庄以月亮作为供奉,自然走的是阴柔一路。”

    听到王阳明这般说道,冯牧在心中默默回想许爷爷在湄洲岛对他说过的话,许爷爷曾说过:古蜀国先民崇拜太阳,所以蜀山的武学也与此相关,蜀地经年累月难见到太阳,气候多为阴冷潮湿,所以武学中很多都是阴柔的招式,可是他的内在在霸道刚猛,所谓外柔内刚是也。

    “不知道那些青石玉都掌握在什么人手中,先生你曾说我的小师叔继承了那件青石玉,你可有他的消息?”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我被贬到贵州龙场驿,虽然也跟江湖朋友有过往来,却从未听过你小师叔的消息,而江湖中也没有关于另外七件青石玉的传闻。”

    冯牧不无向往的说道:“不知道集齐了八件青石玉会发生什么事情,而那个江湖同盟组织又是做什么的?这些都好令人期待啊。”

    “你还年轻,今后闯荡江湖时,见识和阅历到了,自然会知晓,在此之前你只需要提升自己,待时机到来,便水到渠成。”

    冯牧点了点头,跟着王阳明身后,王阳明双腿一夹,马儿便快速向城中跑去,冯牧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应州大捷

    冯牧跟随着王阳明学习天衍八法,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

    在此期间,江西的土匪中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妄图偷袭王阳明,都被他生擒,关押在监牢中。

    小雀儿在王府上没有多少事做,她原本的家世是殷实人家,所以也识文断字,只是所识不多。在她的牧哥哥跟着王大人学习的这段时间,她几次让冯牧带她出去玩,冯牧却因为要背诵心法,休息内功,无奈的拒绝了她。于是她只得跟着府上的主簿学习认字,主簿将她当作女儿,也教她一些古代诗词。

    就在江西风平浪静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发生了一场惊涛骇浪。

    内阁首辅杨廷和告老回乡,皇帝朱厚照没有了约束,在他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终于开始实施。蒙古的鞑靼小王子,他早就想与之一较高低,多年前的那封信他其实早在大内密探那里看到,对方竟然敢绑架皇子,还敢挑衅,隐忍了这么久,该是爆发的时候了。

    正德十二年八月一日清晨,皇帝偷偷换上便服,与江彬等人趁人不注意,溜出了德胜门,直奔昌平。第二天内阁发现之后大惊失色,大学士梁储,蒋冕,毛纪三人立即上马出城去追,一路狂奔直追到沙河镇,才追上朱厚照,苦苦谏阻,请他回宫。朱厚照不听,非要出居庸关不可。

    而把守居庸关的巡关御史张钦也是冯牧的熟人,还有守关将领孙玺,他们不知道皇帝此行的目的,坚持原则,紧闭城门,仗剑坐关门下,号令关中:“有言开关者斩!”朱厚照大怒,传旨捉拿张钦,但这时京中各官的奏疏像雪片般飞来,江彬见群臣汹汹,连忙上前劝道:“内外各官,纷纷奏阻,反闹得不成样子,请圣上暂时涵容,以后再作计较。”

    朱厚照并没有死心,隔了几天,下旨派张钦出巡白羊口,换了自己的亲信太监谷大用代替张钦守居庸关,不准任何的官员出关。

    朱厚照达成夙愿,来到宣府,此行他为了出征,打击蒙古,为了方便行事,他给内阁发了一个旨意,以“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的名义,要求调集钱粮和军队,准备应战。

    正德十二年九月,蒙古那边的暗探传回消息,说大明这边有异常情况,张钦被换下了,是太监谷大用镇守。鞑靼小王子一直头疼张钦和孙玺,还有那个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的少年先锋李泾,既然宿敌被撤换了,他认为是个好机会。

    在小王子的命令下,蒙古五万骑兵开始在玉林卫周围进行集结,意图大规模的进犯明朝边境。朱厚照接到探报后,露出了期待已久的表情,他迅速集结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准备与鞑靼小王子进行一场大战。

    在皇帝的命令下,大同一带的守军,开始做出部署,以大同为防守核心,总兵官王勋,副总兵张税,游击将军孙镇驻守大同。在大同四周布下重兵,大同外围的聚落堡由辽东参将萧滓驻守,大同东北的天成卫由宣府游击时春驻守,大同西北的阳和卫由副总兵陶杰,参将杨玉,延绥参将杭雄驻守,打通西南至偏头关一线上的平虏卫由副总兵朱銮驻守,北长城脚下的威远卫由游击周政驻守,这是战斗的前沿。军令如山,六万明军火速布置好,严阵以待五万蒙古骑兵到来。

    十月,朱厚照亲率军队来到顺圣川,出乎意料的是,十五日,蒙古骑兵并未直接进攻大同而是分道南下,前沿的明军已经和蒙古军队交战。考虑到朱銮和周政的兵力薄弱,朱厚照立即驻扎在大同周围的时春和萧滓带兵驰援,同时要求大同参将麻循等人带并尾随到蒙古骑兵背后,牵制其南下,并调集宣府各处的军队来到战场。

    十八日,在应州城西北的绣女村,明军王勋部和蒙古骑兵遭遇,双方展开激战,蒙古人战斗了一会便立即脱离战场。十九日,明军的其他一人和王勋会合,在应州城北的五里寨死死阻击蒙古人,双方激战到黄昏,蒙古骑兵无法取得优势,只好暂时退却。二十日,王勋带并出城主动攻击蒙古骑兵,双方在应州城附近的涧子村遭遇,展开大战。蒙古人人数略占优势,明军立即派萧滓,时春,周政等人前往援助,但是蒙古人派人对援兵进行阻截,使得两边的明军不能会合,情况十分危急。后方指挥的朱厚照一听之后,龙颜大怒,亲率明军从阳和赶到战场支援。当地明军一见援兵赶到,亲自带兵来到阵前的居然是皇帝陛下,士气大盛,无不拼死作战,将蒙古人逼退。二十一日,蒙古人主动进攻明军,朱厚照亲自率军冲向战场,六万明军士气高昂,奋勇杀敌,朱厚照在阵前亲斩一名敌人。双方战斗激烈,规模空前,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冲击对方阵地,来回拉锯,这场战斗从早上一直打到夜里,蒙古人不得不撤退,第二天,基本全部西去。朱厚照试图集结大军准备对蒙古人再进行追击,但是不幸遇到天气问题,黑沙风暴对作战不利,只好也就此作罢。

    应州大捷宣告结束,交战双方死伤无数,而大明朝廷却因皇帝私自出巡,不符合礼数,太过冒险,于社稷江山当作儿戏为由,有意将此事掩盖,便将死伤人数减少至十几人。

    皇帝朱厚照出了心中恶气,在事后也没有过多追究此事,其实这是他雄才伟略的一个表现,土木堡之后,中央兵权交由兵部尚书掌管,地方则由巡抚掌管,皇帝的兵权被架空,而朱厚照意外的出击蒙古,既打了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又在一定程度上将兵权握在了自己手中。

    朱厚照回到宫里,对于曾经冒犯过自己,不听从命令的张钦和孙玺,并未追究治罪,他心中明白这两人是忠心的守关将领。他一方面是出击蒙古,另一方面是出宫游玩,在荒唐的表面下,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在大内密探那里得知冯牧早已不在塞外的消息,朱厚照略微吃惊,询问密探冯牧的具体所在,得知跟随王阳明学习,朱厚照终于露出了释然又得意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隐匿高人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天衍八法”的心法口诀冯牧也已经牢记于心,有不明白之处,王阳明也都向他解释清楚了。

    又是一年深秋,树枝上的枯叶开始飘落,寒蝉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

    接连十天没下过雨了,天气格外晴朗,碧空万里,澄澈如洗。

    小雀儿终于等到冯牧空闲下来,在这段日子里,她找不到玩伴,陪着师爷学习那些古文诗词,心中有说不出的烦闷,可是每当他见到冥思苦想的牧哥哥时,就会在远处替他担心。

    有好几次,她都想要上前去安慰那个焦虑的牧哥哥,刚迈出步子,就被师爷拉住了,师爷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去打扰冯牧。

    小雀儿很懂事的点点头,拿在手中的梨颓然放下,她一直等了好几个时辰,而冯牧只是坐在院中发呆,好似一座雕像,小雀儿一旁看着,不知不觉就将梨啃完了。

    她为此懊恼不已,明明是要留给牧哥哥的,自己却偷吃了。她想要弥补,就去厨房找了点心,等晚饭之后,送去冯牧的房间。

    然而她却被拦在了房门外,她在外面敲门,冯牧只是在房间里应答,说他要忙于修炼,让她去找其他人说话,小雀儿说给他送点心来了,担心他晚上饿肚子。冯牧则在屋里说自己不饿,留给她吃。

    小雀儿心中委屈的离开后,回到房间,正巧师爷来看望她,她便问道:“陆伯伯,你说修炼武功很重要吗?我看牧哥哥他成天就只知道修炼,除了修炼,什么事情也不管。”

    王阳明的参谋陆师爷,抚摸着小雀儿的头,悠然说道:“武功对于江湖中人而言,有时候比性命还要重要,到了一定境界的武者,有时候为了能够独步天下,甚至会不择手段想要找寻高深的武学秘笈,不惜计略百出,家破人亡。”

    小雀儿露出茫然的神情,不可思议的看着陆师爷,问道:“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我什么武功也不会,不也照样活得很好?依我看,武功就是不该有的东西,它存在这个世上,人们就不断地打架,要是每个人都不懂武功,所有人不就能够和平相处了。”

    陆师爷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妮子说的话倒真有趣,你还太小不懂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从古至今都是弱肉强食,如果人族太弱,就会被野兽吞噬,反之,人一旦强大起来,居于万物之上,又会自相残杀,这是所有生物的劣根,有利益驱使就会存在争抢杀戮。”

    小雀儿似懂非懂,摇着头说道:“我真希望生活在一个平和安宁的世界,每个人都能够好好相处。”

    一老一小在房间里说着,距离他们房间五六丈之外的屋顶上,两名身穿夜行衣的人,却一动不动的趴着,似乎在探听下面屋子里的声响。

    陆师爷没有再继续跟小雀儿说话,让小丫头早些睡觉,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随便走出房间,因为听说最近有专门吃小孩鬼婆婆出现了,只要不听话乱跑的小孩就会被抓走。

    小雀儿果然吓得浑身颤抖,差点就哭出来了,若不是陆师爷说他会派人保护,小丫头估计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陆师爷走过长廊,径直来到院中,抬头向两名黑衣人看去,两人也缓缓抬头,向他看了过来。

    好似灵光一现,两名黑衣人便消失在屋顶,再次出现已经跪倒在师爷的面前,用恭敬的声音说道:“不知前辈在此,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陆师爷淡淡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怪不怪,你们也是听从命令罢了,话说你们是哪一派的人,来此探听消息又是所为何事,难不成勾结了匪盗?”

    跪在地上的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连忙解释道:“前辈不要误会,我等绝没有与匪寇勾结,来此也并非探听军事机密,而是为了,为了……”

    他说道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好似喉咙里被人塞了一个鸡蛋,让他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师爷略微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也不便多问,你们走吧,再被我撞见,绝不轻饶你们。”

    两名劲装黑衣人慌忙站起身来,对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师爷作揖,样子恭敬,似乎他是九天神明,稍有不敬就会遭天谴一般。

    师爷轻摇着羽扇,两名黑衣人刚想转身略上墙头,却只见他左手微微从长袖中弹出,“嗤”“嗤”两声破空之声响起,两名黑衣人的后背已然被小石子击中,摔倒在地,浑身抽搐,状若待宰的羔羊,惊恐万状,却不敢恼怒。

    陆师爷缓缓走到他们身前,说道:“我突然想起,你们还没有回答我你们是哪一派的人,这样一走了之,我向谁询问?”

    “回禀前辈,我们是衡山派的,此次前来既非探听消息,也非盗宝,只是寻找一个小孩,除此之外别无他图,求前辈放过我等。”

    听着那名黑衣人的话,陆师爷摇了摇头,说道:“你两后生小辈好生无礼,莫不是欺我老眼昏花?你们哪里是什么衡山派,分明就是江湖上鬼见愁的暗阁,我说的可对?”

    被陆师爷拆穿了谎言,倒在地上的两名黑衣人突然闪电般出手,只见两道黑影以迅捷无比的速度飞向陆师爷的面门,在夜空中划出两道笔直的轨道。

    陆师爷似乎是被钉在了原地,身子没有丝毫动弹,似乎是等待着被那两支飞镖击中面门,头破血流。

    然而他的羽扇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眼前,脆弱不堪的羽扇,只不过轻轻一挥,便将两只迅捷无比的飞镖扇了回去,飞镖插在两名黑衣人的腿上,他们想要发出叫喊,又怕招来更多的人,便强忍着,嘴里只是哼哼唧唧的低呼着。

    “回去告诉你们阁主,让他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不论是王伯安还是那个孩子,都是我要保护的人,若他还是一意孤行,陆秋离愿意奉陪到底。”

    两名黑衣人艰难的站起身来,再次对陆师爷作了一揖,紧咬着牙,不顾腿上疼痛,翻身跃上墙头,转眼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陆师爷见两人远去,转身要回房休息,正巧撞见王阳明,只听王阳明叹息一声说道:“你隐姓埋名将近二十年,又何必再为了一个孩子暴露呢?”

    陆师爷哈哈笑道:“率性而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但求无归于心罢了。”

    “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帮助三哥的传人,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曾有好几次被三哥重伤,你也差点将他置于死地。我还真担心你杀了那个孩子。”王阳明平静说道。

    陆秋离淡然说道:“你到底还是知道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上代的恩怨,与孩子无关,我见那小子还有几分资质,不想他过早折损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蛇出洞

    知晓暗阁的人盯上了冯牧,王阳明便多安排了一些士兵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便抓捕起来。

    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些武林高手,又岂是多几个士兵就能够对付的?他这样做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

    已过花甲之年的陆师爷,本该有些老态,可他青丝如墨,神色矍铄,非但不显老态,反而别王守仁看起来还要年轻。

    “看来对方也忌惮师爷,不敢再轻易派人前来了,这许多天过去,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王阳明坐在公案前,对踱步走进来的陆师爷缓缓说道。

    陆师爷轻摇着羽扇,其实天气早已转凉,一点也不炎热,他手持羽扇,只不过是多年来的习惯罢了。

    “以我对暗阁的了解,此事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罢休,正所谓暴风雨来临前一片宁静,看来不久之后,我们就会面临一场恶战。”

    听到陆师爷的话,王阳明停住了笔,认真的看着陆师爷,说道:“我也在担心此事,寻常士兵虽然训练有素,可比起那些江湖中人还是稍逊一筹,我在考虑是否请示朝廷派兵增援。”

    陆师爷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平静的说道:“此法不通,一来你师出无名,江西的匪患基本已被肃清,你若在此时要求增兵,只会给人口实,说你拥兵自重。二来对付武林中人,靠人数的优势不起作用,那些人要么擅长下毒,要么善用暗器,对方在暗我方在明,还未交手就会折损多半,实乃下策。”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我也想到了,可惜‘洞庭六怪’不在,若有他们坐镇,那些江湖门派多少还是会有几分忌惮的。”

    听到王阳明这般说,陆师爷微微蹙起眉头,说道:“那六人疯疯癫癫,以他们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只怕还会火上浇油,难道伯安信不过我?”

    王阳明展颜一笑,说道:“恕罪恕罪,我竟然疏忽了师爷,有你这位门神在,任何牛鬼蛇神自然无法靠近那孩子,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实在让人担忧,若是遇上强敌,你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岂不是又要重创,我实在于心不忍。”

    “伯安无需多虑,即便是暗阁的阁主易鼎臣前来,我也不怵,他若想取我性命,我也能拉他一同陪葬,至于他手下的那些人,我还未放在眼里。”

    王阳明见陆秋离说的信誓旦旦,便也不再出言劝告,这个师爷表面上和和气气,骨子里却心高气傲,天下英雄没几个放在眼里,若不是他身受重伤,指不定会将江湖倒腾成何等模样。

    陆师爷看着陷入沉思的王阳明,问道:“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王阳明露出一抹平静的微笑,说道:“既然我们知道暗阁早晚会来,不如先引蛇出洞,也省得夜长梦多。”

    陆师爷的脸上也同样浮现出笑容,说道:“如此甚好,将你的计划说与我听,我全力配合你。”

    王阳明将他心中的计划说给了陆师爷听,陆师爷听完之后露出了笑容,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日子像往常一样,冯牧坐在院子里,有时候打坐,有时候思考心法中的话,而小雀儿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有时候用手在他眼前晃动,有时候给他头上扎一朵花,有时候则追着小狗,报道冯牧身前。

    小姑娘天真活泼,冯牧却视而不见,他在想武学的境界到底是如何划分的,许爷爷武功卓绝,肯定清楚其中的界限,可他在湄洲岛上许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他,则让他心中疑惑不解。

    而禁宫五牙也算得上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一般的一流武者都能够打发,没理由不知道武学境界的,难道真如古语说的那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在冯牧出神的时候,小雀儿双手捧着一只雏鸟出现在他面前,眼眶中似乎还有隐隐的泪花。

    看着她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冯牧出声问道:“怎么了?”

    小雀儿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看到书上有个鸟窝,就用竹竿捅了一下,我没有想到窝里还有一只小鸟,它从上面摔了下来,就快死了,都怪我……”

    看着一脸悲伤的小女孩,冯牧接过雏鸟,仔细的看了看它的伤势,说道:“它不会死,还有得救。”

    小雀儿欢呼道:“那你快救救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那样做了。”

    冯牧找来一块小木板,将摔断翅膀的雏鸟用小木板夹住,然后绑上细线。他让小雀儿去找陆师爷要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小雀儿便快步跑开了。

    这一天,王阳明在衙门处理公务,没有回府,陆师爷也没在府上,听府上的家丁说他接受了几个乡绅的邀请,在天云楼上饮酒赋诗。

    即便如此,府上的布防却没有半点松懈,反而更加严密。躲在暗处的几个探风的人,心中焦急,看到院中的机关和整装待发的弓弩兵和枪兵,便悄悄离开了王府。

    得到探子的回报,暗阁的四当家郑华觉得是个好机会,王巡抚不在真是再好不过,也不用担心误伤了朝廷命官被官门追究。而那个传闻中的“断江指”陆秋离也同样不在,那么还顾及什么呢?

    他立功心切,也不顾手下人的劝告,不在乎是否有诈,便指挥旗下的一百人,不惜一切代价将冯牧活捉到手,万不可以伤了他的性命。

    没有见到陆师爷的小雀儿,在家丁那里要到了治疗外伤的要,急忙跑去找冯牧,冯牧看着额头上有细微汗珠的小雀儿,接过了药瓶,将药水滴在雏鸟的翅膀上,然后将它交给小雀儿,让它喂它点东西吃,小心照顾。

    小雀儿捧着雏鸟就往厨房走,冯牧见小雀儿身影消失,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这是他跟王阳明事先约好的,他去往衙门的途中,或许会遭遇很多凶险,不过那正是对他的考验。

    王阳明告诉他,不论那些敌人多么厉害,他都要坚持到陆师爷出现,他必须在巳时三刻出现在何老板的面摊前,在那里他至少要与敌人周旋一盏茶的功夫。

    冯牧遵照王阳明的安排,往衙门走去,可他还未到面摊前,在他的四面八方,便涌现出无数的大汉,将他团团包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局中局

    冯牧被数十名壮汉包围,他稚嫩的脸庞上并未露出畏惧的表情,面对这些身穿灰衣的男子,他左脚探出,左手并掌如刀,右手握拳,全神戒备的看着这群人。

    这十多名男子突然向他扑了上来,冯牧右脚一点地,便跃起几尺高,一脚便踢翻了冲在最前的一人,其他人见状,非但没有半点迟疑,反而更加凶猛的向他围了上来。

    冯牧双拳难敌四手,他右手刚将一人推出一丈开外,左脚再踢倒一人,自己的后背便暴露在敌人的双爪下。

    那人双手成鹰爪状,急急向冯牧抓了过来,冯牧早就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他交手过的武林中人虽然不多,可是他临敌的反应倒也不慢。

    他只是虚晃一招,便躲过了那人的擒拿,那人的速度本就不慢,加之那一记招式使出了他十成的力道,万没有料到冯牧能够顺利避开。

    他的身子陡然间抓空,上身本能的前倾,冯牧见他下盘不稳,就势一绊,右手迅猛推了一把,那人身子便飞了出去,正巧撞上一名同伴。

    那人被他双爪抓到,身上的衣服破了两个大洞,还有鲜血流出,冯牧看在眼里,心道好险,若是自己被抓到,铁定要掉一层皮。

    他如同水中游鱼一般灵活的窜来窜去,而这十多个大汉却如同笨拙的狗熊,看起来力道虽大,可是欠缺灵活,想要抓到他,总是无处着力。

    冯牧在他们之中毫无压力的躲避着,没过多久,这些人都被他打翻在地,有的脸上肿了一块,有的被摔破了头,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嘴里哼哼唧唧,却再也不想爬起来对付冯牧了。

    看着这些人,冯牧心中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是对方真的冲他而来,绝对不会只让这些杂鱼来对付自己,必然会出全力,可这些人也太不经打了些。

    王阳明让他再此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可如今还不足半盏茶时间,便都被他放倒,看来王先生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这便意味着敌人的首要目标并不是他,这不过是对方想要转移注意力的一个把戏。

    想到此处,冯牧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该不该在此等待陆师爷前来,若是不等,万一陆师爷前来找不见自己会如何想,若是等了,岂不白白浪费了时间?

    感觉到衙门那边的情况更加紧急,冯牧便撒开步子,快速向王阳明所在的衙门跑去。

    天云楼上,陆师爷被一名乡绅打扮的人劝酒,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人夸奖一声好酒量,陆师爷只是淡淡的回答道:“让‘丹桂坊’主人罗长龄称赞酒量,实在荣幸之至。”

    那名身着锦衣华服,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听闻陆前辈早已隐迹江湖,想不到还听闻过晚辈,实乃三生有幸。”

    “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继承了你爹的家业,掌管江南三十家酿酒作坊,就算不想人知道也不行,而多年以前,我与令尊有过数面之缘,见你眉宇间与他有些相似,便不难猜出你的身份。”

    罗长龄拍手笑道:“前辈高人,我等后生小辈久仰了,今日能与您一同饮酒,也不失为人生一件美事。”

    旁边另一名蓄着胡须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年岁跟罗长龄差不多,却更显得老成。他一脸恭敬的举起酒杯,对陆师爷说道:“早听我爹提起过世伯,晚辈敬您老一杯。”

    陆秋离接过酒杯,照旧一饮而尽,出声问道:“季阳贤弟可还好?”

    被他问道这句话,这名留有胡须的男子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季阳是他爹的字,在整个家族中排名第四,而他却是年轻一辈中的长子,因为伯伯们所生皆是女儿,所以家族对他的期望很大。他清楚面前这个老前辈的厉害,可是为了家族的生意,他不得不出面。

    “回世伯的话,我爹他身染肺痨,已经在前年去世了。”

    陆师爷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之色,叹道:“倒也可惜了一条好汉,不过贤侄老成持重,想必也能将‘长远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条吧?”

    “齐刚不才,镖局十八家分局如今已经有三家关门,好在有江湖朋友抬爱,才不至于让祖宗基业毁于我手。”

    齐刚的话说完,另一名长相斯文,眉清目秀的男子取过面前的酒壶,缓缓倒了一杯,推开他身边一名艳丽的女子,站了起来。

    他与前两人又有所不同,面容有种病态的苍白,眼神也更加恻然,即便是有前辈在场,他也能心无旁骛的与那女子调笑,过于纵情声色犬马,亏空了他的身体。

    看着他站了起来,陆师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心道:“你爹云霄鹤老来得子,却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枉送了一世英名。”

    纨绔子云飞烟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恭敬地向长者敬酒,陆师爷眉头微微皱起,还是一饮而尽,出声说道:“酒已经喝下,动手吧。”

    三名世家子弟相互对望一眼,齐刚无奈的说道:“请世伯见谅,我等也是迫不得已。”

    “若非清楚个中缘由,我又岂肯前来赴约,故人之子多少也要照顾一下,不然有何颜面在这世间立足?”

    陆师爷说完,三名世家子便一同向他攻了上去。陆师爷移动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一味的躲闪。

    而那名被云飞烟推开的女子,却出人意料的扬起手,但见无数寒芒闪过,在空气中炸裂开千万点银光,好似璀璨的星辰。

    陆师爷背负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挥出,袖袍闪过,便将那铁弹中炸裂开的无数细刺尽数弹开,悠然说道:“‘银光一现,万点寒芒’,你是欢喜宗的弟子,想不到欢喜宗竟然也跟暗阁联手了。”

    那名女子没有出言解释,她的绝技被人轻易破解,让她又惊又怒,一抬手又是两道寒光闪现,急急向陆秋离飞去。

    陆秋离的身影却凭空消失,空气中传来他飘然远去的声音:“其实我早该想到,不论是暗阁还是欢喜宗,都不过是棋子罢了,念你们是后生小辈,我不与你们计较。”

    声音虽然很远,却中气十足,听在四人耳中,嗡嗡作响。

    而在衙门外,突然接到消息让他抓走王阳明的郑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只让十几人去抓冯牧,将手下的精兵强将都用来对付王阳明。

    他一挥手,便有数十人飞掠上墙头,而此时传来利箭破空之声,只听得数道惨呼之声想起,那些飞上墙头之人,瞬息之间便已经被射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及时出手

    衙门难以攻破,这早在郑华的意料之中,可是他的手下数十人才刚一掠上墙头就被射杀,这让他心中很不甘心。

    他指挥手下往墙里面扔炸药,这已经不是奇袭,而是明目张胆的与朝廷作对,不被抓捕还好,若是被抓到,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

    装着火药的爆筒被点燃,火花照耀在人的脸上,让他们原本就狰狞的脸更显得有几分恐怖,爆竹在墙里炸响,片刻后就传来惨呼之声,血腥气混合着硝烟味,传道每个人口鼻之中。

    “趁此机会,给我攻进去。”郑华一声大喊,剩余的几十人再次甩出爬墙用的铁钩,牢牢锁住墙头,一跃而上。

    这一次,墙内没有再射来箭矢,院子里尘土飞扬,看不真切。郑华的身影落在地面上时,四面便已想起排山倒海的杀喊之声。

    “不好,有埋伏。”郑华开口叫道,这在他意料之外,因为他们的行动是临时变动的,之前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叫做冯牧的小孩,所有的布置也是针对他。而他们之中肯定有官府的内应,那么泄露出去的消息,做出的决定应该是保护那孩子才对,怎么会在此以逸待劳,等候自己一群人上钩?

    “巡抚大人有令,这些贼人之中留下活口,他要亲自审讯,弟兄们,立功的机会到了。”一名十夫长高声喊道,带领他手下的几个士兵,当先冲了上去。

    其他人也不肯落后,在他高喊一声之后,也紧紧跟随,对于这些瓮中之鳖,他们经久杀阵,知道这些亡命之徒会负隅顽抗,所以加倍小心。

    郑华身子猛然窜了出去,一声大喝已然击毙一名士兵,夺过他手中的长刀,反手一挥便斩杀了两名士兵,他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对付这些普通士兵,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便在他带领手下几十名暗阁成员,长驱直入之时,原本那些毫无招架之力的士兵竟然挤成了一团,然后迅速散开,之前还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在这时却能够五人一组,脚步快速移动,井然有序。

    郑华皱着眉头,口中喃喃说道:“久闻王巡抚精通阵法,想不到今日就要将我等困死在阵中。”

    他不愿意引颈就戮,指挥手下人也学对方一样,几人一组,用长刀进攻,可惜他的手下虽然精通武艺,却撞上了熟悉阵法的士兵,这些士兵中的盾牌兵举盾防御保护了身后伙伴,便在瞬息之间,手持长刀的士兵,已将刀刺进了对人的心脏。

    郑华一声怒喝,一刀掷出去,接连刺穿两名士兵,却没有刺中要害,两人被窜在一起,倒在地上痛苦的**着。

    郑华没有再去拔刀,似乎刻意想要折磨那两名士兵,他的身子已经陡然消失,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在阵法上空,只见他踩着士兵们的头,笔直向衙门里面闯进去。

    有些士兵举刀砍向他,砍在他脚上,却仿佛砍中了石柱子,发出一声脆响,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流出来。裤子被划破的郑华,露出绑在腿上的铁板,原来他全身都穿着厚重的铁甲,所以才刀枪不入。

    郑华一脚踢过去,便有士兵的面门被踢中,头骨碎裂,不是口喷鲜血,就是脑浆迸裂,死状极为狰狞。

    便在郑华所向无敌之时,大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变阵,梅花阵变为盘蛇阵。”

    那个声音赫然正是堂堂的巡抚大人王阳明,郑华突然见到几丈开外的目标,兴奋地血液也沸腾起来,他才没有将这些士兵的阵法放在眼里,他自信自己的武功比这些杂鱼要高出十倍以上。

    就在他信心满满,以为可以擒获对方主帅之时,原本五人一组的阵法却突然改变,这些士兵两两一组,相互照应着,又与旁边的策应,脚步不停的移动,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从高处看来,就好似一条巨蟒,盘着身躯,绞杀着猎物。

    只听得阵法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郑华的那些手下被盘蛇阵隔离,被士兵紧紧贴在身上,难以施展开身法,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士兵便已经拔出短刀,往他们身上扎了上去。

    经此一役,郑华所率领的将近百人的下属,被诛杀殆尽,侥幸活下来的也是身受重伤,在地上痛苦**,苟延残喘。

    郑华没有因此动摇,再看看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做出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他的身子凭空跃起来一丈,再次向着王阳明的方向冲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却不像之前那般顺利,他遭受到了阻碍,那些武功低微的士兵,竟然连成一体,不可思议的是,一招灵蛇摆尾狠狠地撞向他的身体,硬生生将他撞退了好几丈。

    他好不容易停住了脚步,站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诡异阵法,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快速卸下身上重达几十斤的铁甲,向那些士兵扔了过去,然后眨眼之间,身子便消失在地面上。

    士兵们叠罗汉,架起一道人墙,想要阻止郑华攻击王大人,然而面对摆脱了厚重束缚的郑华,他们的防御毫无作用,郑华如同一支利箭,急急射向靶心。

    带着虎虎的风声,人墙被郑华撞塌下去,一触即溃。

    失去了屏障保护的王阳明,看似已经被对手手到擒来,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射出了藏在袖袍中的机括连弩。

    连弩内乌黑的没羽箭五支连发,排成一条直线,直取郑华的心口。就算对方身怀不俗的武功,挡得了第一箭,也躲不开接二连三的箭,他已经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利箭射中郑华的心口,却没有穿入他的胸膛,仿佛是撞到石块一般尽数被弹开。

    郑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心口的护心镜从来不曾卸下,就算王巡抚如何老谋深算,也要败在他手下。

    他五指成爪,朝着王阳明的左肩,狠狠地抓了下去。

    便在他以为成功之时,在距离王阳明不足一尺的地方,他被一块石头击中了身体,发出“砰”的一声,身体本能的偏移,与王阳明失之交臂,险险的停落在一旁。

    只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施展着高妙的轻身术,瞬息间来到了王阳明身前。

    那不正是他之前所要抓捕的小孩冯牧吗?想不到这小子人小鬼大,武功修为竟然有如此境界。

    “大胆狂徒,想对先生出手,先过我这关。”冯牧稚声稚气的说道,王阳明看着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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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行者介绍:
待人当求儒家之信义,处世需效墨家之兼爱,修身秉承道家之超脱,治国应持法家之严明,勾斗必用兵家之权变,谋略可奉鬼谷之诡谲。
“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古语虽没错,但老祖宗遗训却可以颠倒过来。
一个略带痞气的正义少年,回到明朝的中后期,平匪患,荡倭寇,斗奸佞,延国祚,书写一代行者的别样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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