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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阿沃     大明行者txt下载     大明行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失手被擒

    冯牧没有想到,自己在逃离的时候,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他的身后响起清越的骨笛声,那声音似乎带有无穷的魔力,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而那些衔着匕首的死士,以此为信号,能够清晰的明白骨笛中的意思,潮水一般向冯牧围攻而来。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寒秋谷的人本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因为他们的到来,彻底改变,并且为了守护他的安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既然逃脱不了,那就面对自己的宿命吧。

    冯牧并掌如刀,虽然头痛欲裂,可是面对那些凶狠的敌人,他没有一丝的畏惧,这些人的做法,惹起了他源自内心的怨恨。

    “嗤”的一声,隐藏的袖剑急速出手,冯牧冲入敌人的圈子,左躲右闪,像一个灵活的猿猴。

    只不过是几招,就有三人倒在了地上,这些江湖好手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非但没有反击的机会,而且连呼喊都没能发出一声。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活捉,不能够让这孩子受伤,不然就要受到诛心的惩罚。

    天门的诛心,即是毒药腐蚀心肝脾肾,更会以极端的手段伤害自己所重视的人,让人遭受双重打击,仿佛置身炼狱。

    即便是接到这样一个命令,这些老江湖也不打算坐以待毙,虽然那孩子十分凶悍,可是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那便是人海战术,古往今来,这样的战术虽然很低级,却屡试不爽。

    只要不是武功登峰造极,修为旷古烁今的奇才,都难以抵抗这一招。

    冯牧袖剑刺出去的地方,立刻飞溅出一片血花,他就像一只灵鹤展翅,肆无忌惮的攻击者向他围过来的敌人。

    然而,只不过几个交手。顺利杀死十几人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这些人看到同伙被杀死,非但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反其道而行。

    他们手中明明有刀,就连嘴里都衔着匕首,却偏偏舍弃自己的优势,想将他活捉。

    这是一个大便宜,冯牧决定好好利用。然而他的想法一下子被粉碎了。

    因为这些人像飞蝗一般,超过三成的人飞跃而起,明知道他袖剑的厉害,还是不管不顾的向他扑了上来。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这些人以血肉之躯,铸成了一只铁桶,将冯牧团团包围,眨眼之间,冯牧已经被紧紧包围在中间,数十人抓着他的身体四肢。

    那感觉就像是被活埋在了沙土之中。想要挣扎,想要摆脱,可是无处着力。

    内心升腾起一股怒气,冯牧紧咬着牙齿,要他就此屈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

    内功在他体内迅速的运转,冯牧的内力如今已经跻身绝顶之列,浑厚的程度好似奔腾的江海,就算他没能够完全吸收,可是要将这些人弹开。应该不是难事。

    这样想着,磅礴的内息瞬间爆裂而出,抓着他的那些受到真气的冲撞,口吐鲜血。可是手却不曾脱离他的身体。

    有些人已经被他震死,然后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他们的身躯就像是僵硬了一般,没有半点活动的迹象。

    被钳制住的冯牧,依然不死心,他的人已经被抬了起来。双脚不着地,自然也难以施展“凌虚步”,更不可能依靠飞速旋转,将这些人甩飞出去。

    这样的困局,冯牧提醒自己静下心来,一定有什么是自己忽略的东西,他必须快些将它找出来。

    灵光一现,冯牧不再茫无目的的反震这些包裹着他的高手,而是将真气灌注于右掌之上。

    无数先例告诉他,只要重点突破,就一定能够取得意想不到成效。

    右掌的真气浑厚而森冷,冯牧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急速提升,已到了另一种境界。

    掌风****而出,在他右掌之下的那人瞬间被冻成寒冰,而冯牧的内力还未完全****出去,直到他的掌力完全透出,那人竟然被粉碎,如同破碎的冰块一般倒在了地上。

    外围包裹着冯牧的人,眼神变得十分惊恐,可是他们的行为,却表现出与之不符的狂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前后的时间不过一盏茶功夫,然而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下,情况就能够完全转变。

    因为那清越的骨笛之声已经近在咫尺,只要那人出手,冯牧就不可能再逃脱。

    被包裹的冯牧,变得更加焦急,他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虽然很想与对方正面交锋,替许老前辈报仇,可是他哪里会不明白他那那人的差距。

    若是落到对方手里,那么寒秋谷中所有人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一时的冲动,固然可以体现英雄气概,可那不过是匹夫之勇,只有含屈忍辱,才能保存实力,一雪前耻。

    冯牧将内力灌注于脚上,刚才的冲击,让对方粉身碎骨,证明这样的方法行之有效,只要他能够顺利突围,就能够施展“逃命一式”,脱离麻衣僧人的视线。

    内力自他脚底透出,抓着他的两人瞬间被轰段手脚,冯牧终于等来了机会,身子一下子凌空跃起,他已经看准了一棵大树,打算越上去,脱了这些人的包围。

    然而,他的身子刚刚掠起,头脑中便闪过一道虚影,这人正是他母亲的面容,冯牧讶然之际,头脑一空,便摔落下去。

    身形出现在他面前的麻衣僧人纪贤,看着混乱的场面,损失了这么多手下,到底还是留下了这孩子。

    他冷冷的看着那个中了“摄魂术”而昏迷的孩子,面容没有多少变化,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他抓起来。

    这些人一同出手,将冯牧抓了起来,纪贤急速出手,飞快点住了他全身上下十处大穴,除非有神仙出现,不然冯牧绝对难以逃出他的控制。

    虽然过程费尽波折,可是结果已经达到了。麻衣僧人生出一种苍凉的感慨,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示意手下人将冯牧看好,押解回去。

    服下了致命的毒药,他是看不到天门掌控天下的那一天了,不过只要能够颠覆朱家的统治,就算是粉身碎骨,他也心甘情愿。

    迎接冯牧的,是一个新的未来,凶险无比,波折重重。

第二百四十九章 恶人的遭遇

    以冯牧为人质,天门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只要他们能够顺利逼迫皇帝朱厚照让位,便能够控制整个天下。

    他们前行路途上看似已经一帆风顺,然而却忽视了那些变数,这些变数将是最为致命的暗礁,足以让这艘大船覆没。

    在天门看来,要顺利接近皇帝不难,难的是要让他屈服于他们的威势。一想到大明天子竟然会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中,天门中人便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纪贤押解着冯牧,离开寒秋谷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天门的总堂赶去。

    天门的总堂很隐秘,江湖中人虽然对这个神秘的组织闻风丧胆,也想要将它连根拔起,可是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更不知道要对付的首脑是谁。

    身为天门里面的重要人物,纪贤也不清楚门主的庐山真面目,听他说话的时候,是故意改变的语声,自然猜测不出来他的具体身份。

    他甚至怀疑在他面前指挥他们的门主,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另有其人。

    带着七名精锐,选择了最好的马匹,一路风尘仆仆的向浙江金华赶去。这里是他所熟知的总堂,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是总堂。

    所谓狡兔三窟,以门主的老谋深算,自然不会将所有的赌注押在同一个地方。

    纪贤不再去思考那些,因为他时日无多,摆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将冯牧顺利带回去,然后坦然面对死亡。

    这名秃头的僧人,与少林的僧人大不相同,他从不遵守清规戒律,可唯有一条是他严格遵守的,便是他从不近女色。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他的身世,就连他本身姓纪,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

    成祖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被处以凌迟之刑,其妻女也被发配戍边,而纪贤就是纪纲的后人。

    他从小就作为奴隶过着艰难的生活,繁重的徭役让他生不如死,每当被军卒鞭打,紧咬着牙齿的他便在心中发誓,要将这些人杀死,挫骨扬灰。

    等到他少年时期,终于决定逃出那地狱,为了让他顺利逃走,他的亲友们相继死去,最终掩护他逃出了边境的矿石厂。

    他虽然逃了出来,可是被杀死的父母亲人的尸体却被高高悬挂在木杆上,警告那些逃走的人,这就是敢忤逆的下场。

    纪贤在深夜里,远远望着矿石厂,以及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那些木杆,上面的尸体他看不清,眼中只是泪水。

    接连暴尸十几天,尸体被风干之后,也没有下葬,而是让人随随便便拖入了荒野,就此丢弃。

    纪贤偷偷来到尸体旁边,这些尸体尽数干瘪,根本看不清楚本来面目,若不是衣服不同,他很难分辨出家人的身份。

    他连夜将数具尸体拖入了一个天然土坑,用了一夜的时间填土,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填的土不久之后就会被饥饿的野狗刨出来,可他还是坚持重复着那样的行为。

    在那之后,他远远的离开了戍边的矿石厂,他一个刚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却因为生活的艰难,无师自通学会了所有的生存技能,他能够捕捉狡猾的狐狸,也能够追上矫健的野兔,他会设陷阱捉山鸡,也能够制作简易弓箭射杀猛兽。

    他艰难的生活着,一路走到了西域,他的心中全是恨,终于倒下了,被路过的商旅救了起来。

    商旅出于好心,将他带回家中休养了几日,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是客商的小妾,一天晚上,却偷偷来到了他的房间。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小妾便已经宽衣解带,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女子的美,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滞了。

    小妾扑进他的怀中,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身上游走,这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年,面红耳赤,却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在她的引导下,他整个人也沸腾起来,一番云雨之后,他终于尝到了爱的滋味。

    此后,他为了能够留下来,为了能够再次品尝到那种愉悦的滋味,苦苦哀求那客商收留他,为此他承担了所有的粗活。

    可是那一晚之后,小妾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一次,他不知道,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老实到近乎愚蠢的村夫,他以为她对他情有独钟,他们之所以无法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客商横在中间而已。

    一个月后,小妾确诊有了身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个本分又来路不明的少年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要送他上黄泉路。

    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在他耳边悄声告诉他自己会在晚上等他,让他去她的房间,纪贤身子颤动了起来,目送着小妾离开。

    深夜里,所有人都睡下之后,他偷入了小妾的房间,小妾替他打开了门,只不过这道门是通往黄泉之路。

    他满心欢喜,结果被小妾迎头一击,木棍折成两段,他头破血流,却没有当场昏厥,因为早已经习惯酷吏的鞭打,他的身体结实,皮糙肉厚,小妾没有当场要了他的命。

    他不敢置信,为何这女人毫无征兆的就变了脸,他想要问清楚,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小妾便大叫起来。

    他伸手去捂住小妾的嘴,她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血流不止,小妾夺门而逃,他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没过多就就被人抓住了。

    小妾当着所有人指责他****熏心,想要图谋不轨,不谙世事,不知道人心险恶的他,根本说不出是小妾主动引诱他,只是大声辩解不是这样。

    客商对于这个恩将仇报的人深恶痛绝,之前的勤快在他看来是别有用心。自己的小妾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而这畜生竟然连孕妇都不放过,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吩咐人将他吊起来打,然后吊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深夜,一名江湖大盗前来打劫,才心血来潮救了他。

    听完他的遭遇之后,大盗告诉他被人利用了,问他想不想报仇,他紧咬着牙齿点了点头。偷完东西原本已经离开的盗贼,带着他又重新折返回去,他们将所有的门用木棍石头封死,然后浇上油,点燃。

    客商一家十几口人,被活活烧死在大火中,此后他再也不信女人,对所有人都提防着,有一天他杀了那名盗贼,因为对方想要谋害他。

    再以后他入了西域少林,学了武功,杀了授业的师父,可谓丧尽天良。加入天门之后,他的修为大进,可双手的血腥越来越多,罪孽越来越重。

    服下那毒药之后,他想起这些往事,竟然黯然落泪,只不过无人看到。他对朱家的仇恨始终不曾消失,看着马背上的冯牧,他摇了摇头,虽然那孩子的遭遇也很苦,不过比起他来要好了百倍。

    这世间就是这样,你不负人,便只能被人负。

第两百五十章 皇帝密卷

    一日之后,纪贤一行便到了金华,进入了天门的势力范围,这些长途奔袭的下属都松了一口气。

    中途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只要他们一个分神,就立刻横尸当场。好在有他们纪贤坐镇,七名精挑细选的精锐,才没有自乱阵脚。

    “大祭司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纪贤开口问道,此时的他,因为服下了毒药,整张脸已经变得浮肿,就好像被人打了几百个耳光一般。

    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出现了一抹暗黑,就好似乌云,怎样也挥之不去。

    “回堂主,没有消息传来,眼下没有指示,我们下一步行动该怎么办?”

    麻衣僧人纪贤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虽然没有消息,门中也没有新的指示,那我们就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他的声音因为脸部浮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手下人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虽然心中想笑,可是每个人都硬憋着。

    若是笑出声来,肯定要被打个半死吧。

    听到麻衣僧人的号令,这些人带着冯牧,径直向南京而去。

    金陵作为繁华重镇,极富盛名,烟柳繁华,温柔之乡,却也埋葬了无数人的雄心壮志,经世美梦。

    此时的南京,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爱玩的皇帝朱厚照巡视到此,百姓早已经听闻这位皇帝的荒唐事迹,都不想招惹这位祖宗。

    许多还未出阁的女子一听到皇帝来到了南京,成天讲门窗关闭,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是以街上较之寻常的热闹,显得格外的冷清。

    按理说,只要被皇帝临幸,就能够飞黄腾达,身价倍增,而南京的百姓这样不给皇帝面子。未免太不识时务。

    可是皇帝朱厚照的荒唐之名,早已经天下皆知,哪家女子若是真被他看上,那才是真正的倒霉。

    这个爱玩又健忘的皇帝。很多女子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万物,哪里会动真情,转眼就会彻底忘记。

    若是有哪家女子贪慕虚荣,真以为能够常伴君王左右,那才是莫大的悲哀。也许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孤苦一生,几十年无人问津,终老深宫。

    是以得知皇帝到了南京之后,全城百姓做出了史无前例的壮举,已经出嫁的女子不再抛头露面,在家老老实实带孩子,而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更是惶恐不安。

    在家中父辈的努力下,身世背景好的,以迅捷的速度将女儿嫁了出去,而一般的人家。只能退而求其次,许多没有功名有游手好闲的读书人得到了天大好处,白白捡了一个媳妇。

    却说这些举动自然传到了皇帝耳中,可是皇帝并未对此发怒,他对身旁的江彬说道:“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得到朕的垂爱,已是莫大荣幸,竟然不懂得感恩皇皇天恩,真是遇不可及。”

    江彬连连点头,看着一脸得意的皇帝陛下。称赞他如何英明神武,如何雄才伟略。

    朱厚照将这些话听在耳中,夸奖了江彬两句,说他是一个明白人。然后对身边的太监说道:“去准备一下,朕要去钓鱼,问问那些固执的老家伙们,有谁肯陪朕一同前去?”

    太监连忙告退,下去传达皇帝的旨意了,江彬听到皇帝要外出钓鱼。心中高兴,连忙称赞皇帝如何了得,一定是收获颇丰云云。

    朱厚照让江彬也去准备一下,江彬正愁没有借口离开皇帝身边,既然他主动让自己去准备,那正是再好也不过。

    江彬离开之后,朱厚照收敛起笑容,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人。

    这人竟然是凭空出现,江彬一离开,他便出现,其身法之快,放眼江湖只怕难遇敌手。

    看着悄无声息而来,浑身赤红铠甲的死侍,朱厚照开口问道:“吩咐你们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一切都在皇上的意料之中,寒秋谷的人没能护住殿下,如今他已经落入敌手。”

    听到这个本该是晴天霹雳的消息,朱厚照非但没有一丝失望的表情,脸上反而流露出激动的神情,说道:“虽然寒秋谷颇具实力,但朕也没抱多大希望,眼下他们一定以为掌控了局势,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向朕发动袭击。”

    跪在地上的红甲人如同塑像一般一动不动,他语气严肃的问道:“陛下,这些乱臣贼子,妄图谋逆,何不先发制人,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厚照看着跪在地上的红甲人,这是他最后的底牌,放眼整个帝国,十死侍是除了护龙卫之外另一组皇帝亲信,他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听皇帝调遣。

    这些人武功超凡,对上任何一名绝顶高手都能够保证五五开,因为他们不会输,更不能输。而所谓的五五开并不是指他们的武功能够与对方一较高下,而是使用终极杀招,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便是十死侍,皇帝最后的依仗,也是守护帝王的最后一道屏障。

    “将他们一网打尽,凭什么?”

    皇帝终于开口,问出了这一句关键的话。

    跪在地上的红甲人不言语,因为这一句话他回答不上来,难道仅凭他们十人就像将敌人全数斩杀?

    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就算他们能够将那些进犯的逆贼全数斩杀,可是未知的危险,他们又该如何规避?

    “想要巩固江山,仅仅依靠杀戮是行不通的,锦衣卫消息来源是很多,东厂的手段也确实很毒,他们可谓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很多人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只要朕按照他们报上来的名单下令逮捕,就能够消灭许多敌人。”

    然后这位以荒唐闻名于世的皇帝长叹了一口,继续说道:“可是其中有多人是因为打击报复而被陷害,又有多少是因为秉持正义被诬告,这些朕都很难查清楚,所以要钓大鱼,必须拿出足够的耐心。”

    红甲人恭敬地回答道:“那江彬包藏祸心,陛下还请千万小心。”

    朱厚照冷笑一声,说道:“他不过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可是这颗棋子所在的位置却至关重要,一颗棋子在卒的位子,他便只能是小兵,但如果在士的位子,他就是大臣。我们双方都很清楚他的作用,所以这场博弈,朕不能输。”

    皇帝说完,摆了摆手,丢给红甲人一份密卷,红甲人将它放入怀中,朱厚照让他退出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态,悠悠道:“父皇,你交给儿臣的江山,儿臣真怕守不住,希望我找来代替我的人,能够比我更可靠。”

第两百五十一章 疯魔

    被封住穴道,全身又被铁链困锁的冯牧,被关在一间精致的屋子里,他不清楚这些人的目的,可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斗争已然来临。

    这场关乎大明国运的战斗,他更像是一个局外人,却是战斗双方争夺的焦点,也是致胜的关键。

    冯牧已经有两天没有喝水,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这些人对待俘虏并不有待,甚至有虐待的倾向。

    纵使他怀有浑厚的内力,可是不吃东西,也同样全身无力,他相信,只要自己在饿上一天,就算对方解开他的穴道,松开他的铁锁,他也没有力气再跑了。

    怪不得行军打仗最为重视的不是排兵布阵,也不是攻心策反,而是粮草先行。

    人是铁,饭是钢,饿着肚子哪有什么战斗力。冯牧得到这一教训之后,深深明白了吃饱饭的重要性,也为他将来行军打仗埋下了一个伏笔。

    就在他有些头晕眼花的时候,一人推门走了进来,这人长相普通,面容清瘦,看他的脚步身形,应该不会什么武功。

    他端着一碗稀粥,放到了冯牧的面前,冯牧奇怪的看着这个人,只见这人用小木勺缓缓将粥舀起,喂到了他的嘴边。

    冯牧张嘴吃下了这些东西,这碗粥里面或许有毒,或许是控制他心智的药,但他能够确定不会要了他的命,况且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了摄魂术,若是敌人想要再害他,何苦再多此一举。

    一碗粥很快便吃完,冯牧的肚子却咕咕响了起来,起初他还能够忍受,可是一碗粥下肚之后,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而言,反而激发了他的食欲。

    “再给我端两碗,不,五碗来。”

    冯牧开口说道。谁知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碗收走,看也不看冯牧一眼,冯牧在他身后大喊。那人毫不理会,径直走出了房间。

    冯牧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知道这不懂武功的人,是一个又聋又哑的残障人士,也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够死守秘密,若是换了其他人,他们又怎么放心让他前来?

    麻衣僧人纪贤的毒越来越深,除了脸部明显的浮肿,原本还不算明显的身躯也开始浮肿起来,就好似一团已经发酵的面团,身躯相较之前,足足大了一倍。

    众人看着水桶一般的纪贤,想笑又不敢笑,对于他所中的毒。却是心有余悸,然而没有任何人敢追问其中的细节。

    纪贤坐在椅子上,呼吸变得越发的凝重,他的头脑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都是之前的悲惨遭遇,似乎那名小妾又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冲他狂笑,鄙视他的不自量力,鄙视他的痴心妄想。

    “我杀了你!”纪贤怒不可遏,被那名女子陷害。让他变得极端憎恶女子,西域少林也有戒律,严禁女色,所以他更为极端的仇恨这世间的女子。

    被心魔控制。纪贤一掌击出,立马便有一人惨叫一声,身子倒飞而出,撞烂了房门,粉身碎骨。

    他的那些手下见到发狂的纪贤,纷纷逃走。纪贤听到动静之后,向那些人看过去。

    那些逃跑的人变成了前来追杀他的酷吏,手中拿着鞭子或是刀叉,对他呲牙咧嘴,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我不怕你们,尽管来吧。”

    他再次大喝一声,便向那些人冲了上去,一身浑厚的内力倾泻而出,就好似溃堤的江河一发而不可收。

    他的几名下属被他击中,当场筋脉尽断,骨头碎裂,横尸当场。

    犹在幻觉中的纪贤,哪里分得清楚现实与幻想,他看着柱子以为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对手,他看着墙以为是那个救他一命却打算拿他人头前去领赏的盗贼,他看任何东西都是他的敌人。

    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声音,原本高高在上,武功出类拔萃的他,竟然状如疯魔,而且是一个丑陋不堪的疯魔。

    他的头已经在柱子上撞破,浮肿的皮肤破了一条手指粗细的大口子,从中流出暗黑色的血水。

    与之相应的,是他将柱子撞断,整个屋顶都坍塌下来。

    另一间屋子里的冯牧,听到外面的巨大动静,还以为他们遭到了强敌的围攻,没过多久他便听到只有一个的呼喊声,他便明白了其中真相。

    纪贤已经因为之前服下的毒药,遭到了强烈的反噬,而他被封住了穴道,全身都被铁链锁住,自然是逃脱不掉。

    在这个时候,冯牧只希望这走火入魔的人不要撞破他房间的墙,不然他只能够坐以待毙。

    神志清醒的纪贤自然不会杀死他,可要是换做已经疯狂的纪贤,冯牧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掌下亡魂。

    纪贤不断用手掌拍打着屋子里的一切,掉下来的屋顶被他霸道的掌风击成了碎屑。

    地面上是一地的残渣,纪贤磅礴的真元震荡开来,形成一股罡风,带动这些碎屑飘飞起来。

    身处团团烟尘中的纪贤,以为自己遭遇了牛鬼蛇神,双眼凸出,终于变得无比的恐惧,他挥动双掌,想要解决所面临的任何危险。

    被强劲的罡风带动,冯牧所在的屋子,那一面木墙终于承受不住而被撞开,冯牧距离发疯的纪贤不足三丈,好在对方神志错乱,并没有有意识的探寻他的所在。

    而被封住穴道的冯牧,自然也难以释放真气,面对生死考验,冯牧轻微的呼吸着,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能够紧闭呼吸,只求不要让那疯子察觉到自己的所在。

    纪贤摇着头,手脚并用,攻击着并不存在的敌人,他一掌挥出,却不知如何击打在自己的头上,只听一声巨响,他原本凸出的眼珠在瞬间被拍飞而出,落在地上滚了几下。

    而浮肿难看的脸上,只留下两个恐怖的血洞,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当场丧命。

    被自己打了一掌的他,变得更加疯狂,面对未知的黑暗,本能的想要保护自己,而头脑中的幻想,又不停的折磨着他,是以他不到力竭而亡,是绝对难以停下来的。

    而冯牧根本就难以坚持到他自毙的那个时候,因为魔物一般的纪贤,右掌挥出一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笔直向他袭去。

第两百五十二章 少祭司

    形同疯魔的纪贤那一掌蕴含了他毕生的功力,霸道磅礴。如果说千斤巨石碾过是寸草不生,那么他如今的一掌,就好似万丈瀑布冲刷,渣都不剩。

    冯牧带着绝望的神情看着那个丑陋的怪物,全身浮肿,皮肤已经变黑的纪贤看起来就如同一头野猪,蛮横霸道,横冲直撞。

    掌风袭面而来,冯牧所有的发丝已经向后飘飞,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让他的头皮有些生疼。

    “逃不掉了,就这样挂掉,真是太窝囊了。”冯牧心中生出一股遗憾之情,反而没有多少害怕的情绪。

    他还打算在这个世界有所作为,谁知生存在这片世界,一点也不容易,这些人都是经过残酷的生活磨砺而剩下来的人才,生命力不可谓不顽强。

    异变突生,纪贤进击的身躯仿佛被什么阻挡了一般,硬生生停了下来,冯牧没有看到是何人出手救了他,但是一道气墙若有若无的横在他的眼前,他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纪贤咆哮着,仿佛一只来自蛮荒的凶兽,一对空洞的眼睛中鲜血淋漓,看起来令人胆战心惊。

    全身真气爆裂,纪贤再次出手,可是面对那道气墙,就是难以撼动,冯牧看出来了,这是纪贤之前所用的一招:“太极玄清盾!”

    只是这一招比纪贤更加纯熟,更加浑然天成。

    原来真正变态到令人发指的怪物此时才现身,冯牧能够感受到那人磅礴的真气,心想能够交出纪贤这样的手下,这位爷该是怎样的变态。

    他身体不能够动弹,看不到自己的身后,纪贤第二掌已经全力击了出来,这一掌或许比不上之前那一掌,因为他身中剧毒,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可是这一掌也不可小觑,因为他拼尽了纪贤毕生的功力。而且连绵不绝,看那架势,不将横在身前的气盾轰碎,不会善罢甘休。

    “轰隆!”。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太极玄清盾快速向纪贤撞了过去,圆形的气盾好像一辆巨型战车撞到了纪贤臃肿的身体上。

    “噗!”

    纪贤全身被撞破皮,暗黑的鲜血还未流出来,只喷出一口毒血。身子便倒飞出去,整个地面花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冯牧看得目瞪口呆,这样的武功,简直已经到了妖孽的地步,人间还有凡人能够与之匹敌吗?

    “我努力修炼,二十年后,能够接下这人一招半式吧。”

    冯牧在心中感慨,随即释然,因为他还年轻,而这人无论如何也比他年长。一个人只要上了年纪,不论有多深厚的内力,比拼耐力也比不上年轻人。

    “可是他能够让我活到那么久吗?”

    冯牧几乎不抱什么希望,说到底,这些人将他抓来,只因为他对他们而言,存在利用的价值,而一旦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舍弃。

    周遭再次平静下来,因为这样毁灭一切的战斗。所有生物要么逃走了,要么已经被轰成了渣,是以半个活物的声音也听不到。

    那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冯牧的身边,冯牧身体无法移动。低垂眼帘向他脚看去。

    这是一双很小巧的脚,这双脚上穿着白色的靴子,而且一直是足尖点地,冯牧有些吃惊,因为他清楚,一个人踮起脚尖走路。能够坚持一两个时辰很正常,坚持三五天能算得上毅力超群,如果要长期坚持,那就是变态到令人咋舌了。

    那人手指微动,以隔空点穴的手法,解开了冯牧全身上下的所有穴道,冯牧恢复自由之后,连忙大呼了几口气。

    就算那怪物一般的纪贤已经被轰飞出几丈开外,可是他的心仍然狂跳不已,刚才给他的惊吓还历历在目,让他有些惊魂未定。

    “差点来晚了,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冯牧听到他的声音,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因为这人说话带着明显的戏谑强调,还有几分诙谐的一味,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冯牧抬头一看,再次睁大了双眼,因为这人脸上虽然皱纹密布,却笑口常开,就像一张小丑面具烙印在他脸上,虽然有些不自然,却看不出易容的痕迹。

    当然,如今的冯牧并不通晓易容术,凭借他现在的见识,自然看不出来那入骨三分的易容术。

    “你是谁?”

    冯牧开口问出了这样一个很蠢的问题,可是却不能不问。

    “我吗?我叫凌天,是天门的小祭司,我还有个姐姐,叫凌云,是天门的大祭司。”

    冯牧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这人会这样坦诚,他随便一问,这人连他没有问的也说了出来,还真是知无不言呢。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冯牧开口问道,他觉得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对方应该不会回答,因为这多少涉及到宗门的隐秘。

    谁知这始终笑嘻嘻的老人脱口而出,道:“我们的目的便是控制你,然后胁迫皇帝让他让位与你,借以控制天下。”

    这大逆不道的谋逆之言,他竟然像是说了一个冷笑话一般,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冯牧彻底服了。

    “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跟我去南京了吧?”

    这老人平静的问道,竟然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冯牧白眼一翻,心想这武功绝顶的老人莫不是呆子?

    如果是呆子,哪能领悟这样的绝世功法,那么他之所以表现出这样的行为,那边是心性使然了,看不出来,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还保留着一颗童心。

    冯牧有些失落的嘀咕一声,道:“我能说不吗?”

    “哈哈哈,你不能说不,只能跟我走,唯一的区别是,你主动配合的话,会少吃一点苦头。”

    “比如呢?”

    “比如我可以解开你身上所有的铁链,也不封住你的穴道,让你能够自由行动,但是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保证能让你痛苦万状。”

    冯牧自然相信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你哪天落在我手里,我也会这样对待你的。”

    “识时务,比起那些老顽固更合我的性子。”老人说完,并指如刀,径直切下,只听得“嚓嚓”之声响起,这些铁链应身而断。

    “了不起,这一手叫什么名字,有空能否交给我?”

    “它叫‘斩情丝’,也没什么了不起,看似无坚不摧,却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相思之情,所以没有多大用处。不过你想学的话,还是要交一点学费的。”

    老人云淡风轻的说道,冯牧继续问要收多少钱,老人伸出五根手指头,冯牧问是不是五十两,老人摇头说要五千两,黄金。

    冯牧立即抗议,道:“算了,你这分明是坐地起价,不学也罢。”

    “你真心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便可。”

    冯牧摇头,说算了吧,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老人也没再坚持,踮着脚尖,一步踏出了五丈开外。

    冯牧施展轻功,紧随而上。

第两百五十三章 齐聚金陵

    皇帝朱厚照南巡到扬州,百官本该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是扬州出了一名铮铮铁骨的知府,对于皇帝陛下的荒唐行径,他并不买账。

    这位不识时务的蒋知府只是给皇帝提供随行的用具而已,没有赠送东西,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各受宠的近臣都很生气。

    江彬作为这一切的总指挥,本想抢夺富民的住房作为威武副将军府,可遭到了蒋瑶的强烈反对。

    江彬怀恨在心,命人将蒋瑶关在空房子里羞辱他,并且用皇帝所赐的铜瓜威胁他,蒋瑶不为所动。

    “大人,要不咔擦?”亲信下属羞辱完蒋瑶,出了房门,在江彬面前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江彬眉头一皱,没好气道:“愚蠢,蒋瑶堂堂知府,岂可随便杀死?”

    无奈之下,江彬只得让人将这硬骨头知府释放,蒋瑶一出房门,便有下属前来禀告,皇帝陛下要见他。

    波平如镜的湖面上荡漾起微微涟漪,皇帝朱厚照在众人的保护下垂钓,他的耐心不是很好,时常将鱼竿拉出来看看是否有鱼儿上钩。

    蒋瑶在一旁看了许久,皇帝陛下终于时来运转,吊起来一条大鱼,朱厚照哈哈大笑道:“此鱼当值五百金。”

    江彬当即将鱼交给蒋瑶,说道:“蒋知府,皇恩浩荡,这条鱼你就买了吧。”

    蒋瑶没有当场拒绝,面对这一无理要求,他回家筹备银两,当蒋瑶怀揣他妻子的簪珥、袿服进献时,说道:“金库没有钱,臣所有的只是这些。”

    皇帝朱厚照笑了,挥了挥手,便将他他打发走了,没有收他的钱,大鱼白送给了那位有骨气的知府。

    不出几天,皇帝朱厚照派人来找他要当地特产——琼花。蒋瑶气得青筋暴起。不知死活的回答道:“琼花本来是有的,但自从徽宗北狩,此花便绝种了。”

    传旨的宦官当即吓得面无血色,蒋瑶看着他。没好气道:“你只管将我的原话转告陛下,要杀要剐我蒋瑶不会说半个不字。”

    宦官战战巍巍的回去复命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朱厚照听到了这句话,只是叹了口气。笑了笑,说道:“大明多几个这样的臣子,何愁外敌入侵。此事便这样吧,谁也不许再找蒋瑶麻烦,即日起驾。”

    皇帝要走的消息,蒋瑶第一时间获知了,毕竟是一国之主,对此,蒋瑶召集了下属,摆好了酒席。替皇帝陛下践行。

    皇帝来到席间,看着桌上的菜,沉下脸来,指责道:“这么摆这么多菜,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铺张浪费吗?”

    百官吓得面无血色,他们不知道御膳房的规格,这桌菜肴并不算特别丰盛,扬州城的超级富商天天都能够由此规模。

    身为知府,蒋瑶还在为如此寒酸的宴席而担忧。谁知皇帝陛下异于常人,竟然指责他们铺张浪费,这让他找不到南北。

    就在群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帝哈哈一笑,说道:“念众卿也是一番好意,生怕朕饿着肚子,朕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将这些酒席折成银两交给朕,此事便罢休。”

    跪在地上。如同惊弓之鸟的群臣陷入了沉默,圣意难测,果不其然。就在蒋瑶一众官员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帝放肆地开怀大笑,扬长而去。

    蒋知府等人见皇帝一队人马走远,颤抖着站了起来,众官员围着蒋瑶,询问他该如何是好,蒋瑶安抚了众人,让他们各自安守岗位,有什么事情他一力承担。

    惶惑不安的下属们离开之后,硬骨头知府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暗自说道:“亏他想的出来,或许他并不如世人所传的那样昏庸无道,所有的荒唐行径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朱厚照自然不会听到蒋瑶的话,已经起驾的他距离南京城已经越来越近。若是他知道那名硬骨头知府的肺腑之言,一定会激动万分,毕竟在这个世上,能够懂他的知己不多。

    正德十四年十二月,朱厚照终于到达南京,在这里,他将迎来有生以来最大的凶险。

    与此同时,江西赣南巡抚王守仁,押送着兵败如丧家之犬的宁王朱宸濠,也正往南京赶来。

    而天门的小祭司凌天,带着冯牧也正步履如飞的向南京赶来,他们走走停停,倒跟像是游山玩水。

    对于这位踮起脚尖走路的老顽童,冯牧竟然没有多少恶感,这人虽然与他立场不同,可是却并不像纪贤那般残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他们赶路的时候,速度迅捷无匹,好似白驹奔袭,让人难辨其身影。可是一日三餐他们会停下来,好好享用美食,冯牧见到这位老顽童用餐,更坚信了心中的想法。

    这人应该是能够做朋友的,这老人即便是遭遇了人世沧桑,却依然不改天真本性,何其难得。

    他的口味很是刁钻,所点的全是难得一见的美食,很多都是小店没有的菜式,老人也不盛气凌人,而是耐心的告诉厨子这道菜该如何做才能尽善尽美。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对方有眼不识泰山,要出手赶他,他被迫出手教训对方一顿的基础之上。

    “你真的不跟我学武功?”

    吃饭的时候,老人再次问道,冯牧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说道:“你都已经问了几十遍了,你嘴巴没有说起水泡,我的耳朵却已经听出了茧子。”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答应跟我学武,这样我也就不会再来烦你。”

    对于老人云淡风轻的话,冯牧有些哭笑不得,他已经明确的告诉过他,自己一来没钱,二来没有时间精力再学其他武学,光是之前的那些武学都足够他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

    贪多嚼不烂,武功并非越多越好,如果不加辨别,胡练一通,早晚会走火入魔,筋脉错乱而亡。

    这个初入武境菜鸟都明白的道理,冯牧自然也清楚,听老人说起他的武术修炼属性之后,冯牧认定与他之前所练的武功不融合。

    老人原本还说要他答应一件事才教授他武功,谁知现在主动教授,这孩子死活都不肯学,让他颜面扫地,尴尬无比。

    就在老人软磨硬泡,缠着冯牧让他学武的时候,南京城内已经来了许多来历不明的武林人士。

    不知不觉间,他们距离南京城已经不足五里。

    金陵,这座六朝古都,即将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可是这场大戏的主角,还未全数到齐。

第两百五十四章 意外的秘籍

    江彬看着手中的红色药丸,不由得有些出神。

    灯光照在他凶悍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煞神一般可怖。

    这个本就算不上俊美的粗犷男子,偏偏生的虎背熊腰,所以才能杀死老虎,救了皇帝,因为得到皇帝的宠信。

    江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明白要想获得常人无法企及的东西,就要付出十倍与别人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他,午夜的宁静笼罩着他,令这个红得发紫的权臣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升仙丹’吗,怎么与我之前服用的不一样?”

    江彬在心中这般问着自己,他所服用的红色药丸,相比这一枚更红,也更小,所以他拿不准这枚药丸的功效,也就没有立即服下去。

    所谓的“升仙丹”是一种服食之后,让人飘飘欲仙的丹药,这药十分神奇,一旦吃下它便能够忘却人世的所有烦恼。

    可是一旦过了十天不继续服食,全身就会瘙痒难当,仿佛又千万蚂蚁在心头爬来爬去,让人只想撞墙。

    江彬很清楚这丹药的威力,但他不清楚大祭司将这枚丹药给他是何用意,因为他手中的“升仙丹”还有十几枚,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服用了。

    “难道是要我给皇帝服下?”

    这个念头闪过脑际之后,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权臣终于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他为自己领悟到了大祭司的用意而高兴,在他看来,只要皇帝服下这枚丹药,就会沉迷其中,到时候自然会受他们摆布。

    行馆之中,皇帝朱厚照身边伴着美人,睡得香甜,已经是二更十分,这个时候还不睡的除了夜猫子。再也没有其他。

    屋外传来猫叫声,皇帝翻了一个身,发出细微的鼾声,他身边的美人却睁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身旁熟睡的皇帝,不知不觉竟然流下两滴泪来。

    她奉命潜伏在皇帝身边,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颗棋子,她本不该动情。因为她知道动情之后的结果必然是生不如死。

    只是皇帝有那么多美人相陪,唯独对她用尽心思,这让她分外感动。

    刘良女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在皇帝脸上摸了一下,后者并未惊醒,她才重新闭上眼睛,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心:任务完成之日,就是她为皇帝殉情之时。

    距离南京已经不到十里路,如果皇帝陛下下令全速行军的话,一定能够在天黑前进入南京城。

    可是这位爱玩的皇帝。并不急着入城,沿途的山水风光,他每经过一处,都会下令停下来,然后带着佳人近侍去游赏一番。

    是以耽搁了行程,没能够赶在天黑之前进入南京城,皇帝朱厚照便吩咐江彬找了行馆,派了值夜人巡逻,皇帝与随行的官员,也都各自安睡了。

    南京城中。获知皇帝已经到了城外的兵部尚书乔宇却如临大敌,金陵繁华富庶,如梦似锦,很多人心驰神往。可是他作为这里的首席官员,哪里会不清楚繁华背后的黑暗。

    召集侍郎等众多官员,做好了迎接皇帝陛下的准备,从黄昏一直等到月亮升起,宴席上的饭菜都已经冰凉之后,乔宇终于确定了皇帝已经在行馆中住下的消息。

    虽然这段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可是却让这些官员很担忧,他们平时没有多少事情做,虽然兵部要忙于防守,可是其他部门很清闲,第一次这般严阵以待,让许多人都不适应。

    “尚书大人,是否派兵前去保护皇上?”

    一名不起眼的官员说出这句话之后,乔宇瞥他一眼,挥了挥手,道:“陛下有团营保护,不会有事,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众人告退的时候,尚书乔宇又开口了:“饭菜都已经做好,虽说有些凉了,但各位想必也饿了,吃了再走,也免得浪费。”

    众人紧皱着眉头,对于尚书的话,没有人违逆,都老老实实坐了下来,开始品尝这些冷了的美食。

    待众人离开之后,乔宇才长舒了一口气,自顾自说道:“蠢材,有这等小聪明何不用在政务上,竟想着巴结上司。派兵保护皇上,有那佞臣江彬在,白的也给你说成是黑,给你安置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还是请的,若是诬陷我带兵作乱,我岂不赔上身家性命?”

    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乔尚书离开了厅堂,在回房休息的途中,让人前来收拾残羹剩饭。

    那名家丁低垂着头,招呼两名同伴走了进去。

    乔宇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随即恢复平静,直觉告诉他这三人虽然与他府上的家丁容貌一致,可并非是原来的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身边的下人已经遭了毒手,而且他的姓名也在对方的控制之中。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乔宇没有自乱阵脚,而是按兵不动,这群精通易容术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若他贸然派兵剿杀,势必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到时候与他鱼死网破,他就得不偿失。

    除了尚书府的家丁下人被害之外,南京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也都有家丁仆人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的情况。

    这些武林人士并非同一门派,却能够达成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潜伏,相安无事。

    可是在他们渗透的部门中,有两个地方除外,便是翰林院与国子监,这里汇集的都是读书人,平时做得最多的就是吟诗作赋,或者潜心苦读,江湖大老粗们没有必要,更没有那个能力能够混进去而不被揭穿。

    此时的南京城中,可谓是鱼龙混杂,各路牛鬼蛇神都争相亮相,然而最应该参与的宗门却选择了沉默。

    武林的泰山北斗,武当和少林对此袖手旁观,不予理会,而最让朝廷头疼的十大悍匪组织,也没有派出相应的人员前来。

    千寻阁的消息虽然已经在江湖各大门派散播开去,可是真正具有实力的宗门都只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对待这件事,而那些迅速崛起的小门派,仗着有些异于常人的手段,想要投机取巧,却反倒成了跳梁小丑。

    带着冯牧进入了南京城的少祭司,已经不再勉强冯牧修炼他那些奇怪的武功,而是丢给冯牧一本秘籍,上面写着《破军秘法》,冯牧接过那本书,在老人的要求下,开始默记上面的修炼法门。

    按照老人的说法是,姑且先背下来,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发现自己能够修炼了,不就捡了大大的便宜?

第两百五十五章 谋朝篡位

    皇帝身边始终有近侍陪在身边,江彬很难将那枚红色药丸放入他的饮食中。

    休息了一晚之后,团营再次出发,只用了半天不到,便进入了金陵城中。

    兵部尚书乔宇带着手下一众官员在城门口恭迎皇帝,其实南京六部尚书,按品级都一样,只是兵部握有实权,比起其它五部要重要许多,是以所有的官员都以他马首是瞻。

    朱厚照没有坐轿子,而是骑在马上,满脸笑嘻嘻的进入了城门。

    他自然有了心理准备,进入了这城门,就好比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在他进入金陵城的那一刻,许多暗中盯梢的人都同时传递出去了消息,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在天门动手的时候,能够参与进去,浑水摸鱼,捞到一点便宜就闪。

    乔宇早已经下令,让军队严阵以待,已发现异常情况,便出动将那些人抓捕,然而这些人并不明目张胆,以至于南京城中没有一只信鸽飞出去。

    住在一家空无一人的市民家中,冯牧和凌云也在密切的关注着街上的变化,街上的老百姓正常往来,小贩也照常卖东西吆喝着。

    只是这一切太过平常,反而显得有些不寻常。

    “看来有很多不怕死的杂鱼混了进来,现在的金陵城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各种角色,生旦净末丑争相上场,真是热闹非凡。”

    老人看着街道上那些市民,淡淡说道,皇帝的车马走近之后,这些人终于全数跪倒在地,齐呼万岁。

    冯牧透过二楼的窗户,再次见到了皇帝,他骑在马上,满脸笑容,比起之前见到他那一次,此时的他似乎更加得意。

    冯牧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从无数人口中得知这位皇帝是个荒唐昏庸的君主,可是冯牧之前见到的那次,皇帝却满脸严肃,与如今判若两人。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冯牧心中有了论断,他知道步东流的为人,皇帝或许也只有在他面前,才能够流露最本质的性格吧。

    “当皇帝真难啊。”

    冯牧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旁边的老人凌云依旧是满脸笑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说道:“国家所有事情都需要操心,所谓日理万机自然是不容易,不过当皇帝能够凌驾所有人之上,这样的诱惑,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冯牧不再说话了,他太清楚古代的王权能够让人有多么疯狂,就算是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也要争上一争,这就是权利带来的迷惑,越是强悍的人越觉得自己离它很近,而事实上往往被它戏弄一番,死无葬身之地。

    “你将我带来南京城,为何迟迟不将我交出去,莫非你也在心中打自己的小算盘?”

    对于冯牧的挑衅之言,老顽童一般的老人依旧是满脸堆笑,说道:“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担心,你只管将我交给你的秘籍背熟就好,哪来那么多操心的问题,你以为我能够回答你吗?我没有接到进一步的指令,哪能够擅自行动。”

    冯牧没好气道:“背诵这些没用的秘籍有什么用,既不能填饱肚子,又不能修炼提升功法,还不是徒增烦恼,我实在没有多少兴趣。”

    老人对于这个不求上进的孩子,没有责怪的意思,笑嘻嘻的说道:“权当是解闷吧,虽说你的命运是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一成的生机。我有种预感,这次行动,我们会失败,到时候你活下来,继续成长,在未来你就能发现我要你背的东西实在很有用。”

    冯牧不清楚这位与他立场不同的老人,为何要这样对他,老人没有释放他的意思,可是所有的言行都对他寄以厚望,他实在想不通这人在想些什么。

    而总是笑脸相迎的老人自己,只怕也很难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动机。

    皇帝的车队走过之后,街道两旁重新变得喧闹起来,一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埋伏在居民屋舍中的大内高手,认真的盯着街上的每一个人,逐一将他们监视,确定不会构成威胁之后,便转移了注意力。

    而团营中除了作战勇猛、身经百战的悍卒,还有许多锦衣卫百户乃至副千户,这些人擅长情报侦查,自然也看出了很多苗头。

    可是他们选择按兵不动,因为目前他们要听命于江彬指挥,江彬所谋划的阴谋,并未让这些人参与进来,就算锦衣卫高层也被蒙在鼓里。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锦衣卫多少看出了一些端倪,哪知不论怎样努力,都找不到能够置江彬于死地的证据。

    这位高权重的宠臣,虽然贪赃枉法,祸害百姓,可都是打着皇帝的旗号,对于他矫圣意的做法,很多文武大臣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至于皇帝,江彬给他抓来许多美人,他自然也没有深究他的打算,于是江彬在皇帝的默许下更加飞扬跋扈。

    住进行宫的朱厚照,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他不再像之前那般在一群美女的陪同下胡闹,同时摒退了文武大臣,只留下宠信的江彬,然后放心的在行宫中睡下了。

    江彬摸出那枚红色的药丸,将他放进了皇帝的茶水中,然后若无其事的退到门外,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一身白衣的大祭司,站在最高的一座塔顶上,俯瞰着脚下的金陵城,脸色依旧是平静如水的表情。

    在他的脚下,塔中的几名长老正在商议如何剪除皇帝身边的羽翼,而那些天门的高手,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只能细细听着。

    首先是针对锦衣卫和团营的攻击,要求是将这成百上千人悄无声息的做掉,然后用易容术改扮成他们的模样。

    仅仅是这一点就难如登天,要知道此番皇帝带出来的团营和锦衣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能够战胜就属万幸,要悄无声息让他们消失,然后在短时间内取代他们,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第二步几乎与第一步同时进行,那就是针对藏身暗处的大内侍卫的进攻,还有那秘而不宣的护龙卫,这些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要想除掉他们,比第一步的任务更艰难十倍。

    第三步的任务是要剪除十死侍,那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高手,没有人清楚是否存在于世,这十人是皇帝最后的王牌。

    最让人头疼的便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世上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资料,这些人似乎不曾存在,似乎又无所不在,幻化万千。

    最令他们想不到的便是,在塔中的这场谋朝篡位的密谋,就混进来了一位死侍。

第两百五十六章 兵锋所指

    高塔内的密谋可谓是滴水不漏,参与这谋逆会议的二十人全是天门的高层,他们相信关于会议的部署,无论如何也不会泄露出去。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天门,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的第一黑暗势力,也不能保证成员的纯洁。

    除了十死侍中混进来一人之外,还有千寻阁的一人参加了这次会议,只要他将这一消息放出去,以千寻阁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不出半天时间,整个天下就会获知他们的部署。

    天门自然也想到了这样的情况,为了防止泄密,这些人三人一组,相互监视着行动,一旦发现有人生有二心,另外两人便将他就地格杀,毫不留情。

    大祭司作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依然站在高塔上,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什么,以她这般年纪,世间的大风大浪早已经经历过,还有什么能够令她心中掀起波澜?

    突然间,大祭司的身影在高塔上消失,她竟然从十丈高楼一跃而下,身子如同飞鸟一般,飘然掠空,迅捷无匹。

    针对皇帝的进攻终于发动了,在烟柳繁华的六朝古都金陵,这里注定要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

    首当其冲的是团营,团营的战斗力无法估量,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江湖门派与其正面交锋。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块硬骨头,想要顺利拿下他们,一点也不轻松,必然会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

    自从土木堡之后,三大营便改成了十大团营,成化年间又改为十二团营,此番朱厚照带领团营出来,是打着平叛的旗号,人数自然不少。

    作为皇帝的护卫部队,若是轻易被江湖人拿下,整个朝廷必然颜面扫地。

    面对这场孤注一掷的战斗,天门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事实上,这些亡命之徒本就没有多少必胜的信心。

    他们在出发前便已经服下了毒药。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如果还不能取胜,他们的命运便是肠穿肚烂而亡。

    在天门这些一流高手的带领下,无数小队避开了繁华的街道,远离了人群,寻找古街陋巷迅速穿行。

    团营中人进入南京之后,似乎放松了警惕,有兵部尚书乔宇派来的驻军守护,这些经过长途奔袭的军士,都换下了戎装,穿着简易的常服,在各自的住处休息。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被敌人盯上,黄昏之后,炊烟四起,又迎来了万家灯火,花灯如昼的夜市。

    在夜色的掩护下,天门中的高手已经摸到了团营的住处,路途上为了掩人耳目,耗费了一半时间,所以真正的交锋,不会持续太久。

    这些人如同鹞子一般从房顶上掠下来,这期间没有任何声音,可是屋子里的那些士兵,却在饮酒作乐,还时不时传来行酒令的声音,声如洪钟,散播四野。

    他们如此疏于防范,已然死到临头。

    领头的十几名堂主一挥手,这些人纷纷取下口中衔着的匕首,飞掠而起,准备破门而入。

    “轰隆!”

    异变突生,屋子里原本嬉闹的声音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团营都督愤怒的高呼以及号头官临危不乱的指挥声音。

    原来这是一个陷阱,团营的人,至始至终都在等着这些人前来送死!

    都指挥拔出军刀,大喝一声:“兄弟们,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犯我军威,一个不留。”

    “喝!”团营众将士齐声回答,只不过眨眼之间,已经传来了无数惨呼声。

    可惜世人没有办法见识到团营的作战手段,不然一定会吓得六神无主。

    土木堡之后,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虽然已经撤消了,可是却将他们的职能合并了,组成了更为善战的团营。

    把总作为小队的中枢,负责整个战阵的控制,由嬴队和士兵紧紧护卫,领队则带领小队发动冲锋。

    前哨兵负责硬抗,举起巨大的盾牌掩护身后的袍泽,同时配备一杆短柄火铳,单手射杀远距离敌人。

    后卫兵防守敌人的偷袭,腰间配有双刀,敌人一旦靠近,便实施近距离的砍杀。除此之外,他们还配备长管火铳,前方的敌人,不论远近,都实施火力压制,有些倒霉的直接被轰成了渣。

    左右侧翼的士兵主要负责掩杀,一旦遭遇危险,立马撤回,躲到盾牌后面。他们的武器装备最为繁多,除了双刀,还有弓箭乃至长枪。

    能够负责侧翼的士兵,无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动作娴熟度比起寻常士兵快了三倍不止。

    他们需要在几个眨眼之间完成弓箭的射击,长枪的穿刺,再到短刀的格杀。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就算是神仙也很难躲开,而这还不是最为致命的,最为致命的是团营的作战部署。

    整个团营就像一台专为作战而精心设计的机器,每个人在各自的环节都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天门中人已经死亡过百,竟然无一伤者,被攻击的人无不当场毙命,击杀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而团营却没有一人伤亡!

    这些来自江湖亡命徒,在死亡和鲜血面前,终于体会到了恐惧和无奈的滋味,也终于明白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强悍的对手。

    可是江湖高手与正规军队作战,向来不讲究章法,一看正面进攻损失过大,领头的那些堂主便立即改变了命令。

    这些人的武器中,除了没有火铳,一点也不输给团营,他们各自施展平生的拿手绝技,有的竟然使用了绳索,有的使用了灯油,只要能够杀敌,无所不用其极。

    整个场面乱作一团,火光迅速窜了起来,团营中几名士兵被绳索套在一起,被限制了速度,竟然在瞬间被那些堂主联手击杀,首次出现伤亡。

    “变阵!”都督大刀在手,“刷刷刷”几声将包围着他的那几个敌人砍飞头颅,也看清了局势,立刻喊道:“金锁阵!”

    异变突生,团营众将士,在把总和领队的亲自领导下,生生开辟了一条血路,然后迅速合兵一处,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将敌人牢牢包围其中。

    “轰隆”“呯嘭”的声音响彻天际,彻底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天门四百多人,进攻团营,全军覆没。

    团营死亡八人,无人负伤,取得了金陵这场血战的首次胜利。

    皇帝朱厚照接到捷报,只是淡然一笑,并未忘乎所以,因为他明白,更大的挑战还未来临,这场胜利,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第两百五十七章 擒拿皇帝

    进攻团营是天门最昏的一手,全军覆没不说,而且还暴露了他们的目的。对于江湖人而言,最适合的方法就是偷偷潜入行宫,绑架皇帝。

    然而,看似昏聩的一招,背后却隐含了深意。

    整个天门,知晓这一点的只有门主与大祭司,大祭司眼睁睁看着他们前去送死,却始终不发一言。

    她知道他们一去不回,但她万没想到他们会输得这么一败涂地。

    这是一次试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天门不得不重新评估朝廷的实力。

    皇帝离开京城,来到南京,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他们并未倾巢而出。

    这是一个圈套,大祭司一眼便看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门主的传令,让她摸清虚实。

    总体而言,这一次出动,天门虽说要控制皇帝,不过那只是对外宣称而已,天门中的门主,除了她,谁都不信任。

    站在高楼上,注视着团营的战斗,大祭司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苦笑,然后做出了初步的判断:朝廷实力尚在,今后要起兵会面临巨大的威胁,只能出奇制胜。

    与此同时,参与会议的多数堂主,行动却要低调得多,漆黑的夜色中,虽然有灯火的映照,可是却连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彻底融入了黑暗中的这些刺客,身上没有佩带明显的刀剑,只有匕首揣在怀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向皇帝的行馆摸去。

    “这些人出手,应该能够消灭十二名大内侍卫,或许能捎带上几名护龙卫,可是真要对上死侍,只会被瞬间灭杀。”

    大祭司的身影从高楼上消失,紧随在那些刺客身后。

    她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本该十分醒目,却因为身形太快,没有任何人看到。

    皇帝的行馆中,刘良女正拿着一只雪花糕,喂进皇帝朱厚照的嘴里。

    她的笑容,还是之前那般甜美,纤纤玉手拿起糕点的动作,同样那般优雅从容。

    满脸笑嘻嘻的皇帝轻轻摸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嘴里衔着糕点,向她嘴边靠去。

    刘良女心中升起一股苦涩的情绪,可是却没有丝毫表现在脸上,她的笑声清脆,娇声说道:“陛下,臣妾喂你,你难道嫌弃了吗?”

    朱厚照衔着糕点,说不出话,直接将一半糕点喂进了她的嘴里,刘良女心中觉得甜蜜,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朱厚照,朱厚照将糕点咽下,在所爱女子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朕要与卿同甘共苦,只要是你喂朕吃下的,毒药朕也认了。”

    听到这句话,刘良女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她语调哽咽的说道:“皇上,其实臣妾是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是来谋害你的人。”

    对于她的话,皇帝朱厚照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依旧是满脸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姿容艳丽,却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平淡的说道:“其实朕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想知道你何时才肯对朕坦白。好在朕有耐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刘良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调凄恻的说道:“臣妾罪犯欺君,大逆不道,求陛下赐臣妾死罪。”

    朱厚照挥了挥手,语调波澜不惊的说道:“且不提这些,若朕能够度过这一劫,再来追究你也不迟,若不幸在此次斗争中死了,我们就共赴黄泉吧,有个伴也不孤单。”

    “皇上洪福齐天,他们自然不能得逞,只怕臣妾要先行一步了。”

    这位极受宠爱的女子,说完这句话,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身子便瘫软下去。

    朱厚照将她抱在怀中,伸手在她鼻息上一探,她已经气绝身亡。

    “朕又没有怪你,你为何要如此?”

    皇帝自说自话,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他的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

    这位女子带着她的使命与爱恨,永远的离开了这险恶的江湖。

    她能够始终得宠,只因为皇帝想要从她那里得出更多的情报,渗透与反渗透的把戏,自古以来就存在。

    在这场斗智的战争中,由美人计起,由反间计终,期间有过无数的牺牲与交锋,终于因为一个女子的妥协而终结了这场游戏。

    皇帝朱厚照紧紧抱着刘良女,她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而皇帝的心情则更为复杂。

    情不开始,心便不痛;心若一动,泪便千行。

    对于帝王而言,想要在权谋斗争中取得胜利,一切的人都可以牺牲,这或许是明君霸主的共性,可是对于朱厚照,他却不愿面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寂寞。

    说到底,他还是对她动了情,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行馆外,天门十几名堂主与大内侍卫已经交上手,双方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这场默然的厮杀没有持续多久,没有枪来剑往,没有繁复招式,有的只是一击必杀。

    高手对决,向来如此,省略了所有花俏的虚招,追求的只是朴实无华的制敌。

    不出大祭司的预料,战死了几名堂主之后,十二名大内侍卫尽数被格杀当场。

    剩余的九名堂主静静地站在行馆外,却迟迟不去推门,虽然他们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却没有任何人敢越雷池一步。

    大祭司的身影缓缓自高空飘落而下,站在所有人身前,面对着房门。

    没有护龙卫出现,也没有十死侍,更没有墙外千军万马的包围。

    这一切显得格外宁静,宁静到能够听清楚属下因为紧张而变得沉重的呼吸声。

    “门外的朋友,既然来了,就进来一叙吧。”

    房间里,透出来一个平淡的声音,这人正值壮年,声音响亮,中气浑厚。

    大祭司抬起手,示意手下按兵不动,然后她轻轻推开了房门。

    没有任何的机关陷阱,屋子里灯光柔和,布置也雅致高贵,虽然没有金銮殿的富丽堂皇,却有一股令人折服的王气。

    大祭司缓步走入这间屋子,一步一趋,合乎礼节,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从容,没有一点瑕疵。

    “你终于来了,自从十岁那年分别,朕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再见过姑姑。”

    大祭司嘴角一笑,柔声道:“昔日爱哭闹的殿下,成了帝国的君王,皇上长大了,老身很欣慰。”

    两人竟然在拉家常,半点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

第两百五十八章 国君之风

    “朕记得,当年若没有姑姑出手相救,朕只怕早已经去阎王那里报到了吧。想不到今日会跟姑姑站在对立面,还真是讽刺啊。”

    朱厚照娓娓道来,语调不悲不喜,在他看来,此事虽有遗憾,却是无奈的选择。

    堂堂一国之君,在敌人面前,哪能够失了威严,这位行事以荒唐著称的皇帝,面对强敌时,却有超于凡人的气节。

    “处江湖之远,听到的都是关于皇上的不好传闻,以致于在老身眼中,皇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今日一见,皇上所表现出的气度,着实让老身叹服,先帝生了一个好儿子。”

    皇帝看着满脸皱纹,面容平和的老妪,叹了一口道:“姑姑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情吗,即便是朕向你亲自下跪,你也不肯原谅皇家的错吗?”

    大祭司凌云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何错之有,自然不用为不存在的错误向老身下跪,再者说来,老身一副残躯,行将就木,也承受不起,这不是折杀我么?”

    皇帝露出了笑容,对于老妪的话,只是轻轻地说道:“姑姑承担得起,问天下谁还值得朕一跪,恐怕也只有姑姑了。”

    老妪看着皇帝,又想到了自己一手带大的那个孩童,当年那个孩童天真无邪,毫无心机。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到底还是变得善于权谋,攻于心计。

    身为帝王家,终究没有自由,最后连自己的人格都会彻底丢失吗?

    大祭司在心中叹息,皇宫就是一个大舞台,生旦净末丑轮番上台,上演无数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可是真正能够站到最后的又有几人。

    她一个刺杀旦,又是否能够胜过大青衣?

    繁华如梦,几十年的荣华富贵,换来的不过是余生无穷无尽的遗憾与恼恨。

    “皇上,老身有一事相求。”

    平和的声音,传入皇帝的耳中,皇帝朱厚照看着自己尊重的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为帝王,统率百官,君临天下,俯视黎民,他很孤独。

    他源自心中而佩服的人不多,眼前的老妪正是其中之一。皇帝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

    那时候他不过十岁,作为孝宗皇帝唯一的皇子,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大内高手暗中保护着他,文武百官明里尊重着他。

    因为他是帝国未来最高的统治者,谁都需要讨好他,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再或者飞黄腾达。

    然而,照样会有大逆不道的刺客对他出手,在此之前,朱厚照的一位兄弟已经不知不觉夭折了。

    那名杀手不是别人,是他的贴身太监,这宦官的品阶不高,在皇宫混了二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人,能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凌迟处死的事。

    朱厚照永远也忘不掉当时的情景,那名太监双眼血红,就像是地狱的猛兽一般,冷冷的盯着他。

    这一番场景,在年幼皇子的心中留下了终身的阴影,他以为自己很强大,因为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要匍匐下跪,都要曲意逢迎。

    直到他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若此的弱小,弱小得就像是一只小鸟,一旦被别人抓在手里,非但会失去自由飞翔的天空,还会失去脆弱的生命。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能够被人轻易地捏死,这样的恐惧贯穿了他成长的整个过程。

    父皇在他十五岁那年驾崩,留下他面对整个天下,还没学会怎么做皇帝的他,不得不面对老谋深算的阁臣,一手遮天的首辅,心怀鬼胎的内侍,甚至别有用心的后妃。

    他很孤独,诺大一个皇宫,他很想找一个能够讲真心话的人,可是没有,因为他最开始信任的姑姑,也背叛了他。

    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登基不久之后,他就做出了许多荒唐事,建造豹房,与猛兽搏斗,以为自己打败了猛兽,就等于打败了当年那有着血红双眸的太监。

    他御驾亲征,自封威武大将军,要与那盛名天下的鞑靼小王子一决高下,也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畏惧任何敌人。

    王叔朱宸濠造反,江西赣南巡抚王守仁顺利评判,他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御驾亲征,因为他要亲自击败那个敢于向他发出挑战的人。

    可是来到金陵之后,他不再自傲,这座六朝古都埋没了太多英雄豪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有太多人觊觎他的位置,有太多人想要代替他的权力,有太多人为此毁灭了家园,有太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

    累了,再也不想再见到那些流泪流血的场景,乏了,再也不想为了守护皇位而不择手段。

    只要他们夺取皇位之后,能确保比我做得更好,我丢掉性命,失去江山,又有什么不可以?

    面对眼前的老妪,朱厚照再次感到无能为力,正如当年那个双眸血红,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太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非恐惧,却有种透不过气的无奈,或许这就是无常鬼勾魂的情景吧。

    “皇上,你为何不肯睁开眼看一看老身,难道老身让你如此厌恶吗?”

    温柔的话语,却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皇帝朱厚照嘴里默念金刚经,想要抵御来自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妪的摄魂术。

    在这位皇帝心中,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的事情,那个时候,姑姑只不过用手轻轻在那名太监身上一摸,他就像一堆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然后破碎成了无数的血肉,恐怖万状,终身难忘。

    就在皇帝觉得呼吸逐渐局促的时候,老妪却突然停了下来,皇帝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眼角已经出现隐隐泪花的老妪。

    “皇上,老身还是那句话,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答应。”

    “姑姑何出此言,于情,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忍拒绝,于理,朕是天子,你的要求很容易满足,于势,你强过朕百倍,好汉不吃眼前亏,所以,朕实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让老身再摸摸皇上的脸,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老妪说着,伸手摸向皇帝的脸颊,朱厚照没有躲闪,虽然他清楚之前被她摸到的人已经化成了一滩血水。

    可是,作为皇帝,连这点威压也不敢面对,又怎么配执掌万里江山?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不死老魔出场

    大祭司的手轻轻触摸到皇帝朱厚照的脸上,没有黑气升起,皇帝也没有变成一滩血水。

    “老身实在不愿对皇出手,若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大祭司,我们或许还能跟从前那样,做一对忘年交。然而世事无常,白云苍狗,无数人来人往你争我夺,权力的斗争却从未停歇。”

    听着老妪的话,朱厚照轻声问道:“姑姑,若朕对你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会不会亲手了结朕的性命?”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自古成王败寇,权力斗争没有永恒的赢家,更没有不死的当局者。

    凌云郑重的点了点头,他面对这个皇帝,实在不需要刻意说谎来欺骗他,欺骗他无异于自欺欺人。

    “死在老身手里,总好过死在其他不相干人的手中,皇上你说是也不是?”

    朱厚照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姑姑所言极是,将心比心,是不是姑姑死在朕的手中,也同样会觉得了无遗憾?”

    “这是自然,能够死在皇上手中,老身自然也会解脱,过往种种,便如同云烟掠过。”

    朱厚照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朕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凭一己之力战胜姑姑,更不敢奢望能够在你手中脱逃。”

    “这是自然,你我近在咫尺,要取皇上性命,不过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情,可是皇上也知道,现在还不是送你上路的时候。”

    皇帝看了一眼大祭司,眼前的老妪距离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从前的他,能够安心在她怀中入睡,也能够在她身边放肆的大笑。

    御膳房有什么新式的菜肴,他总是第一个端出来给姑姑,姑姑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他身边讲一些故事,让怕黑的小皇子能够安然入睡。

    似水流年,如果日子真的能够细水长流,不起那么多惊涛骇浪,此生,当圆满而快活。

    “满足了姑姑的请求,朕同样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姑无论如何也不要拒绝朕。”

    凌云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是整个大明帝国的最高执行者,可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孩童。

    一个人,当他学会了讨价还价开始,也就意味着他走向了狡猾,再也不能以常理揣测。

    大祭司遗憾的说道:“皇上的要求,恐怕老身不能答应,一个富有天下的人提出的要求,又怎能是一般百姓能够满足的?”

    “姑姑多虑了,朕的请求很简单,任谁都能够做到,就连刚出生的婴孩都不例外。”

    活到大祭司那个年纪,经历了无数的人世波折,听过了无数的阴谋暗算,她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

    对于朱厚照的故弄玄虚,大祭司平静的说道:“皇上,拖延时间没有任何作用,缓兵之计在老身二十岁以前,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谁知皇帝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朕实在不是在拖延时间,而是真心想要与姑姑多说几句话,因为今晚之后,无论如何,都再也没有机会面对面交谈了。”

    皇帝所说的没有机会,指的是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人会死,阴阳相隔又怎么互通言语?

    既然皇帝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那么死去的那一个人就只能是本领高强,修为通天的大祭司凌云。

    大祭司看着已经全然推却青涩,熟练掌握了权谋之术的帝王,开口说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妨说一说你的事。”

    “出来吧。”

    皇帝只是淡淡的说出这三个字,语调没有半点波澜,之前的恐惧,惊慌,不安与遗憾,都一一消散,此时此刻,他再次做回了君临天下的君临天下,傲视一切的君王。

    声音在空旷的行馆中彻底消失之后,才从后堂缓缓走出来一人。

    这人实在太有特色,见过他一面的人,只怕终其一生,也难以在头脑中将他的影子摸去。

    这人弯腰驼背,脚带残疾,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世间会如此耗费力气走路的,除了蹒跚学步的婴孩,就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人实在老得不能再老,就好似一棵枯树,经历了百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枯萎衰朽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

    他满头白发,很长,长得拖到了地上,他的白胡子同样很长,一直延伸到大腿。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年,老而不死是为妖。

    可是这人却一点也不像妖,因为妖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怖,他的头发胡子胡乱不堪,全身的衣服也是破洞百出,就如同原始部落走来的茹毛饮血的野人。

    最主要的是,他的面容已经模糊难辨了,他的整张脸就仿佛被石板碾平了一般,没有半点菱角。

    因为他的鼻子已经消失了,耳朵也消失不见,他没有眉毛,没有嘴皮,因为他整张脸就像是被人扔进了铁水中浸泡过一般。

    他脸上的皮肤凹凸不平,就像榴莲的表皮,带着惨绿的阴侧与恐怖,唯一让人相信他还是一个人的证据,便是他还有一双眼睛。

    一双暗淡无神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没有瞳仁,全是眼白,就如同黑夜中的鬼魂,睁大着眼睛,吸食人的精魂。

    这样一个人,自然是谁见了都难以忘记的,却又是任何人也不愿想起的。

    皇帝看着大祭司已经浮现出疑惑的脸,开口说道:“姑姑与他修习同样的功法,想必是认识的。”

    大祭司再次仔细打量起那个魔物一般的驼背男子,沉思了片刻,说道:“若真的是他的话,那么他如今已经一百一十多岁了,当真是不死老魔。”

    “姑姑说的不错,他正是江湖中资格最老,名声最差的魔头‘摆渡人’,”皇帝说完,用手扶着额头,做疑惑状,继续说道:“朕实在想不通,明明是魔头,为何会被人称为‘摆渡人’?”

    大祭司凌云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说道:“皇上莫不是在考老身,这魔头是你请来的,你会不知道他的底细?也罢,老身便说一说他吧,他之所以叫‘摆渡人’,是因为他所摆渡的河不是普通的河,而是血河。”

    稍微停了停,大祭司继续说道:“佛家所摆渡的是慈悲,使终生到达般若,而他摆渡的是杀戮,让生灵沉沦血海。作为他的敌人,你只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恨不得立刻去死。”

    “过誉了,老朽不过是棺材中爬出来的死鬼,过于寂寞,想拉一个垫背而已。”

    那个不死开口说道,声音就好似纸张撕裂一般尖锐,让人毛骨悚然。

第两百六十章 阴阳斗法

    听到两人的话,皇帝开口问道:“敢问姑姑,你与他一旦交手,有几成胜算?”

    大祭司没有故弄玄虚,淡然说道:“我与他同出一门,可是功力却相差悬殊,若是真的交手的话,老身最多能够抵挡三招,至于胜算,连一成也没有。”

    这位目空一切的大祭司,竟然会主动承认自己不敌,这要是被江湖人知道了,只怕要将眼珠子瞪出来。

    可是,一旦他们知道了大祭司面对的对手是那个不死老魔,又都会纷纷服气。

    不死老魔没有极少在江湖上路面,可是每一次出现,都是轰动天下的大事件。

    大明十大悍匪中,毒辣的会滥杀无辜,凶悍的会抗衡军队,最恶名远播的是屠戮一座城,可是比起老魔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这人曾在海上,凭借一己之力,击沉了十艘战舰,战舰上上千名士兵尽数沉入海底,无一生还。

    如果这一件事还不足以说明这位老魔的凶悍与残忍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件事,就很能体现他的变态。

    老魔狂妄欺天,向江湖十二门派同时下达了挑战书,约在五台山一战。

    生怕对方不尽全力围剿他,他竟然丧心病狂的潜入十二大门派,杀了其门派中的十余名精英弟子。

    十二大门派合起来损失了上百人,这笔血海深仇,怎肯善罢甘休?

    而老魔为了能够引起他们的足够重视,公然在大白天,屠戮了一个武林世家,那世家一家上百口人,外加三百弟子及其家属,共计九百余人,只在一天便被屠戮殆尽,可谓罪恶滔天。

    整个武林为之轰动,老魔成为人人诛杀的对象,而这样的惊天命案,各地的上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到皇帝的案前。

    在世人眼中,老魔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长了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除非天神下凡,否则难以战胜。

    朝廷为此派出了三百精兵,武林十二门派的高手以及核心弟子尽数出动,外加众多要为武林除害的义士组合而成的除魔联盟,共计一千五百多人,从四面八方往五台山赶去。

    潮水一般的武林高手,外加三百精兵,合力围攻那老魔,可是结果却让他顺利逃走了。

    一千多人,就算每一个人射一支箭,也足以将他射成肉酱,就算没人一口唾沫,也足以将他淹没。

    然而事实证明,在绝对的高手面前,众多的人数根本不管用,只会多几个活靶子。

    一千多名武功高强的人,莫说是围攻一个血肉之躯的人,就算是坚硬的石头山也能够铲平,可惜事与愿违,这些人用事实证明,人多不一定力量大,反而成了相互限制的障碍。

    那一战太过惨烈,以至于生还先来的人,要么变得疯癫,要么变成残废,而侥幸安然无恙的人,则是决口不谈。

    鲜血染红了整个山顶,尸横遍野,以致于无处下脚,每走一步都会踩在尸体上。

    老魔经此一战,本该成为武林至高无上的存在,放眼整个天下,这位魔头再也没有对手。

    然而他却在这一战之后销声匿迹了,所有的武林人士都在寻找他的尸体,却没有发现。

    既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他的存在便成了所有江湖人的噩梦,千寻阁整整十年都在探查他的下落,因为如果能够查出他来,在武林中的地位,便会一日千里。

    因为他们相信,老魔头虽然还活在世上,却也受了严重的伤,不趁机将他铲除,等他恢复之后,那么整个武林,还有安宁的日子吗?

    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关于老魔“摆渡人”的消息,年轻一辈已经渐渐忘记了这个无敌的存在,老一辈的人也渐渐走出了心里的阴影,不再提起关于他的一切。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位人间最变态的恶魔竟然还活在世上,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金陵城中。

    大祭司看着老魔,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跟高高在上的皇帝扯上关系,皇帝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这位超强的存在?

    更让她疑惑不解的是,这老魔为何会甘愿为皇帝差遣,以他的个性,天底下没有人是他不能杀的,弑君对于他而言,应该是莫大的荣幸。

    “皇上,还请你离开此地。”

    老魔撕裂的声音,传入皇帝耳中,令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大祭司身上突然泛起了白光,白光如同烛火一般包裹着他,还隐隐有将这屋子照亮的情势。

    老魔浑身突然升起一股黑气,与大祭司的白光针锋相对。

    两股气息相撞在一起,大祭司虽然不愿让皇帝离开,却更不想杀死他,因为还不是时候。

    难怪年轻的皇帝会如此的气定神闲,原来他是有恃无恐,这样的皇帝,还被人叫做昏君,当真有些冤枉了他。

    两股霸道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却独独避开了皇帝,皇帝朱厚照缓步向门外走去。

    门外本该有天门的堂主站在外面等着他自投罗网,可是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却看到满地的死尸,再无一个敌人。

    四名护龙卫抬着一座轿子,飞掠而下,皇帝不怒自威,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走进了那座朴实无华的轿子中。

    皇帝一走进轿子,四名护龙卫足尖轻点,便飞掠而起,迅速向屋顶飞掠而去。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还有多少计谋,高楼上负责监视的人,只看到皇帝钻进了轿子。

    他们自然不知道轿子中还有一个人,与皇帝有着相同的样貌,穿着与皇帝同样的服饰。

    想要守住江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要的时候要懂得顺水推舟,决策的时候要做到杀伐果断,布局的时候更要因时制宜。

    一场李代桃僵的戏码即将上演。

    而行馆中,大祭司凌云对阵摆渡人老魔,已经到达了最为关键的时期。

    两位不世出的高手,真气交缠在一起,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可谓超越了江湖所有人的想象。

    “轰隆隆”,整个行馆变成了碎渣,四面八方飘飞而去。

第两百六十一章 超凡杀招

    只不过一招,就令整个行馆为之轰塌,碎成齑粉,这样强横无匹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武林人的预想,而无论是谁都不愿面对这样的对手。

    大祭司苍老的面容上惊现汗珠,瞬间被灼热的真气蒸发,她全身上下冒着缕缕白烟,身体中的水分,在急速的流失。

    驼背老魔整张惨绿的脸,有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在这阴沉的黑夜,月亮早已经被乌云遮盖,因此大祭司对敌的时候,只感觉自己所面对的不是凡人,而是厉鬼。

    来自十八层地狱,带着无穷无尽怨气的厉鬼!

    “师伯,我很想知道,以你的修为,为何会替皇帝效命,凭他能够请得动你老?”

    大祭司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才没喷出鲜血。

    老魔鬼叫一般笑了一声,道:“老朽在这世上沉寂得太久,此次之所以出来现世,只是为了你师父。”

    大祭司微微叹息,道:“就算师伯想要找师父比试,无奈他老人家已然作古多时,只怕你没有机会了。”

    微微摇了摇头,老魔冷笑一声,说道:“我这老鬼都没死,我那好师弟比我年轻几岁,又岂是那般容易就去见阎王的,就算他肯去,阎王也未必肯收。”

    “因此师伯才要破会弟子的计划,想要以此逼师父出手?”

    老魔用一双鬼爪子抚摸着胡须,淡淡说道:“你跟我说这些话,可是在准备‘千绝离恨’?若是如此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因为老朽早已经不再畏惧了。”

    被老魔一语洞穿想法的老妪,脸色依旧很平静,她看了一眼那个三分像妖,七分像魔,没有半分像人的老头,平静的回答道:“既然如此,师伯就该等晚辈将它准备好,以证明你老没有口出狂言。”

    老魔果然收敛起全身的功法,他身体周围的黑气也一并消失。

    反观老妪,她身体周围的白色光芒却更盛,只见她右手的手掌形成了一个漩涡,隐隐有金石相交的声音传出来,然后越来越大,变成了水桶大小的一个急速旋转的大光球。

    “千绝离恨,一触即溃,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巨大的光球****而出,直扑向老魔,老魔不闪不避,静静地等待那霸道的攻击降临。

    急速旋转的光球,周围形成锋利无比的气刀,沿途被气刀刮到的石板地面,顿时石屑纷飞,出现一条巨大的凹槽。

    坚硬如石,尚且被切碎,难不成那不死老魔的身体竟然比石头还硬。

    抑或者他修炼了金钟罩,已经到了最高的境界,可以无视一切的攻击?

    事实上,老魔非但没有修炼金钟罩,更没有坚硬如铁的身躯,他之所以敢正面对抗这一击,只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它挡下了。

    只见他缓缓伸出双手,在他的双掌间形成了一个同样急速旋转的黑色光球,只是这个光球很小,不过两指大小。

    在黑暗的夜色中,大祭司根本看不清楚那细小的光球。

    师父曾经告诉过她,这一招是阴阳门中的至高功法之一,另一门功法已经失传,便是她师伯也没有见过那门失传的绝技。

    她所修习的功法,是阴阳诀中的‘日游神’,而她师伯修炼的却是阴阳诀中的‘夜游神’,两种功法本是同宗,却相互压制,相互促进。

    按照常理来说,在夜里,就应该是黑暗为主导,大祭司所用的“日游神”无论如何也要逊色几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阴阳诀是取自大自然的功法,遵守天地法则也创造出来的武功,可是在创立之初,它就以改变自然为宗旨,因此体现在功法上,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效果。

    “夜游神”选择在烈日当空的白天修炼,在光明中领悟黑暗,而“日游神”则选择在暗无天日的黑夜修炼,在黑暗中感悟光明。

    “日游神”的武功,能够在黑暗中吸纳热能以及光亮,为我所用,话句话说,在黑暗中,“日游神”是注定要压制“夜游神”的,反之亦然。

    “千绝离恨”是“日游神”最为霸道的一招,这一招吸纳了黑夜所有的热能,所以留下的便是无边的冰冷。

    问世间,最痛不过别离,最凉不过人心。

    因此这一招能够唤起人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就像是千年的诅咒一般,能够将人冻成几尺厚的寒冰,然后将对手瞬间压碎。

    老魔自然清楚这一招的厉害,曾经他就败在这一招之下,那时候他在五台山战胜了数不尽的对手,最后却没有想到他的师弟凭空出现。

    在白天,本该是他稳操胜券,可是他受了严重的内伤,比拼不过师弟,最终让他有机可趁。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师弟不惜让成百上千的人去送死,为的就是要亲手将他击败,然后见他囚禁起来,让他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被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毒打,被割去鼻子,挖去眼珠,割掉耳朵,铁水泼面,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他全身上下留下了一千多处创伤,可以说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

    然而他仍旧没有死,因为那些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武林人士舍不得让他痛快死去,将他关押在“千月湖”的水牢中,足足虐待了他十五年。

    然后他逃了出来,逃出来之后,本该是武林的浩劫,可是他却没有再去报仇,而是一心一意寻找与他同宗同门的师弟。

    在他看来,师弟能够坐视成百上千人死在他手里,等他遭受重创再出手对付他,这份心机城府已然是前所未有。

    他不允许比他更狠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就算他回到宗门,得到的答案是师弟早已经仙逝,他也不信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师弟会比他先死。

    “千绝离恨”的巨大光球,撞在他细小的黑色光球上,竟然像泥牛入海,一点一点的被黑球所吞噬。

    纸张撕裂一般的声音响起,只听老魔悠悠说道:“你师父告诉过你,‘千绝离恨’是我的克星,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百年重逢’同样是你的克星?”

    他的话说完,使出“千绝离恨”的大祭司的身体,却像是被投身于铸剑的烘炉中一般,身体中水分迅速被抽离,皮肤一点一点变得焦黑起来。

    不消片刻,这位能够问鼎天下前十的大祭司,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具枯萎异常的干尸。

第两百六十二章 巧计连环

    四名护龙卫抬着轿子,飞速穿行在夜色中。

    就算是睁眼瞎子也能看到他们的奇异举动,因为四个人抬着一顶硕大的轿子竟然在屋顶上飞奔。

    除了少数几名暗中监视的人知道皇帝进入了轿中,其他人只怕会误以为鬼神的阴差来人间勾魂。

    他们的速度确实太快了,只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飞掠出十余丈。

    轿子中的皇帝,没有感受到半点颠簸,他看着跟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开口询问道:“这次你代替针去死,可有想清楚了,你可以拒绝。”

    那人非但样子与皇帝一样,竟然声音都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声音略显得粗哑,他开口说道:“汤家世受皇恩,为的便是与皇上分忧,替社稷谋福。”

    朱厚照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对于这个人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怀疑,这名护龙卫他只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面前多了一面镜子。

    实在是太像了,就连言行举止都和他一模一样,朱厚照抚摸额头的细微动作,轻轻吹气的力度大小,他都学的十足,不仅是入木三分的形似,更是惟妙惟肖的神似。

    这便是易容术的最高境界,画皮到画骨,再到画心,最终完成画魂。

    护龙卫能够担当守卫皇帝的工作,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必须精通江湖上所有的技艺,甚至于旁门左道,从外功锻炼体魄,到内功修炼精气,再到用毒,易容,他们所掌握的便是武林的百科。

    为了做到这一步,翰林院除了庶吉士一些个有望进入内阁的官员没有参与,其他的编修都参与了武林百科的整理与编写工作。

    只是这个工作是在秘密中进行,就连情报最为精通的锦衣卫和东厂都不曾知晓,因为这一切都是在皇帝的授意和安排下进行,外人只道那些文人在潜心著述,却不知道他们也间接置身于江湖中。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竟然对属下输出这样一句话,那个与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脸上立刻惊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敬地说道:“皇上此话,当真折煞小人,能替皇上分忧,是汤坎毕生的荣幸。”

    皇帝朱厚照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虽然在你们看来朕是皇帝,可以什么也不过问,只需要将自己的皇位守护好便可以,可是朕却清楚你为了能与朕相似受了多大的罪。”

    话音出口,汤坎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他看着自己要舍弃性命保护的皇帝,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易容术绝非外人想得那么简单,朕也偶然听翰林院一位老编修说起过,要画皮很容易,做一张人皮面具便可以,但是只能骗过一般的武林人物。要画骨就需要强行改变自己的筋骨,有时甚至要将脸上的骨头削下来,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这样的易容术,已经能算作一流,除非绝顶高手,否则很难被拆穿。”

    “皇上博学,小人佩服。”

    这名护龙卫虽然清楚当今皇上并非传闻中那般荒唐,却没有想到他对于易容术还有这般的研究。

    皇帝对于属下的夸奖,并未放在心上,继续说道:“完成了画骨,还不能算是没有破绽,因为骗不过身边的至亲,这时候就需要画心,所谓画心便是十年如一日的的模仿那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忘记自己的本性,将生活习惯彻底变成被模仿的对象。”

    说道这里,朱厚照脸上有一丝苦笑,看着那个动容的护龙卫,有些感慨的说道:“所以朕说委屈了你,试想天下间,有谁愿意彻底泯灭自己的性子,去适应另一种人生?”

    “这些本该是属下的分内之事,皇上此话当真是言重了,还望皇上莫要再提。”

    朱厚照看着这名护龙卫,点了点头,说道:“你已经到了画骨的地步,恐怕连朕宠幸的妃子都难以分辨出来真假,可惜你还未完成最后一步,那便是画魂。画魂说起来简单,也是最难,总之一句话,彻底从灵魂上变成那个人。”

    护龙卫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朱厚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朕替你完成这最后一步,从今以后,我便是汤坎,而陛下你就是朱厚照。”

    他说完,站在尚有空间的轿子里,竟然像那名护龙卫跪了下去,护龙卫脸色瞬间大变,还没等朱厚照跪下去,便立马扶起了他,失声道:“皇上万不可如此,小人若承受了真龙天子一跪,可是要遭天谴的。”

    朱厚照不再言语,也不再坚持,他内心闪过一抹悲凉,这人到最终也无法完成蜕变,纵使他模仿得再像,他的灵魂深处也只是一名臣子,而不是君主。

    根深蒂固的思维禁锢了他,就像是牢不可破的枷锁戴在了他的头上,只要他生有二心,那枷锁便会将他紧紧束缚,直到绞死。

    因为他无法完成蜕变,也就注定了他的结局必然是死亡,朱厚照十分清楚这一点,若是他真的跨越了心中的障碍,加上他本身的武功,或许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劫。

    轿子飞跃而起,然后在径直落了下去,四名护龙卫身如狡兔一般窜进了一家废弃的农舍,然后从偏门而出。

    这一切只在几个眨眼间便完成,暗中监视的人自然清楚他们在那间农舍中做了手脚,待四人抬着轿子走远之后,他们前去查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唯恐遗漏了什么,他们检查了每一寸墙体,每一块地砖,就差掘地三尺,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其实在进入农舍之后,朱厚照便迅速出了轿子,然后变成了抬轿子的护龙卫,谁会想到娇生惯养的皇帝竟然也会武功,而且还是高手?

    在到达下一个农舍时,从农舍里迅速窜出来四人,接替了原先的四人,然后那四人继续抬着轿子离开。

    就这样,朱厚照施展了瞒天过海的计谋,顺利脱离了暗中监视的那些人的掌控,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一个虬髯大汉,一个交替了任务的护龙卫而已。

    局面尽在掌控之中,形势一片大好,若再无其他变数,皇帝朱厚照应该能够圆满取胜。

    可惜,苍天从不遂人愿,他往往在人成功之际,插上一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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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行者介绍:
待人当求儒家之信义,处世需效墨家之兼爱,修身秉承道家之超脱,治国应持法家之严明,勾斗必用兵家之权变,谋略可奉鬼谷之诡谲。
“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古语虽没错,但老祖宗遗训却可以颠倒过来。
一个略带痞气的正义少年,回到明朝的中后期,平匪患,荡倭寇,斗奸佞,延国祚,书写一代行者的别样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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