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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阿沃     大明行者txt下载     大明行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义凛然

    偷偷浮出水面的王守仁看到了一叶小船,船上的渔民张开一张破网,打捞了数次,却毫无收获。

    渔夫叹息一声,再无收获,家里就要无米下锅了。可眼下已近黄昏,暮色渐渐笼罩下来。

    王守仁抓着他的破鱼网,渔夫惊喜交加,以为是大鱼入网了,可拉起来一看,竟然是个中年人。

    那人冲他一笑,渔夫心头火起,操起竹竿就要拍打在王守仁的头上,任谁被这样戏弄都会发火,况且渔夫还一心想着捕到鱼就收网回家。

    “我给你十钱银子。”王守仁突然说出这句话,渔夫刚要落到他头顶的竹竿,硬生生停在半空中。渔夫慌忙将这人拉上船,王守仁躺在船板上大口喘了几口气。

    渔夫疑惑的问道:“你说要给我十钱银子,要是敢说谎骗我,我就将你推下水。”

    王守仁的呼吸平顺之后,他抖了抖头上的水,然后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这银子自然不白给,你要将船借给我,还有你的衣服也要换下来给我。”

    渔夫看着王守仁,觉得这人一身衣服大方得体,虽说不是锦衣华服,可比起寻常百姓好了不知多少倍,他害怕招惹麻烦,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你肯定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我要是这样做了,不久当了你的替死鬼?”

    王守仁呵呵一笑,说道:“你的考虑不无道理,这样吧,你把外面的长衫脱下来给我,你自己先回家,等明日去下游寻找这船,长衫和船都留给你,你没有什么损失,白白得了十钱银子,不是一件好事?”

    渔夫考虑片刻,点了点头,便脱去外面的长衫,登上了岸。王守仁顺流而下,时不时就用竹杆撑船,小船加速前行,在夜色的掩映下,更为快速的向下游而去。

    渔夫一路躲躲藏藏,终于平安回到家,得了十钱银子,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他没有看清楚那个中年男子的样子,不过他想那人一定是个好人,若是歹徒,早就杀人夺船了,渔夫为遇到了好人而感激上苍,心中暗自为那萍水相逢的人祈福。

    顺水行舟,小船很快便到了临江,起初追杀他的那些黑衣人没有追上来,这也得益于王守仁伪装得好。

    到了临江府,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混乱的景象,百姓拖家带口,疲于逃命。有的呼天抢地,有的顿足捶胸,有的趁乱抢劫,一片乱世流民的景象。

    一名衙役还来不及将官服换下,便跟在流民之中逃命,王守仁一把将他抓住,开口问道:“你们的知府戴德孺如今在何处?”

    “还在衙门里,知府大人也准备逃离了,还在收拾东西。”

    “本官是赣南巡抚王守仁,带我去见戴知府。”

    被王守仁抓到的衙役,不敢再逃,只得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到了衙门,戴知府还在纠结哪些东西应该舍弃,突听到有人进来通报:“大人,赣南巡抚王守仁来了,说是要见你。”

    王守仁品级上比知府要高,戴德孺又惊又喜,激动的喊道:“赶快有请王大人。”

    一名衙役将王守仁领进了衙门,王守仁看着准备东西要逃走的知府,对这个四品官员有些失望,当下拉高了声音,气势威严的说道:“戴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反而临阵退缩,这难道就是你所学的忠君之道?”

    戴德孺羞得满脸通红,不敢言语,生怕这个上级让人将他抓起来,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将他就地正法。看着惭愧加惊惧的戴德孺,王守仁挺身而出,朗声说道:“眼下宁王谋逆已成事实,你又能逃到哪去,时候朝廷追究起来,你一样难辞其咎,何不留下来,与我一同平叛?”

    戴德孺两眼放光,难得这位王大人宽宏大量,不追究他的责任,当下拍着胸脯,大义凛然道:“既然有王大人做主,下官定当从命,平定那宁王叛乱,肝脑涂地,誓死相随。”

    王守仁满意的点了点头。

    戴德孺看着胸有成竹的王守仁,开口问道:“王大人此番前来,不知带了多少兵马?”

    “实不相瞒,本官从南昌城逃出来,只有两名随从跟随,中途还将他们遣散,如今只有我一人。”

    听到王守仁的话,戴德孺险些栽倒在地,这位王大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孤身一人竟然敢放出豪言壮语说要平叛,难不成他疯了不成?

    左看右看眼前的王巡抚,后者一副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戴德孺不由得苦笑着,语调凄然的问道:“王大人,临江府的兵马,还不够宁王塞牙缝的,自保尚且困难,何提平叛啊?”

    王守仁慨然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大勇。知其不义而讨伐,是为大义。忠诚朝廷慷慨赴死,是为大忠,如此,岂有不胜之理?”

    王守仁一番话说得鞭辟入里,大义凛然,饱读圣贤书的戴德孺惭愧万分,下定了决心要血战到底,绝不做那退缩的王八,就算刀斧加身,也要壮烈殉国。

    如此书生意气,堪比江湖豪客,同样怀着一腔热血,满腹豪气。

    戴德孺询问王守仁具体如何布防,王守仁大袖一挥,说道:“舍弃临江府,撤到吉安去,吉安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在那里我们才能与叛军一较高下。”

    戴德孺听从命令,高声喊道:“所有人撤到吉安。”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名江湖中人飞掠进衙门,直奔王守仁而去,他们手中亮闪闪的刀剑,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保护王大人。”

    戴德孺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高声喊道,他一个文官在这生死关头,竟然生出了无限勇气,一把挡在王守仁的身前,被一人射出的飞箭射中小腹。

    衙役捕快门慌忙拔刀迎击敌人,远处站岗巡视的士兵看到这突然的变故,也慌忙赶来,与那些江湖人士一番拼杀,互有死伤,可是依然没有挡住那些人的脚步。

    一名黑衣人的刀已经到了王守仁的右肩,眼看他就要被斩断右臂,戴德孺情急之下将桌案上的惊堂木甩出去,击打在那人的头上,才救下了王守仁。

    便在此时,又有四名黑衣人冲到了他们身前。

第一百八十三章 消灭敌人

    身中一箭的戴德孺无力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办法保护王守仁,然而王守仁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的手中竟然握有一把石子,四人靠近之时,他突然撒了出去,然后顺势低下头,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就砍向一名黑衣人。

    一名黑衣人在躲避石子之时没有顾忌身下,被王守仁看中双腿,扑倒在地,高声呼喊。

    正是这难能可贵的时间里,多名士兵已经赶来,三名黑衣人正要有所行动时,被士兵们刺了个透心凉。

    数十名黑衣人被快速涌进来的士兵包围,他们想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在包围中斩杀王守仁,所以都疯了一般涌向王守仁。

    眼看那挡在王守仁身前的十多名衙役和士兵就要挡不住,那些黑衣人毫无章法的乱砍乱杀,却将后背留给了一众士兵。

    保护王守仁和知府戴德孺的士兵悍不畏死,竟然以血肉之躯筑成了一道墙,横亘在那些匪徒身前。

    他们被尽数砍杀,可是最后一人倒下时,那些黑衣人也同样被士兵们用长刀捅穿。

    衙门血流成河,王守仁看着满地的尸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吩咐道:“赶快找大夫来救治戴知府,那些还未死的士兵,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

    他的话说完,便有士兵跑出去执行,王守仁望着天空,感觉天际的愁云越压越低,几乎快让人透不过气来。

    处理好伤员,掩埋好尸体,剩下的这些士兵又分出一部分,有的带着伤员跟着百姓一同逃离,有的则继续追赶往吉安赶去的王大人。

    王守仁马不停蹄,带领的一队骑兵奔行很快,骏马喘着粗气,已经到了极限。王守仁只得停下来,让马儿饮水。他后面的一小队士兵则带着身负重伤的戴知府前来支援他,因为乱贼之中有很多江湖人士,他们的目标正是王大人。

    正在马儿饮水时,河岸上突然杀出几名黑衣人,正是先前追杀王守仁的那群黑衣人,他们的距离最近。

    王守仁紧皱着眉头,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追上来,先前能够捡回一命,真是险象环生,如今这些人既然已经追上了他,肯定也通知了其他人,追杀而来的人只会源源不断,而他已经疲于奔命,这又该如何是好?

    几名黑衣人杀了多名士兵,终因寡不敌众被斩杀。王守仁并未因此怀着侥幸心理,这些人这能算是小角色,那些高手还未遇到,也许就在下一刻。

    他继续带人往吉安赶去,又奔行了数里外,马儿彻底累倒下,口吐白沫,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过来了。王守仁吩咐手下人改为小跑前行,他们小跑出一里以外,被一众人人拦住了。

    挡在他们身前的黑衣人有一百多,密密麻麻看去,虽然人数上与王守仁所带领的骑兵不占优势,可是为首的那六骑却让人心生恐惧。

    那六人同样是黑衣蒙面,所骑高头大马,腰间的兵器各不相同,却异于寻常刀剑,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压迫感。

    “王大人,真是让我等好找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希望你在黄泉路上,不要怪罪我们。”

    一人说完,一骑率先冲了出去,他身后的人并未有所动作,只是平静的看着他逞威风。

    见那人想要擒王,王守仁身边的士兵哪里会让他轻易得逞,七八人快步跑了出去,打算合力将这狂人斩杀,挫一挫敌人的锐气。

    两名士兵长刀劈砍向马腿,哪知马儿一跃半丈高,躲开了他们的攻击,马上的那人长刀抡起,三名士兵暴露在他的攻击范围内,横刀抵挡,却只见刀光闪动,三颗头颅便被斩飞,滚落在地。

    王守仁身边的士兵惊骇不已,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王守仁却反其道而行,缓步向前,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大人,快退下,保护大人。”士兵中有人高喊,话音未落,便有飞蝗一般的箭矢射向那一马当先的黑衣人。

    那人如此猖狂,倒也有些真本事,数十名士兵的飞箭齐齐射向他,都被他轻易躲开。他的马儿却被射中,栽倒在地,他趁势跃起,长刀高举过头顶,急速下降,直取王守仁项上头颅。

    “王大人,借首级一用,待我荣华富贵之后,必在你坟前多上几柱香。”

    士兵们几乎是绝望的呼喊,王守仁已经闭上了双眼,那名黑衣人的刀口距离王守仁的脖子已不足三尺,却硬生生顿住。

    黑衣人的身子好似突然灌了铅一般,掉落在地,王守仁睁开眼一看,原来这人的胸膛已不知被什么贯穿,血水汩汩浸出。

    原本还准备看好戏的五名领头黑衣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其中一人高声喊道:“何方高人,何必藏头露尾,不妨出来指教一二。”

    话音落下,他的人也一同栽倒在地,咽喉处有一个指头大小的血洞,鲜血从中喷涌而出,他的目光惊恐交加,带着十二分不甘,终究是死不瞑目。

    “洞玄指!”另一名暗阁堂主认出了袭击者武功的招式,高声喊道:“暗阁与无极门素无冤仇,阁下为何下此毒手,难道不怕暗阁报复吗?”

    “小心!”那人说话之时,另一人知道他一开口,便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对方听声辨位便会出手,他在同伴开口时将他扑倒在地,对方的“洞玄指”袭来,未伤及要害,可是右肩已然被洞穿。

    “撤退!”马背上另一名暗阁堂主已然看见一艘小船上站立着一人,距离还在十数丈外,看不真切那人的样子,可是对方一出手就杀死了两名堂主,他心有余悸,哪里还敢硬拼,自然是保命要紧。

    “嗤”的一声,高声呼喊的那人被洞穿了头颅,鲜血脑浆四溢,吓得暗阁中的寻常弟子面无血色,惊呼怪叫着不顾一切的溃逃。

    王守仁看准时机,一招手喊道:“敌人士气低落,已成溃逃之势,所有人听命,成雁阵队形掩杀,前后照应,务必消灭敌人。”

    士兵们士气大振,高举手中刀剑,依照王守仁的命令,前后两排相互照应,铺天盖地一般向那溃逃的江湖草莽掩杀过去。只听得一片哀嚎响起,那些自顾着逃命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追兵赶上之时,竟然未遭遇抵挡,一味抱头鼠窜,结果被消灭殆尽。

    两名堂主毕竟不同常人,自知逃脱不掉便奋力拼杀,结果举起刀就被那不知名的高手洞穿要害,死得不明不白。

    小船靠岸,冯牧当先跳下船,拼命跑到王守仁面前,关切的问道:“先生,你可有受伤?”

    “无碍,多亏那位侠士出手。”王守仁说着,望向走下船的华青峰,酒鬼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壶酒,边走边喝。

    冯牧看着他,挡在王守仁面前,苦恼的叹息道:“他救你,却并非出于什么侠义心肠或是家国大义,而是存有自己的私心,先生你可要倍加小心,我拼死也不能让他伤害你。”

    王守仁指挥兵马气定神闲,听到冯牧的话之后,却疑惑丛生。

第一百八十四章 布局

    冯牧不自量力的挡在王守仁身前,酒鬼华青峰斜瞥一眼,手中的酒壶突然脱手飞了过来。

    酒壶袭向王守仁的胸膛,冯牧跳起来,一掌拍打在酒壶上,酒壶被震碎,他的手掌却划破了几条口子,有些鲜血流出。

    冯牧神情肃然的盯着华青峰,这人疯疯癫癫,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醒,若他执意要出手,他肯定是拦不下来。可是他看了看旁边的梦白法师和萧楚材,两人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子由,你退下,这位大侠的武功高出你好几倍,你又何必螳臂当车?他既然对我出手,肯定事出有因。”

    对面的华青峰看了一眼王守仁,王守仁神情不变,一副认真的模样。华青峰开口说道:“王大人,你可知道一位叫赵蘅芜的女子?”

    听到这个名字,王守仁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怆的神情,他低下了头,愧疚的回答道:“王某自然认识,她是三哥的亲妹,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华青峰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既然是好友,你为何杀了她?”

    王守仁面色变得苍白,语调愤慨的说道:“她确实因为王某而死,却并非我所杀,当我赶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凶手是何人?”华青峰一声暴喝,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王守仁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我不知道,我追查了此事十年,至今没有查探出凶手。”

    冯牧听到说是许爷爷的亲妹,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许爷爷是为了斩断前尘才化名赵三水,怎么也不可能是赵蘅芜的亲哥才对啊。

    华青峰对于王守仁的答案,并不满意,再次问道:“那你可查探出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王守仁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铃,华青峰目光何等锐利,见到那金铃之后,身形一闪便从原地消失。冯牧大惊失色,以为他情绪失控要对王守仁出手,慌忙出手阻拦,被华青峰一掌拍飞,好在对方没有动用内力,不然他不死也废了。

    冯牧接连后退数步,正想开口,却发现华青峰只是身手夺过金铃,一张憔悴的脸上全是沧桑,他喃喃自语道:“我只道你早将它丢弃了,没想到你至死都还留在身边。”

    王守仁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阁下想必就是华青峰了吧,她临死之前让我将这金铃还给你,可我托人四处寻找,你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几年后我以为你早不在人世,便放弃了。”

    华青峰动容道:“十年前,我被一个来路不明的高手暗算,险些丧命,只得在一处偏僻农家修养,闭关五年才恢复。出关后才得知阿芜已经不在,直到半年前蜀山对我委以重任,我全无心思才选择叛出蜀山,可对于当年的事情查不出不点头绪,只得饮酒度日,消磨时光。”

    王守仁看了一眼颓废的华青峰,说道:“阁下空有一身本领,本不该如此颓丧,眼下宁王叛乱,阁下何不助我平叛,也算是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华青峰拿着金铃,全然没将王守仁的话当一回事,他沉声叹道:“我心如死灰,只想着替阿芜报仇,宁王是否造反,百姓是否逃亡,与我何干?”

    “既然阁下心意已决,王某也不便强求,眼下迫在眉睫,我们就此告辞。”

    王守仁说着,便带领着军队赶往吉安,冯牧没有半点犹豫,跟在了王守仁的身边。

    萧楚材看着冯牧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舍,梦白法师则看着一脸凝重的华青峰,双手合十,轻声念着法号。对于赵蘅芜的死,他同样的悲伤,选择出家,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只是他如今已经遁入空门,看淡了很多事情,而华青峰却因为睹物思人,沉浸在往事之中。

    王守仁一行人来到吉安,吉安知府伍文定是一个彪形大汉,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手段狠辣,是一个豪爽的人物。

    到了吉安,王守仁的军队便被众多士兵拦住,一名凶神恶煞的壮汉站在队形前高声喊话,道:“我得到消息,说王巡抚赶到,请站出来说话。”

    王守仁拨开前面的士兵,不卑不亢的站出去,说道:“在下正是王守仁,敢问你是何人?”

    “拜见王大人,属下是吉安知府伍文定,听闻王大人不畏艰难逃离南昌,在临江还与那乱党交战,属下佩服得紧,愿意鞍前马后,听候王大人差遣。”

    “你我同为朝廷命官,平叛本是分内之事,伍知府倒是言重了,你我同心协力便好。”

    伍文定朗声说道:“宁王逆天而行,必将众叛亲离,而大人你众望所归,且手握兵权,建功立业,在此一举。”

    伍文定与王守仁的想法不谋而合,王守仁入了吉安城,便开始部署平叛事宜。冯牧寸步不离左右,生怕宁王派出的江湖好手,偷施毒手,谋害了王守仁。

    “根据探子来报,宁王的兵力共计八万,精锐主力为王府护卫,其余皆是乌合之众,江湖草寇,上不得台面。”伍知府在王守仁面前,汇报了敌军的基本情况。

    王守仁陷入了沉思,叹息道:“宁王军队虽非正规军,可人数却不容小觑,我们这边的几千人,如何与之抗衡?”

    “大人手握旗牌,可随时调集周遭军队。”

    “调军需要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王守仁说道,然后认真看着地图,过了片刻,他说道:“宁王此番造反,其实准备并不充分,仓促起事便会注重速战速决,所以他首先要攻克的城市必是南京。南京意义重大,一旦南京失陷,整个南直隶便会落入宁王之手,他便占据了半壁江山。所以不能让他得逞,眼下最令人头疼的是南京兵部还未获知宁王叛乱的消息,未做出相应部署,时间上已经刻不容缓,诸位要做好血战到死的准备。”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的官员耸然动容,伍文定当下朗声说道:“王大人,伍某愿主动请战,带领手下兵马先行阻击敌人,拖延时间,为援军的到来争取战机。”

    “伍知府不必急于求死,我自有安排,我们的援军全部集解需要十日,所以拖延十日便好。”

    伍文定苦着脸,说道:“眼下形势迫在眉睫,莫说十天,就是十个时辰也未必能够拖延下来,难道我们真的败局已定了吗?”

    王守仁笑道:“王某有信心拖延十日,并且这段时间保证他不会进攻我们。”

    一种官员目瞪口呆,对于王守仁的话,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看着王大人信誓旦旦的神情,又不像是在信口开河。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巧计

    伍文定生性直爽,不喜欢王守仁卖关子,疑惑的问道:“大人究竟有何妙计?”

    “张贴布告,愈多愈好,务必让城中所有人看到,说援军一到,让百姓安下心来,不要自乱阵脚。另外派人散播消息,说都督许泰等率边军、刘晖等率京军各四万,湖广秦金、两广杨旦各率所部,共计十六万人,分进合击,平定叛军,沿途务必妥善接应,延误者军法从事!”

    听到王守仁的布置,大家都明白了他的计策,他是要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当一众官员惊叹王守仁的精明之时,王守仁轻轻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宁王身边的两名军师刘养正与李士实都通晓用兵之道,为了让他们失去作用,首先要让他们的话不起作用。”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宁王将他们奉为座上宾,言听计从,要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非易事。”

    王守仁不慌不忙的说道:“宁王表面宽宏大量,实则疑心很重,他的成长经历让他不会相信任何人。我们正好利用他进攻南京的机会,抛出一个诱饵,他必然会吃下,到时候就该被我们牵着走了。”

    宁王府上,刘养正和李士实走进了宁王厅堂,看到宁王正在看一封密信,就没打扰,他们哪里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是离间他们与宁王关系而刻意伪造的?

    “王爷,兵马已经整装待发,如今士气正锐,我们一举攻下南京,到时候便坐拥了半壁江上。”

    宁王朱宸濠面无表情,比起两位军师的振奋,他显得格外冷静,平淡的说道:“士兵刚刚集结完毕,还需要操练磨合,切等一天再说吧。”

    李士实愣住了,焦急万分的说道:“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眼下王守仁的兵马尚未集解,正是出其不意一举歼灭他们的最好时机,若有延误,惟恐有变。”

    宁王朱宸濠摆了摆手,语气果断的说道:“军师无需多言,本王只有决断,你们且退下吧。”

    李士实和刘养正眉头紧皱,无奈的退出了大厅。宁王再次瞥了一眼密信上的内容,上面写着让李士实里应外合将宁王骗去南京,然后一举歼灭。

    宁王将密信撕碎,愤恨的喃喃自语道:“果然谁都不可信吗?你们想要本王的命,本王怎么轻易上当?”

    出了王府的两名军师,对望一眼,刘养正疑惑道:“王爷为何突然放弃进攻南京,这本该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便将我们推入了危险的境地。”

    发丝有些苍白的李士实长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远方的天空,说道:“我们都小瞧了那王守仁,看来王爷会做出这个决定,是他在捣鬼,我一定要想办法除去那王守仁,他是王爷霸业路上最大的一块障碍。”

    “可是暗阁派去的刺杀成员,包括六名堂主在内都失败了,其他人又能有何建树?”

    李士实摇了摇头,说道:“四剑侍从未失手,而且还有一位剑术名家洪满江,他们此番前去,定然能够取回王守仁的首级。”

    刘养正看着李士实信誓旦旦的神情,舒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若他们失败了,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可就不止王守仁的守军那么简单了。”

    王守仁的计谋起到了效果,可是不知道能够拖延多久,如果宁王一旦醒悟是他的反间计,他们依旧会陷入绝境。

    时间紧迫,可谓是争分夺秒,王守仁无法等到朝廷的文书下达,便伪造了文书,让人马不停蹄的传道附近的州县,让大小地方官员派出兵马,迅速向吉安集解。

    在他的感召下,袁州、临江、赣州等地的军马纷纷倾巢而出,因为敌军随时能够兵临城下,军情已经十万火急,所以此番集解的士兵中竟然有许多十多岁的少年和六十多的老人,更有甚者,连一些乞丐,断臂残腿的人都应征来到了军营。

    良莠不齐的士兵人数达到了八万人,虽说战斗力不行,可足够迷惑敌军。除此之外,王守仁还派出了一直秘密的小队,抓捕了十数名敌军的探子,在阵前斩首示众,以定军心。

    伍文定上前请缨道:“禀大人,卑职主动请战,报效朝廷,建功立业。”

    王守仁气定神闲,摆了摆手,道:“伍知府,稍安勿躁,且等待一段时日。”

    很多天过去了,伍文定急得团团转,来回在家里走来走去,终于忍无可忍,便摔门而出,走到王守仁面前,大声询问道:“大人,军队已集结完毕,为何不动,迟则生变啊!”

    王守仁看了一眼性子刚烈,气急败坏的伍文定,平静的回答道:“以伍知府所见,该如何行动?”

    “我军士气如虹,应当攻击不备,必然大破敌军,直捣黄龙。”

    “伍知府,你可曾都过兵法?”

    “哼,属下虽是文官,但自幼饱读兵书,也甚知韬略,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时攻其不备,断然无误!”

    “你所言固然不错,然非兵家上乘之策。所谓兵法之奥秘,不过是,此心不动,随机而行。”

    “大人,贻误了战机,到时候叛军进攻,我们可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平叛之战确应速战速决,但此时情况已然不同,起初敌强我弱,不得已只能拖延时间,壮大我军。如今我军虽有八万士兵,可战力参差不齐,难以挫其锋芒。叛军不知详情,必然不敢轻易进攻,况且宁王经营洪都多年,根深蒂固,若我军贸然出击攻城,必然久攻不下,时间越久,粮草不济,到时候反而给了他反击的机会。若我军龟缩不出,示弱于叛军,使其主力出击,然后看准时机,一举围歼,必取全胜!”

    “大人何以保证前来进攻的就是主力,若宁王只是派遣先锋佯攻,我等如此部署,岂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王守仁笑了,道:“我正是要给叛军制造这样的机会,他们若不发现我的失误,又岂能心甘情愿的前来送死?”

    伍文定也笑了,从不认输的他,看着王守仁成竹在胸的神情,心服口服,然后听从王守仁的安排,部署军队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白丝巾

    洪满江来到“镜月海”已经有数年,中途却未与四剑侍说过一句话。

    四剑侍就好似天生的哑巴,甚至一张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僵硬刻板,让人觉得他们是会动的木头,而非活人。

    只是这四个木头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利器,大老板想要解决的人,他们就会不惜一切暗杀对方。

    暗杀名单上的人,在黑夜中一旦被他们找上,就等于是被死神牢牢的锁住了,挣脱不掉,也不可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这一次“镜月海”的暗杀名单上所列举的人有五个,王守仁排在第一。

    这也是洪满江第一回与四剑侍一同行动,他们首先要取下的首级,就是那赣南巡抚王守仁。

    洪满江头上戴着斗笠,身穿一件有些破旧的蓑衣,四剑侍也是同样的装扮。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江南又到了梅雨时节,青梅已经渐黄,只是不知那远行的游子何时返回故乡。

    洪满江路过一处房檐,阁楼上传出来凄婉哀伤的琴音,他轻轻抬头,往雕花小木窗上望了一眼。

    他本不打算看到什么,可是他一眼望去,竟然看到窗户上系着一袭白丝巾,兀自在风中飘荡。

    洪满江低下了头,草鞋踩在泥水中,溅起无数的水花,天空的雨珠任然是涔涔下落。

    不过他已然不再理会,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长剑“百川”,剑身冰凉,只是他的心不能做到像剑一般冰凉。

    等他走远,琴音断绝,一名女子出现在窗口,轻轻摘下那一袭白丝巾,拿在手中轻轻抚慰着,好似握着情郎的手,不让他离去。

    她身后一名丫鬟开口说道:“小姐,你为何取下来?”

    “他不会再出现了。”

    丫鬟疑惑的问道:“谁不会来?小姐你说的可是三年前在柳湖遇到的那位洪先生?”

    气质除尘的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看到她这番模样,丫鬟心中不平的说道:“小姐你何苦如此,你为她痴心了这些年,他根本就不知道,你正值青春年华,虽说姑爷去得早,可你还可以改嫁他人,何必为了一个江湖游侠虚耗光阴呢。不行,小环不能见你这般下去,一定要告诉老爷。”

    “你若敢去,就将你逐出木家,再或者将你卖给杀猪的屠夫做填房,看你怕也不怕。”木家小姐语调平平,声音有几分嘶哑。

    丫鬟听到之后,连忙求饶,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可是一张嘴嘟起老高,她这些年看到小姐一直被相思所困,心中不忍。

    若小姐如同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那般不明事理,刁钻蛮横,小环也懒得管,可是小姐哪里是那样的人,小姐个性温和,宽厚待人,将她这个丫鬟当成好姐妹,以至于老爷不敢轻易对她出手,这都仰仗小姐在暗中保护着她。

    小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小姐待她好,她便想着十倍的奉还。姑爷才过世的时候,小姐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是她硬拉着小姐出去散心,才遇到了洪先生。

    那时候,那个江湖浪子受了伤,似乎还在遭人追杀,若不是小姐好心替他包扎,他能活到今日?

    哪知道那人非但不感恩戴德,在醒过来之后,还将她踢出了房门,只留下小姐一人与他同处一室,孤男寡女,天晓得他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小环为了顾及小姐的清誉,不敢去找人来救小姐,更有甚者,她害怕此事泄露出去,跑到楼梯上把风,若是有其他人上来,她就找理由拦下来。

    并未经历云雨之事的小丫鬟听到小姐房中的声音,羞得面红耳赤,一颗心扑通乱跳,感觉浑身燥热难当。

    她不知道那位洪先生为何会做出此等下流的行径,直到声音停止之后,小环的心都还在狂跳。过了许久,小姐才打开房门,叫她前去换下被套。

    小环胆战心惊的走进屋子,却没有再看到那个受伤的江湖游侠,她的脸上挂着泪水,替小姐委屈,哽咽道:“小姐,你受委屈了,小环无力救你,你打我吧。”

    谁知小姐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她,用袖子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傻孩子,你还不懂这人世间的男女之情,等你哪一天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就算是要你掏出心来,你也不会犹豫半分。你不是我,又哪里知晓我的快乐?”

    “小姐,那无耻之徒欺辱了你,你怎会快乐,小环知道你心中的痛苦,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小姐竟然破天荒笑了出来,这还是姑爷逝世以后,小姐的脸上第一次展现出笑颜,小环看得目瞪口呆。好奇的呢喃道:“小姐,你真的在笑吗?”

    木小姐拍了拍小环的肩膀,轻声说道:“傻丫头,难道连我的笑容都看不出来真假了吗?”

    “可是那无耻之徒……”

    小环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小姐打断了,木小姐语调轻缓,更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诉说,只听她柔声道:“他姓洪,你可以称呼他为洪先生。”

    “洪先生?”小环低声嘀咕了一句,实在不知道小姐为何会如此,难道小姐真的是寡廉鲜耻的浪荡女子?想到这里,小环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百个耳光,小姐家教严格,知书达理,哪里会是那种无耻之人?

    可是小环想破头也理解不了,为何那位洪先生欺辱了小姐之后,小姐还会如此平静,非但不生气,反而陶醉在那回忆中,入了魔障一般难以自拔。

    小环没有经历过情爱之事,他倒是很喜欢风流俊逸的才子,可对方能看得上她一个低三下四的丫鬟?所以小环只是将爱慕深埋心田,就算是偶尔想起,也觉得是天大的罪过。

    小姐自那之后就患上了相思病,她总是系上一根白丝巾,这些年中,那位洪先生也偷偷来过好几次,小环不敢太靠近,一来怕那江湖浪子对她不利,二来怕羞,可她清楚,那位洪先生从未过夜,只是匆匆与小姐幽会,便飘然离去。

    最近的一段日子,小姐愈发憔悴,系上白丝巾之后,再也不见那位洪先生前来。小姐说他再也不回来了,小环听在耳中,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惆怅,可同时她又是欢喜的,因为那名来路不明的江湖浪子终于不会再耽误小姐了。

    不谙世事的丫头哪里知道木家小姐与洪满江的前尘纠葛,她又哪里知道洪满江刺去是要刺杀王守仁。

    她只知道,小姐潸然泪下,沾湿了白丝巾。

第一百八十七章 伏虎之念

    四剑侍好似黑暗中的旋风,所过之处悄无声息,却能将阻挡的一切毁灭。

    王守仁的衙门外,有里外三层士兵轮番巡视,而他则与一众大小官员导论军情。

    王大人坐在中军大帐里,可谓是被铜墙铁壁包裹着,来自外界的伤害很难触及到他。

    冯牧一个小孩,寸步不离左右,其他官员起初还有一些奇怪,不过冯牧变现出来的小心谨慎,折服了这群混迹官场的读书人。

    王守仁停下了讲话,冯牧眸子急速收缩,因为他和王先生都感觉到了不妙。

    “先生,你们先行回避,我们可能又要面临一场恶战。”冯牧目光盯着大门外,严肃的说道。

    一众官员感觉莫名其妙,循着冯牧的眼光看过去,只有士兵在来回走动,那里有什么异常?

    在这个危急关头,到底是一个小孩,因为害怕神经紧张也无可厚非,戴德孺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开口说道:“小兄弟不要太过担忧,这般草木皆兵,倒叫旁人看笑话了。”

    伍文定也开口说道:“依我看不论来着是谁,都叫他有来无回,我们如今有八万多人,还担心什么?”

    这两人都极有威望,说话虽不及王守仁那般一锤定音,倒也能起到巨大的作用。一种官员知晓有这些兵马守护,有恃无恐,也跟着附和不用回避,直面危险就是了。

    冯牧苦着一张脸看向王守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对方从不同的方向而来,我们无处可避,既然如此,不如正面对敌吧。”

    冯牧急忙摆手说道:“先生切不可这样想,来人的武功深不可测,硬碰硬就算能够侥幸击杀对方,也势必会弄得鱼死网破。先生肩负着大任,岂能够轻易赴死,还是先行躲进密室吧。”

    在冯牧说话间,原本还有数十丈的五人已经迅速靠近了指挥部,仅有十丈距离,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闯进作战总署,击杀王守仁。

    王守仁早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厉害,也不再犹豫,迅速按动机关,只见众人脚下一空,便向下跌落。

    屋子里空无一人,五人成功偷袭了暗哨之后,顺利破窗而入,却没有发现要刺杀的对象。

    桌子上的茶杯里,茶水尚且还有余温,洪满江对其余四人说道:“看样子他们是躲进密室里去了,四处搜查,务必找出机关,杀死目标。”

    四名剑侍环抱着长剑,快速瞥了洪满江一眼,与他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四人分成四个方向仔细的搜查屋子,洪满江在厅堂的中央搜查。

    其实屋子里的布置并不复杂,就是一张巨大的桌子,用来摆放作战的地图所用,此时的地图自然被收起来带进了密室中。

    还有便是一些小茶几和椅子,以便众人讨论,墙上挂了几幅画,是山水写意画,而冯牧从徐爱那里带给王守仁的画,并未挂出来。

    书架上有些书籍,已经被翻得很旧了,五个人细致的查探,不错过石板的每一条裂缝。他们不知道机关在哪,自然就不清楚密室的所在,有的密室在地下,有的则在墙壁后面。

    洪满江用长剑轻轻敲打着地面,然后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再次敲打,终于出了一口说道:“密室就在地面下,只是不知道控制的机关在哪?”

    四名剑侍相互看了一眼,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似乎对于洪满江的行为颇感欣慰,他们并不彻底信任这个蜀山来的叛徒,至始至终也为将当成自己人。

    执行暗杀任务时,四人分开行动,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就算那洪满江能够杀死他们其中一人,其他三人也能够轻易走脱,到时候死的人就是他。

    四人心中对洪满江有杀心,可是谁也不敢动手,因为他是大老板看中之人。若他真死在自己手里,大老板一怒之下,说不定就让自己陪葬了。

    在屋子里挨个查探了一遍,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的东西,却始终没能够找出来机关所在。洪满江有些恼怒,抬脚就像那张桌子踢了过去,谁知道他这一踢,正好踢在着腿上,带动了机关。

    五人掉入了密室,正当他们想要寻找密室中的刺杀对象王守仁时,密室厚重的石板却迅速移动了起来。

    洪满江在内的五人武功都不是泛泛之辈,面对撞向自己的石板,各自挥掌抵挡,只听得掌风击打在厚重石板上的巨大声响,可就是无法让石板停下来。

    眼看五人就要被挤在一起,可是石板再次变换了移动的方位,在撞到五人的时候,竟然中途原地旋转起来。

    五人被分开,洪满江跟一名剑侍被石板推进了另一间更为狭小的空间。洪满江双掌放在石板上,似乎是尽力想要将它推开,而那名与他关在一起的剑侍,却将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长剑上。

    他的剑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他也曾用心却记过杀了多少人,可是几下那个数字,夜里就会梦到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来到他枕头边喋喋不休的吵闹。

    为了不让自己苦恼,剑侍以后杀人之后,就会选择闭关,长期的斋戒沐浴,如佛教徒一般虔诚,直到心魔被赶走,已然忘却了自己的罪过。

    眼下,他的长剑只要拔出剑鞘,这位蜀山的剑道高手就会被洞穿咽喉,剑侍对自己的长剑很自信,更得意自己快如闪电的手法。何况那人还是背对着自己,双手都放在石板上,他要出手杀他,他根本来不及出手抵挡。

    何况他还是偷袭,他的偷袭就像是毒蛇,瞄准猎物,瞬间出手,这些年从未失手。

    剑侍觉得洪满江已经是个死人,只是他轻轻按住长剑的手又缓缓地移开了。既然洪满江那里感觉不到半点杀气,他又何必自找麻烦杀了他,招致大老板的愤怒呢?

    他不清楚的是,洪满江的武功高他一筹,不露痕迹的隐藏了杀意。洪满江使出全力推着石板,开口道:“别在一旁愣着,快点来帮忙。”

    剑侍愣了片刻,走到洪满江旁边,伸出双掌推移着石板。洪满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当年师父的一句话:“出色的猎人在狩猎虎豹熊罴之时,是不会被野鸡山狗所迷惑的。”

    洪满江深以为然,他的目标是大老板,自然不能杀死四剑侍暴露自己,非但不能杀,还要极力保全他们。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刻不容缓

    逃生的密室其实并未完全建成,衙门之前的密室很简单,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只建了一半便中途而废了。

    做事情总要周全考虑的王守仁来到吉安后,便吩咐手下人着手修建这密室,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很大的改动。根据五行阵法设置了一些简单的机关。

    洪满江与四剑侍被困在密室中,一时间难以找到王守仁。可是这简单的阵法若想要杀死他们,也实非易事。

    王守仁与大小官员已经由狭窄的通道走出了密室,一群人站在密室的出口,开始讨论起来。

    “依我之见,不如向密室中灌水,淹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伍文定怒气冲冲的说道,然后便叫来手下人,让他们去准备木桶,往这地道中灌水。

    冯牧连忙阻止了他,说道:“万万不可,若我们贸然灌水进去,非但不能淹死对方,反而给他们提供了逃生的路线,到时候我们必然处于危险的境地。”

    “此话何解?”

    “水流一时间难以将地道填满,而他们却能够顺着水流的方向找到逃生的路线,这样一来,先生布下的迷阵就失去了作用,凭他们的武功,那些厚重的石板也只能困住他们一时,但是他们辨不清楚方向,却会消耗许多精力,我们何不以逸待劳,先行布置好机关,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王守仁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传命下去,在这地道的出口处布下三十六重罗网,周围埋伏好弓弩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射击,另外,若还是让他们突围而去,便故布疑阵,将他们引到南边去。”

    裨将领命而去,王守仁带领一众官员住进了一个小屋,远离了中军大帐,此处偏僻,原本是一家农房,因为逃命便空置了下来。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洪满江等人还困在密室中,他们能够听到彼此推动石板的声音,可是推开一块石墙之后,又见不到对方。

    洪满江怨恼的说道:“好狡猾的王守仁,竟然能够布置出这样的阵法,我们出去之后,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四剑侍听在耳中,也没有人接他的话。洪满江知道这四人不是哑巴,不满的说道:“你们倒是出个声,这样下去,不被困死,也被闷死了。”

    四剑侍照旧一言不烦,洪满江自讨没趣,轰然一掌狠狠拍向面前的石板,只听得:“轰隆”一声炸响,厚重的石板被拍成两半。

    这一下之后,他们头顶的石板有一条细微的裂缝出现,只是在这黑暗中,没有人看到。

    “这些石板太过碍事,索性将它们全部打断了,不然会一直困在这迷阵中,何时才能完成任务?”

    洪满江不满的说道,然后又是猛然一掌出击,再次打断一块石板,四名剑侍都听到了他的话,觉得这话有道理,他们已经被困在这密室中一天了,只有这个办法能够逃出去。

    密室中响起一片轰击石板的巨大声响,在地道中传得很远,冯牧在出口处听到动静,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你们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这正好中了先生的计。”冯牧自言自语道,然后急忙叫门外的士兵进来。

    一名士兵进来之后,冯牧一边走一边说道:“快去禀告王大人,让他允许我带领两百人,挑着水去中军营帐。”

    “这是为何?”

    “别问了,赶快去禀告,如今十万火急,稍有差错你担待不起。”冯牧说完,便跑出了门,去他自己的房间取了一个葫芦,葫芦里面是毒药水,这是他按照莫子也的传授的方法炼制的,前后失败了无数次,找了很多蛇虫鼠蚁试验,算是略有小成了。

    他心中焦急,可是片刻之后,两百多名士兵便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冯牧见他们的手中没有木桶,焦急的问道:“木桶呢,没有木桶怎么挑水?”

    “军中木桶就算全部收集在一起,一时间也很难凑够四百个,而且大帐距离河道还有数十丈的距离,恐怕……”

    “如今能够凑够多少木桶算多少,计划改变,所有人成一字长蛇阵排开,留二十人在河边打水,依次传递到中军营帐,事不宜迟,速速行动。”

    冯牧说完,便跑进了中军营帐,听着密室中传上来的声音,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不仅是因为天气的炎热,更因为心情的紧张。

    照此下去,下面那五人很快就能够把阻挡他们的石板墙全部打断,到时候密室顶部承受不了重压,就会倾塌下去。

    这也在王阳明先生的考虑之中,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出此下策。

    “幸好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密室的顶部已经堆满了细砂,只要下面的石板墙全部断裂,天顶就会塌下,到时候泥沙将你们掩埋,叫你们助纣为虐,让你们有来无回。”

    冯牧手心已经出汗,士兵的水还未传递过来,下面的动静却一刻也未停止。那些泥沙倾泻而下虽然能够将密室填满,可他依然不放心,对方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揣度。

    若那泥沙困不住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冯牧唯恐他们死得不够快,打算往泥沙中浇水,然后将自己炼制的毒药混合在其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冯牧的汗水涔涔而下,他身边的士兵也同样神情凝重,下面的轰击声已经小了很多,冯牧知道他们已经破了阵,可是少了石板墙的支撑,密室的天顶怎么还未坍塌?

    “不好,他们已经察觉到了端倪,那最为关键的石板肯定没有打断,大家赶快集合到这上面,听我的口令,抬左脚,一起踩下去,左右左,左右左。”

    冯牧想要用共振的原理踩踏这个已经强弩之末的地面,将下面的刺客掩埋在密室中,扼杀他们的刺杀计划。地面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众多士兵齐心合力,终于将地面踩踏下去。

    冯牧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便在这时,第一桶水终于穿了过来,冯牧连忙将葫芦中的毒药水倒了进去,然后让他们将水倒在这塌陷的地面上。

    紧接着,第二桶水传来,然后是第三桶,看到越来越多的水桶传来,冯牧绷紧的心弦,终于舒缓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下面的五人在泥沙倾泻而下之前,就已经找到了密道的出口,已经快速往出口逃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覆没

    洪满江五人的速度很快,地道的出口就在不远处,隐约还可以看到一丝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

    洪满江大喊一声道:“时间紧迫,来不及找寻机关所在,大家合力将这石门打碎。”

    话音落下,他当先一掌挥去,用了八成的功力,四名剑侍不落人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跟上了洪满江的节奏。

    “轰隆”一声大响之后,几尺厚的石门被震碎,便在同一时间,早已经埋伏好的士兵便各自撒出事先准备的落网。

    只在眨眼之间,五人已经彻底被包裹在罗网之中,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便有成百上千的飞箭密密麻麻的向他们飞射而去。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困住五人的落网被五柄利剑展开,五人从中飞跃而起,躲开了雨点一般的箭镞。

    训练有素的士兵临敌的反应也快,见敌人轻松躲过了偷袭,同一时间抬高机弩,斜斜射向飞在半空的敌人。

    五人各自横剑,剑花挽起,好似风车一般旋转不停,所有的箭矢都被弹开,反弹回来的箭矢还击伤了许多士兵,士兵痛苦的叫喊声响成一片。

    五人迅速落地,所到之处,无人可挡。片刻之后,就有一片血雾升起,下一个瞬间,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倒下去一大片,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填满了整个地面,血流成河,流淌进了地道。

    冯牧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赶来的,他也清楚自己的武功无法阻止这五人大开杀戒,所以当他赶到的时候,士兵正慌不择路的逃跑,脸上是惊恐的表情,嘴里呜呜的大叫,好似见到了地狱的魔鬼妖兽一般。

    屋子里的五人没有停留,解决了最后抵抗的几名士兵,甚至连剑身都不擦一下,便飞身往屋子外而来。

    冯牧一把将手中提起的油罐向他们掷了过去,油罐中的油倾洒出来,便在同一时间,冯牧将点燃的火折子甩飞出去。

    他只希望自己的攻击能够奏效,哪怕烧死一名敌人也好,可是五人一跃而起,躲开了他的攻击,衣服上虽然沾满了血迹,可是却没有沾上一滴油。

    “铮”的一声,冯牧拔出了袖剑,如今他已经不抱希望能够偷袭得手,以这五人的武功,他赤手空拳根本就是送死。

    正当冯牧袖剑刺出的时候,一名剑侍的长剑也迎了上来,剑尖直指冯牧的胸口,冯牧的袖剑相对较短,本就是偷袭所用,而今正面对敌,不免吃了大亏。

    就在冯牧以为自己要被刺穿的时候,突然从耳边掠过一道疾风,冯牧听得真切,是华青峰“洞玄指”出手的声音。

    那名剑侍不愧经久生死搏杀,临敌的反应何等迅捷。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他知道飞在半空中的身子很难躲开,连忙举剑横在自己的咽喉处,想要抵挡那来势汹汹的一击。

    然而,他的眼珠子几乎快要夺眶而出,因为他的咽喉已经被洞穿。“洞玄指”的气剑竟然穿透了精钢打造的长剑,在剑身上留下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同时穿透了他的咽喉。

    那名剑侍到死都不相信自己能被这样轻而易举的杀死,洪满江等人见到之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阁下是无极门中的何人?我们镜月海与无极门素无冤仇,你为何阻挠我们还下此毒手?”

    面对对面剑侍的责问,华青峰只顾着喝酒,根本没想过要回答,他的身后跟着梦白法师和萧楚材。

    冯牧惊喜的看着这三人,有这三个强援,当今武林只怕能要他命的人屈指可数。冯牧向华青峰拱手谢道:“多谢华前辈出手。”

    华青峰再次喝了一口酒,没好气的嗔道:“你是那赵三的传人,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冯牧呆愣在原地,华青峰之前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不过冯牧随即释然,因为他的武功套路很杂,期间又没有多少动武的机会,所以华青峰没看出来也实属正常。

    “若不是楚材告诉我,我险些还被你蒙在鼓里,既然你是那浑人的传人,那你的命就该属于我。”听华青峰的语气,似乎很不满啊。

    冯牧心中疑惑,不知道华青峰跟许爷爷是什么关系,他们同出自蜀山,自然知道各自的身份,而且华青峰的挚爱赵蘅芜听闻是许爷爷的妹妹,这其中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这之中最惊讶的还是洪满江,怪不得四名剑侍不跟他说话,原来他们的声音尖锐,身份无疑是阉割之人。其余三名剑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愤怒,华青峰竟然对他们的责问置若罔闻,当真嚣张到了极点。

    长剑豁然探出,直取华青峰的要害,洪满江自然也一同出手,看在萧楚材眼中满是失望,可是看在华青峰眼中,却别有一番理解。

    洪满江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这位昔日的师叔一眼,长剑毫不留情面的直刺而去,华青峰同样不留余地的出手。

    另一名剑侍也被放倒,这是四名剑侍执行任务以来遭受最大的一次挫折,再不逃走,只怕要尽数折损在此地。

    念头陡转之间,两名剑侍已经撞破屋顶,飞逃而去,洪满江稍有落后,紧随其后,却被华青峰一道气剑贯穿右胸,倒地不起。

    “多谢师叔手下留情,我要将这蜀山叛徒带回去,交由师尊处置。”

    萧楚材看着倒在地上的洪满江,心中有些不忍,感激的看着华青峰,恭敬地说道。

    两名剑侍本以为逃出了屋顶就能够顺利逃脱,两人深谙江湖规矩,分头逃命,可是随即一道气剑激射而出,瞬间穿透了屋顶,紧随一人的气息而去。

    那人被洞穿小腹,兴许是没有亲眼所见,无法准确攻击要害,另一人听到同伴摔倒在地的声音,不敢回头去看,忙着逃命,却被追随而来的气剑贯穿了头颅。

    摔落下去的那名剑侍强忍着疼痛,继续逃命,无数的士兵向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没了之前那般跋扈,不敢与之交手,只盼能够顺利逃脱。

    谁知刚一掠上墙头,就被射成了马蜂窝。镜月海此番派出的刺客尽数折损,无一人逃脱。

    此消息经过千寻阁的暗探传递回去,迅速被江湖中观望的大佬们获知,由此调整自己的方针,原本有帮助宁王的一些门派,也撤回了自己的精英弟子,只留下一些旁门打杂的门徒。

第一百九十章 两军对垒

    刘养正获知派人刺杀王守仁已经失败这一消息的时候,不禁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如此都杀不了他,看来这真是我等的命数吗?”

    因为在此之前,李士实曾经观测过天相,得出的结论是宁王成就霸业途中最大的障碍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不除,他们就很难有所作为,更别说占领南京,攻陷京城。刘养正紧紧握着手中的密报,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知道这个消息早晚会传到宁王那里,到时候自己在宁王心中的信任便会大打折扣。除此之外,江湖上,不论是暗阁还是镜月海,都损失了众多高手,这自然也是反目成仇的隐患。

    若是能够顺利出兵,攻陷沿途的城池还好,若是战争陷入了僵局,最先倒戈的必然就是那些江湖中人。锦上添花未必是好友,但落井下石就一定是仇敌。

    刘养正不能坐以待毙,与其被宁王知晓,追查他的责任,他决定先行一步,告诉宁王这一个消息。

    获知消息后,宁王的脸色阴沉的像黑夜中的一潭死水,静候着人走进去,趁机淹死他。一名仆从很不走运,在他憋着一肚子气的时候,前来报告说两名王妃闹起来了。

    宁王朱宸濠当下怒了,传令让人将那两名没有一子半女只会争风吃醋的妃子拉出去斩首,仆从遭了池鱼之祸,也跟着一起陪葬。

    刘养正背脊发凉,心中担心自己就是下一个替死鬼,他鼓起勇气说道:“殿下,请您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进攻南京,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三军还仰仗你指挥施令呢。”

    宁王看着将事情办砸的刘养正,强忍心头的怒火,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军师所言极是,只是如今那王守仁坐拥十多万兵马,我们贸然出击,有多少胜算?”

    刘养正知道宁王顾及这一层,没办法,最佳的进攻时间已经错过了,如今他也只能豁出去了,说道:“殿下,此时出兵胜算有七成,若是再耽误下去,一旦朝廷的援军赶到,将我们重重包围,那我们就真要出师未捷了。”

    宁王听着刘养正的话,觉得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吩咐下去,准备出兵。”

    刘养正领命而去,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正德十四年七月,被王守仁缓兵之计迷惑的宁王,在洪都集结了兵马,祭天之后,便调兵遣将,挥师向南京进攻。

    因为军队中有许多绿林中人,尽是江湖草莽,手段极其凶残,出手迅捷狠辣,所以宁王的军队所向披靡,兵锋所向,朝廷的军队难以抵挡。

    九江城的防守严密,攻城的部队才架起云梯,一拨江湖莽汉已经抢先掠上了城头,一通砍瓜切菜,杀得九江守城的士兵丢盔卸甲。

    于是乎,九江城仅仅一天的时间,就被叛军攻陷,城中百姓来不及逃亡,有的选择了自刎,有的选择了投降,叛军入城之后,烧杀抢掠,哪里像训练有素的军队,简直是嗜杀成性的草寇。

    宁王入城之后,见到这番景象,骑在马上的他禁不住吐了出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可他绝对不能惩戒这些人,因为这些草莽是他攻城拔寨最有用的工具。

    待他取得了天下,这些人再杀死也不迟。

    宁王派兵驻守在九江以后,便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直接挥师进攻安庆。安庆城出于南京上游,安庆若是失陷,那么水师可以水流而下,到时候势如破竹,南京必然也岌岌可危。

    宁王下令死战,七日内攻陷不下安庆城,大将斩元帅,再不下,副将斩大将,依次递推。除了狠辣的惩罚,更是许诺高官厚禄,如此,攻城的将士和江湖中人,无不热血澎湃,攻城略地,无往不胜。

    宁王的主力部队沿途杀伐果断,只短短几日便兵临安庆城下,宁王一声令下,派江湖中人飞掠城头,配合冲车一起打开城门,妄图一举攻克安庆。

    可是安庆又岂是九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草莽钩爪刚甩上墙头,还来不及飞掠而上,就被射成了刺猬,城墙上更有无数的巨石推落下来,砸碎了很多架冲车。

    妄图速战速决的宁王在安庆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他气得脸色铁青,一挥手,指挥部队用投石机。

    两层楼高的投石机很快被推上来三架,在阵前排开,重达几百斤的巨石被投石机甩上城墙,只听得“轰隆隆”的声响传来,比起那雷霆之威有增无减。

    城墙被砸出了很多深坑,可是厚道几丈的城墙又岂是如此容易被轰踏?城墙上的士兵很多被砸成了肉末,看得人心惊肉跳,全身发软。

    攻城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中途双方死伤无数,可是宁王不死心,他几乎是顾不上吃饭,一直在中军指挥,两名军师刘养正和李士实在帷幄中根据及时的战况做出相应的调整。

    “报,殿下,我军伤亡惨重,是否暂时停止进攻,先行治疗伤员,再继续攻城?”

    “来人,将这个扰乱军心的人拖下去斩了,再有言退者,下场犹如此人。”宁王恼怒的高声喊道。

    帷幄中,刘养正眉头紧皱,苦恼道:“守城的将领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会用兵?”

    “据探子来报,安庆城并无虎将,守城的不过是都督杨锐和知府张文锦,这两人的表现倒真让人意外。”李士实有些无奈的说道。

    刘养正气得牙关紧咬,恨恨道:“这两人当真是碍事,待破城之日,定要将这两人挫骨扬灰。”

    李士实淡淡的说道:“能够兵不血刃才是最好,若他们能够投降,非但不能伤他们分毫,还要以国士之礼相待,如此才显得殿下仁厚,此后用兵,遭遇的阻碍便也小了许多。”

    刘养正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李士实没再说话,对于眼前的刘养正很是失望,身为军师,连基本的制怒都没有,难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殿下找了这样一个人,是下了一记昏招啊。

    投石机威力巨大,可是已经没有巨大的石头了,攻城部队只得找了许多小石头混合在一起,饶是如此也足以将守城士兵砸得脑浆迸裂。

    守城这边,杨锐身为武将,身先士卒,面对敌军不断架起的云梯和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士兵,命令手下人用弓箭和火枪阻击,更是扔下了无数的火罐,城下一片火海,将敌人烧得鬼哭狼嚎。

    战斗持续到了半夜,宁王的精神终于疲乏了,在无数的火把的映照下,他的表情终于不再似之前那般坚定。

    宁王挥了挥手,对手下说道:“鸣金收兵,传令下去,找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城内劝降。”

    安庆城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尸骨累累,终究没有让这座城池落入敌手,可歌可泣,可敬可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守安庆

    在宁王的命令下,手下人找来了一位熟悉安庆的本地人潘鹏,这人早年因为贫穷离开安庆,在外谋生时吃尽了各种苦头。

    宁王在招贤纳士的时候,他出于投机心理也前去小试身手,哪知他多年江湖闯荡的经验,让他成功进入了宁王的府内,成为下等客卿,但总好过落魄江湖。

    跟着宁王的军队出生入死,他也没有多少怨言,毕竟在江湖久了,没有一点本事也难以存活下去。

    潘鹏杀人不行,可是口才倒也不错,往往能将身边的士兵打成一片,大家也乐于听他吹牛。

    这是一个善于迎合上级的人,宁王攻城不下,一时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入城劝降,又拖了几天后,不知道是谁将潘鹏推荐给了宁王。

    宁王立马召见了这位不起眼的小角色,一番交谈下来,觉得此人机敏善辩,能够委以重任,便命令他入城劝降,若成功之后,将他拜为上卿。

    潘鹏心花怒放,可是多年江湖打滚的经历,让此人变得比泥鳅还滑,要他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谋得富贵,他还不愿意做这个赔本的买卖。

    因此他私下找来自己的妻弟陈义入城探听风声,如果城中的守将好说话,他才觉得孤身犯险。

    谁知那陈义刚进入安庆城,就被杨锐命人五花大绑困了起来,杨锐看着一脸无辜的陈义大声骂道:“狗贼,你还有何话说?”

    “将军饶命,小人只不过是代我姐夫前来问候一下将军,没有其他企图。”陈义吓得面无血色,说话也吞吞吐吐。

    “哦?我可听说你是那宁王派来劝降的人。”杨锐恶狠狠的说道。

    “冤枉啊,小人哪有那个本事,劝降的人是我姐夫,跟小人无关啊。”

    杨锐冷哼一声说道:“都不是好东西,身为安庆人,非但不保家卫国,反而帮助乱贼,该杀!”

    那“该杀”二字说得极重,掷地有声,吓得陈义肝胆俱裂,当下带着哭腔求饶,杨锐最见不得这种没有半点血性可言的孬货,当下一挥手,命令手下人道:“将这贪生怕死之徒给我大卸八块,丢下城墙去,正好杀一儆百,看谁还敢来送死!”

    一听到要将自己大卸八块,陈义吓得大小便**,嘴里不住的求饶,杨锐愤怒的盯了这孬货一眼,示意手下快点,手下的士兵便将他拖了出去。

    不消片刻,陈义的手脚头颅被扔下城墙,叛军看到之后,不禁大为震惊,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莽夫杨锐倒好,非但杀了使者,更是将其碎尸,这样的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

    潘鹏得知妻弟被分尸的消息之后,脸上的怒气一下子升腾起来,想到以后在妻子面前没法交代,以后还有依靠老丈人的地方,对方肯定也没有好脸色,说不定就成了仇人,他思虑到这一点,连饭也吃不下了。

    可是对于他而言,更大的噩耗在一炷香后又接踵而至,原来知府张文锦为了表示抗敌的决心,效法了杨锐,将潘鹏在安庆城的妻儿老小甚至岳丈一家都全部抓到了刑场,尽数斩首。

    潘鹏获知消息后,顿足捶胸,大骂一声:“狗娘养的,好狠的心啊!”便随即吐血而亡。于是这个口才不错的劝降之人,还未真正入城便凄然谢幕。

    叛军没想到安庆城中那两位守城官员如此狠辣,不由得在心中生出了畏惧的心里,城中的将士们更是胆寒,生怕自己少有疏忽就被斩首,所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

    宁王获知潘鹏被气死的消息后,对于城中两位食古不化的官员气得当场摔碎了酒杯,大骂道:“传令下去,攻破安庆城之后,将那两个匹夫屠戮九族,那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枭首鞭尸,以壮军威!”

    攻城的叛军再次发起了猛攻,火器原本是打算留到进攻南京时才用,可是面对安庆这一坐坚城,军师刘养正与李士实经过商议决定,将最猛的火力推了出去。

    投石机先行,这一次投递的不仅仅是巨石,还有许多火弹,火弹巨石砸在城墙上,顿时血肉横飞,城墙上好似一片汪洋火海,一副末日景象。

    守军的哀嚎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宁王坐镇中军车上,看着守军逐渐式微,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他以为安庆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准备庆功宴的时候,城墙上响起了杨锐声嘶力竭的怒吼:“不许后退,谁敢后退,后排斩前排!敢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虽然北京保卫战已经七十年,可对于当年兵部尚书于谦的光辉战绩,杨锐还是记在心中。于谦大人遭受了千古奇冤,他一直引以为很,好在后来平凡了,杨锐对他的敬仰有增无减。此刻临阵时,正是借用了于大人的做法,以稳定军心。

    叛军猛烈地进攻,守军誓死抵抗,寸土不让,双方死伤无数,宁王看着源源不断涌向城墙的士兵被烧死砸死,一口气不顺,气得晕了过去。

    叛军暂时收兵,安庆城经过十多天的浴血奋战,几乎每一块转头,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鲜血。

    宁王醒过来之后,询问攻城的结果,刘养正战战兢兢的说道:“回殿下,我军将士拼死进攻,死伤惨重,如今以撤军休整。”

    “我要的是结果。”

    “安庆,至今还未攻下来。”

    宁王朱宸濠彻底怒了,骂道:“你们这帮酒囊饭袋!一个安庆都攻不下来,更遑论金陵!”

    骂完之后,刘养正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宁王砸碎了几件瓷器,命令贴身侍卫给他穿上战甲,他要再次发动进攻,亲自到阵前督战。

    安庆被围攻的消息传到了王守仁那里,虽然事先都料到宁王会速战速决,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一下子都已经兵临安庆。

    得知九江在一天之内便失守,王守仁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连忙召集幕僚们展开军事会议。

    安庆是守卫南京最后的一道防线,不容有失。王守仁心急如焚,命令部队马上集结,火速增援安庆。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战之前

    伍文定领命而去,激动得热血沸腾,杀敌立功的时刻终于到了。

    王守仁接下来的话,让这个激动万分的知府差点气得吐血,因为王守仁说道:“且慢,让部队原地待命,不要进攻。”

    官员们面面相觑,王大人这是要闹那一出,安庆已经危在旦夕,再耽误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前方探子来报,安庆依然在死守中,宁王久攻不下,气得晕了过去。王守仁听到这个消息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他那些幕僚,却暗中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众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老谋深算的王守仁突然开口说道:“马上召开军事会议,针对叛军目前的形势,务必拿出最好的作战方案来。”

    官员们为王守仁马首是瞻,既然是最高长官的命令,哪里敢有半点马虎,迅速行动起来,不消一会儿就做到了桌前。

    “为今之计,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增援安庆,与宁王叛军的主力交锋,与安庆城守军两面夹击叛军;二是调转方向,进攻南昌,彻底断了宁王叛军的后路,各位意下如何?”

    戴德孺当先站了起来,语气恳切的说道:“大人,宁王为了此次造反已经准备多年,在南昌根深蒂固,防守犹如铁桶江山,而我军贸然进攻,必然是久攻不下,届时安庆沦陷,叛军再杀个回马枪,我军势必会腹背受敌,陷入绝境,军心涣散,还怎么平叛?而大人也说了,叛军进攻安庆久攻不下,士气低落,早无恋战之心,我军如果赶去增援,击溃叛军,南昌不攻自破,岂不是一举两得?”

    戴德孺此番分析,头头是道,立马便有官员站起来说道:“下官附议。”

    一时间附议戴德孺的官员全数站了起来,王守仁看着众志一心的幕僚们,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必须进攻南昌。”

    一众官员听到王大人独断专行的话,差点没气得吐血,王守仁看着自己的幕僚脸上是惊讶的神情,开口解释道:“我仔细一想,南昌处于安庆上游,若我军越过南昌直接攻击安庆,则南昌守敌必然会攻击我军后部,断我粮道,腹背受敌,失败必在所难免,而安庆守军只能自保,如何与我军前后夹击敌军?”

    伍文定问道:“南昌城池坚固,一时之间如何攻下?”

    “诸位请听我一一道来,此次宁王率精锐进攻安庆,南昌防守势必空虚,此时不进攻,更待何时?南昌一破,宁王必定回救,首尾不相顾,无需时日,叛军必败!”

    众官员听了王守仁的话,陷入了深思,王守仁不等他们提出异议,马上叫来传令兵,让他让部队迅速出发,进攻南昌。

    王守仁回头望了一眼安庆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祈祷安庆能够多坚持几天。若是宁王舍弃南昌,拼死进攻安庆,那么安庆失守之后,金陵也暴露在敌军的铁蹄下,王守仁不敢想象这个。

    他甚至不敢去想,攻陷了南京,已经坐拥半壁江山的宁王,他一个巡抚还有何力量与之抗衡。他心中万分担忧,可是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唯有冷静,他才能指挥好这场至关重要的战役。

    正德十四年七月戍申,王守仁大军出发,一朝廷的名义,向江西全境发布勤王军令,并率领直属军队日夜进军,很快抵达临江府,在那里,他再次会合了临江、赣州、袁州各地赶来的“义军”,总兵力达到八万余人。王守仁不敢有丝毫懈怠,马不停蹄的行军,他命令军队加快行军速度,终于在七月十七日,到达了南昌城外。

    南昌城内的守军见王守仁大军压境,早已吓破了胆,而王守仁熟读兵法,深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道理。他派出细作四处散播消息,鼓吹自己带领了三十万大军前来讨逆,城中守军犹如惊弓之鸟,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除此之外,细作还混入城中,四处张贴告示,让百姓不要卷入战争,王大人的军队军纪严明,绝不滥杀无辜,若有人帮助宁王倒行逆施,则会株连九族。

    原本南昌城中的百姓听说大军压境,还做好了誓死抵抗的姿态,听说不会屠城,都纷纷放弃了抵抗之心。这样最直接的后果便是南昌守敌被彻底孤立,已是四面楚歌的境地。

    夜黑,风高。

    杀人正当时。

    夜风中,经过挑选而出的练家子,两两一组抬着云梯风一般出现在南昌城的城墙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云梯架上了城墙。

    后队是身轻如燕的敢死队,携带连发的弓弩和锋利的军刀,踩在云梯上迅速占领制高点。

    虽然做了万全准备,首次冲锋依然遭到了顽强的抵抗,王守仁急忙命令部下准备攻城器械,轰击城门,分散敌军注意,配合先头部队。他气势威严的说道:“先前的佯攻已然起到了诱敌之效,此次攻城,由我亲自督战,志在必取!一鼓令下,附城!二鼓令下,登城!三鼓令下未登城,杀军!四鼓令下未登城,杀将!”

    将士们都清楚军令如山,王大人言出必行,先锋大将身先士卒,士兵们个个争先,嘴里发出怒吼,声震四野。这一次进攻,竟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士兵们轻松爬上城头,攻城的士兵更是惊讶,因为他们轻易的就撞开了城门。

    “派一支小队前去查看,恐有埋伏。”王守仁命令道,大军随后跟上。可事实证明,城内守敌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便被那气势吓得闻风丧胆,早已逃得不见了踪迹。

    临时招募的士兵中有很多是江湖草莽,缺乏军纪的约束,入了城之后竟然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宁王的宫殿也被焚烧,王守仁得到消息,猛拍桌案,大骂道:“这些莽汉,坏我大事。来人,将那些带头的抓起来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这件事之后,王守仁得到了百姓的支持,因为他们看到了王大人言出必行,没有屠戮无辜的百姓,而那些为恶的士兵也被就地正法,所以谈到王大人时,无不交口称赞。

    两天之后,探子回报宁王已经率领主力撤回,准备前来南昌决战,不日即将到达。消息传来,众官员无不震惊,刚占领南昌,根基不稳,如与叛军主力交战,胜负难以预料。

    王守仁笑了,他的心头之患解除了。面对幕僚们的担忧,他出声安慰,让手下设置好陷阱,准备宁王的大驾光临。

    刘养正得知宁王撤兵的消息,当下面无血色,不顾侍卫的阻挡,冲到宁王面前,用几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撤军啊,如若撤军,我们这些日子的心血岂不付诸东流。而南昌已然失守,再长途奔袭援救已无战略价值。”

    宁王冷冷的看着刘养正,一言不发,这时候发丝雪白的李士实也闯了进来,高声请求道:“殿下不要理会南昌,为今之计只能死攻安庆,直取南京!如此殿下才能坐稳根基,万不可回救南昌,以绝后路啊。”

    宁王冷冷的看着两位军师,心中对他们的信任已经降到了低谷,这些日子以来的失利,让他怀疑这两人是与王守仁暗中勾结,只是没有切实的证据,才没有动手除去这二人。

    正德十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宁王朱宸濠率军自安庆撤退,抵达鄱阳湖西边的黄家渡。

    在这里,曾经从他手中逃脱的王守仁已经等候多时。孙燧以死明志,王守仁一刻不曾忘记,如今他就要让这个野心家为自己的残忍付出代价。

    “大人,敌军众多,我等立足未稳,应当坚壁清野,以逸待劳,何必要呈一时之块,与之正面抗衡?”

    “敌军虽众,但攻城不利,士气不振,我军已断其后路,且以大义之军讨不义之敌,天亦助我!望诸位同心,以锐兵破敌,必可一举荡平!”

    王守仁信誓旦旦的说道,这张大网已经布下,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仇雪恨,为国锄奸的时候,到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血战鄱阳湖

    鄱阳湖,黄家渡。残阳如血,水天一色。

    宁王大军到达鄱阳湖,没有立即发动进攻,长途奔袭,宁王下令原地安营扎寨。到了七月二十二日,双方兵力集结完毕。二十二日,深夜,王守仁的营帐中灯火通明,因为之前的夜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部下提议夜袭,被王守仁否决了。

    二十三日这天,王守仁只是派出探子,没有率先发起攻击,宁王也在观望。风吹水面,荡漾起无数的涟漪,似乎预示着动荡的来临。

    深夜,王守仁命令伍文定担任先锋,率数千精兵在黑夜的掩护下偷袭宁王军,士兵们刚泅过水,还在半道上便被叛军包围,敌将狞笑道:“我等恭候多时了。”

    伍文定早就料到会被包围,当下并不慌乱,朗声喊道:“有埋伏,将士们,随我杀出重围!”

    “休要放走敌人,众将士给我杀。”敌将大喝一声,举刀追赶而去,身后的主力军,紧随其后。

    王守仁坐镇中军,看着伍文定带领的兵马节节败退,终于微微点头,冯牧站在他身旁,明白了这是王阳明先生设下的诱敌之计。

    瑞州通判胡尧元带领五百精锐,埋伏在灌木草丛中,看着伍文定狼狈逃窜,不予理会,叛军叫嚣着追杀,胡尧元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在等待王大人的信号。

    叛军终于通过了,王守仁猛然挥下手,军阵中便有士兵同时吹响三个牛角号,胡尧元拔出腰间长刀,命令伏兵偷袭。

    在黑夜的掩护下,五百伏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叛军的后方,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一通砍瓜切菜,顿时哀嚎连连,叛军不明就里,顿时乱作一团。

    伍文定嘴里哈哈大笑,道:“大人此计高明,将士们随我杀个回马枪!”

    叛军遭遇前后夹击,只得分兵应对,黑夜中刀光剑影,惨叫破空。

    王守仁听在耳中,不为所动,在火把的照射下,脸上是坚毅的神情,他再次挥手,顿时十数盏孔明灯飞起。

    见到攻击的讯号,早已经埋伏在叛军侧翼的临江知府戴德孺和袁州知府徐琏,各领上千士兵杀出,叛军陷入四面包围的绝境,军心大乱,有的丢下兵器逃跑,有的跳入水中。

    叛军大败,王守仁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该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命令主力部队,向宁王中军发动总攻。”

    平叛军士气如虹,叛军兵败如山倒,眼看就要溃败,刘养正和李士实跪倒在宁王面前,请求他撤离,保存实力,待时反扑。

    “本王不会逃走的,起兵之时,已无退路!而今到如此地步,战死则已,绝不后撤!”宁王说着,拔出腰间宝剑,一剑斩断桌子,怒道:“再敢言退者,杀无赦!”

    “既然殿下已经下定了决心,我等必定誓死追随,眼下士气不振,需要重振士气,与敌一较高下。”李士实坦言道。

    宁王看着李士实,出声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了李士实的建议,宁王召集败退的士兵,阵前喊话道:“我军虽初战失利,但主力尚存,诸位全力杀敌,带头冲锋者,赏千金!但凡负伤者,皆赏百金!”

    叛军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欢声雀跃,拍手称好。原本低落的士气再次被激发,每个人都好似疯了一般,热血沸腾。

    “传本王的命令,让九江、南康的守城部队撤防,火速赶来增援,此番尽数出动,誓要一举擒杀王守仁!”

    敌军倾巢出动,声势浩大,蔚为壮观,王守仁站在箭楼上,看着黑压压一片的叛军,没有丝毫慌乱,冯牧陪在他身边,面对从未见过的阵势,大开眼界。

    王守仁命令伍文定率前锋迎敌,几次冲锋后,伍文定被砍伤,被副将拼死救回,前方的士卒被砍杀殆尽,前军几乎全线崩溃,死伤无数,中军也开始混乱起来。

    王守仁在箭楼上看到前军作战失败,忙召集手下问道:“伍文定何在,命他死战不退!”

    接到命令的伍文定,不顾左手上的伤势,拔出宝剑,指剑于地,大声呵斥道:“此地为界,越界立斩不赦!”

    可是面对叛军发了疯一般的进攻,士卒们胆战心惊,仍有人越界逃跑,伍文定亲手斩杀数名逃兵,士兵无不惊骇。再看后面是王大人安排的士兵,手持刀剑严阵以待,哪里还敢逃跑,只得拼死一战。

    朝廷军逐渐挽回了劣势,便在此时,湖中突然传来巨响,好似蛟龙出水!

    无数石块铁弹从天而降,前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王守仁远望着敌军的攻击,微微皱眉,另一方的宁王却怒不可遏,他想要尽早结束战斗,便命令停泊在鄱阳湖的水师舰队向岸上开炮,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战局急转直下,伍文定手握宝剑,站立原地,岿然不动。一枚火弹在他身旁落地,伍文定受到波及,胡须发丝都被烧灼,他就地一个打滚,扑灭火势,继续指挥战斗。

    受到鼓舞,平叛军队士气大振,叛军则更是嚣张,两军在鄱阳湖边僵持不下,竭力厮杀,刀光剑影,你争我夺,死伤惨重。时近黄昏,双方精疲力竭,胜负只在一线之间。

    宁王脸上焦急万分,完全失去了王者应有的气度,此战他已经赌上了所有身家性命,许胜不许败。

    就在他全神贯注,准备发起更大一次冲锋时,对岸战船突然发出轰鸣,火箭炮石从天而降,一举击沉了宁王的副舰,旗舰也被击伤,濒临沉默的险境。

    李士实眼见王守仁出其不意的攻击,大骂一声:“好个狡猾的王守仁!”说完竟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刘养正口中喃喃念叨着:“那些江湖门派收了我那么多好处,竟然作壁上观,无所作为,真是厚颜无耻至极,难道我等真的大势已去?”

    念完,这位军师颓然推倒在地,如同丧家之犬。

    宁王不甘心战败,还想继续指挥战斗,却在部下的掩护下,撤离了战场,鄱阳湖上的这场对决,王守仁阵斩叛军二千余人,而跳河逃生淹死者过万,可谓大获全胜。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御驾亲征

    遭遇此次火炮攻击,叛军败局已定,宁王在左右的掩护下,避开了火炮的攻击,安全撤离战场。

    可是这位心比天高的王爷,并不甘心失败,看了一眼残兵败将,他发出了一道命令,让士兵将所有的舰船集结起来,退却到了鄱阳湖岸的樵舍。

    夜风肆掠,水面上掀起惊涛骇浪,许多士兵还未从先前的大战中缓过神来,以为又是敌人的进攻,吓得大喊大叫,顿时哭嚎声响成了一片。

    宁王站在甲板上,回头望了一眼烽火冲天的战场,一个浪头打过来,船身剧烈摇晃,若不是贴身侍卫扶着他,他险些一头扎进水中。

    介于船身晃荡得厉害,宁王下令将所有战船用铁链串联起来,李士实尚在昏迷之中,刘养正心如死灰,好似中了邪,兀自在船舱喃喃自语,所以宁王这一命令,两人都不知道。

    二十六日,黎明悄然退却,天际破晓,水平面升起一轮红日,顿时霞光万丈。

    宁王朱宸濠伫立旗舰的甲板上,经过后半夜的休整,原本乱作一团的军队好不容易恢复了纪律。宁王让人将几个阵前带头逃走的先锋大将绑了出来,就在他要发出命令将这些人斩首时,顿时炸响之声犹如雷霆万钧一般传来。

    原来是休整好之后的王守仁重新部署了兵力,派出了舰队前来进攻。此次主动进攻,戴德孺率左翼,徐琏率右翼,胡尧元压后,得力干将伍文定负责准备柴火和草船。

    “瞄准他们的主力舰队开炮!”宁王大吼道。

    部将无可奈何道:“殿下,昨夜一战,我军的火炮已经被敌军摧毁,如今已经没有大炮了。”

    宁王听完,回头望向那名大将,猛然拔出腰间宝剑,还未等他砍向那名大将,戴德孺的火炮已经打了过来。

    同一时间,徐琏和胡尧元也发动了攻击,点燃火的草船借着风势,与宁王的舰队相撞,宁王舰队被连在一起,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庸才误我!”宁王气得全身哆嗦,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在地上。叛军顿时没了主心骨,有的弃船逃走,有的跪地投降,有的还顽强抵抗。

    这场晨曦出现的战役没有深夜那场血战来得激烈,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叛军被大火烧得灰头土脸,一方面忙着救火,另一方面还得应对射来的飞箭,早就无心恋战,纷纷投降。

    到了最后,宁王军被王守仁几路大军包围,宁王被生擒,昏迷中的李士实和痴痴呆呆的刘养正也一并被捆绑着押到王守仁军帐前。

    宁王看着王守仁,眼中含有杀意,怒道:“本王是藩王,你一个巡抚竟敢以下犯上,你不怕株连九族?”

    “王爷拥兵自重,下官食君之禄,不得不为君分忧。”

    “此我家事,何劳费心如此,王大人陷我于不义,究竟意欲何为?”

    “是非对错,自有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审讯。”

    宁王终于慌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再怎么装腔作势也难以恫吓住眼前的王守仁,他语调凄婉的问道:“王先生,我愿意削除所有护卫,做一个百姓,可否?”

    “有国法在,未敢徇私!”

    宁王苦笑着,被士兵押解进了监狱,留给王守仁一个落寞的背影。王守仁看着作茧自缚的藩王,自顾自说道:“为了狼子野心,让生灵涂炭,如今兵败被擒,悔之晚矣。”

    京城虽然已经获知了宁王叛乱的消息,可没有想到叛军已被王守仁打败,就连罪魁祸首朱宸濠都被生擒了。

    京城许多官员称病在家,有的还以各种理由回家,他们惧怕宁王会挥师北伐,一举攻入京城,毕竟当今皇上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京城笼罩在一片惶恐不安的情绪中。

    兵部尚书王琼对于那些鼠辈的行为嗤之以鼻,对一同上朝的同僚说道:“只要有伯安在,宁王的野心就不会得逞。”

    面对众多同僚的质疑,王琼偷偷说出自己已将旗牌借给了王守仁,并且相信王守仁的才能。在天子脚下,习惯了太平子日的官员们没有当面让王琼难堪,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苦笑,让王琼特别尴尬。

    接到大臣的奏章,皇帝朱厚照当下哈哈大笑起来,还没等大臣们反应过来,他便开口说道:“准备兵马,朕要御驾亲征!”

    大臣们面色惨白,纷纷上书阻止,可是君无戏言,朱厚照对于大臣们的上书充耳不闻。一些性子刚烈的大臣只得冒死直谏,用头在地板上磕出了血,朱厚照只是命人将受伤的大臣带下朝堂,让御医好生诊治,依然不改变亲征的想法。

    大臣们无计可施,只得推出阁老杨廷和,希望他出面劝解皇上,不要让万金之躯犯险。

    杨廷和苦笑,执掌内阁这么多年,真当他这个首辅白当的,他收受了宁王的贿赂,当今皇帝哪里会不知道?他很清楚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用意,君臣之间心照不宣,哪里是这些言官所能理解的。

    皇上除了护龙卫,还有更广泛的消息网,锦衣卫遍布天下,宁王叛乱的消息,只怕早已经在掌控之中,而皇上选择密而不发,隐忍了这么久,城府之深,这些立于庙堂之上的学士真的就一无所知。

    今年二月皇上就下诏要巡幸,南下山东、江南,被他上疏谏阻,说东南为国家财赋所出之地,近年大水为灾,徭役繁多,赋税严重,民不能堪,若再加上军旅经过,百姓如何生存?又说水道狭窄,不适宜大船经过,还会干扰漕运,让皇帝放弃南巡。

    在他上疏之后,部、寺大臣以及科、道也一同附议,连续上疏,谏止南巡,皇上不是赌气没有采纳吗?

    而到了三月,科道官纷纷上奏谏阻,还有以死相谏的人,陛下不是龙颜大怒吗?不是廷杖了修撰舒芬等一百零七人于午门,很多都被打死了吗?

    这件事一直闹到四月,皇上才放弃南巡,而今之时,要让他放弃亲征,他杨廷和哪能做这样的蠢事?

    这一回皇帝陛下是铁了心要去江南了,谁敢劝阻,只怕丢官是小,满门抄斩都有可能。杨廷和宦海沉浮数十年,连这点揣度人心的本事也没有,哪能有今日之荣耀?

    老谋深算的首辅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皇帝陛下一心一意要前往江南,哪里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根据可靠的情报,皇帝陛下似乎为了一个人而去。

    出了正阳门,杨廷和看着穿戴盔甲,雄姿英发的皇帝,沧桑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笑意,言辞恳切的说道:“陛下此番亲征,万望保重龙体,一切以社稷为重。”

    “朕知道了,杨卿家不必多虑,朕活捉了乱贼便回。”

    说完,皇帝陛下在宠臣江彬的护卫下,出了紫禁城,向江南而去。

    皇帝回望了一眼帝都的繁华,在心中暗自感叹:此番出京,不知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他要引蛇出洞,不惜以身犯险,为了整个帝国的未来,他必须寻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挟持

    战事告一段落,王守仁率领的平叛军大获全胜,庆功宴上,几个知府和一众官员,纷纷向王守仁敬酒,表达对他的钦佩之情。

    王守仁静坐首席,缓缓举起酒杯,将酒泼散在地,平声静气的说道:“这杯酒,敬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没有他们的浴血拼杀,我们不会战胜敌人。”

    在王守仁的带领下,手下的官员也都纷纷将酒泼洒在地,冯牧没有与那些官员同桌,他还不够资格。

    酒鬼华青峰,还有萧楚材和梦白和尚,自从上次救了他之后,也都留在了王守仁的衙门中。

    只是战争无论多么惨烈,只三人也没有冲到前线与敌人厮杀,冯牧在想,若有他们助阵,带头冲锋,一定能够震慑敌人,加速获胜。

    他始终陪在王守仁左右,并不清楚身处后方的三人暗中做出的贡献,自古战争就是阴谋诡计迭出,宁王在正面对敌的时候,自然也会派出死士刺客,执行暗杀的任务。

    只是暗阁的堂主,还有四剑侍被诛杀之后,江湖门派中就有些忌惮王守仁身边潜藏的高手。

    当然也有些不成气候的江湖游侠,经不住宁王高额悬赏,冒死前来暗杀王守仁,都被华青峰三人不费力的给打发了。

    第二杯酒,王守仁的语调有些感叹:“当初我逃出南昌,孙大人本有机会逃跑,却选择留下牵制宁王,为我们争取了时间,这杯酒敬他。”

    众人附和王守仁,再次将酒洒在地上,第三杯酒王守仁举起来,朗声说道:“这杯酒敬在座诸位,大家竭忠尽智为国效力,实乃社稷之福。”

    他说完,就将酒杯凑到了嘴前,戴德孺当先说道:“大人言重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养兵千日不就是等着用兵之时吗?”

    伍文定声调粗犷,他本是知府,可是五大三粗,倒更像冲锋的武将,他举起酒杯,道:“王大人,下官经此一役,对大人的用兵之道,打心眼里佩服。我敬你。”

    伍文定说完,官员们纷纷举杯,王守仁微微点头,众人将酒一饮而尽。冯牧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些文人出生的官员,倒也有几分江湖豪客的爽快。

    他自顾自吃着东西,因为跟他同桌的是一些乡绅名流,在远一些就是一些官员家属,冯牧与他们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吃饱喝足之后,就独自走出了大厅。

    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华青峰等人,有时候看到他们的身影一闪而逝,等他追上去时,又没了踪影。

    冯牧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木门上的锁掉落在地,看样子是有人打烂了他的锁,进入了他的房间。

    冯牧以为是华青峰,因为这个酒鬼半醉半醒的,做事情有些糊里糊涂。

    冯牧正想找他们询问清楚,他们为何还留在军营中,当初不是说过要走的吗?

    难道华青峰还不死心,还在为赵蘅芜的死耿耿于怀,迁怒王先生?冯牧想到这一层,兀自摇了摇头,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华青峰这几日虽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并未对王先生出手,由此看来,他的目的不是王先生。

    轻轻推开房门,冯牧觉得华青峰在等他,他也正好可以询问清楚,谁知推开门之后,竟然是一个少年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见他进屋,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冯牧有些错愕,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人比他要大上几岁,眉目如画,样子清秀,很是俊朗。茫然的抬了一下眼,冯牧出声问道:“少侠是何人,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见教?”

    少年霍然起身,冯牧抬眼看去,这人比他高出小半截,若非脸庞稍显稚气,倒比成人矮不了多少。那名少年向他拱手施了一礼,道:“无礼之处,还望不要怪罪,只因你实在太难请,我们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们?意思是不止你一个人,还有谁在这里,不妨请他出来说话?”

    冯牧有些惊慌了,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另外一人的气息,而且对眼前这名少年的气息,也未能完全掌控,对方的气息若有似无,就跟喝醉酒的华青峰一样,所以他才会误以为是华青峰在等他。

    “小友误会了,这间房间里,只有你我二人。在下的同伴为了让我能够顺利与你交谈,正在设法与你的朋友交涉。”

    “怕是将他们引诱出去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蜀山的人当真难缠,这些天让我们吃足了苦头,不过好在有三位长老和多名护法在,倒也能平分秋色。”

    听到对方出动了这么多人,看来他们此次目的不简单,而且势在必行。冯牧淡淡说道:“敢问少侠如此大费周章找我,所为何事?”

    那少年语调平静,说道:“既然小友明白了,那我也不卖什么关子,小友身上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还请到寒舍作客一段时日。”

    冯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哼一声说道:“少侠来者不善,想必一定身手了得,我若不肯答应,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对吧?”

    少年同样微笑,没有回答冯牧的话,他的笑带着极度的自信,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嘶”的一声,冯牧便拔出了袖剑,袖剑好似灵蛇吐信,寒光乍现,瞬间便已经刺到了少年的胸前。

    冯牧对自己这一招也很有自信,况且为了准备这一招的攻击,他故意与少年说话,渐渐拉近距离,以达到十成的把握。

    他相信在那样短的距离,这位少年是难以避开的,冯牧没打算要他的命,可是却攻其要害,只求一招制敌,然后审问这少年的目的,是被何人指使。

    冯牧自信满满的攻击却被少年挡下了,那少年不躲不闪,只不过是伸出两根手指,便夹住了冯牧那纤细的袖剑,手腕一用力,便听得“铮”的一声脆响。

    那以坚韧柔软著称的袖剑竟然被他折断,这让冯牧感到彻底的惊愕,若说他使用的是坚硬的利刃被折断,他还能够理解,可是他的袖剑重在偷袭,剑身柔软,弯曲一个半圆都没问题,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折断了。

    少年两指夹着断刃,抵在冯牧的脖子上,微笑道:“我赢了,现在你该跟我走了吧。”

    武功相去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冯牧心中颇感无奈,只得在少年的挟持下,跟他离开了房间。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追踪

    冯牧不会吃眼前亏,可并不意味着能够任凭那少年摆布,他被少年挟持,却总在找机会脱离他的掌控。

    可惜,少年似乎早就知道冯牧是个不安分的主,所以在制住他的时候,就给他服下了一枚药丸。冯牧能够感觉到药丸入口即化,然后五脏六腑便是一阵刺痛。

    少年飞掠上屋顶,冯牧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飞离了重兵把守的衙门。王守仁去了监狱,他给朝廷的奏疏已经快马加鞭传到了京城,可是皇上却迟迟没有圣旨下来。

    如何处置朱宸濠,王守仁不敢擅作主张,当他听闻到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并且那爱玩的主已经在南下的路上,饱经沧桑的王守仁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隔着牢房,他看着沦为阶下囚的宁王朱宸濠,这个人曾经是高高在上,身世煊赫的王爷,而今就连做一个庶民也不可能,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朱宸濠坐在监牢的地板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自从萌发了造反的念头以来,他每天都在谋划算计,患得患失,而今虽然被站在面前的男人击败,可他的内心,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已将你战败的消息上书朝廷,可皇上获知后,竟然决定御驾亲征,你说他是不相信叛乱已平,还是另有目的?”

    王守仁语调平静的询问朱宸濠,丧失了宁王这个封号,沦为阶下囚的朱宸濠,听到王守仁的话,只是哂笑道:“那昏庸之君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我不奇怪,我只恨遇到了你,若非你阻止我,我早已经将那昏君拉下宝座,问鼎至尊。”

    听着朱宸濠口出狂言,王守仁并未出声反驳,事实上朱宸濠若真的拿下了南京,再以此为根基出师北伐,胜负真的难说。可王守仁看着眼前的男子,又不禁摇了摇头,缓缓道:“你做不了那高位,不论是眼界还是气度,你都不可能走到那一步,就算没有我,也同样会有人出面阻止你,做一个藩王,便是你的极限,你的气运只有这些,再要更进一步,便是逆天而为。自古逆天者都是大贤大能者,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你虽占有天时,却无地利人和,失败早已注定。”

    隔壁监牢中的李士实和刘养正听到王守仁的话,只是沉默的低垂着头,没有出声反驳,因为他们作为军师,本该是出谋划策,为殿下顺利进军立下汗马功劳,偏偏有些意见得不到采纳,而王守仁这个对手用兵,又确实在他们之上。

    “那敢问王大人,你立下这等不世奇功,又能得到什么呢?”

    面对朱宸濠的质问,王守仁轻轻合上双眼,微微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能得到一个心安。”

    朱宸濠笑了,这个回答虽然显得很迂腐,可他相信这是王守仁的心里话,这个读书人不被高官厚禄所收买,也不为金银财宝做动心,威严加之于身而不改其节,挫败横亘在前而无所畏惧,这样一个人作为对手,是无法战胜的。

    曾经的王者感叹道:“好一个心安,我终于明白我之所以失败的理由了。”

    王守仁吩咐看守好生看管,不要有什么闪失,看守如履薄冰的应承下来,王守仁才独自出了牢房。

    “宁王,你之所以失败,其实是败给了自己,你既没有识人之慧,又没有自知之明,当今圣上御驾亲征这一举动你竟然以为荒唐可笑,而不深究其中缘由,这便是你无法取而代之的根本宿命。”

    正在王守仁感叹之际,护卫来报,说巡抚衙门出了大事,王守仁询问何事如此慌张,那人说衙门好几间房子坍塌了,而且在衙门作客的华青峰等人也消失了。

    王守仁露出思索的神情,护卫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好几个兄弟亲眼看到华先生他们与一些人打斗,双方激烈的交手,很多人受到了波及,在他们消失之后,冯牧也不知所踪了。”

    “看来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棘手了,吩咐下去,派人四处打探消息,一旦获知冯牧等人的下落,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来。”

    护卫领命而去,王守仁快步登上马车,往衙门赶去,他要看一看现场情况,如今只能初步判定冯牧的身世不简单,只是不清楚能够复杂到何种程度。

    王守仁没有想到,平定了叛乱之后还有更令人伤脑经的问题出现。比起战场上的奇谋诡计,应对暗处的偷袭暗算更让人觉得窒息。

    何况还有皇帝要亲自南下,王守仁还得应付那个表面玩世不恭,内里却韬光养晦的主,他原本就飞速运转的头脑,觉得有些发胀,急需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二者之间会存在联系,他那里会想到九五至尊会跟那些江湖草莽扯上关系,而且还都跟小孩子冯牧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关系?

    身材瘦削,个子高挑的少年在前头飞奔,在屋顶上自由的穿行,冯牧紧随其后,可他用尽全力也无法追赶上少年的脚程。少年距离他始终两丈,隔得太远就会故意放缓速度,冯牧清楚这是对方无言的轻视。

    他修炼武功也有好几年了,自认为比起很多成年人都不逊色,而且一般的武林人士都能够对付,可是跟眼前的少年比起来,他就不敢再桀骜。

    华青峰三人追赶着另外一群人,那些人中或轻或重都受了轻伤,而华青峰这边,除了武功差一些的萧楚材有些伤痕之外,华青峰和梦白和尚都无碍。

    华青峰等人连追了十多里,感觉中了声东击西的圈套,可是明白过来已然不及,那时候冯牧早已经被少年人挟持而去。

    冷笑一声,华青峰“洞玄指”破空而去,刺向一名老者的后背,那名老者似乎是感觉到了后背的凉气,侧身躲开,那凌厉的一击只是划伤了他的手臂。

    “许久没跟‘无极门’的人打交道了,想不到这一次他们会为了一个小孩,下这么大手笔,看来冯小子不简单啊。”

    华青峰略微感慨,继续追赶前方的人,既然明知中了计,那就跟着他们闯入无极门总坛,诺大一个江湖,龙潭虎穴总要闯几个,当不负这大好韶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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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行者介绍:
待人当求儒家之信义,处世需效墨家之兼爱,修身秉承道家之超脱,治国应持法家之严明,勾斗必用兵家之权变,谋略可奉鬼谷之诡谲。
“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古语虽没错,但老祖宗遗训却可以颠倒过来。
一个略带痞气的正义少年,回到明朝的中后期,平匪患,荡倭寇,斗奸佞,延国祚,书写一代行者的别样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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