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帝乞降
见马士英不回答,多铎又冷笑道;“怎么了?马首辅不好意思说么?要不要本王来替你说说啊?也许,可以从你们成立伪明朝廷开始……”
“不必了!”马士英心下苦涩,却是立刻打断他的话,强撑着回道:“你就闭嘴吧!我大明再是不济,本首辅再是不堪,也轮不到你这蛮夷之辈,来对我等指手画脚!”
“哟,口齿强硬,甚是不错嘛。”多铎又是咧嘴一笑:“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废话了。马士英,你听好了,本王现在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立即向我大清投降,可保你富贵前程。二嘛,便是去为那明朝效死,本王亦不阻拦,成全你的清名便是。”
马士英喉头涌动,额头青筋暴起,立即厉声回道:“多铎!你以为,本首辅是贪生怕死之人么?!莫要多说了,请速速送我去法场,马某要用这一颗脑袋,为我大明尽忠,为我华夏殉节!”
他说到这里,目光却又扫向一边,望向那脸色复杂的赵之龙,恨恨道:“马某一生,行得端,坐得正,更不吝以一腔热血,祭奠家国,报效朝廷!而不象某些腌臜贼厮,世沐大明皇恩,身受先帝重托,却是腆颜而降,卖主求荣,实是无耻之尤!哼!马某此番身死,亦要化为厉鬼,绝不会放过你等汉奸宵小!”
“你!……”
马士英的话,让赵之龙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恼羞成怒的他,正欲反驳开骂,却又被多铎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赵之龙心下羞恼之极,却只是支吾不语。他紧咬牙关,恨恨地盯着那正冷笑阵阵的马士英,恨不得将此人,当场活劈成两半。
多铎缓步上前两步,与马士英相对直视。
“马士英,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要为明朝效忠,为朝廷效死。这般志向,倒是可嘉。只不过,本王在想,你想要效忠的朝廷与皇帝,只怕未必如你这般,最终强硬到底呢。”
他一说完,未待马士英回话,便转头向那一直沉默不言,有如一具木偶般的弘光皇帝大声喝道:“朱由崧!本王也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投降我大清,可保得性命一条。二则是如马士英这般,定要自寻死路,那本王也立即成全你,就在这中军帐外,将你砍头了事!”
多铎的话语,凌厉峻刻,杀意重重,令听了话语的弘光皇帝朱由崧,下意识地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抬起头,还未来得及张嘴,正好遇到多铎锐利又凶狠的目光,吓得又是浑身一颤。
“朱由崧!是要死还是要活,快回话!本王可没耐心,与你这头肥猪玩甚弯弯绕!”多铎冷笑着加了一句。
弘光皇帝那被打肿的双颊,不停地颤抖着,他转头望向一旁的马士英,两人目光相遇之时,他的神情,变得怪异而复杂。
“陛下,不可……”
马士英一语未完,弘光皇帝已是扑通一声,径直跪在豫亲王多铎面前。
“豫亲王!在下愿降!愿降啊!只要能保住在下之性命,在下愿放弃这大明皇位,归顺大清!”
弘光皇帝说到这里,已是涕泪横流,眼神之中满是哀切乞怜之意。
他略一犹豫,竟又朝那多铎,连磕了三个响头。
弘光皇帝的额头,用力击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通通声,一时间,响彻整个中军帐中。
这磕头之声,亦有如一柄沉重在大锤,狠狠地锤砸在马士英心头,让他心脏迸裂,鲜血淋漓。
这一刻,多铎放声大笑。
“不错,不错,朱由崧你这个狗屁皇帝,倒是能屈能伸,识时务得紧呢。”多铎连连点头,一脸嘲讽与鄙视交织的模样。
他缓步走了过去,在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肩上,轻轻地拍了拍:“也罢,本王就暂且留你一条小命吧。到时具体如何发落,等押你回到北京之后,让摄政王再作决定。”
“好!好!多谢豫亲王不杀之恩!”弘光皇帝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竟又朝那多铎连磕了三个响头。
听到这位大明的皇帝,犹是磕头不止的声音,马士英的心头的痛苦与屈辱,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他扑通一声,跪在弘光皇帝面前。
“陛下!你乃是大明之主,一国之君,安可这般为求保命,自丧人格,自辱国体,向这蛮邦夷人屈膝磕头啊!陛下方才庙中,还是恁般刚烈不屈之象,怎么现在到了这里,竟是这般不自重,这般作贱自己,大明列祖列宗在上,见这番场景,该当如何……”
后面的话语,声泪俱下的马士英,喉头剧烈抖动着,却再说不下去。
弘光皇帝木然不动,有如一具泥塑木偶一般,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呆呆地俯视着面前的青石板地面,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马士英那些颤抖痛苦的话语。
这时,多铎又微笑了踱了过来。
他扬起下巴,向马士英朗声道:“马首辅,怎么样,看清了你效忠的皇帝,到底是个什么鸟样了吧?唉,为这样的朝廷,为这样的君主效力,真真何其不值啊。”
马士英呆滞不动,眼中的泪珠,却是大颗大颗地滴落。
“马士英,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可愿降我大清了么?”多铎语气平静,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揶揄。
马士英一怔,却又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多铎,你听好了,纵是君王不能死社稷,但做臣子的,总归还有自己的良心所在,知道何为大义,何为气节。”
马士英说到这里,轻声叹了口气,又转头对多铎道:“多铎,你且莫得意,你以为你们拿下南京,平定了江南,就可以一举灭掉我大明了么?本辅告诉你,却是休想!”
“哦?这皇帝都降了,老巢都端了,你们明朝还有甚人物,可抵挡我大清之兵锋么?”多铎冷笑连连。
“当然有,只不过,此人不在南京,却是他处。”
“哦?竟是何人啊?”
马士英直视着多铎的双眼,一字一句地清晰回道:“这人么,便是先帝遗孤,大明正统嫡传,太子朱慈烺是也!”
第二百一十三章 灭尔等者,必太子也
马士英这句话,让多铎为之一愣。
而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朱由崧,心下却是震骇不已。
不是吧?
这个来路不明的所谓太子,这个已然远窜东川的太子,这个马士英前些时日,还信誓旦旦要加以剿灭的假太子,怎么在今天,竟会得到马士英这般评价,这,这是什么缘故?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头望向一旁的马士英。
对弘光皇帝投来的目光,马士英却似全然无察。
他平静地与多铎对视,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
“马士英,你所说的那太子朱慈烺,可不就是那不知来历的杂种么?”多铎反应过来,随即大笑道:“本王听闻,这厮自称太子,好不容易南逃到南京,却是无人知其来历。为求何命,不得已,只得潜逃到九江,后来又远窜去了东川。这般宵小人物,竟被你这般看重,岂非笑谈乎?”
他一语说完,又是抚掌大笑。
而帐中如赵之龙等人,亦是附合而笑。
只有那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却是一脸尴尬,面色羞赧之极。
见帐中众中尽皆取笑,马士英却犹是平静得很。
他哈哈一笑,对多铎说道:“多铎,你以为本辅所言,乃是笑谈么?在我看来,这位太子,却必是中兴我大明,灭亡尔等胡虏的英明君主!”
“哦?你何以这般认为?说来给本王听听。”多铎斜着眼看他,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这位太子,虽是孤身南来,一时难以自证身份,但其能审时度势,知道京城之地,乃是一山难容二虎,故在朝廷还未来得及对其痛下杀手之际,便抢先离开,来到九江一带落脚。此番行事,足见其机敏过人。”
“随后,太子在九江之地,打动当地部将,又吸纳了大批人才,组建军队,完缮城防,成功打败了左良玉的叛军,此番作为,又足见其才能出众。”
“接下来,太子被朝廷派往东川,又是仅凭一已之力,在那匪寇盘踞的东川,得以正式立足。随后便接连打败流寇,吞并州县,开拓疆土,将大半个东川收入囊下。前段时间,更是将尔等清虏五千余众,全部消灭于太平县外。这般不凡创举,足见其统御智谋,堪为不世之出。而此番煊赫功业,更是大涨我大明之军心士气。本辅于今想来,亦觉荡气回肠也!”
说到这里,马士英轻声一叹。
他扭过头来,用极为复杂的眼光,看着地上伏跪的弘光皇帝。
“这样杰出卓越的太子,假以时日,必会成为绝世英主。只不过,本辅已然效忠陛下与朝廷,对这太子所立之功业,虽是心下羡叹,却还是只能站在朝廷的立场上,成为他的对手。但现在,这大明君王既已背弃了江山与祖宗,自甘为蛮夷之囚徒以苟全性命,那本辅又还有何继续效忠之理由呢?故而,本辅自当奉太子为正朔,为其宣扬颂赞,以尽臣子之本份也。”
马士英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多铎一脸冷峻之色,嘴角绷成一个阴狠的弧度。
而伏跪于地的弘光皇帝,则是满面羞惭,几乎不敢再抬头。
马士英转头望向多铎,冷笑道:“多铎,你等现在虽然打下南京,扫灭江南,并俘获了这位弘光皇帝,但是你等切莫得意得太早了。以我观之,以太子之杰出才能,必将重振国势,中兴大明。到时候,太子重整江山,卷土重来,亲统大军北伐,必将扫灭尔等蛮夷丑类,扫灭腥膻污秽,再现我华夏万世正统之基!”
听到这里,多铎的脸色,已是愈发阴狠。
“多铎!你听好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本辅此番殉国,不过是比尔等先走几步罢了。但某家之灵,元元不灭,必将在天上亲眼看到,尔等举国覆灭,丑类殄灭无遗的最终结局!”马士英声音渐渐高亢起来:“而你多铎,则必将被太子斩掉虏头,悬于城门,为天下所唾弃是也!”
“放屁!狗东西竟敢咒我大清,真真不知死耶!”
多铎终于彻底愤怒了,他刷的一声拔出腰刀,便朝马士英脖颈之处,用力横砍而去。
“噗哧!”
一声轻响,马士英的脑袋,被多铎瞬间斩下。
头颅滚落于地,落在离弘光皇帝不远之处,无头的尸体软软倒下,犹在激喷鲜血。
弘光惊惧地发现,马士英那颗被斩落的头颅,仿佛还带着神秘的笑容。
多铎亲手斩杀了马士英,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下堵得慌。
他忽然下意识地在想,难道,那个不知来历的所谓太子,这马士英口口声声夸赞的太子,真的有这么厉害,真的会是让明朝中兴的人物么?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大明已是气数将尽,大厦将倾,安得有如此英雄人物,来挽狂澜于既倒,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多铎自我安慰,心下却觉莫名烦躁,拿下南京俘获弘光皇帝的喜悦,给一举冲淡了不少。
他转过去,一双如恶狼般凶狠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弘光皇帝。
弘光皇帝心下发毛,抖如筛糠,眼神更满是畏惧,那厚厚的嘴唇,则是有如中风一般颤抖不停。
看得出来,这位所谓的大明皇帝,现在极其害怕,自己在一时暴怒之下,将他这个狗屁皇帝也给宰了。
多铎转过头去,再不多看这般怯懦之辈一眼。
“传本王之令,将马士英尸首拼好,就在南京城外,将他好好葬了吧。”
闻得此令,手下的巴喀什兵不觉一愣。
这位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对汉人更是凶狠恶毒至极的豫亲王,什么时候竟会这般厚待一个与他当面顶撞,甚至出言辱骂他的汉人官员了?
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仿佛是察觉到了手下的惊愕一般,豫亲王多铎怒喝道:“狗奴才,尔等聋了么!速速将此人收尸厚葬!”
“嗻!”
一众手下如梦初醒,急急上前,收敛马士英尸首,将其带出帐外。
他们小心地捧着马士英的头颅,托着他的身躯,准备先找医官缝合,再寻好棺木来将其安葬。
看到这一众手下,将马士英尸首带走,多铎目光幽沉,神情峻刻,竟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二百一十四章 撤不得,杀不得
固山额真都类,前段时间在东川太平县城外,手下五千兵马全军覆没的可怕消息,身在南京的豫亲王多铎,其时也是才刚刚得到。
这个令人震惊的可怕消息,是于其留在北京的亲信部众,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密报于他。
收到这般消息时,多铎的震愕之情,简直难以言喻。
怎么回事?
虽然都类只是试探性地进攻,但在东川一带,这场战斗怎么会打成这般熊样,简直是丢尽了大清的脸面啊!
而比他更吃惊更恼怒的,则是身在北京的摄政王多尔衮。
都类统领败兵,北向折返汉中之后,肃亲王豪格听从手下谋士索尼的建议,还是将这次战斗的实情,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向北京的摄政王多尔衮如实禀报。
多尔衮,这个所谓的大清摄政王,控制着顺治皇帝这个傀儡,却是大清帝国的实际最高掌权者。
因为清军征战一片大好,处处所向披靡,此时的他,可谓心得意满,睥睨一切。
在这样形势大好的状况之下,多尔衮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在北京修造自家的豪宅——睿亲王府了。
这座多尔衮亲自督工建造的王府,占地极广,装潢豪华,堪为京城第一王府。
据说,睿王府中,许多地方的规制,连明朝的北京皇宫都不能比,可谓逾制极多,尽显王者气象。
而引人注目的,便在多尔衮在自家客厅中,给自己设立的主座,竟是一把金灿灿的黄金龙椅。
这样形同谋反的举动,这样诛灭九族的行为,整个大清朝廷之中,却是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因为现在的多尔衮,俨然已是清朝的隐形帝王,纵是他再恣意妄为,再目无朝廷,再如何视皇帝如无物,也无一人敢表态反对。
而在王府主体落成,可以居住之后,独断朝纲又大权在握的多尔衮,更是连朝都懒得上,干脆不再去皇宫之中,就在自家王府办公。
于是乎,这摄政王府,也和它的主人一样,倒是成了清廷真正的权力中心。
当豪格的奏章送达睿王府,被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多尔衮看到后,极度震惊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而他心下的震惊,更是几乎难以言说。
不是吧?!
天下无敌,屡战屡胜,势若破竹的大清军,竟然被打败了?
更可恨的是,都类这厮竟然还败得这么彻底,五千兵马折损了四千多人,仅剩数百骑兵逃回汉中,这般惨败,真真令人目瞪口呆。
而万万没想到的,便是在那东川之地,竟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狗屁太子。
更为可叹的是,此人手下,竟还有一支这般能打的军队。
要知道,天底下的明军,都已被清军打得狼狈逃窜不堪一击,这支名不见经传的兵马,竟反过来将所向无敌的清军,给打了个彻底的大败。
这可是自己率军入关以来,所遭遇的前所未有的败仗。
而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暴怒的多尔衮看完奏章,象一只愤怒的豹子一般,从椅上暴跳而起。
他将手中的奏章,咬牙团成一个球球,狠狠地掼在地下。
犹不解气的他,复在那一团皱纸上,狠狠地踩踏了数脚,才又气哼哼地坐下。
这时,一旁闲坐的国史院大学士,也是多尔衮手下首席谋臣——瓜尔佳.刚林,见到多尔衮这般暴怒,不禁甚是疑惧。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纸团,打开后略略一看,脸色顿是瞬间一片惨白。
而在刚林查看奏章之时,那摄政王多尔衮,已又从龙椅上弹跳而起,有如一头愤怒的困兽一般,在丹阶上来回踱步。
“豪格这厮,真是无能之至!真是窝囊之极!此人简直是丢尽了我大清的脸!刚林,速传孤之旨意,将豪格撤职拿办,都类立即斩首!”
多尔衮盛怒之下,便要拿豪格开刀。
当然,他还准备利用这个机会,来个公报私仇,将这个与自己争过皇位,且向来不睦的仇敌,以败军失将之罪,将其押解回京斩杀。
听到多尔衮这句杀气腾腾的话语,刚林吓得浑身一颤,急急打扦拱手;“摄政王,不可如此啊!”
“嗯?有何不可?”多尔衮直直地凝视着他,那凶狠锐利的目光,有如两把锋利的小刀,直直地戳在刚林的脸上。
刚林额头沁出冷汗,急急回道:“摄政王,现在肃亲王豪格领兵在外,正准备入秋之后,再全力攻打四川,若现在将其撤职拿办,那这大军未曾出征,便先行替换大将,必会大大影响军心士气啊。”
他轻声一叹,复压低声音道:“而且,豪格手下有十万余众失马,多为其亲信部下,若摄政王强将其撤职拿下,只恐豪格仗兵马在外,不肯奉诏,而且一旦事情泄露,恐会激起兵变啊。”
多尔衮浓眉紧锁,恨恨地咬着牙,脸上的表情,顿是十分复杂。
“既如此,那豪格可暂不处置。就先将那折损了四千兵马,大失我大清国威军威的败军之将都类,给斩首示众。”
多尔衮恨恨说完,刚林却又是连连摇头。
“怎么,又是不可么?”
“摄政王,都类乃是豪格亲信手下,亦是征战多年的沙场宿将,断断不可轻易处置。若要将此人立即斩首示众,只恐豪格一众兵马,人人自危兔死狐悲,主将豪格亦会心怀惕悚,对将来出征之局面,甚是不利啊。”
“哼!豪格撤不得,都类杀不得,难道孤这个摄政王,就拿他们没办法了么?”多尔衮瞬间愤怒起来:“要不,干脆暂停出征四川,将豪格部的十万兵马一齐召回京城,孤再另派英亲王阿济格,统兵去攻打四川!”
“不可!”
“怎么又不行?!”
刚林一声轻叹,急急回道:“摄政王,你向来是冷静睿智之人,如今之际,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行莽断之事啊!奴才知道,你向与豪格不睦,但眼下这般时节,绝非是个人意气之时。豪格现在统领十余万大军,一直在汉中一带厉兵秣马,准备入川作战。眼看着只有两个多月就是入秋时节,他便要统兵入川,而现在摄政王却要令其全军撤回,另派他人前往。这般安排,只怕那肃亲王一时激愤,再加军心浮动,恐有不测之忧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给豪格来个借刀杀人
刚林这番话,让盛怒的多尔衮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说得没错,现在豪格统领大军在外,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豪格一急之下,真的来个抗旨不遵,自己这个摄政王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只不过,都类这厮,打了这般败仗,若不加以惩治,实在也是难出心头那口恶气。
见多尔衮一脸发狠的表情,刚林对他心下所想,自是洞若观火,遂低声道;“摄政王,以奴才之见,若你定要出心头那股恶气,不若给那豪格,来个借刀杀人。”
多尔衮双眼一亮:“怎么个借刀杀人法?”
“摄政王,你可立下旨令,对豪格严加饬斥,降其爵禄,同时令其厉兵秣马,加紧备战,一待秋凉就立即发兵,径攻东川。总之,此番秋征,一定要彻底灭掉那狗屁太子。而那固山额真都类,则暂且留其性命,但剥夺其全部爵位与职衔,复命其在攻川之战中,任为前军先锋,冲阵在前,来个以功赎罪。”
刚林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豪格此番出征,若是一举灭掉那太子,自是再好不过。若其不胜,则他部下兵势亦将大损,摄政王再出手惩治地于他,当是不足为虑,而豪格及其部众,亦将无话可说。而到那时,那派为前锋的都类,纵然未死于太子之手,摄政王再来严厉收拾他,亦是妥贴稳当,足以平息众人悠悠之口。”
多尔衮点了点头,顿是一声轻叹。
“唉,于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那就如你之见,速速拟旨吧。”
“嗻!”
这时,多尔衮眉头一皱,又发狠道:“攻川可待秋凉,但现在那南明留都南京城,孤却是一刻也不愿再多等了。可令多铎加快速度,尽早攻下,不得拖延!”
“嗻!在下遵旨。”
数天后,多尔衮便收到了多铎一举拿下南京,并擒获了弘光皇帝的好消息。
“好,甚好!着豫亲王多铎立即押送弘光皇帝入京,孤要亲自为他表功!”多尔衮一扫近日心下积郁的阴霾,一时间欢喜无限,立即大声传旨。
十五天后,多铎遵多尔衮之令,亲自押送弘光皇帝朱由崧,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从南京北返京城。
而他手下的数十万大军,则继续留在江南一带,暂由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统领。
当然,多铎此番押送弘光皇帝入京,其实还有个人的小目的。
因为,他是北人,长期生长在冰天雪地之中,实在是难耐这南方的炎夏酷暑,故正好以押送皇帝为理由,返回京城,避暑消夏。
在多铎押送弘光入京之后,多尔衮急不可耐,又下旨让多铎先押那弘光皇帝来摄政王府,让自己先行过目。
他要好好看看,这位素未谋面的南明弘光皇帝,究竟是何模样。
很快,多铎带着一众白甲,押着那绑得有如一个粽子般的弘光皇帝,匆匆来到摄政王府中。
在将弘光皇帝押送到客厅后,一众白甲领赏而退,多铎则看茶赐坐,位于多尔衮下方。
而被五花大绑的弘光皇帝,则是被喝令跪在厅堂中央。
此时的弘光皇帝朱由崧,缩首躬身,须发蓬乱,形容猥琐,身体却依旧肥胖不堪。他犹穿着那件脏污不堪的百姓衣服,那紧绑的绳索,深深勒入肥肉之中,已然数十天未洗澡的他,身上臭气薫天,令上座的多尔衮不禁暗自掩鼻。
见到这位南明皇帝,竟是这般猥琐恶心又模样可怜,多尔衮心下得意无比,嘴角更是微笑隐隐。
“堂下这位,可是朱由崧乎?”他用熟练的汉话,淡淡问道。
朱由崧一愣,立即猜到了对面高坐于龙椅上之人,必是清廷摄政王多尔衮,顿是连连点头。
“在下正是朱由崧,一路北行至此,得瞻摄政王天颜,何其荣幸之至。还望摄政王可怜在下,全我性命!”
他颤声言毕,随即磕头如捣蒜。
朱由崧宽大的额头,用力地磕砸地面,砰砰的响声,回荡在宽阔的大厅之中。
见到这位所谓的南明皇帝,为求保命,竟是如此不顾体面与尊严地腆颜哀求,多尔衮心下对此人鄙夷之至,竟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而在弘光皇帝拼力磕力,以求多尔衮垂怜之时,一旁的多铎,却是大笑着用满语,向多尔衮快速讲了一遍,他是如何攻下南京,又是如何俘获弘光皇帝朱由崧的全部经过。
他们兄弟二人言笑晏晏,轻松愉快,对那伏跪磕头的弘光皇帝,仿佛视若无睹。
在多尔衮面前,多铎用充满感慨的语气,特意谈了一番,那在中军帐中被自己杀死的原南明首辅马士英。
听完多铎的叙述,多尔衮亦是喟叹不已。
“没想到啊,这南明众臣,虽大部分极无气节,降者如潮,却也有马士英这般效死之臣,倒是令孤为之感叹呢。”
多铎亦叹道:“是啊,马士英这厮,虽然治国无方,为人险窄,直至终被我斩杀,但此人这般气节,为国殉死,倒是颇令我为之感叹呢。可惜呀,这般骨鲠殉节之臣,却遇上了这样草包饭桶的皇帝,也可谓是明珠暗投了,何其悲哀。”
他说到这里,一眼扫去,瞥见犹在奋力磕头以求饶命的弘光皇帝,多铎脸上,顿是又泛起了满满的鄙薄之情。
不过,这时的多铎,眼睛一眨,却忽地又想起一事。
他复转头对多尔衮沉声说道:“对了,兄长,那马士英在死前,曾向我反复提到,现在东川之地,有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太子。且此人手下,更有一只极其强悍善战的军队,于前段时间,打败了固山额真都类的五千兵马,此事……”
“此事孤已知之,你就不必多说了。”
见多铎复向自己提起此人,多尔衮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原来欢欣愉快的心情,亦是沉郁了许多。
“那兄长对于此人,却是作何观想?”多铎又立即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心下苦涩,他摇了摇头,未尝说话,却又先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太子不除,孤心难安
“唉,这太子这般有为,实是大大出乎孤之意料啊。”
多尔衮皱起眉头,又低声道:“说来也怪,那真实的太子朱慈烺以及他的两个兄弟,当日在京城之中,自孤从流寇手中夺下后,不是早就被孤以假冒之罪,将他们统统斩首了么?怎么现在又冒一个什么狗屁太子,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实是奇怪得很。”
多铎回道:“兄长,这事么,我当日曾听马士英提起此人,心下亦是十分怀疑。后来,我亦向那些明朝降臣,好生咨询了一番。结果,他们之中有人说,这个太子其实就是个假冒货,好象其本来身份,是北京城中一个叫什么王之明的无赖顽童。”
“是吗?”
“据说,此人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件绣了龙袍的内衣,遂一路假冒太子,招摇南下,后被南明朝廷发现,遂被三官会审,以查明其真假来路。没想到,此人狡诈多智,左挡右摭,反客为主,竟反让三名审官哑口无言,不得将其定罪。后来,此人恐南明朝廷加害,遂又寻了个机会,急急逃出南京,先去九江,后来辗转到了东川,终得立足。”
说到这里,多铎亦是感叹道;“这厮孤人一身,辗转虎口,却能不断发展壮大,吸纳人才,最终仅凭一人之力,在那流寇遍布的东川,不但站稳脚跟,还不停扩大势力,几乎一统整个东川。这般卓越能力,堪为奇材。”
多尔衮皱了皱眉:“若果是如此,这事便更是奇了。若此人如此能干,为何先前一直默默无闻,几乎无人知晓,倒甚是奇怪。”
“是啊,这厮给人的感觉,来路神秘,不知首尾,倒象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而其真实来历,倒实是难查呢。”
多尔衮一声轻叹:“唉,现在再纠结于过往,复有何用。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人现在拥有大批部众与手下,又有地盘和基业,就算他只是个假冒货,又还会有谁去真正在意并考证呢。”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陡现阴狠之色:“此人已在东川成了势,又曾彻底打败我军兵马,实是我大清之心头大患是也!此人一日不除,孤心便一日难安!”
“那依兄之见,接下来,可是要重点对付此人了么?”多铎紧接着一问。
多尔衮点点头:“嗯,除祸之举,不可不速。孤打算,就在入秋之后,便派豪格十万大军入川,一定要一举消灭这厮。”
“兄长,那江南一带的南明残余势力,以及那盘踞湖广的左梦庚部……”
多尔衮斜了他一眼:“这江南一带的南明残余,自当完全剿灭,方为妥当。只不过,我大清军兵多是北人,难耐南方的炎夏酷暑,且待秋凉之时,再行进兵剿灭,方是可行。至于那盘踞湖广的左梦庚部么……”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这左梦庚,虽自其父死之后,继承了其兵马地盘。但此人才具庸碌,目光短浅,不过仅是一条守土之犬罢了,实不足为虑。以孤看来,完全可以在我军扫灭南明残余势力,并且消灭了那假冒太子之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这厮,亦不为迟。”
多铎亦笑道:“兄长说得对。以小弟看来,介时大清灭了南明与假冒太子,也许在我军积胜累功之威压下,这个贪生怕死的左梦庚,当会不战而降,献出湖广与全体部众,以求保全富贵身家与功名前程,亦是极有可能呢。”
二人说到这里,顿是一齐哈哈大笑。
这时,多尔衮才突然想起了,这厅堂中央,还伏跪着那名可怜兮兮哀求饶命的弘光皇帝。
他一眼扫去,发现此人不知何时已停止磕头。
朱由崧的额头,肿胀出一个硕大的肉包,上面糊满了砖渣与灰尘,不停地往外渗血。
看起来,此人方才的磕头求饶,倒甚是卖力呢。
多尔衮目光投来,正好与朱由崧双目相对,骇得他又是浑身一抖,竟又如丧家之犬一般,急急伏趴于地。
见此人如此猥琐胆小又贪生怕死,多尔衮心下,对朱由崧的嫌恶已到极点。
他娘的,若是杀了这样一个废物,还真是脏了老子的手呢。
他轻咳一声,淡淡道:“朱由崧,你可知罪?”
朱由崧一愣,又是连连磕头:“在下知罪!在下不识时务,强抗大清天兵,不知应时归顺,实是罪该万死!只不过,在下此番北来,一心只想做大清之顺民,万望摄政王垂怜……”
说到这里,这位南明皇帝,心头一酸,竟是哀哀轻泣起来。
见弘光皇帝这般模样,多尔衮扭头望向多铎,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唉,南明得如此无能君主,安得不亡!”多尔衮一声轻叹,站起身来。
他缓步来到弘光皇帝之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面前那伏跪于地颤颤发抖磕头不停的肥猪,心下的得意之情,却是难以言喻。
“好了,朱由崧,你也不必再磕头了。”多尔衮冷笑道:“放心吧,孤现在心情尚好,还不想杀你,暂且留你一条小命。”
朱由崧闻言,心下顿是狂喜不禁。
伏地磕头的他,竟是愈发猛烈,嘴中连声谢道:“在下多谢摄政王不杀之恩!”
“嗯,你且起身吧。孤会给你安排一处宅所,让你在京城安居,衣食皆有人供应,以示我大清厚待降君,怀柔远人之善意。”多尔衮淡淡笑道:“只不过,你在居所之处,无事不得随意走动。但凡有何所需,皆需向上禀报,你可明白?”
朱由崧脸上绽出谄笑,急急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在下一切听凭摄政王安排。”
多尔衮点了点头,便转头对多铎道:“多铎,那你先带他下去吧。今天晚上,孤亲自为你庆功!”
多铎一脸喜色,打扦拱手:“小弟多谢兄长关爱!”
随后,多铎唤入一众白甲,与他们一道将弘光皇帝押了出去。
见弘光皇帝在众人的推押喝骂下离开,多尔衮撇了撇嘴,露出十分不屑的笑容。
他转过身,来到后墙处,怔怔地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牛皮地图。
最终,多尔衮伸出手指,在那东川之地,用手指重重地连按数下。
表情阴狠的他,仿佛要将居驻于地的太子,给用力按死一般。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整合川南
在多铎将弘光皇帝朱由崧押解进京之时,远在东川夔州的太子王明,亦是收到了南京沦陷,弘光皇帝被俘的消息。
收到消息的他,长长地一阵沉默。
接着,便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唉,这个弘光小朝廷,终于还是如本来历史那般,最终覆灭于清军的铁蹄之下。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弘光小朝廷的覆灭时间,比真实历史,多延续了足足两个多月。
这一点,倒是穿越而来的自己,给他们带来的难得福利呢。
只是可怜了江南一带的百姓,也要与北方一样,要从此剃发易服,沦于腥膻,饱受异族的奴役了。
王明迅速想到,清廷夺取南京,灭了弘光小朝廷,那接下来的下一个对手,极可能就是自己。
毕竟,自己前段时间入援太平,打败了固山额真都类的五千兵马,可谓是给了清军沉重一击。
可以说,这是入关以来,那几乎战不无胜攻无不克的清军,所遭遇的最大惨败。
这其中,固然有清军不明敌情,狂妄冒进的原因,但最为根本的,还是自己手下这只军队十分强悍善战,又配了常胜弩和震天雷等他们意想不到的先进武器,才终获这般大胜。
但王明认为,这样的大胜,却是可一,难可再。
毕竟,现在的弩箭,对于不知已情的清军而言,确实有出奇制胜的效果。但若是清军已有防备,给那些前冲的兵马,配备了足够的盔甲与盾牌,那自家的弩箭射击,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由此可见,在完成了三镇兵马组建之后,进一步升级部下的制式装备,重新形成对清军的压制性优势,却是十分必要的。
而升级的最佳方式,便是将手下军兵所使用的弩箭,改成杀伤效果更好,射程亦是更远的火铳了。
但是,想要打造火铳,却是谈何容易。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原因很简单,现在王明手下,极其缺乏打造火铳的专业人才,对火铳技术的研究,更是接近于零。
而在毫无基础与人才的状况下,想要从零开始进行研制,所花费的时间与钱财,都将是一个他负担不起的天文数字。
故而,想让手下军兵大规模装备制式火铳,根本就还是一件纸上谈兵之事。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等待时机,再来全力研发。
但饶是如此,现在的王明,对于清军即将到来的进攻,却是心态平静而从容。
因为现在的他,可不比初到东川时那般窘迫不堪,而是已有充足的本钱,来与清军应对周旋。
首先,自已已占据了离汉中最近也最为紧要的太平县城,凭着这座卡在清军进入东川要道之上,险峻耸峙极难仰攻的城池,自己完全可以以逸待劳,与清军长期对抗。
其次,自己还有震天雷与抛石机等威力强大的防卫性火器,这样的武器用在守城上,绝对可以让清军好好地喝一壶,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自己的一众手下,完全是按近代军队的标准进行组建,纪律严明,奖惩得当,薪饷丰足,抚恤宽厚,又有监纪司对军队实现强力洗脑与管控,从根本上防止了军队成为将领的私家军。故而,与这个时代的明军与清军相比,自己手下的军兵,可谓是远超其类的存在。这样的制度性优势,却是他们所根本不可比拟的。
也正是这最后一点,是王明对抗清军的最终底气与王牌。
毕竟,当代的伟人都说过,决定战争胜负的最根本因素,还是在人。
人心齐,泰山移,那装备落后的志愿军,可以打败武器到牙齿的美帝,正是依靠了这一点。
那么,现在的自己,就只能静静等待清军来进攻,却再无他事可做么?
当然不是。
王明下一步,便是让自己这个自封的监国,趁着现在弘光朝廷覆灭,南明境中无主之际,首先整合吸纳那川南的明军。
这些据占川南的明军,在真实历史上,弘光小朝廷覆灭之后,便被随后成立的隆武朝廷所接管。
那么现在,自己就要趁着隆武朝廷还未组建之机,利用自己这个所谓的太子监国身份,抢先一步对他们进行整合吸收,让这人数约有数万的川南明军,成为自己的部下。
哪怕这个目标暂难实现,也要退而求其次,至少让他们成为自己可以依靠与利用的友军,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仅仅只是保持中立状态。
现在的川南一带,当地明军的顶层统领,是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名义上总督川、湖、云、贵军务的王应熊。而治理当地的最高官员,则是右佥都御史,四川巡抚马乾。
王明相信,只要能劝动这两人,便可顺利吸纳川南的明军与地盘,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部属与手下。
当然,这样目标若不能实现,也希望能让这二人同意成为自己的盟友,从而可以互助互往,共同对敌。
所以,自己现在便要立即出使者,尽快前往川南,去与他们达成协议。
而川南明军据守的地盘,则主要是叙州府、泸州府、镇雄府、乌撒府、永宁宣抚司、播州宣慰司等处,与王明的地盘,隔着被大西国张献忠占据的重庆府、以及达州一带地区,故王明想与他们取得联系,却甚是不易。
但这项工作,十分紧要与迫切,纵是难度颇大,亦要坚决去做。
王明思虑想去,最终决定,让户司侍郎史可法让正使,监纪司司长阎应元为副使,二人一同假扮成客商前往。
而他规划的路线,则是让他们一路南下,先至建始县城,从施州卫绕行至贵州地界,再折向西北,进入播州宣慰司,从这里进入川南,去见王应熊与马乾二人。
而听完王明的安排,史可法与阎应元俱无二话,皆是表态同意,愿意立即出使。
王明十分高兴,立即为二人饯行一番。
随后,他便让史可法、阎应元以及数名随从,一齐假扮成客商及仆从,在假扮成商队的骑兵护卫下,一路折向西南而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抵达叙州
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领着假扮成商队的一行人,一路跋山涉水,不敢稍歇,他们从建始县城南下,进入施州卫地界。
随后,他们又小心翼翼地绕过,重庆府东南端的酉阳宣抚司以及平茶洞司、石耶洞司、邑梅洞司等各处土司,进入贵州施南府。
接下来,众人便是一路西去,来到了川南明军的领地,播州宣慰司。
来到播州宣慰司府城,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向守军表明身份,求见他们的最高长官。
之所以要先去见播州的最高长官,实是因为川南明军与自己向无联系,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皆是不知那四省总督王应熊与四川巡抚马乾到处是在川南何处,故只得去见当地长官,求其代为引见。
此时的播州宣慰司,是由总兵王祥,率部驻守。
王祥此时,正在广场之上训练士卒,听闻手下来报,竟是东川的太子派人前来联系,顿是十分吃惊。
在他印象,那太子来历不明,身份十分可疑,且又远在东川,与川南明军向无往来,他此番派人前来,却是不知何故呢。
不过他不及多想,立即在播州官署之中,接见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
宾主相见后,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立即向王祥表明来意,并求他派人引领,让他们去见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
王祥听完二人之叙述,又看过太子亲笔信件,确认了二人身份之后,顿觉此事重大。
他略一思考,便随即言道:“二位,现在王总督与马巡抚,皆是叙州府城之中,你们若要求见,我亲统一众护卫,护送尔等前去便是。”
听闻这总兵王祥,竟愿亲自领兵护卫前去,史阎二人,心十皆是欢喜,立是称谢。
随后,王祥便安排了亲信手下数百人,领都会史阎二人的一行人马,继续西行,折向叙州府城而去。
这一路人,总兵王祥听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向自己轮流叙说太子的诸番事迹,心下不由得感慨非常。
真没想到,这位看似来历不明的太子,竟能有恁般能耐。
此人招贤纳士,扩充兵马,凭着一已之力在这东川站稳脚跟,又几乎统一了整个东川之地。
接下来,这位太子更是一举打败了流窜南下的清军五千余人,彻底打破了这入关清军所向无敌的神话,这般辉煌功业,如何不令人为之羡赞,并心向往之啊。
也许,这样的太子,才是值得投效的明主呢。
王祥随即又想到,现在川南明军的艰难处境,心下的滋味更是难以言说。
他心下嗟叹不已,表面却犹是强作平静,只顾着一路引领众人前行。
两天后,在王祥的带领下,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终于来到叙州府城。
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在这叙州府城,一路行走,一路观看。
却见这座城池,荒凉破败,街巷零落,百姓稀疏,与太子治下那欣欣向荣的夔州府城相比,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二人边走边看,心下皆是喟叹连连。
王祥先行一步,进入官署通报,留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在官署之外等候。
这时,那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正在客厅之中商议局势。
此时的王应熊与马乾,已然收到了留都南京城被清虏攻下,首辅马士英被杀,弘光皇帝朱由崧被俘虏并且被押送北上的可怕消息,二人之面目,皆是忧心忡忡之状。
因为,现在摆在二人面前,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弘光小朝廷既已不存在了,那接下来川南之地以及驻守其中的数万明军,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又极其严峻的问题。
可以说,这个问题,关系到川南明军的生死存亡。
二人长吁短叹,一时却无法可想。
这时,忽有手下来报,说播州总兵王祥来此,专程求见。
二人俱是一愣,这王祥驻守播州,怎么忽来了这叙州府城,却是何事?
他们不及多想,便让王祥入见。
王祥入得客厅,对二人略略行礼,便将自己领了太子的使者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前来叙州府城求见王总督与马巡抚之事,向二人简要地叙说了一遍。
听到王祥这般禀报,总督王应熊与巡抚马乾,俱是十分惊讶。
自己与东川的这位太子,向无联系,他如今派人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二人皆是吃惊,王祥便把这一路上,那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对自己叙说的太子情况,又对他们二人简略地转述了一遍。
听子王祥的禀服,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俱是复杂难陈。
二人听到这里,其实已然猜到了,那太子派人前来川南联系的真实意图了。
王应熊捋着胡须,苦笑一声:“唉,这位太子用心良苦呀。他无非是想着,要趁现在弘光朝廷刚刚覆灭,天下无主之时机,主动来拉拢吸纳川南的这支孤军罢了。”
马乾点了点头:“王总督说得是,这太子派人前来,定为此意。那依总督之见,现在要不要见他们呢?”
王应熊轻声一叹:“当然要见。有道是,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太子好歹也是我大明的臣子,他来求见,难道还能拒之门外不成?就在这客厅之中,你我二人一同会见他们。”
马乾拱手道:“是,全听总督大人安排。”
接下来,王应熊下令,让王祥带史阎二人的部下,暂去他处休息,而领那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前来客厅相见。
很快,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在王祥的引领下,来到客厅之中。
而见到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前来,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俱是起身相迎,热情问候,以表尊重之意。
宾主双方各自落坐后,史可法便笑道:“在下此番前来,实是奉了太子之命,为加强两军友好互助之谊,专程来川南之地,面见王总督与马巡抚。”
他一语说完,便将怀中揣着的太子王明亲笔信件,递给总督王应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分崩离析
总督王应熊从史可法手中接过信件,从头到尾迅速看完,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他并不作声,转而将此信,递给一旁的巡抚马乾。
马乾接信览毕,亦是眉头紧锁,面目阴郁。
史可法察颜观色,见二人虽皆是默然不言,但观其表情,只怕心下皆不乐意。
于是,他轻咳一声,朗声道:“王总督,马巡抚,二位对我太子监国之建议,可是有甚想法?”
见史可法这般发问,王应熊却并不正面回答,而是转问道:“史阁部,本督想问下,你原为朝廷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兼江北总督,怎么不继续为朝廷效力,转而投效这来历不明的太子呢?”
王应熊这般发问,一旁的巡抚马乾,亦将满是怀疑的目光,向史可法投来。
见二人之目光,满是质疑之色,史可法微微一笑,捋须笑道:“此事若要细细讲来,却是话长了。”
“阁部但说无妨。”
见这王应熊犹是追问不止,史可法便将自已如何离开朝廷前往江北,如何率领江北四镇御敌,如何无法抵御清军来攻,如何听从太子使者之劝,尽速将扬州及附近州县的百姓运往江南,免受清军屠戮等事,向王应熊与马乾二人,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他一语既毕,便感叹道:“太子殿下,人在东川,却是心忧江南百姓,一心助其脱逃清军虎口,这般仁德纯善,这般护佑百姓,可谓是难得之英主矣。而相比太子殿下,那朝廷之中,上至皇上,下至群臣,竟无一人愿为百姓安危着想,亦无一人为艰危时局筹谋画策。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明臣择主而侍,与还在朝廷之中勾心斗角浑浑噩噩地度日,还不如另投他处。故而本官最终决定,脱离混乱不堪的朝廷,转而为太子效力。”
说到这里,他略略顿是一下,见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俱是皱眉深思之状,知其心下已有所动。遂又继续说道:“本官来到东川之后,但见当地治理之状,虽然仅开始起步,却已呈现出秩序井然,生机蓬勃之状。在太子治下,百姓有房有产,有居有业,或躬耕,或做工,或买卖,俱得良好安顿,可谓安居乐业,这般景象,堪为这乱世之中之桃花源,亦不为过。”
“接下来,本官又亲眼看到,太子被部下推戴为监国之后,又是如此逐一扫灭东川之地的各部流寇,将他或消灭,或吸纳,成功地将除了达州一地外的整个东川,全部吸纳于自已掌控之下。接下来,更是成功打退了五千清军的进攻,将其彻底击败,最终狼狈逃回汉中而去。这般卓伟功业,以本官看来,纵是我大明开朝之将,亦难为之。太子之英主气象,文治武功,皆是昭然矣。”
说到这里,史可法的声音激昂了起来:“太子身为先帝嫡子,又是这般有为之主,大明得此人物,实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矣。只可恨,因太子南下之时逃难匆切,难以自证身份,竟被一群小人,鼓摇唇舌,构陷暗害,竟生生欲将太子殿下逼入死路,方肯罢休!却不料,金鳞非是池中物,王者自有上天佑,太子一路从南京辗转抵达东川,最终顺利在此落脚安顿,岂非天意使然乎?”
史可法话音一转,却又叹道:“可惜的是,太子殿下在东川之地凯歌高奏,连战连捷,而朝廷治下,却是愈发混乱黑暗。前段时间,十多万兵马守卫留都,竟连几个时辰都扛不过去,就被佞臣勾结外寇,开门献降,让留都失守,让整个江南彻底沦陷,更让陛下都为清虏所俘,押解北京,受尽屈辱与嘲讽,于今想来,本官心下,亦是戚痛不休啊。”
听史可法这般言说,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亦是一脸黯然,为之附合叹息。
这时,那巡抚马乾却又问道:“现在朝廷既灭,天子被俘,天下板荡不安,那太子殿下,对这时局却是作何观想?太子殿下,又可有登基为帝之心愿么?”
马乾这话,问得直接而迫切。
很显然,他是想一探究竟,弄清那位太子现在到底是何真实想法。
这个问题,总督王应熊亦是十分关切,他瞪着眼睛,直直地望向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
而马乾这话问完,一直没说话的阎应元,开口抢先回道:“马巡抚,对于现在这天下局势,太子殿下以为,自朝廷倾覆以来,现在我大明国中,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镇南侯郑芝龙,故必会在其地界之中,拥戴其手中傀儡唐王朱聿键为帝,助其成为大明之主,此为必然之势矣。而在郑芝龙暂难管辖的其他地界,则会多有如太子殿下一般的明朝宗室,自为监国,以应对时局。故而自此之后,大明已是分析板荡,各自为战,这般情形,实是令人堪叹矣。”
阎应元一语说完,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俱是沉默。
二人知道,正如这位担任什么监纪司司长的年轻人所说,那位太子殿下,对大明时局的预测,应当是颇为准确的。
弘光小朝廷一灭,各地的地方势力,皆会开始纷纷冒头,形成谁也不服谁的分裂局面。
这样的局面,自然是北面的清虏最为得利,而原本就危机重重形如累卵的南明,只怕接下来的命运,会更加地分崩离析,不可收拾。
但是,南明的分裂与内讧,这样令人扼腕的结果,却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所以,太子殿下身为先帝长子,又是嫡传正统,却不登基为帝,而是继续担任监国之位,也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与郑芝龙部发生内讧与矛看,最终内斗不息,反让那清虏从中获利。太子殿下这般良苦用心,还望二位细加查鉴。”
听到这里,王应熊与马乾二人,下意识地互相对望一眼,二人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十分复杂的神色。
王应熊一声轻叹,缓缓道:“太子殿下忧国忧民,不谋其位,以求尽可能全力对敌,可谓大仁大义之举也。我今闻之,却亦为之感佩之至矣。”
第二百二十章 暂且观望
王应熊这话一说,阎应元立即趁热打铁:“既如此,王总督何不如太子之愿,两家合二为一,从此共抗敌虏,岂非甚好之事么?”
阎应元这话一出,王应熊与阎应元二人,顿时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陷入了沉默。
见他们二人如此不爽利,阎应元冷笑道:“二位心下,有何所虑,但对我等直说不妨。”
王应熊避开他犀利的眼神:“阎司长,此事关系重大,急切之间,我等亦难作决断。想来尔等远来叙州,一路辛苦,不若先去馆驿稍歇一番,待我等商议周全,再来回复。”
马乾亦是干笑道:“是啊,此番决定,关系到我川南部众之未来命运,岂可轻易决断乎?就请二位暂去歇息,我等商议完毕,必有告知。”
见他二人这般说辞,史可法与阎应元俱是无奈,只得先行告退。
在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离开后,王应熊与马乾二人,默然而坐,一时无言。
寂静的厅堂里,二人面色各异,呼吸之声彼此可闻。
终于,还是马乾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总督大人,以在下看来,那太子的提议,倒也不无可取之处。”
“哦?你也这般认为?”
“是啊。你想想,在朝廷这般算计逼迫,想尽办法欲至其于死地的情况下,那太子还能仅凭一已之力,在东川成功立足,并打败各路流寇以及来犯的清虏,终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充至几乎整个东川,这样的杰出人物,确是不世出之英主也。”
马乾吸了口气,便试探着说道;“总督大人,以在下看来,这位太子如此能耐,倒是十分值得我等投效。不若就此答应那史可法等人,让我军成为太子部下,同时,将这川南之地盘……”
他一语未完,王应熊却是皱着双眉,微微摇了摇头。
“马巡抚,以本督看来,这投效太子之事,还是勿要这般操切为好。”
见马乾一副发怔模样,王应熊轻叹一声:“这位太子,与你我二人,素未谋面,对此人实是未有了解。而他所有的功业,皆不过是其手下自说,具体是何情况,却是难说得很。且现在的局势,波诡云谲,变幻莫测,谁又敢料定,这位太子殿下,将来一定会就成功呢?”
“总督大人,这……”
王应熊摆了摆手,打断了马乾的插话:“他话休论,现在这太子虽在东川暂时立足,但估计接下来,在这东川之地,清虏与大西国的张献忠部流寇,必会对他开展重点进攻。这样一来,这位太子殿下,究竟能否顺利躲过这两番劫难,实是难说得很。如果我们现在就答应他的条件,成为他任其使唤的部下,那无疑只会与他牢牢绑在一块,再无自由行动之可能。万一太子将来失败,你我二人,岂非亦要与其陪葬了么?”
听王应熊这般说辞,马乾脸上亦是阴黯起来。
他压低声音道:“那依总督大人之意……”
“依本督之意,就是再走一步看一步,不要太快做出最终决定。”王应熊沉声道:“且看看那太子接下来,能否顺利抵挡住张献忠部流寇以及北面清虏的攻击,观其战力与表现,我等再决定,是不是去投靠这位来路不明的太子。”
“总之,若太子能顺利抵挡着流寇与清虏的攻击,我等再行投效,亦不为迟。若其无法抵御,甚至一路溃败,那我等便可与其划清界线,阻绝往来,并投靠大明境内的其他势力,方为妥当之举。”
王应熊这般话语,马乾亦是微微点头。
“总督说得也有道理。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且看看这位太子及其手下部众的真实能力,再做决定,亦是可行。”
二人商议既定,便让人将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从馆驿中请来叙话。
宾主看茶入坐后,史可法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二位商议多时,现在……”
不料,他一语未完,王应熊却是微笑着放下茶杯,朗声回道:“史阁部,阎司长,这投效太子之事么,我等经过仔细商量,感觉现在还未到合格之时机。”
“哦?王总督何出此言?”史可法脸色顿是一暗。
“这个么,是这样的。”王应熊轻咳一声道:“现在我川南之地,诸事纷杂,调理未顺,若这般急急地全军上下一齐转投太子,只怕人心难齐,多有非议。而且,太子殿下虽才能杰出,让我等为之羡叹,但毕竟事未亲睹,却也未可轻信。所以……”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一旁的马乾便干笑着接过话来:“所以,我等认为,且再过上一阵,等局势稳定之后,再与太子殿下联手,共同抗敌,亦不为迟。”
而听完二人所说之话,史可法与阎应元俱是知道,这王应熊与马乾二人,心下究竟打的是什么小九九了。
哼,这两个家伙,无非是对太子还心存疑虑,担心他在东川虽是一时获胜,却不能长久立足。
更何况,接下来的太子,极可能会立即面对西边张献忠部以及北面清虏的轮番来攻,那在王应熊与阎应元二人看来,这位太子,能否顺利抵御下来,却还是难说得很呢。
所以,现在的他们,为了稳妥起见,宁愿暂不做决定,而与太子保持距离,继续观望。
史可法一声苦笑,便拱手道:“二人既做这般观想,我等亦不能强人所难。只不过,本官在想在这纷乱时局之中,纵是两军不为统属,各保独立,但在敌军来袭之时,当可共同对敌,以应时艰,方是可取之策啊。”
“这是自然,大家都是大明官军,自当守望相助,互为唇齿。若太子殿下有何需要,而我军能帮得上忙,定会全力相帮。”对于这样毫无营养的场面宫廷套话,王应熊一脸笑容,立即大声回道。
史可法挤出一丝笑容:“好吧,既如此,那本官也不多说什么了。我二人就此回转东川,前去禀明太子便是。”
“好!那就恕不远送了。”王应熊一脸皮笑肉不笑。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帝三监国
史可法与阎应元二人,随即告辞离去。
这一路上,自是由播州总兵王祥全程护送,一直送他们出了播州地界。
离开播州之际,王祥颇为有些不舍。
“二位,本兵只能护送二位至此了,余路行程,还望一路珍重。”
史可法向其拱手一揖:“王总兵客气了。山高水长,此番作别,来日必有相会之时。”
随后,一行人马,复从原路,急急回返而去,倒也未受什么阻碍,一路还算顺利。
回到夔州,史可法与阎应元,立即向太子王明禀明了此番前往叙州,与总督王应熊以及巡抚马乾二人,最终商谈的结果。
听完二人的话语,王明眉头微敛,久久不言。
其实,这样的结果,亦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个残酷的乱世,什么君臣名份,什么情义道德,统统都得让位于实力大小,让位于兵马数量。
没有人会在看不清真实未来的情况下,就一股脑儿把赌注全部押上。
王应熊与马乾这般举动,自己虽然心下甚是不满,倒也不能多说他们什么。
毕竟,要在这个乱世中生存,要在这个乱世中让人真心依附,一切都得凭实力说话。
那么自己现在要做的,便是凭自已的真实能力,进一步在夔州发展壮大,进一步扎实基础,进一步提升兵马实力,以便应对即将到来的清军南下或张献忠部东进。
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只有自己在抵御信了清虏与大西寇的轮番进攻之后,那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川南明军,才会最终选择自己,归顺并依附。
王明心下一声暗叹,挥了挥手,让二人先行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王明密切关注的,便是天下时局的变化。
而这天下局势,却是已和真实历史上的时局变化,多有不同了。
在弘光皇帝被押解进京三天后,郑芝龙、黄道周等人扶立唐王朱聿键,于福州登基称帝,改元隆武。
随后,隆武帝改福建布政司称福京,改福州行在为天兴府,改布政司为行殿,建行在太庙、社稷及唐国宗庙。升郑芝龙为平虏侯、郑鸿逵为定虏侯,封郑芝豹为澄济伯、郑彩为永胜伯。以黄道周为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蒋德璟为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朱继祚为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曾樱为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黄鸣俊、李光春、苏观生等人为礼、兵各部左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然而,于此同时,又有两个监国政权,一个浙东政权朱以海,一个西南政权朱由榔,纷纷建立起来。
钱肃乐、张煌言等起兵浙东,郑遵谦、张国维等迎鲁王朱以海于绍兴,随后朱以海正式出任监国,并任命张国维、朱大典和宋之普为东阁大学士,不久又起用旧辅臣方逢年入阁为首辅。
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巡按王化澄与吕大器等推举桂王朱由榔,在广东肇庆称监国。以丁魁楚为首席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瞿式耜为东阁大学士兼吏部左侍郎管尚书事,同时任命了各部院官员。
除此之外,那割据湖广以及江西北部与南直隶西部的左梦庚,听闻南京城破弘光皇帝被俘北去之后,亦是自称楚王,任命黄澍为首辅,何腾蛟为首席大学士,李国英为兵部尚书,正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割据政权。
故而,现在的原南明地界上,共有朱聿键的隆武政权,朱以海的浙东政权,朱由榔的西南政权,左梦庚的湖广政权,以及太子王明的东川政权。
其中朱聿键的地盘范围是:福建、广东、以及江西南部。
朱以海的地盘范围:整个浙东地区。
朱由榔的地盘范围:广西、云南、贵州三省。
左梦庚的地盘范围:整个湖广、江西北部以及南直隶西部。
太子王明的地盘范围:除了达州之地外的整个东川。
这几个政权,互不统属,各自行事,将南明的混乱局面,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样分崩离析的局面,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悲哀的状况。
因为这样分裂的状态,自是十分有利清军分头进击,逐一消灭,但却亦是时代的选择,非人力所能强改。
而与真实历史不同的是,现在的清军虽然还保持着全面进攻的态势,但其主要进攻方向,已然悄悄地改变。
真实历史上,清军在攻灭了弘光朝廷,占据了整个江南之后,便开始强攻浙东与福建。而现在,他们在江南一带的兵马,却一直处于休整歇息的状态,其主攻方向,已然变成了那太子王明所占据的东川之地。
而更令太子王明没想到的是,现在的他,除了北面的清军与西边的张献忠,正对其虎视眈眈外,那远在福州的隆武帝朱聿键,亦已是悄悄地盯了上他。
原来,隆武皇帝朱聿键在登基之后,见到国中割据林立,顿是忧心不止。
于是,他便有了一个想法,要将那几位监国,全部吸纳到自己政权之下。
于是,在登基数天后,朱聿键找来拥戴他登位的两位重臣,平虏侯郑芝龙,吏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黄道周,一齐来行殿之中,商议此事。
丹阶之下,听完朱聿键的想法,郑芝龙率先表态:“皇上所言甚是。有道是,天无二日,民无二君,那几位监国,虽然皆是大明宗亲,但却各行割据之实,实非国家之福也。依臣之见,需得派兵讨伐,将其地盘与部众,全部纳入我隆武朝之治下。”
听到郑芝龙大咧咧地开口说要对这些监国加以讨伐,朱聿键脸色大变。
他正思考要如何回答,一旁的黄道周摇头道:“平虏侯所言,甚是急切了些,以在下看来,却是不妥。”
“嗯,有可不妥?难道黄尚书还有甚更好之法么?”
见黄道周出言反对,郑芝龙心生怒意,他扭头望向这个瘦巴巴的老头子黄道周,脸上满是不屑。
黄道周苦笑一声,急急回道:“平虏侯,在下只是觉得,这几位监国,皆是大明宗亲,他们这般行事,亦是为了守土御敌,非是真心要对抗朝廷啊。以在下观之,不若先行派出使者,劝其归依我隆武治下。若其不从甚至反逆,再行讨伐之策,方是妥当。”
第二百二十二章 臣,愿出使东川
黄道周这番话,让隆武皇帝朱聿键微微点头,而平虏侯郑芝龙却是眉头大皱。
“黄尚书,那太子远在东川,你只派人去宣讲一番,便能让其归顺我方么?”郑芝龙脸上满是嘲弄之色:“只怕到时候,非但不能劝动此人,反是平白地遭到羞辱,岂非自作自受?”
黄道周摇头叹道:“平虏侯,你要这般说,在下却也难以回答。毕竟,此事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又如何可以完全事先料定乎?”
“况且,恕在下直言,那太子所在的东川,离福京之地极其遥远,怕有数千里之遥。而且又有反逆作乱的左梦庚阻隔其间,平虏侯哪怕想要出兵征伐,都甚是不易吧。”黄道周话语低低,却毫不客气地指出了郑芝龙计划的荒谬性。
“你!……”
“好了!”
被黄道周这般呛白,郑芝龙脸上泛起燥热,他正欲发作,却被朱聿键喝止。
朱聿键皱着眉头,低声道:“平虏侯,黄尚书所言确是有理。那位太子真假且不论,但他据守之东川,离我福京实有数千里之遥,纵想征讨,谈何容易!更何况,我军与彼处之间,还有反乱的左梦庚阻隔其间,就是想要讨取,亦是绝不可能。所以,现在唯一可行之策,还是只能好生抚慰于他,让其安心顺伏,归于朝廷。”
见朱聿键最终这般定调,郑芝龙心下虽是十分不快,却亦只得默然无言。
毕竟,就算他手下有数十万兵马,但想要数千里外前去征伐,还要越过反贼左梦庚据守的湖广之地,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见朱聿键同意了自己的意见,黄道周脸现欣喜之色。
他又急急禀道;“陛下,若已拿定主意,则要尽快择选使者,前往东川宣喻陛下旨意,尽快让那太子归附方好。”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声音道:“以在下愚见,那太子地盘最小,势力最弱,只有他先行表态归附,那朱以海的浙东势力,以及朱由榔的西南势力,见此形势,必会亦有所动,最终也会与太子一样,终将归附我朝。”
朱聿键点点头:“此言甚是。先弱后强,逐一劝动,实是可行。那且待明日早朝,朕在朝班之中,择问群臣,看看何人愿为使者。”
次日,福京宫殿朝班之中,隆武皇帝朱聿键登坐龙椅,便向众臣简略地讲了一番,自己打算派出使臣前往东川,去向太子劝喻归附一事。
没想到,皇帝一言既出,阶下的朝班,竟是寂寂无声。
见众臣这般畏缩模样,朱聿键心头,顿是一股无名怒火腾腾窜起。
他当然知道,这样油头滑脑的朝臣们,心下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无非是考虑到路途遥远,多有险阻,路上山贼马匪不计其数,还要通过反贼左梦庚的地界,这样的旅程,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实是在太过危险。
“怎么,没有愿去之人么?”朱聿键的脸色十分难看。
不过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官员,从阶尾缓缓走出。
“禀陛下,微臣愿往。”
隆武皇帝牛聿键抬头一看,发现此人,乃是新来朝廷的诚意伯刘孔昭。
原来,这刘孔昭,原本是担任南京守城战的副总指挥,原本打算在城墙上血战而死的他,见到阮大铖与卢九德两个奸贼,领着手下部众献了西门投降,顿是知道,这座留都南京城,已是再难守住了。
于是,他一声长叹,且战且退,趁机潜逃回家。
随后,他便换了寻常百姓衣物,领着家属与部众,趁着混乱时局,从自家的地道之中,悄悄潜出城去。
这条秘密地道,说起来,倒比弘光皇帝挖的那一条地道,还要早上许多。
乃是刘孔昭在思虑之后,为了家人逃生,所特意制造,且为了保密起见,全部是安排自家人员与一众奴仆秘密发掘,故一直未被他人知晓。
按刘孔昭的本意,是在自已在城墙上为国而殉后,就自己的死讯传到家中,便让全家人从地道悄悄逃走。
但因为阮大铖与卢九德这两个叛贼献了城门投降,故刘孔昭的拼死抵抗已然毫无意义。所以,他才决意趁此混乱时机,领着家人与部众一道潜出城去,逃离南京。
离开南京后,刘孔昭率领家人与部众辗转南下,终于来到福州,投靠了隆武皇帝朱聿键。
见刘孔昭率领家人前来投靠,朱聿键遂授其庶吉士之职,让其在福京安顿下来。
只不过,来到这里之后,亲眼目睹了郑氏兄弟的嚣张跋扈,皇帝的碌碌无为,朝中众臣中争权夺利,刘孔昭顿是颇为心灰意冷。
他悲哀想到,这样一心内斗,根本不去想要如何恢复故土,要如何抵御清虏的隆武朝廷,其最终结局,只怕也会跟弘光皇帝一样了。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朝廷虽然形同傀儡毫无作为,已被授予官身的刘孔昭,又还复能往哪里去呢?
眼下之计,也只得在这福京,过一天是一天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今天的朝堂上,这位隆武皇帝朱聿键,竟然提出要派人远去东川,招附那位太子殿下。
在福京的这段时间里,刘孔昭对于那位远在东川,又来历不明的太子,其诸般事迹,已是多有了解。
而他了解得越多,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子,心下便愈是祈慕敬仰。
也许,这位来历不明,却功勋卓著的太子,才是真正值得自己投效的英主吧。
只不过,这位太子远在东川,自己又有官身在此,还有家属牵绊,想要离开这福京之地,千里迢迢远投于他,却是谈何容易。
而现在,皇帝提出了要派人前去东川,招抚太子的这个任务,令刘孔昭心下不觉一颤。
他近乎凭直觉地感受到,这个看似十分危险的任务,也许是自己离开福京,转投太子的难得良机呢。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虽在心下酝酿激荡,但刘孔昭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观察着朝臣们的动静。
而见到一众朝臣,皆是畏首缩颈,皆是一另贪生怕死之状,刘孔昭知道,自己可以表现并利用的大好机会,终于到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献予秘人
听到刘孔昭这般毛遂自荐,原本眉头大皱的隆武皇帝朱聿键,神情大为舒缓。
“好!甚好!爱卿愿远去东川,招抚那太子,朕心甚慰啊。”隆武皇帝捋须笑道:“刘庶吉此番前去,可假扮商旅,携朕所备之重礼,向那太子好生言明朕之衷意,定要让其归顺我朝,共为大明效力。”
刘孔昭拱手道:“微臣此番前去,定当竭尽所能,说服太子,请陛下但侯佳音便是。”
朱聿键笑着连连点头,又夸赞了他几句,却又问道:“刘庶吉此番前去,可要挑选何人为副使,一道前往呢?”
他一语问完,永胜伯郑彩便从朝班中出来,朗声回道:“微臣愿为副使,统领手下兵马,一路护送刘庶吉前去。”
郑彩此番出列自荐,群臣俱是一惊,龙椅上的隆武皇帝,亦是不觉怔住。
怎么回事?
这位向来对朝廷诸事毫不关心,一心一意只听那平虏侯郑芝龙之令的郑彩,怎么在今天,竟也是毛遂自荐了起来?
见皇帝与众臣皆是吃惊模样,一旁朝列中的平虏侯郑芝龙,却是低垂着头,微微一笑。
原来,自昨天与皇帝商谈完,要向东川派遣使者去说服太子归顺之事后,回府后的郑芝龙,感觉事情重大,故叫来了自家兄弟郑鸿逵与郑芝豹,一齐商议此事。
在经过了一番密议之后,兄弟三人作出了决定。
即在明天的朝会上,若是皇帝提出此事,朝中无人敢去,那就此事自此揭过,不再提起。
而若有人出头,愿意出使,那自然不可任其专美,需得派出自家心腹,一齐参与此事。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方为妥当。
而最适合的人选,自是从前为郑家家奴,后为郑家家将,现在为永胜伯的郑彩了。
此人向来对郑家忠心耿耿,此番前去,必可为自己耳目,随时控制局势的变化与进展。
故而,现在刘孔昭自告奋勇提出要前去东川招抚太子,那永胜伯郑彩,便依昨晚所定之计,亦出朝班,自荐为副使。
朱聿键乃是个颇为精明的人,他一眼瞥去,看到一旁默然不言的郑芝龙那隐微的表情,心下便已猜知其意了。
这个郑芝龙,估计是不放心自己这个皇帝,脱离了他的掌控,方施此策啊。
可叹的是,自己虽被郑家扶持上位,但自即位以来,却是丝毫权力都没有,完全形成傀儡一般。
这样的皇帝,内心的苦楚与无奈,也唯有自知了。
现在郑彩这般自荐,朱聿键作为一个傀儡皇帝,纵想拒绝,也没有这个胆量。
于是,他只得挤出笑容道:“永胜伯愿为副使,护送刘庶吉前往东川,自是甚好!那此事就此定下来了。朕从国库之中,提出官银两万两,绸缎三千匹,作为给太子的见面礼。二位可自行择选随从,一道前往东川。待此番成功回来后,朕必有重赏!”
刘孔昭与郑彩齐齐拱手:“微臣遵命!”
回家之后,刘孔昭迅速让家人做好准备,要与自己一道,假扮成商旅,离开福京,前往东川。
本来,象这样出使外地的使臣,是不得携带家眷的,但因为刘孔昭初来乍到,又是一个不入流的闲职小官,他纵带走家属,影响亦是甚小。
更何况,此番前去的,还有作为副使的郑彩,其护送兵马亦是由此人择选,故从隆武皇帝朱聿键到平虏侯郑芝龙,皆对刘孔昭这个所谓的正使,并不以为意。
说白了,就算这位正使刘孔昭,在中途跑路或毙命,对于整个朝廷,对于此番前往东川招抚之事,皆是无甚太大影响。
但是,朝廷不知道,那刘孔昭,其实还悄悄地藏了一手。
那就是,此番作为随从前去东川的人物中,随了他的家眷与部众外,还有两个秘密人物,也被他一同带上。
这两个秘密人物,可以说,是刘孔昭此番前去东川,特意献给太子王明的秘密宝物。
这两个人,便是原大明工部军器局的正副匠头,戴升与许旆。
南明工部的规格,是完全模仿崇祯时的制度,也同样辖了四司、二所、一院、五局。
其中,这五局之制,便是皮作局、鞍辔局、宝源局、杂造局、军器局。
而若单以人数来计算,这军器局因为要供需全国各地的军队军需,故比其余四局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上数倍,可见其规模之庞大。
据史料记载,在南京之地,这座军器局,占地十分广阔,整个军器局的房屋,一片连着一片,一眼都望不到头。
而军器局中生产的东西,亦是包罗万象,什么军械都可生产。
如冷兵器的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以及各种铁甲、棉甲、弓箭、盾牌,甚至是热兵器的火枪、火炮、弹药,均为其打造范围。
戴升与许旆,便是专门负责打造火铳、火炮的匠头,二人在军器局皆已干了十多年,技术精湛,手艺纯熟,培养的弟子更是不计其数。
这二名匠头,向被南京城防副总指军刘孔昭,视为奇货可居,故一直与之刻意相交,私谊相当不错。
在南京城被清军围攻之际,刘孔昭知道危难来临,遂将这二人从军器局秘密带回家中,准备在自己殉国之后,让其与自己家人一道从地道逃走。
再后来,刘孔昭率领家人与部众从地道逃走,自然也带上了戴升与许旆这两名匠头,让他们与自己一道离开,又一齐辗转来到了福州。
刘孔昭原本打算,将这二人献给隆武朝廷,而在看到这隆武朝廷对自己不甚重视,且皇帝形同傀儡,朝中又勾心斗角一片混乱之后,刘孔昭心灰意冷,便息了此心。
到了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刘孔昭相信,这样难得的技术人才,这样堪为国之大匠的老练技师,若是献予太子,相信那位雄心勃勃的太子,必是万分欢喜,也必会对自己高看重用,厚加赏赐。
三天后,一切准备齐当,刘孔昭与郑彩二人,率领假扮成商旅队伍约二百余人,一路逶迤西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途中生变
刘孔昭与郑彩一行人,从福州出发,一路往西,进入江西南部地界。
现在的江西,其北部为反贼左梦庚所占,其南部则被郑芝龙吞并,故刘郑一行人,在江西南部地界,亦是顺利通行而过。
接下来,一行假扮商旅的人马,便进入了左梦庚据占的湖广南部。
出于安全起见,一行人马一路只沿大道行走,晓行夜宿,倒也无甚妨碍。
直到他们一路西去,快走到施州卫麻竂关时,意外终于发生了。
在大道的另一端,竟忽地来了一大股身穿黑衣各骑战马的山贼,人数约有一百余人,呼啸着向这支假冒商队,包抄冲杀而来。
见到忽有山贼出现,刘孔昭郑彩等人,俱是大惊。
二人急急领着商队的百余名战骑,一齐向这批山贼拼杀而去。
狭路相逢,那是一通好杀。
不过,郑彩所领的这百余名战骑,乃是其当日精心择选的精锐部众,各人武器精良,坐骑有力,衣服之下俱是着了精钢软铠,故这般遭遇对战,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相形之下,这些仅着布甲的山贼,虽然据有先发之优势,但其战力远不能与郑彩的部下相比,故而一通厮杀下来,山贼们纷纷被杀,一名又一名地惨叫着掉下马来。
在被杀了近三十人后,剩余的山贼再也无心恋战。
一个估计是其头领的人物,长长地打了唿哨,便带着一众残贼,仓皇掉头逃走。
而对战郑彩等人,只损失了不到十人,各人杀得性起,安可轻放。故他们率部一路追杀,又砍杀了十来名来不及逃命的山贼。
本来他们还欲继续追杀,却忽地又见到,远方的施州卫关隘处,隐隐有兵马大动。
郑彩见状,心下不由得一凛。
看来,自己此番与拦路的山贼作战,惊动了施州卫的守城主将了。
他迅速下令,全军不得再继续追击,立即退回刘孔昭等人之处。
郑彩等人匆匆退回,那施州卫的麻竂关口,已有大批兵马出动,打着左军的旗号,正一路向自己的方向快速奔来。
见到大批左军兵马前来,刘孔昭与郑彩二人俱是大惧。
然而,现在的二人,已然俱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令部下作好防备,以御敌情。
很快,众人皆看清了,从麻竂关前来的兵马,约有近千人,由一名头戴六瓣钢盔,身着精锻铠甲,肩系鲜红披风的将领统领,快速地奔行到离自己约十余步外,方喝住马蹄。
“尔等何人,竟敢假扮商旅至此!莫不是甚细作乎!”这名将领一脸冷厉,毫不客气地拆穿了刘孔昭郑彩等人的真面目。
听到这名将领这般厉声言语,郑彩吓得畏首缩颈,不敢吭声。
而身为正使的刘孔昭,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数步,挤出笑容道:“在下这点伎俩,实是多有无奈,却不知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本将乃是施州卫守将,楚王手下总兵,王德仁是也。”
“哦,原来是王将军。”刘孔昭心下一凛,却犹是只得堆笑道:“我等是福建商旅,一路贩货欲往东川。因担心这一路上,多有匪盗,才特雇了兵马一道前行。却不想,方才与山贼这般一战,竟惊动了王将军,实是……”
“住口!”
见刘孔昭犹要强辨,王德仁的表情愈发愤怒:“你这厮好大口气,竟还欲来欺瞒本将!哼,什么雇佣兵马,能有这般战力,能穿着这般精良之铠甲,能有这般良好的武器与坐骑?这些人,分明皆是久历沙场的老兵,你真当本将是三岁小孩,看不出来么?”
见这王德仁这般观察仔细,刘孔昭与郑彩二人,心下皆是暗暗叫苦。
好么,前门拒狼,后门来虎,今天的事情,娄子可是捅大了。
见刘郑二人,俱是垂首无言,王德仁愈发生气。
“尔等缄口不言,搞的什么鬼!”王德仁一声断喝:“来人!给本将好生搜查他们的行李物件,看看这般人,究竟是何来历!”
“得令!”
见一众左军骑兵纷拥而来,便要大肆搜检行李物件,刘孔昭一声长叹,只得拱手答道:“王将军,我等实说了吧。在下刘孔昭,乃是隆武皇帝手下之庶吉士,正奉了朝廷谕令,假扮商旅前往东川,去见太子殿下?”
“哦?你们竟是那伪帝朱聿键的手下……”王德仁手捋胡须,略一沉吟,却又喝道:“那你立即告诉俺,你们奉了那伪帝之令,前去东川见太子,究竟是何图谋?”
见这王德仁一口一个伪帝,一旁的郑彩心下不忿,正欲发作,却被刘孔昭赶紧拉住。
他向郑彩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一定要冷静,不可莽撞行事。
“王将军,实不相瞒,朝廷命我等此番专程前去东川,就是要招抚太子殿下,为新登基的皇上效力。这才令我等假扮商旅,携了陛下的亲笔信件,再带上一大批礼物,前去……”
他一语未完,王德仁的双眼,顿是一亮。
“礼物?甚么礼物?快快打开给本将瞧瞧!”
刘孔昭脸色一变:“王将军,这,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若不查验,谁知你所说是真是假。”王德仁厉声喝道;“速速将这各车物件一齐打开,让本将好生查验!另外,那伪帝佬儿写的信件,本将亦要过目验看!”
刘孔昭心下恼怒不已,却不敢发作。
他只得下令,打开队中各个行李箱裹,让王德仁的手下亲兵,查看其中的银两与绸缎。
与此同时,他从怀里掏出隆武皇帝写给太子的亲笔信件,无奈又恭敬地递给王德仁。
王德仁接过信来,快速地看了一番。
他身为武将,粗通文字,大略能看懂这封信的内容,确是要招抚那太子成为隆武朝廷的部下,不由得撇了撇嘴。
“哼,什么狗屁伪帝,也好意思来招抚这太子……”
喃喃一语未完,他却忽听得前头一众验查的手下军士,发出阵阵欢呼。
“王总兵!这些行箱之中,足足有数万两雪花官银,五千匹上好绸缎,咱们今天,可他娘的发财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半财货,为买路钱
听到手下军兵的狂叫欢呼,王德仁先是一愣,继而他那张胖脸上,亦满是狂喜之情。
好哇,此番出动,倒是大有收获呢!
只不过,他迅速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若就此强横地拿走全部财物,似乎也不太妥当吧。
毕竟,那太子的东川之地,与自己所辖的施州卫地界相接,互有商贸往来,往日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处还算融洽,若就这般强抢其物,到时那太子万一朝自己发难,岂不是自找麻烦……
只是,这般财货就在眼前,若不取拿,亦太过可惜……
王德仁快速思虑了一下,心下便有了主意。
他故意板起面孔,冲着这些手下大声喝道:“尔等嚷嚷什么?此乃刘庶吉送给太子之礼物,我等安可尽拿!”
王德仁这话,令刘孔昭顿是一愣。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可尽拿?
他尚未说话,王德仁轻咳一声,转头对他笑道:“刘使官,这施州卫地界,山高林密,路途蜿蜒,多有山贼强人滋扰,尔等所行甚不安全,只怕未到东川,人货皆难保全呢。这样吧,就以尔等一半钱货为押,作为尔等的买路钱,让我军出动,护送尔等前去东川。”
刘孔昭脸上肌肉一颤:“王将军,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王德仁双眼一瞪:“你等此番前去见那太子,自是一路安全最为重要。若是路上出了甚差错,只怕那太子那边,亦是无法交代呢。”
见这王德仁明明打算抢劫,却还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刘孔昭心下苦涩无比,不知该要如何作答。
而见到刘孔昭等人,皆是拉长了一副苦瓜脸,王德仁干笑道:“这样吧,我王某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自东川回返后,我军再全程护送你们安全离开施州卫。这两番护送,保尔等一路周全,仅得尔等一半财物为谢礼,岂非甚是便宜之事么?”
刘孔昭与郑彩二人,相视苦笑,皆只得心下叹息。
很明显,王德仁这话已是说得十分明了了。
如果他们不同意,那这些左军官兵,随时可化身为强盗,将他们彻底地打劫干净,甚至将他们一举袭杀,亦有可能。
若真到这般地步,自己复能找谁说理去。
话说到这里,刘孔昭知道事情已然不济,只得苦笑道:“也罢。既然王将军已有决断,我等何能复言。只希望王将军收下财物,能尽责将我等送往东川,我等必不胜感激。”
王德仁大咧咧地挥了挥手:“咳,你就放心吧,俺可是收钱办事之人,怎地会如此没信用。尔等此番来回,在这施州卫地界上的安全,就包在本将身上了。”
他一说完,便喝令手下军兵,从商队中搬取一半财货。然后由他自己开道先走,领着刘孔昭一众人等,前往麻竂关而去。
不过,有王德仁这支左军官兵护送,在那山高林密,险隘从从的施州卫地界行进,倒还真的再无山贼匪寇敢来骚扰。
刘孔昭郑彩一行人,得以顺利地穿过施州卫,来到太子王明治下的建始县城。
来到这里,刘孔昭立即向守城的军兵表明来意,求见当地主官。
当地的主官,是县令袁炡。他闻得禀报,便立即让孔孔昭他们,入官署相见。
这袁炡,乃是原九江知府袁耀然之子。
当日王明统军西去前往东川,知府袁耀然为了家族利益前程着想,安排长子袁炡随行。
太子王明率部离开之后,袁耀然便以年纪太大,行动不便为由,向朝廷辞官,告老还乡。
没想到,袁耀然的辞呈,还未得到朝廷的批复,左良玉便统兵造反,一路杀向九江而来。
左军势大,九江外围县镇根本无法抵挡,接连失陷,原九江知府袁耀然又气又急,竟于官署之中,一命呜呼了。
而他一死,他的其余家眷,便是纷纷东逃而去。
其具体下落,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却是难知了。
而这长子袁炡,自受其父之托,跟随太子王明来到东川之后,便一直在王明身边做事。
王明认为,这位袁炡虽然出身不错,但无实际仕途经验,只能一步步从低层做起,到渐渐胜任高级职位,方是妥当。
因其做事勤谨,为人低调,故深得王明欢心。
前段时间,王明下令,安排袁炡任建始县令一职。
刘孔昭郑彩等人,来到官署之后,便立即向袁炡提出,要去见太子王明的请求。
听了来人之意,又仔细地看过来人出具的各类证件后,袁炡略一思虑,便立即安排手下,并亲自带领他们前往夔州。
一天之后,袁炡领着他们来到了夔州城中,他随即便先行入内禀报。
听得禀报,太子王明心下一惊,不觉陷入沉吟。
好么,这位隆武皇帝朱聿键,终于不堪忍受国中这般四分五裂的境况,决意要统合国中诸般势力了。
从前世穿越而来的王明,当然知道在真实历史上,这位隆武皇帝朱聿键,为了整个浙东的朱以海势力,以及西南的朱由榔势力,双方闹腾许久,搞得甚不愉快,最终也不过仅是让这两位监国,在表明上服从这位南明傀儡皇帝罢了。
毕竟,在可以自立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傻到真的把手下兵马部众全部交出,然后任由他人宰割。
而在真实历史上,最终那两位监国,也仅仅是自去监国之号,在名义上服从了这位南明皇帝朱聿键,但其手下地盘与兵马,却是绝不交出。
对于这个结果,朱聿键心下虽然虽是不满,却也只能无奈接受。
毕竟,大敌当前,哪怕只能维持表面上的服从与统一,也是一个可以勉强接受的结果。
而浙东监国,那位鲁王朱以海,之所以最终交出地盘与军队,来到隆武朝廷之中,当个有名无实的闲职。亦是因为其手下军队大部被清军击败,本人在浙东已然无法立足,这才不得不将残余的地盘及兵马,交予隆武皇帝朱聿键,灰溜溜地来到福建寄人篱下。
有历史上的前车之鉴,现在的王明自然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何选择。
“去,将刘孔昭与郑彩二人带来客厅,孤亲自接见他们。”
“遵命。”
第二百二十六章 深夜求见
刘孔昭与郑彩二人,随后在袁炡的引领下,来到太子王明客厅之中。
而他们的一众部下,则被安排去他处休息。
引见完毕,袁炡自行告退。
这官署客厅之中,仅留宾主三人叙话。
见到在雕龙椅上端坐的太子王明,刘孔昭心下,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何滋味。
这位在南京时,被盛传为骗子的太子,半年多不见,没想到现在的他,相貌堂堂,气度从容,虽然年少,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更可叹的是,这位太子,凭着一己之力,已成了东川一地之主,还自封了监国之位,统领着一大批能征惯战的兵马,其未来前景,当是更难限量。
而那位弘光皇帝,除了只会秽乱后宫外,再无任何本事。在他的治理之下,大明先丢江南,再丢留都,连他自己这个大明皇帝,亦被清军俘去押往北京,现在是死是活,都是不知呢。
这般变化,这般对比,实是令人感慨之至啊。
一般的郑彩,见到这位太子,心下的却是泛起莫名的怒火。
哼!这个来路不明的狗屁太子,当日逃出南京时是何等狼狈,现在竟也人模狗样的自封监国,还施施然坐在了龙椅之上,这般谮越之举,实是可恶得很!
只不过,郑彩心下虽多有不满,但见到王明身后那两位威风凛凛的侍卫,他心下一凛,却是丝毫也不敢表露出来。
“二位远来东川,特来见孤,究竟是所为何事啊?”
王明轻呷一口,淡淡发问,让刘孔昭与郑彩二人,不觉相视一怔。
刘孔昭挤出笑容,拱手道;“禀殿下,在下此来,是奉上了隆武皇帝之令,特来招抚太子殿下。希望从此之后,两家能合二为一,共同对敌,岂不甚好么?”
那郑彩的脸上,亦堆起稀烂的笑脸,瞅准机会插话过来:“是啊,太子殿下。我等奉了皇命,千里迢迢远来东川,实是为了让太子殿受我军招抚,从此……”
郑彩说到这里,见太子脸色忽变,意识自己说漏了嘴,顿是后悔不迭。
果然,王明淡淡地回了一句:“永胜伯一口一个我军,莫非平虏侯的一众兵马,其权威还在皇帝之上么?”
“这……”被王明这一噎,郑彩脸上尴尬不已,他急急辨道:“殿下,在下非是此意,只不过一时心急,口未择言罢了。还望殿下勿怪,毕竟在下只是……”
“好了,你不必多说了。”
王明对这个面容猥琐的家伙,有种说不出的厌烦,他打断郑彩的无聊辨解,转头复对刘孔昭道:“刘庶吉,你等奉命千里远来,实是辛苦得很,这一路上,可还顺畅?”
“禀殿下,我等一路假扮商队行至东川,基本还算顺利。只不过,在施州卫地界,被当地的左军主将王德仁,抢走了一半皇上赠予殿下的礼物,实是可惜……”
刘孔昭脸泛苦笑:“好在商队之中,尚有官银一万两,绸缎一千五匹,不至于让我等空手前来。这般薄礼,略表皇上寸心,还望太子殿下笑纳。”
王明朗声笑道:“刘庶吉不必如此。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更何况尔等一路辛苦至此,尚有这般礼物,已是甚是难得。皇上这般心思,孤自是明白。这些礼物,孤便拜受了。”
见王明受纳礼物,刘孔昭脸上泛起欣喜之色,一旁的郑彩,亦觉心头宽松了许多。
刘孔昭眨了眨眼,随及问道:“那依殿下之见,可否同意皇上之要求,接受我隆武朝廷之统领分派,从此之后……”
他一语未完,王明却是轻轻摆了摆手。
“刘庶吉,此事关系重大,孤却也一时难以立作决定。”王明面容平静地回道:“且待孤与众臣商议,再来回复二位,可好?”
他一语说完,便又端起茶杯,以指拢盖,轻呷了一口。
刘孔昭与郑彩二人,见王明这般举动,知他是端茶送客,这事已不可再谈下去,故只得起身告辞。
王明亦不多话,随即安排手下,带他们去馆驿歇息。
本来,王明想着,在经过了今天这番交谈之后,看看在明日,便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想法,然后再送刘孔昭与郑彩等人,离境回返。
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又有手下来报,说那隆武朝廷的庶吉士刘孔昭,竟是单独前来求见。
“哦?此人单独来见孤,却是何意?”
王明心下一愣,未尝多想,立即安排见面。
宾主二人,复在客厅之中,看茶落坐。
“刘庶吉,为何深夜之时,要来单独见孤啊?”王明开门见山地发问。
刘孔昭手捧茶杯,却是一时默然。
烛光跃跃,映照得他的面容,一明一暗,可以清楚看到,此时的刘孔昭,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庶吉,可是有何难事要对孤说么?”
刘孔昭一咬牙,离开座位,向太子王明掀襟而拜。
“太子殿下,在下此番深夜前来,实是想对太子殿下说,从今之后,在下愿改换门庭,转为太子殿下效力!”
这句话,刘孔昭说得很慢,却是字句清晰,让王明听得清清楚楚。
手捧茶杯的王明,顿是一愣。
刘孔昭抬起头来,灼灼目光望向王明,满是热切之意。
“刘庶吉,且起身回座说话。你有何话语,尽可对孤直言便是。”王明脸上泛起笑容,作了个延扶的手势。
刘孔昭应喏谢恩,起身回座。
接下来,他便是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当日如何指挥南京守卫战,又如何率部从南京离开,如何投靠隆武朝廷,最终如何以正使身份,复领着家人与部下远来东川,来到了太子之治下。
说到这里,刘孔昭长长一叹:“在下在福京之时,一心盼着,隆武朝廷能厉兵秣马,尽快收复失地。结果这些时日里,发现朝廷上下,只会争权夺利,只会互相攻讦,却丝毫没有收复失地之想法,实令在下失望之至。而那位隆武皇帝,说白了,不过仅是平虏侯郑芝龙手下一句傀儡罢了,但凡重要之事,几乎皆难作主,更是可悲得紧。故而,在下心灰意冷,转而想去他处,另投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