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童易相约
当然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出来了,林栋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这才放心多了,要怪也怪马聪一副胖样,整天吃吃喝喝,看着就像个没脑子的,让人忍不住操心,实际上呢,谁傻谁知道。
“你心里有分寸就行。”林栋又对赵保国道:“恒弟你怎么看?”
赵保国慢理斯条的掏出帕子擦擦嘴边的油:“此事上有圣人做主,下有百官操心,我等小小读书人,只听号令便是。”想太多也没啥用,功名都没有,就算有什么好主意,谁还能听一黄口小子的话?
林栋忧心忡忡的:“只怕变故不远矣。”边境外亦有异族朝庭,异人自然不会只他大周独有,异族向来对大周眈眈,若异人太多,他们能想到异人的不死之身,异族自然也想得到,若将异人作为前锋,派遣大军来攻可如何是好?
马聪与赵保国对视一眼,心道林兄还真是为国为民。连功名都没有,就开始操心国家大事儿了。赵保国安慰他:“林兄若有青云志,不如发奋读书,等考上功名后,才有施展之地呀。”没考上就是个普通百姓,说啥都是说,想啥也是白想。
“恒弟说得有理。”林栋打起精神,又跟赵保国说:“听我爹说,朝庭对魔教此次恶行大为振怒,不仅派遣虎卫堂侦查其动向据点,还朝各个洲城下达政令,务必要将魔教据点从大周境内拨除。”
马聪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魔教传承三百余年,哪朝圣人都对其如梗在喉,也没见真有能拨除掉的,再者魔教诸魔都狡诈奸猾,总部在何处一直都是个谜,若不将其全部铲除,拨除据点也无甚大用。”拨了人还能再建哪,费时费力也只得一时之平静,全然无大用。
林栋神秘的笑笑,低声道:“这次可不一样,如今异人遍布大周,山野城内俱有,说不准就有哪个好运的撞见了呢?”又道:“据说各洲太守以钱财秘籍为引,向异人请助,异人们皆纷纷来投,对于打击魔教之事兴致高昂之极。”异人不死,让其去打前站最为合适不过,说不得魔教这根毒瘤,就会在他们大周拨除。
“那咱们苏太守??”赵保国试探着问。
林栋点头:“自然也一样了。”又道:“童家小娘子可是苏太守唯一的外甥女儿,自来深得苏太守喜爱,如今生下未卜下落不明,苏太守对魔教那是恨之入骨呢,据说此次还拿出了玄级下品的功法以做酬劳,若有哪个异人能找到魔教总部,解救童小娘子,就能得到苏太守给的玄级功法。你们也知道,异人对武功的向往……”说着摇头:“还不得上赶着?”
赵保国正想说点什么,忽然面板上跳出一条消息,一看发消息者童易,就不由得愣了一下,他跟童易可没多大交情,也就在寒山寺有一面之缘,怎么突然给他发消息?
“恒弟?恒弟?”马聪见赵保国发愣,赶紧在他面前挥手。
“何事?”
“发什么愣啊?”马聪道:“走了走了。”
赵保国哦了一声,与林栋马聪并排往学舍而去,路上把自己的那份钱给了林栋,帐是林栋结的,他们三人一起在外吃饭,钱财均是各自拿出各的,凑在一起去结帐。赵保国与马聪饭量大又爱吃肉,一般各自付四层,剩下两层才是林栋付的。
也算极大公平了,三人都没什么意见。
到了学堂,赵保国半晌才跟林栋说:“之前我等用饭时,童郎君约我酉时四刻于天香楼会唔,说有事相商。”
林栋皱眉:“童大郎?他找你做什么?”
赵保国也不知道呀,按理说他们俩没什么交情,要拉拢他也该拉拢李福这等诗才过人的读书人。他赵保国又声名不显的,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童易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他商量什么事儿?太奇怪了。
林栋跟马聪准备下了学后陪他一起去,童家势大,童易心机手段也过人,真要放恒弟一人去,他们俩可不放心,若他二人陪着,童易想必也会有点子顾忌。
天香楼是广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向来是权贵人家爱来之地,菜肴以美味精致出名,或是宴客,除了自家府邸,都爱来天香楼,极有面子。文人诗会除却青楼,天香楼也是必选之地,就连手头绰约的江湖人士,偶尔也会来天香楼尝尝。
酉时的天香楼正值饭点儿,门前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三人到了地儿,就有一小厮迎上来:“赵郎君可算来了。”说着又看林栋与马聪,道:“林郎君与马郎君也来了呀。”说着请三人上了三楼,三楼是天字号雅间儿,若非有权有势之人,一般人是包不了的。
赵保国莫名有点儿忐忑了,他虽知自己与常人不同,但其它人又不知道,只知他是个普通学子而已,他身上有什么需要童家如此盛情招待的吗?童易越是这样客气,他就越发觉得不安,若提了什么他办不到的要求……
兵来将挡水来土埯呗,何况有林栋与马聪作陪,童易又非童家大房,想来行事也应该有所顾忌。
小厮将三人引入雅间,才退出去了,童易一脸早料到的表情:“我就知你三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好在做足了准备,不然今儿可要丢人了。”
“童兄消息可甚广啊。”林栋坐了,才抬眼看他:“我与马兄厚颜跟来,童兄不会见怪吧?”
“自然不会。”童易笑眯眯的坐了,看向赵保国道:“赵贤弟有林兄与马兄为友,情谊深厚可令在下羡慕。”
“别扯这些话了。”马聪皱眉道:“开门见山吧童兄,你与恒弟素无来往,今日冷不丁约他会唔,到底有什么算计?”真若有什么不好的打算,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童家虽势大,可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童易只不过是二房的子嗣,与童功曹还隔着一层呢。
童功曹女儿未曾找回,只怕也没心情给一个侄子擦屁股,他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呢!
第六十九章 大周形势
童易也没生气,只叹道:“马兄这脾气,还是这么…直爽啊。”见林栋看着他,才苦笑道:“在下在两位兄台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印象啊?不过是请赵贤弟会唔一番,请他帮个忙而已,林兄与马兄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在下又非魔教那等阴险狠毒之人,还能生吃了赵贤弟不成?”
赵保国愣了一下,找他帮忙?他有什么本事可以帮上什么忙?于是赶紧道:“童兄厚爱原不该辞,可在下才书学浅人尽皆知,只怕是没有能力……”
“赵贤弟不必过谦。”童易笑眯眯的:“贤弟算数出众谁人不知?近来太守请异人打探魔教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大伯又因为大姐之事忧心,对于城中政事难免精力不足以全顾,异人来太守府接任务者委实过多,而如今各县粮食又到了上交的时候,城中文书等都忙着对帐,异人这边接任务者登记或登出人手不够,太守府都忙得焦头烂额,出了好几回岔子。”
“听闻贤弟算学方面颇有一手,是以今日冒昧相请,还请赵贤弟不吝伸手,帮愚兄一把。”说着起身朝他拱手行礼。
赵保国哪里大大咧咧的受了呢,忙不迭的起身去扶:“童兄这是做甚?实在是折煞愚弟了。”
林栋见状就皱眉道:“太守府当真有那么忙?”又道:“即使人手不够,可城中学子众多,为何却偏寻恒弟呢?”
童易这才坐下叹道:“学子确实多,但多是才学出众之辈,算数方面却也都平平,出众者都已招入了太守府帮忙,可个个精力才华都有限,时有差错之举。异人来者众多,酬劳方面还得挨个儿给了,又个个图利之辈,银财方面稍有差错,便又是一场乱子,而今又是用异人之际,酬劳出了差错也是太守府理亏,哪怕异人闹腾也不能关押起来,否则传出去不得惹得其它异人联手众怒?”
“所以算数方面的人手总是不够,而老手却又忙着各县的粮食入帐,异人这边一时半会顾不上,但又不能这样糊弄着。所以听闻赵贤弟算学出众,愚兄才厚颜过来相请,盼贤弟助一臂之力。”
赵保国犹豫一下,不知该不该承应,此事不知何时能了,若是耽误了课业……岂不是本末倒置?但又一想,童家势大,若他不答应……哪怕人当面不翻面,暗里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了,不说院试给他使点绊子,就算不使……城中其它大户知他不给童家面子,为了谄媚童家,估计也会打压他的。
若是答应了……一来就跟童家有了些稍交情,若能跟童易打好关系,消息方面来源又多了条路子,再若是表现好些,等科举入仕就天生站在苏太守这边了,苏太守为一方主官,对于朝中诸皇子了解自然会比他深,或能从他这里入手,打探一二,也算条路子。
赵保国心里偏向于答应,但也不能立即同意,这样显得太急切,只道:“能为太守效劳,学生按理不该推辞,不过此事还得向夫子禀告一声,得了允可才能应童兄之请。”
童易笑眯眯的:“自是应有这理。”赵保国这才松了口气,童易也不说别的,就叫门外守着的小厮去催上菜。
四个人正式开始吃了,饭桌上交流一下学问,说说城内的大小事情,气氛也挺融洽,林栋问童易怎么知道赵保国算学出众的。
因为他们三人同进同出,此事也没有宣扬过,诗会什么的也很少去参加,按理说这事童易也不应该知道才是。
童易道:“自然是伯父,从林夫子那儿得知的。”伯父听闻他与赵恒在寒山寺有过一面之缘,才将此事交于他来办的。而林夫子若不举荐他赵恒,谁能知道他算学如何?至于林夫子会不会说谎?林夫子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做此等之举。
三人面面相觑,也没听夫子提过,赵保国倒是信了,不然也说不通,而且童易也不可能说假话,毕竟只要一问夫子就知真假了,说谎却没这个必要。不过夫子既然有心举荐他为太守做事,为何却不事先跟他提一提呢?
于是饭后众人告别,赵保国给他爹发个晚回的消息,直接去林夫子那里问了。
林夫子拿着卷书看着,听了学生的问话,先愣了下,才道:“我确实跟童功曹提过一嘴,不过那都是半月前的事儿了。”
赵保国:…………看看童易多会说话,夫子半个月提过他,偏让他说得好似夫子特意知道此事去举荐一样,要不是他来问问……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林夫子踱步沉吟,一会儿才道:“你自己如何做想的?”
赵保国眼也不眨:“有此机会接触政务,学生自然是愿的。”
林夫子道:“那你可知,若你答应此事,便代表你投向苏太守一派了?”
赵保国朝林夫子深深一揖:“还请夫子教我!”
林夫子坐了:“对于大周如今形势,你如何看待?”
赵保国深知正题来了,夫子这是要考究他呢。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看似盛世太平,实则风起云涌,大变之日不远矣。”
“哦?且细说说。”
赵保国道:“圣人已老,却未曾立下储君,然诸皇子个个文备武修,对圣位皆有野望,如今圣人虽分派诸皇子下各县以政绩考察,但也只是平一时之争乱。朝中各官员自不必说,皆有心仪皇子投靠。可在大周之外,异族虎视我中原大地已久,老圣人在时自有所顾忌,一些小动作影响不了什么,可若圣人逝去,诸位皇子却无老圣人之威慑力。”
“届时皇位之争必然影响朝野,而朝野动乱又必然影响民间,异族必会趁皇位交替之机在边境作乱。如今世道已变,兼有异人出世,数量众多不计,又不知忠君爱国之事,人心思变,若亦觊觎神器,我大周内忧外患,只怕颠覆之日亦不远矣。”
林夫子神情微变:“今日所谈之事,入得你我耳中,不得令第三人知晓。”
赵保国恭敬应了是。
第七十章 选择
要说这些话其实是犯忌讳的不该说,不过赵保国现在岁数太小,劣势自然是人都不会把他当作正经大人看待。他只能全力表现自己的智慧以及政治觉悟,当然对象还是要挑选一下,只有在林夫子面前才能畅所欲言。
第一,他作为林夫子的学生,天生就与他统一战线,他现下与其书房交谈,无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辞,林夫子都会替他兜着。因为赵保国是他的学生,他若将此事说出去,只有害处没有半点好处,学生是他教的,若思想上不容于正统,他这个夫子自然脱不了干系。
第二,他必要表现出自己的早慧以及青云之志,若林夫子满意,作为他的学生,自然会出手帮衬,林夫子桃李众多,地主与朝野内都有曾在他门下求学之辈。作为曾经的夫子,提要求照应一下后来的学弟,只要不影响他人的利益,恩师的小小要求,无论内心作何想法,表面上都不会有人拒绝。
第三,赵保国也想试探一下,自己的夫子是真的如此淡泊名利,还是另有更大的图谋。若当真当淡名利,对于他这个表现出众的弟子,估计只会在他考中功名后,给曾经的学生去封关照一下的信件。而若有其它图谋,或者是哪个皇子座下暗地里的门客谋士,他也可借此机会多多观察一二,或能寻得明主,以期他与他爹之谋划。
他在林夫子门下求学已有半年之久,观其人品无暇,学识深渊如海不可测量,若林夫子真有青云之志,这些年来不曾出仕,只怕图谋甚大,朝内三公九卿位满,又都于大周立过汗马功劳,深得老圣人信任,其中子弟者优秀众多,自然也要入朝为官。
而在野贤明之士于朝堂上立足,却没有那么容易,大周科举之事三年一次,年年都有不少杰出人才,到如今已三十余多年,却未曾有一人官至极品。朝内大权被三公九卿牢牢把控不可动摇。
夫子学识过人,若说无青云之志,又何必日日勤学不怠。赵保国认为夫子是在等待时机,而如今圣人已老,时机应该快要到来了。
而他作为夫子的学生,只要博得夫子喜爱与信任,跟着夫子的步子走,自然就能达到目的。说到底夫子才是正经古人,对于大周形势的了解只会比他更深,哪位皇子更合适那个位子,有容人明主之相,比起自己的眼光,他还是比较相信林夫子的。
林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学生,半晌才道:“童家相邀之事,可随你心意去做。”说着又训示他:“课业也不能懈怠,否则为师的戒尺可要染血了。”
赵保国登时就明白了,这童家跟林夫子之间的关系…不是明面上的泛泛之交了,背地里估计还有些常人所不能言的交情。
夫子已知他心意,却叫他随自己心意去做,这摆明了他与苏太守就是一派的。这……根深蒂固啊,也不苏太守是哪个皇子麾下的。
赵保国按耐住有些激荡的心情,尽量镇定:“是。”在学舍混了差不多半年了,总算能看到点儿光明了。
林夫子见他明了,满意的点点头,又指点了一番他的课业,叫他再做首诗看看。赵保国憋了一首出来,被林夫子骂了个狗血喷头给撵出去了。
赵保国看着关上的门,摸了摸鼻梁,夫子对他越来越严格了。
回去的路上给童易发了消息,说是应了此事。童易便道:“那明日巳时五刻,愚兄遣家丁去接贤弟。”意思是让他在家呆着人去接。
赵保国自然应了,林夫子既不反对他去帮忙,学舍这边自然可以暂时放下。赵保国忽然想着如果写诗方面退步了……
算了还是老实点儿。把脑中那个想要偷懒几日的念头拍飞了,真要放下这个,回头不得令夫子失望?再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说要投奔哪个皇子完全是笑话!
再有夫子的毒舌,他是领教了不少,可不想再被骂一顿,除了精神上的打击,身体上的也没少,那戒尺打人可生疼生疼的,他表示一点儿也不想挨抽。
关键林夫子与其它夫子行事不同,虽说夫子惩罚学生都用戒尺,可其它夫子多是用戒尺打手心。林夫子却偏不一样,他偏爱用戒尺打屁股,丢人不说屁股痛连坐都没法坐儿,睡觉都得趴着,赵保国也挨过好几回,多是写诗上出的毛病。
也有人好奇的问过他,林夫子却说:“打手心不合适,诸学子正值顽劣之时,伤了手更有理由偷懒,还能理直气壮。换了腚就不同,一来都进学了也知羞耻,在同窗面前被打腚多半觉得丢人,二来也无借口偷懒不习文练字,再来伤了腚不能坐,站着习字正好练练耐力。”
果然姜是老的辣。在同龄人面前被打屁股,是个人都有自尊心哪,为了不丢人被嘲笑也得努力。再者谁能站着几天不嫌累的?脚都得酸废了,多来这么几次,自然不会有学子敢于偷懒了,这人笨是一回事,不努力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保国也见马聪被打过几回屁股,当时还暗暗看笑话呢,不过马聪皮糙肉厚的,日日以药材入浴,没两天就好了,他也不在意这个。
可论到自己被打了一回,那真是老脸都丢尽了,看别人笑话是挺好笑,可论到自己成了个笑话,赵保国都不愿回想那场面。
赵二牛看着儿子直接奔厨房去了,就问:“又饿了?还是没在外头吃饱啊?”
赵保国发现灶是温的,这才从里头出来:“吃饱了的。”人家请客还能不管饱啊?
赵二牛就好奇道:“那你咋一回来就奔灶上去了?不是想吃啊?”
“我是看看你吃过没。”赵保国一点儿不放心他爹,只要他不在吧,就没有准时吃过饭的。
赵二牛才想明白,忍不住笑:“一天到晚尽瞎操心,我是爹又不是你儿子。”
“老了还得当儿子宠着。”赵保国碎碎念着去了书房,刚要进去才想起来之前那事儿还没跟他爹提过呢,于是转身去告诉他一回。
第七十一章 去童家
赵二牛摆摆手道:“这你自己看着办呗,都这么大做啥也有分寸了,你爹我就等着你消息就成。”年纪加起来两百多的人了,为人处事方面也能不用着他这个当爹的老盯着,就算现在个头缩了有时候有点孩子气,一般大人也不会跟他多计较,哪里做得不到位,跟个孩子计较不值当吗。
他爹总唠叨他吧,他难免会觉得有点烦,这回可好不唠叨他了,全然信任他的能力,又觉得哪哪儿都不痛快,没被唠叨一回感觉爹都不关心自己,莫名有点儿委屈了。
赵保国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回,真是有够无聊的。
既要去太守府那儿做事,学舍最近就不用去了。约好的时辰是己时五刻,那就是十点十五分,平日学堂上学的点儿可早着呢,带着他起床也得早早的,基本就没睡成个懒觉。
于是还挺高兴的睡了,满以为能睡个懒觉了,结果到了平日醒的点儿自动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但又舍不得起,好容易能睡个懒觉,谁成想养成生物钟了呢?
赖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久了腰疼,赵保国哭笑不得,真是没享福的命。起都起了天也没大亮,只得去外头练拳脚,读书的话得点灯,对视力不好又看得不清楚,所以早上起了基本就是练功夫的。
练完了一套出出汗,见他爹还没醒,就去做早饭,正好让也让爹歇一回,上学是没办法,不上时就自己做做,也让他爹享享儿子伺候。
饭做到一半赵二牛起了,来厨房里一看,哟,儿子蹲那儿做上了,于是问:“难得不去学堂,怎么不多睡睡?”他也心疼儿子平日睡不够。
“习惯了就起了。”
“没享福的命。”赵二牛笑着说他,又去咸菜缸子里捞咸菜出来切。
爷俩儿吃完早饭,赵保国去收拾了,钱瑞就掐着点儿过来,看看院子里有什么活计可做,等打扫完院子和堂屋,再去水井那儿摇水把水缸填满了,才去找赵保国学字。赵保国照例先考考他昨日学的,见没有错处才重新几个新字给他认。
打发了钱瑞去认字,赵保国习惯性的去书房诵书习字,先把学过的背一遍,不解其意的就圈下来,回头跟同窗交流看能否有收获,若不能再去向夫子请教。
赵二牛蹲在院儿里照样打木头饰品,这些日子生意更好了,他一人都有些忙不过来,订单堆积了好多些,这两天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招个学徒帮把手什么的。
他也不像其它手艺人那么苛刻,教就教了,留一手干啥呀,不过工钱一开始也不能给,免得破坏了同行规矩,不过真招了学徒,工钱是不好明面给的,不过私底下补贴补贴伙食总可以,这任谁也不能说什么,这当师傅的还不能心疼一下徒弟了?
不多久何三郎就过来送柴火了,搁到柴房里去,赵二牛难免要跟他寒暄两句,差不多了何三郎就走了,毕竟人家也忙,哪里把时间都费在跟人说话上呢。
等到了约好的时辰,童易派过来接人的小厮就过来了,赵二牛开门一看,外头有两个汉子抬着坐轿等在外头呢。这可不是那种四人抬或六人抬八人抬的轿子,就是那种两根长长的竹竿,中间架着一张靠椅子的那种。
小厮长得也白白嫩嫩,衣着得体极了,见了赵二牛就露出笑脸,唤赵老爷。赵二牛虽说有点不习惯,表面上也端住了,不能给儿子丢面子不是。
钱瑞在人来时,就特有眼力见儿的去书房叫人了。小厮跟赵二牛说话时,赵保国就正好出来了。见了院门外的轿子也没说什么,只跟那小厮打个招呼:“是苏叶小哥呀,怎么亲自走一趟呢?随便打发个下人过来就成。”
瞧瞧人家会说话的,随便打发个下人,这摆明了把他看得跟其它人不一样吗。苏叶面上就笑得真诚了几分:“赵郎君说笑了,小的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都是伺候大郎君的,又有什么高低之分,更何况赵郎君风姿过人,小的还想过来沾沾读书人的书香气儿呢。”
人家对他客气,他自然就对人家客气了。不像有些读书人自诩清高,看不起他这种当下人的,可就算是下人又怎样?他可是童家的下人,还是童大郎君贴身伺候的书童,宰相门房都比得上三品官员呢,更何况他还是童郎君的亲近人呢。
一个书童倒也不必多热情,只保持平常心就行了。太热情难免有巴结童家之嫌,可若真跟其它读书人一样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他又实在做不来。那就客气两句算了,传出去人顶多说他平易近人没架子。
太守府在东城区,其实广陵的官员府邸都大东城区,距离赵家在北城区,可得走个对道儿呢,广陵城又大,城内常驻百姓就有二十万有余,地儿小了也住不下呀。
所以走过去这路可就比较远了,起码得花一个小时,童易特意打了了抬轿来接,两个大汉抬着赵保国走,街上已有行了人,见状难免会避一下。
赵保国以为是直接去太守府呢,结果到了目的地却是童家,不过童家离太守府相邻,去哪家也都不耽搁什么。
苏叶引着赵保国去自家郎君的书房,之前特意交代了的,不必再禀告一番了,他自小就跟着郎君,自然明白他的心意,这是要拉拢这个贫家学子呢。所以他难免会显得比较热情了,毕竟主子看中的人,自然也是他这个当下人的要尊重的。
不过好在赵郎君为人也不讨厌,否则他虽不能做什么,但尊重也就是表面的了。
引到书房后,童易跟赵保国相互见礼,而后他打发苏叶出去:“自己去童管事那儿领半两银子。”苏叶高高兴兴的退下了,半两银子可不少。
赵保国心道这权贵人家就是不一样,随手打赏下人出手就银子,半两银子放在云阳村,也够一家十几口三个月的花销了,就这还得是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的那种。
第七十二章 太守府
两人难免寒暄一回,然后就直接进入正题了,童易带着赵保国出了童府,往隔壁太守府去了。
太守府可确实是大得很,这条街足足占了半条的样子,大门平日是不开的,来人官员基本都走侧门,角门那是给小吏们走的。赵保国还以为自己是白身,只能走角门呢,结果可能是托了童易的福,走了一回侧门。
府内院落众多,童易领着他去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院子,赵保国完全懵了,他根本记不住路。只能跟着童易后面走,进了院子里,来来往往的玩家众多,吵吵闹闹得很。
厅内几个读书人打扮的郎君,身前各置案台,笔走龙蛇飞快,接待了一个又接下一个,身边自有差吏手疾眼快的把之前那张抽出来晾干墨迹。
赵保国觉得自己在这儿的工作估计也是这个了,结果童易却领他进了后室,里头有几书吏在忙活着,年纪最大的那个已过半白,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的翻看着案卷,时不时记录什么,旁边的书吏都忙着找什么。
“于书办。”童易上前打了个招呼,那个叫于书办的才抬头看了一眼,道:“是童郎君啊。”又看了一眼赵保国:“这位郎君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儿?”他这儿人手虽然确实不够,几个差吏也基本只能打打下手,可这年纪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保国就知道他大概要在这个于书办手底下做事了,于是上前见礼:“赵恒见过于书办。”于书办嗯嗯了几声,眼神儿都没飘过来一个,自顾自的忙活着,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一下。
童易笑道:“这不听说您这儿最近正缺人手吗,这位赵贤弟可是林夫子的爱徒,不仅策论过人,且算数出众,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有志不在年高吗。”说着又道:“您若当真不需,在下可就给宋书办那儿送去了?”
于书办这才抬眼看过来:“当真是林夫子的爱徒?”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保国。
童易道:“童某还能说谎不成?”又道:“若非太守府实在缺人手,林夫子还舍不得赵贤弟过来帮忙呢,这多耽误学业?”
赵保国:可算见识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了。
于书办也不知信没信,还是留下了赵保国,等童易出去了,才打算考考他,看到底是真有本事呢,还是来滥竽充数的。
“赵郎君在林家学舍入学?”于书办问。
“正是。”
“入学多久?”于书办又问。
“半年有余。”赵保国老实回答。
于书办点点头:“童郎君既说你算学出众,那么老夫这倒有几道题想考考你。”当然他也不能太过为难他,只要差不多就行了。
“请于书办出题。”赵保国自信满满的。
很好,于书办摸了摸短须,他就喜欢这样有自信的,要么自负过高,要么就是有真才实学,过于自负的他就爱打击这种,有真才实学的,那岂非正好,他现在可是忙得连饭都掐着点儿吃了。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先出个简单的试探试探,若连这个都答不出来……
确实是个简单的数学题,赵保国在心中默默换算成自己更容易理解的意思,这道题讲的是现在有一批东西不知道数量,如果三件三件的数会剩下两件,如果五件五件的数会剩下三件,七件七件的数也会剩下两年,问这批东西到底有多少?
换成数学题就是有一个数,用三除于余二,用五除于余三,用七除于余二,求这个数。转换成这个就容易理解多了。赵保国默算了下,用三除会余二,再用七除又余二,自然用三与七的最小公陪数二十一除还余二,用二十一除会余二的数就是二十三,而五除二十三恰好余二,那么此题的答案就是二十三了。
“可有解?”
“二十三!”这道题很简单,赵保国不用纸笔就能默算出来。
于书办点点头,其实也够了,不过他还想再看看赵恒的算学能力。于是又出一道:“妇人洗碗在河滨,路人问她客几人?答曰不知客数目,六十五碗自分明,二人共食一碗饭,三人共吃一碗羹,四人共肉无余数,请君细算客几人?”
这道题的意思是有个妇人在河边洗碗,过路人见了问她有多少个客人,妇人说她不知道,只知道有六十五只碗,两个客人合用一个饭碗,三个客人合用一个汤碗,四个客人合用一个肉碗,请路人帮他算算有多少个客人?
两位客人合用一只碗,那么每个人用数学公式二分之一个饭碗;三位合用一只汤碗,一个人用数学公式三分之一个汤碗;四位合用一只肉碗,一个人就用数学公式四分之一个肉碗,那么每个人就用个碗,用碗的总数除以一个人用的碗的数量就是客人的数量。
已知碗数六十五,六十五除于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加四分之一等于六十,所以客人的人数为六十。
对赵保国来说这题十分简单,照样没用到笔纸,一会儿就算出来了:“客有六十。”
于书办就比较满意了,又交代他一下太守府的规矩,比如哪儿哪儿不要去,每日几时来几时回,主要工作是做什么,又手把手的教了他一回,见他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上手了,就放心的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其实工作很简单,就是繁琐了些,人也要守着,毕竟玩家来来往往,什么时候都有过来领任务,也有交任务的。每个异人的任务不一样,那给的报酬也是不一样的,有给铜钱做报酬,也有给衣甲武器,或珠宝药材做报酬的。
赵保国的工作就是记账,记录前厅的人过来给的帐册,那是来交任务的异人报酬,他得先腾出来算个总数,再对比一下跟异人接任务时的帐册上面的数量是否等,若有差错自然要找出来是哪里不对,若无差错就结算总量,再给于书办过目,若无问题后会呈到主薄那儿去,主薄第二日才会拨银财下来发给异人。
于书办这边只记帐,银钱是不过手的。
第七十三章 事毕
午膳跟晚膳都是在太守府解决的,到了点儿就有婆子送过来,所有人都在这儿吃,又肉有菜吃得还算不错,味道嘛,大锅饭还讲究什么多好吃,反正能吃饱,又有油水就成了。
送饭的婆子是按照一般人的年纪多少份量准备的,给赵保国备了一份儿,就两个馒头,拳头大小的样子,一碗红烧肉跟一小碟青菜,赵保国的饭量肯定是不饱的,很腼腆的跟婆子说:“劳烦大娘晚膳能否多给加几个馒头?”
那等着收饭盒的婆子明显愣了一下,才道好,毕竟管事都交代下来了,来做事的饮食上肯定是要管饱的,没想到这个小郎君还挺能吃。
等婆子收了饭盒离开,于书办惊讶的看他:“顾郎君不曾饱吗?”他小孙子基本都吃不了这么多,一个馒头再加点菜足够一顿了。
其它人也不免多看了赵保国两眼,赵保国装害臊:“于书办见笑了,晚生平日饭量是大了些。”
于书办也没多说什么,又招呼着人干活儿了,赵保国也自觉的做到案台后面,备笔磨墨,等着前厅人送来帐册对账。
过了一刻钟又有个婆子拎着饭盒过来,里面头装着馒头饮食,一进来就给赵保国,其它人都看着他,赵保国难免窘了一下,施礼:“见笑见笑。”才接了饭盒打开,里面头装着五个馒头,怕是不知道他饭量到底多大,所以特意多装了些,免得吃不饱又跑一趟。
其它人都善意的笑笑,于书办就接手了他的工作,让他先去把午饭解决了再说,现在好现在也不算忙。
赵保国馒头吃了三个,肉菜跟青菜都吃了,才算饱饱的,又跟那等着的婆子道了声谢,这才净了手接回自己的工作。
忙忙碌碌的到了晚膳时间,饮食标准跟午膳差不多,只赵保国比旁人多了三个馒头,肉菜也有两份,他全吃光了点不剩。
晚膳后只剩点交接工作了,这事儿就是于书办的了,他得亲自送去,让其它人都可以各自回了。
回去就没有轿子坐了,赵保国走回去的,等到了家就七点半过了。他爹问他:“在太守府的情况怎么样?”问的是跟同事?还是同僚相处情况。
赵保国自然说好,又帮着他爹把院子里的零碎工具木料给收回去,问他晚饭吃的啥。爷俩儿交流了一下今日各自的情况才算完,赵保国捉着他爹跟自己一块儿打拳练功,然后才洗了个澡去书房读一会儿书,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房睡觉。
第二日就跟昨日的情况不同了,九点就得到,他起来后做了饭跟爹一块儿吃了,等钱瑞来了后考考他的情况,再教新字给认了。自己打了一趟拳背了一刻钟的书,就差不多要到八点,于是收拾收拾出去,直接走去太守府的。
路上就花一个小时,等到了地儿出一身细细密密的汗,挺费功夫的,想着以后还是叫个抬轿的来接他吧,免得时间全费赶路上了,省点功夫还能练练字多好。
忙了半个月多,太守府才算清闲了下来,异人那边比较简单的任务都做完了,该领的报酬也领到了,剩下一些就是相对困难,又比较花时间的任务,也不太多,赵保国领了这段时间帮忙给的工钱,被告知从明日起就不必再过来了。
而其它被太守府征过来的读书人也一一接到了通知,剩下一点事情,太守府的属官就能做了,而且去各县收税的吏员也都回来了,人手足够自然不用再征用读书人了。
太守府也大方,他就帮了半个月的忙,也给了一两银子,赵保国挺高兴的,来这里这么久,可算是凭本事有收入了,之前系统给奖励的百金那不算,就是不小心碰着运气的。
这半个月除了对古代账本有所了解,他跟于书吏也走得比较近,和其它来帮忙的读书人也有了少少交情,在广陵城的读书人圈子中,也不算默默无名之辈了。
回去后把这两银子上交给他爹,赵二牛挺乐呵:“赚钱啦?”高高兴兴的收了。
“那是,太守是什么人哪?还能让咱白干活儿?”赵保国道:“等着吧爹,以后我肯定赚大钱让你享福的,到时候请几个下人伺候着您,您就等着当老太爷吧。”
“还有那福气呢。”赵二牛笑眯眯的,觉得儿子这半个月,虽说忙是忙了点儿,但好像还长胖了,想来太守府的伙食应该很不错。
太守府不用去了,学舍那就得照常上学,林夫子在课堂上时,马聪跟林栋自然不敢搞小动作,可等夫子出去后,赵保国就感到后腰被戳了一下。
转过脸去瞪他一眼,低声道:“有什么话,等午间再说。”而后不再理他,开始读书。
等午间到了,林栋与马聪过来,三人又恢复以前的习惯,一起出去吃饭,马聪打量他:“林兄,我怎么瞧着恒弟好像胖了?”难道是他眼花?还是太守府伙食确实那么好?
林栋看了看,点头道:“确实长了点肉。”
赵保国:…………无不无聊!
加快脚步往前走,身后俩人赶紧跟上,林栋问他:“这半月在太守府感觉如何?”
赵保国道:“于书吏挺关照我的,也学到不少东西。”
林栋又问他:“童兄呢?”
赵保国道:“就头一天见过,后来也没找我,想来童兄也忙,哪有心思全放我身上?”
马聪说要去羊肉馆吃羊肉,林栋吃口清淡,不太乐意:“都胖成这样了,还想着吃肉呢?”
马聪拍了拍大肚楠,肉层层荡:“这才哪到哪?听我娘说,我爹小时候有两个我这么胖呢!”他准备多吃一点,不说超过他爹,至少也得持平呀!他家传的功夫就是神奇,练之前长得越胖,等到了开始练的时候,就能转换成质量越深的血气,资质都能提高一层。
抱怨归抱怨,还是随他去了羊肉馆,坐等羊肉上来,满馆儿里全是羊肉味儿,马聪一会儿咽口水,一会儿又咽口水。
林栋都不想看,这丢人样,活像马家亏了他嘴似的。
第七十四章 城外跑马
马聪点了不少肉,蔬菜就很少,肉大多还是他跟赵保国两人干掉的,结账时赵保国照样拿自己那份儿出来,马聪推了不接他的也不接林栋的,说:“恒弟总算重返学舍,今儿我请客庆祝一下。”
什么叫总算重返学舍?说得好似他被关号子里去了似的。赵保国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这人说话还是那么不中听。于是阻止他:“既是我重返学舍,这顿客合该由我来请。”
摁下起身要去掌柜的那儿结账的马聪,自己过去付了帐。
马聪本想着自己请客,谁知赵保国力气太大,他这种吨位居然一手就压制住了,搞得马聪愣了半晌,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赵保国结好帐回来了。
“恒弟,你这力气多大啊?”马聪很惊奇。
赵保国看着俩人都很惊讶,摸了摸鼻梁:“我不曾测过,但好似比常人大一些,不过也比不得那种天生神力的。”养生功最大的功效就是提升身体素质,能延长细胞活力,从而减缓寿命消逝速度。
长生不老是做不到的,能活久一点确实可能,毕竟上辈子也验证过了。至于其它……譬如说跑得稍快一点,力道稍大一点,跳得稍高一点,只是附带作用,比不得那种正经追求杀伤力的武功。
不过这样也够了,他不强求别的。
日子回到了正轨,赵保国照旧天天去学舍,每日习文练字,闲时练拳养生,每逢五的日子学舍放休,就跟林栋与马聪在城内逛逛,或去书店,或去城外走走,日子过得也很悠哉。
这恰好十五,与林东马聪约好了去城外跑马,吃了早饭教了赵瑞,就跟爹打了声招呼出去了,顺便还把他以前的小弓箭收到背包里带着,习惯了。
马家开着镖局,自然不能少了马,一向在城郊区庄子里养着,围了一片地专门种牧草当马场的,马聪领着林栋跟赵保国去过两次,于是赵保国就学会了骑马。
当然也只是骑骑小马,毕竟身量还不够,大马骑上去连脚蹬都够不着,只能骑着小马溜达溜达,没少被马聪俩人笑话。
马场围在山脚下,偶尔有野物会窜过来,赵保国好歹有个一级箭术在身,虽然有些生疏了,但十箭里面偶尔也能中个三四箭,兔子野鸡也能打着几只。于是他们嘲笑他个头,他就嘲笑他俩连只兔子都打不着。
笑就笑呗,谁怕谁!
互相伤害着又去马场溜达了。
赵保国眼尖的看着前方草丛里有一片白色露出来,骑在小马上也不急,不紧不慢的拿弓搭箭,对准了放手一射……没中。
马聪哈哈哈直笑:“恒弟,你这箭术还是不成啊!”
“总比你强。”赵保国很不客气的反讥。
马聪也不以为意,他可是要学武功的人,箭术……还是算了,又不从军学这个干啥?林栋倒挺有点想法的,就问赵保国能不能教他两手,毕竟读书人君子六艺吗,学学箭也挺好。
赵保国道:“就我这二把手,跟我学还不得把你带沟里去?”劝他:“连只兔子都射不中,林兄若当真感兴趣,不如与林伯父好生分说,请个军中退役的武师傅教教才是正经。”
林栋就摆手:“那就算了,若跟我父亲说了,少不了挨训。”他觉得现在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好时候,不能做别的分心,若要习君子六艺,也得等他考上秀才。
“真想学啊?”赵保国觉得人家好容易提一回要求,就这么给推难免不够朋友,见他一脸失望又不忍:“你要不嫌弃我也能教你两手基础的,不过我这弓箭又不合你用……”
林栋就去看马聪,马聪拍着胸脯:“包我身上,下次学舍放休咱再过来,我家里武器库里好似有几把呢,回头林兄去挑挑,看哪个合用只管拿去用就是了。”
赵保国又搭弓射出一箭,运气极好,正中红心,拍马过去捡了,一只四五斤的肥兔子,腿儿还一蹬一蹬的,很快就没了声息。
“回头让庄子里的管事给收拾了,今儿中午就吃这个。”虽然不是自己猎的,马聪依然很高兴,招手就让在身后不远的仆人过来,让他们把这兔子拿到庄子里去做了。
时间还早,三人骑着马溜在马场溜着,说说城里的消息,再发表发表意见,功名都没考上,就开始指点江山了,嗟叹这个嗟叹那个的。
林栋又提议说做诗,赵保国苦着脸:“林兄,好容易得闲一日,你就别提这个了,放我一马成不成?”说到做诗,还是他心里的痛。
马聪就乐呵呵的看着,做诗这种事情,向来他是不参与的,欣赏欣赏就成了。
“恒弟,为兄可是为你好。”林栋劝他:“夫子也说过,诗得多练练,光看也没用啊?多练练呢,把数量推上去,时日一久,自然会写得顺当了。”
赵保国:…………
算了写就写吧,反正他们仨谁还能不知道谁呢,他做诗不成整个广陵城内读书人基本都有所耳闻的了。再差也不能差到哪儿去。
于是林栋先做了一首,赵保国羡慕妒嫉恨了一回,被林栋催着做,憋了一刻钟的工夫,才憋出来一首,林栋直唉声叹气的:“最近好似没什么长进了,是不是懈怠了啊恒弟?”
赵保国摊摊手,他就这点能耐了有什么办法。
马聪在一边道:“估计恒弟的诗集看完了吧?”又对林栋说:“林兄你再借他几本没看过的,让他好好学学。”
午间吃了一回兔子,下午照样去溜马,没跑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同样出城跑马的童易,他是出来打猎的,见了三人热情的邀请:“这么巧?三位也在?”
拉了缰绳慢慢过来,对他们道:“童某听闻异人道山上有白狐出没,过两日正是大伯母的生辰,所以特来看看,若能有所收获,也能以表孝心,不如诸贤弟一起去看看?”
虽然苏太守发布了任务给异人,大周境内各洲城的魔教据占确实拨除了不少,但童家小娘子却没得到什么消息,这种情况下,童大夫人还能有心情办什么生辰宴吗?
赵保国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但马聪却跃跃欲试,一口就答应了,他想拦都来不及开口。
第七十五章 猎狐
这就不好再开口了,于是四人凑在一起往山上去,童易自然不是独自出来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保护他安全的护卫。马聪出来时也带了四个镖师,跟着一起去。
童家的护卫跟马家的镖师分出一队走在前头开道,一队在后头跟着,把他们四个护在当中,马场本在山脚下,既打算上山了,马儿的缰绳栓在树干上任他们吃附近的杂草,一行人就往山上去了。
这座山是云阳山的支脉,翻过去就是一片无尽森林,深处很有少人迹,一般猎户也只在山外围转悠,深处有猛兽不敢去。
童易带着护卫胆子自然就大了,兴致勃勃的想更进深入些,外围只有一些小动物,猎了也只能给府中添个味儿,皮子也不珍贵,拿来当寿礼显得没档次。
翻过这座山头后就进入了林子,外围的树林比较稀疏,越往里就越茂密,野物也多了起来,他们进来时惊动了林中动物,时不时有野鸡低低的掠过,灰兔子白兔子也蹿到灌木丛中不见踪影。
赵保国搭箭就想射,被童易阻拦:“等他们把猎物赶过来些。”
赵保国:…………
八个护卫四散开来,驱赶了十几只野物,都是些兔子野鸡的赶了过来,惊得四下乱蹿。童易拉弓就往圈子里射,中了一半有余,就有护卫捡起童易射中的猎物。
童易见他们不动,就催:“快射呀,野鸡野兔虽不如庄子里养得肥,但偶尔吃个新鲜也不错。”
林栋道:“事先又没打算打猎,没弓箭怎么猎?”说着看向童易:“你那几个护卫的弓箭,尺寸也不合适我们用。”他看着也眼馋呀,可是没武器就只能干看着了。
马聪就看着童易:“童兄,等你过了瘾,借我用用如何?”
说话间童易又连射了好几箭,直到圈中猎物死了大半,剩下的瞅着空隙逃走了,这才道:“再深入些,外围也没什么好东西。”他可没忘了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大伯母整日郁郁寡欢,若得博她欢心,他在府中的地位也能提高一二。
“那就进去吧。”
赵保国真觉得活久见了,原来大户人家的打猎,就是这么个打法儿?到底憋着没说话,兴致缺缺的样子。
异人说在这里头见过白狐,他们就专找着,途中遇到其它的野物,偶尔马聪借了弓箭射几只,多半是放过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白狐毛也没见着一根,林栋就提议回去:“这林子太大,说不得那白狐早就不在这一处了,这么找下等于大海捞针。”对童易道:“童兄若想要那白狐皮,不如托异人帮忙,他们人多又多图利,许以重金自然有人为你效劳。”
众人找着挺深入的,赵保国也不想再往里走了,但童易不死心:“找再半个时辰,若还不成,便回了。”亲手猎的,跟向人买的,那种意义能一样吗?
都这么说了,自然不能不同意,于是歇好了又找,四个人基本都是干等着的,找猎物这事儿自然是护卫的工作,就连马家的镖师都派出去帮忙找白狐的踪迹了。
大概是上天也要成全他,没多久就有护卫来报:“禀郎君,童四在前方半里处发现白狐出没,现已与童三童七追上去了。”
童易大喜:“好好好!”转脸对身边的童大道:“发消息将其它人聚集,路上留下记号,我等先过去。”童大领命而去,先作上记号而后发出信号,哨子的尖锐声传得极广,方圆五里都能听到。
发了信号不等护卫们过来,童易已等不及让人领他过去看白狐了,最好能是自己新手射中的,这样才能让大伯母高看一眼,若能大守那里多提他两句就更好了,就是不能,刷刷印象分也是好的。
童大跟领路的护卫在前方用大刀砍掉挡路的障碍,他们四个就在后跟着走,比较轻松,很快就到了那护卫所说发现白狐出没的地方。
“果真是白狐!”童易拿着护卫找过来的几缕白毛,捻了几下十分高兴。
顺着童四童七留下的记号跟上去了,在一处小丘陵处汇合,白狐已被童四抓住了,正吱吱叫着挣扎。
童易眼睛都在发光,叫童七把白狐捆了腿儿放下,自己走近前搭弓对着白狐就射,不到一米的距离而已,直接从白狐眼中射进脑袋,一丝皮毛都伤不到。
赵保国简直无话可说了。
这也叫做打猎?
“哈哈哈哈哈……”童易大笑一阵,目的达到了十分意气风发的,这时其它的护卫镖师也跟着一路留下的记号过来汇合了。
童大十分有眼色,上前恭维:“恭喜郎君,贺喜郎君,有了您亲手猎中的白狐皮,后日大夫人生辰宴上,必能令他人刮目相看。”
童易拍了拍童大的肩膀:“此次猎到白狐,你等皆有功劳,回府后自去帐户领赏!”
一行童家护卫皆齐声谢过,面色开怀,他们普通护卫,一月只有五两银子的工钱,领队多些有八两银,谁都有家有口,城中开销又大,日子虽不难过却也不富裕,指望的可不就是额外的打赏了么,二房大郎君向来出手大方,打赏肯定不能少,多的不说,半两总有的。
童大就更高兴了,他是领队,除了能从手下人那儿抽十分之一,打赏也比普通护卫多一半,算算这次多半能有个二三两的,足够给家里人买身好料子还有得剩了。
达到了目的自然不能多留,众人就往回走,赵保国早就记不得来路了,都是由护卫们领路,他们自有一套自己能辨别的记号。路上难免要恭喜童易一回。
走了一刻钟后到了之前暂且停脚的小溪,前方去探路的童三回来:“禀郎君,前方抓住四个行踪诡谲的山民,如何处置?”
山民们都居于深山中,以打猎为生,必置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是与村民相交易的,而此处被马家圈作马场,方圆好几里除了马家的庄子是没有人烟的,山民们与村民换置物品也不会过来,此时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奇怪。
第七十六章 山民之事
“哦?”童易皱眉道:“可有伤亡?”山民向来桀骜,在深山居处又与猛兽博斗,能活下来的都十分彪悍,哪是那么好相与的。
童三道:“只童六与童二受了点轻伤。”
“去看看。”他们就过去了。
溪水旁童六与童二简单的包扎了下,其它的几个护卫与镖师看着被五花大绑还在挣扎的四个山民,个个五大三粗的,神情凶猛,肤色黝黑,身上裹的是兽皮,破破烂烂的,个个身带伤势。
“怎么回事?”虽说山民彪悍,但最多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他的护卫们不说身怀绝技吧,但也有武艺在身,怎么连对付几个山民都会受伤?
“郎君容禀。”童六上前道:“此处接近马家围场,山民们向来不轻易从此出山,我等一时没有防备,被他们用箭偷袭了。”这一箭是直接冲他脑袋来的,若非马家镖师手疾眼快用刀格挡,他现在只怕也没命说话了。可挡住了这一箭,谁知还有下一箭,这才受了点伤,好歹有了防备躲了一下。
“为何轻易伤人?”童易皱着眉过去问那几个山民,几个山民都不说话,只凶狠的瞪着他们,眼珠子里都是血丝。
“哑吧吗?”童易问童三,童三摇头:“不是哑巴。”
那为何不说话?童易眉毛皱着,思索着怎么处理这几个敢于冒犯他的山民,是就地格杀了呢?不不不,山民出现在此处,想来其中必有缘由,不如带回去审问一番,若无有利用之处,再杀不迟。
“带回府去,严加审问!”
其中一个山民拼命挣扎,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目光凶恶的盯着童易,嘴里咕噜咕噜不停,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童大叫童三过去听听他在说什么,童三凑过去了,谁知那山民突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啊!!”童三疼得大叫:“松口!松口!”
其它几个护卫们见状赶紧过去帮忙,对那个山民拳打脚踢,威胁他松口,可那个山民似乎不怕死,就死死咬着不松口,童三疼得眼泪直飙,耳朵直接被咬下来了,鲜血直流。
赵保国他们都惊呆了,什么恨什么怨哪?
“杀了他!杀了他!”童三右硬生生被撕咬下来,半边脸上全是血,捂都捂不住,直恨得不停喊。
童易气得脸色发黑:“好大的胆子!”打狗都要看主人呢!
有护卫将童三扶到一边处理他的伤势,其它人全部抽刀出鞘,对着那四个被绑着的山民,神情凶猛。
“给我先砍了他一只胳膊当作教训!”童易发话。
“是!”童大示意童七动手,变故发生得太快,赵保国有些措手不及,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误会,忍不住喊:“刀下留人!”喊出来就觉得有点儿窘。
童七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家郎君,童易眉梢一挑,望向赵保国:“赵贤弟这是要为这几个贱民求情吗?他们无故偷袭童某的护卫,简直不知死活!”
“童兄多虑了。”赵保国微微一笑:“几个山民而已,想教训何时不成?此时我等正值云阳山内,若见血太多,难免引得凶兽觊觎。有护卫保护我等自然不惧,可童家护卫又培养一个也耗费过心血,若有伤亡却是大大不值。不如暂且带回城去,出了云阳山再作打算。”
童易略微沉吟,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赵保国,眯起眼睛:“赵贤弟思虑周全,就依你之言吧。”
几个护卫用麻绳将四个山民绑着跟在后面,他们四位在中间,赵保国心知之前行事冒昧,虽说暂时保住了那个山民,可不管他说得再好听,想必童易心里对他难免有意见了。就想着如何解决,眉毛皱着得紧紧的,如果童家对他有了隔阂,想要靠上苏太守,只怕其中会起变故,虽说童易插手不了太守府的事情,但他跟苏太守好歹沾了点亲,一个外人跟一个沾亲的亲戚比起来,哪个可信不言而喻。童易想要给他使点绊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虽说自信能保住自己,但太多麻烦也挺烦人。
“恒弟,你又在为明日的课业发愁了?”林栋见赵保国眉毛皱得紧紧的,愁意深重,童易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好几眼,忍不住出言提醒。
赵保国灵光一闪,道:“不是。”
林栋:…………简直要死气了。给他台阶居然不会顺势下坡?往日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呀!
“哦?”童易故作好奇:“那赵贤弟为何事而愁啊?不如说来听听,我等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马聪打岔道:“他还能为什么事儿犯愁啊?估计是诗集看完了,想问林兄借又不好意思开口罢了。”说着冲赵保国使眼色:“恒弟你说你也是,咱们什么关系呀?不过一本诗集的事儿,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你说是不是呀林兄?”
“马兄说得极是,恒弟不用见外。”林栋与马聪很有默契,一唱一合的就要将这事儿给定性了。
“原是如此。”童易笑眯眯道:“我童家藏书虽不比林兄,却也有些收藏,赵贤弟若不嫌,隔日我遣人给你送几册?”
赵保国镇定自若的领情:“那就多谢童兄好意了。”又道:“其实我之前还真不是为此事而发愁呢,不过诗集却还是需要的。”
马聪:…………
林栋:…………
童易轻笑:“哦?”
赵保国慢理斯条的说:“童兄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吗?”
“贤弟有何见教?”
赵保国缓声道:“童兄想想,山民若非要换置盐粮,向来是不与山外人往来的,而这几个山民身无长物,却只带武器出现在此处,便是蹊跷之一。其二,我等出来时山民虽与童兄护卫打过一场,却个个身带伤势,而观其衣衫处,血迹却非全是新鲜的,这代表他们在遇到我等之前,还与其余人经历过一场争斗,不然因何而受伤呢?”
童易微微一愣,招手让童大过来,对其低语了几句,童大应声往前方去,不多时便又来回报他,童易剑眉先是紧了紧,而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松了松,对赵保国道:“赵贤弟果真心细,观察过人。”语气缓和多了。
第七十七章 别有内情
赵保国心知这关算是过了,不免微微一笑:“童兄过奖了,不过小技耳。”
“小技或是大技,能用上的,便是好技。”童易一笑,亲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栋这才放了心,又想到赵保国说的话,不免有些忧心:“想必这几个山民是认错了人罢。”又道:“也不知他们之前发生了何事,与什么人争斗过了。”
童易摆摆手:“待回府后审问一番便知。”
赵保国却道:“虽说他们冒犯了童兄,不过也是认错人的缘故,虽说有罪也事出有因,还请童兄念他们愚昧无知的份上,稍作惩戒便是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童易微微皱眉,思索了一番:“送去矿场挖矿吧!”
矿场挖矿可不是个轻松活,但只要能保命就足够了。赵保国心中难免松了口气,这才道:“童兄若能抓住机会,或能立一大功也未可知。”
“赵贤弟请讲?”
“童兄想想,山中山民可不少,为何却只他们四人出现?”赵保国仔细分析:“或是分散而逃也未可知,但山民居于深山,深山险恶,常人不能去,其中又有障气,蛇虫毒蚁皆有毒性,除却山民们,就连朝庭大军都难以轻易进山。方才我观其伤势,却大多都是枪伤刀伤,山民可没有铁制武器,这代表什么呢?”
林栋思索:“难道是马匪所为?”云阳山难进,其中亦有马匪,躲在里面大军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得不偿失。
赵保国摇头:“这可能性太小。”
“何解?”
赵保国道:“山民世代居于深山,而马匪却不一样,多是落草为冠者,或是前朝余孽或是起义军小股逃兵走投无路之处不得不躲入山内以求苟活。而山民们多半自给自足,除了盐是必需品,其它的都能自己解决,银钱对山民们来说,基本无用。山民又多半分散而居,马匪抢他们,一费时,二又抢不到什么,一些兽皮拿来做什么?换钱也换不了多少,抢七八十居山民,都还不如抢一家小商队要来得划算。所以此事是马匪所为的可能必定太小。”
童易眉头深皱:“若非马匪,又是何人呢?难道是哪家的部曲发现一条进深山的平安道路?”想想就有些坐不住了,如果真有一条能平安进山的捷径,那肯定不能让那家独占,山中资源丰富,他童家又怎能放过?若当真如此,献给苏太守就是大功一件,他也能得苏太守青眼,日后仕途也好走些。
这样的话,这几个山民就犹为关键了,他们跟那些人交过手,又熟悉山中,想必定是有所发现,若不然几个山民而已,为何非得杀了呢?
再仔细想想,这几个山民见了他的护卫就下狠手,毫不留情的样子,想必是家里人尽数被杀,是以才如此愤恨。待解释清楚他童家与那些人并非一路,再许以报仇之利,必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想想就没法儿淡定了,催着护卫们快回,又看了一眼林栋与马聪他们俩,到底放弃了心中的打算,只道:“山民之事,还望三位暂且保密,待童某回府审问,若真有利可图,必然不会忘了三位的好处。”
“童兄不必客气。”林栋一点不担心童易会杀人灭口,一来他们跟他一起进山马家庄子里的人都知道,童易若当真下杀手,自己脱不了身,虽说童府背靠太守府。但林栋书香世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还有马家开着镖局,跟城内各大商户都有往来,若商户们一齐罢工,就是苏太守够呛喝一壶的了。
赵保国却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真有利可图,给他他也护不住,更何况……他并不认为事情如童易想像的那样,可就算不是那样,其中……就只笑着对他道:“我等读书人何必言利?”见童易一脸恍然的样子,又道:“我看这四位山民身强体壮,若当个护卫想必也是把好手,若当此事了解后,童兄可否让与愚弟?”
童易想了想,给了他这个面子:“此事好说,若当真立了功劳,几个山民而已,让与贤弟也无妨。”至于那个被咬了耳朵的护卫?给点银子补偿一二就是了。一个护卫怎么能跟他的仕途相比?而且赵恒此人才华确实有点,若能拉拢过来为他所用,也不失为美事。既然他想要这几个山民,给了也无妨。
赵保国笑眯眯的冲他拱了拱手:“那愚弟就在此谢过童兄了。”
下了山一行人各自分道,童易急急忙忙的带着护卫押着山民走了,赵保国跟马聪与林栋一起先回庄子,林栋埋怨道:“恒弟,你今日行事太过冲动了,别看童易表面平易近人的,实际上心计深沉,心眼儿又小,若非后来你那番话引他立功心切,只怕就得罪了他。”
马聪也道:“日后可不能这样冲动了。”
赵保国苦笑道:“我又何偿不知呢?不过眼见那山民胳膊就要被砍了,委实于心不忍,虽说山民是山民,但也是大周百姓,也是父母生养的,没看见就罢了,看见了,能帮一把是一把,更何况我心里也有数。”不至于为了帮人把自己搭进去,若不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他不可能冲动行事,毕竟他不只自己一个人,还有他爹等着他奉养呢。
林栋叹了口气:“恒弟你心肠太软了,日后步入官场,不平之事更多见,你又能管得了多少?”心肠太软,只怕为成会他的弱点。
“总之,能管一个算一个吧。”赵保国安慰他:“林兄放心,我会注意的,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他现在心温的,血也是热的,或许以后会变,可现在还没变。
三人相袂回了城,约好下个旬日再去马场跑马,才各自回了家。
赵保国回家时晚饭差不多已经好了,赵二牛在厨房里炒最后一个菜,见儿子回来了就道:“我说你也该回了,去洗洗手换身衣裳,一会儿就吃饭了。”
第七十八章 审问山民
赵保国应了一声把野兔野鸡放下,野兔有两只野鸡三只,下午在山上时,虽说觉得把猎物赶在一块儿不像打猎,但好歹是肉他也跟着射了几箭。
等他净手后回房换了干净衣裳出来,赵二牛正把最后一个菜装盘:“来,帮碗拿屋去。”
饭摆好了准备开吃,赵二牛还忙着把他带回来的野味儿放笼子里搁着,野鸡有一只死了,得抓紧处理,活着得可以先放放,回头给钱家送一只过去。
“爹,吃了饭再弄呗。”赵保国就催他。
“来了。”
饭桌上说说话,赵二牛就说说今天赚了多少钱,又接了多少订单等一些琐碎事情。赵保国也说说他在马家马场跑马的事情,跟着童易上山打猎,又遇到那几个山民的事情就稍提了一嘴,对于他开口救下山民的事情就没多说,免得让他爹担心。
总之是报喜不报忧的。
童家这边童易把那四个山民寻了间宅子给关起来了,又恩威并施的让跟着出去的护卫保密,回了宅院晚饭时也没讲这个,等家里人都散了,这才去寻他父亲说这个事儿。
童二老爷指节轻敲着案台,沉吟了一会儿开口:“你大伯近日忙碌,好几日都不曾回府,此事事关重大,为父立刻让管家去太守府送信,就说,说你大伯母寻他有事,请他得闲回府一趟。”官场上的事情,大哥很少跟他多讲,他也知道自己没那根弦,就把希望全托在儿子身上了,好在嫡子聪慧,心计城府都过人,学业也优秀,又有大哥帮衬,待明县试定能考过。
管家得了吩咐就赶到太守府去,经过重重禀报才见到大老爷,童功曹微一皱眉,到底起身去跟大舅子说了,苏太守就道:“妹妹向来知书达理,若无要紧事必不会打扰你,府中事务多半已解决,剩下些也不麻烦,永明恒谨也能处理,这几日日夜操劳也辛苦子坚了,回府好好歇歇,多陪陪她。”
童功曹应了声诺,苏太守道:“都是自家人,子坚不必这么拘谨。”心里却是极为满意的。
童功曹名巩字子坚,众人或称呼为童功曹或童子坚,虽说是苏太守之妹婿,却也极会做人,只要谈论公事时,从不以太守妹婿自称,只记其功曹之名,谨守本分,是以深得苏太守信任。
坐着轿子回了府,二房大房都聚在花厅里等,先是嘘寒问暖一番,童功曹发现妻子不在,难免有些疑惑,管家既来报妻子有事相商,为何却不在厅中?就打发众人散了,问大儿子:“讯哥儿,你母亲呢?”
童子讯微微一征,自从小妹失踪后,母亲向来于佛堂闭门礼佛,家中事务全托了二婶儿,其它的却是万事不理了,此事父亲也应知道才是,为何发此问呢?
童二老爷赶忙过来:“大兄,天色已晚,嫂子想必已歇下,你多日未曾回府,弟弟着实想念,不如书房畅谈一番?”
童子坚恍然而悟,便知是弟弟假借妻子之名请他回府,也不生气,他心知胞弟虽无甚本事,却也老实本分,若无事不会轻易来扰他,便点领他去书房。
到了书房兄弟二人对坐,童二老爷将白日儿子在山中遇到的事情说了,猜测也说给兄长听,就等着他发话。
童子坚略微思忖:“可审问过了?”
童二老爷愣了一下,才道:“在山上有,不过那几个山民骨头太硬,死咬着不说话,易哥儿就把他们关在外宅里了,有没有重新审问我还不知。”
童子坚皱眉:“再审!”虽说其中必有内情,但若不审询一二,其余诸事全靠猜测,万事都不靠谱了。
说着正欲开口,忽地又闭了嘴,道:“为兄亲自去一趟吧。”
“不可。”童二老爷大惊:“山民残暴,大兄如何能轻易涉险?”
“什么叫涉险?”童子坚道:“被铁链锁了,还能对为兄做什么不成?再者童家护卫个个武艺在身,还护不住我一人不成?”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他忍不住担心呀,童家之所以有今日之势,全因大兄一人,万一有个什么差错,童家顷刻间就会覆灭。
童子坚在家中威严甚重,决定的事无人能改,童二老爷再操心也没用。于是叫上了易哥儿陪着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照看好,以免被山民暴起而伤。
等到了关押山民的宅院,童子坚领着童易进去,几个山民形容狼狈伤势沉重衣衫褴褛,其中一人已然发高烧昏迷,另外三人的伤势也未曾处理过,不但如此,似乎还重添了鞭伤。
童子坚一见就明,不免皱眉:“既知此四人犹为关键,为何还如此轻慢相待?”万一打死了呢?线索不就断了?
童易被大伯威严所慑,不免背心生汗:“是侄儿思虑不周,还望大伯恕罪。”心下却恨得牙根儿痒痒,定知是今日那几个护卫所为。
童子坚道:“算了,易哥儿又不能亲自看守,想必是手底下人阳奉阴违,不过压不住底下护卫,难免…………”令人失望。
“是侄儿无能。”童易惭愧低下头。
“派人去将府中大夫请过来。”童子坚吩咐:“避着点儿人,莫要打眼。”
童易领声而去。
童子坚又吩咐童大:“去除咖锁,打理干净了,领到正堂来见我。”
“是。”童大带着几个兄弟领命。
童子坚先去正堂等候,一刻钟后童大等人押着稍做打理的三个山民过来,另外一个伤势沉重昏迷不醒,就安置在厢房内,等候府医过来医治。
“跪下!”几个护卫押着三个山民跪地。
童子坚半晌才开口:“下跪者何人?”
山民脑袋被押在地,面容狰狞,目光凶恶,闭口不言。
“老爷问话,尔等竟敢不答?”童大大怒,右手按在刀鞘上,就欲威胁。“不想活了吗?”
“要杀就杀!”其中一个山民嘶吼:“老子皱一下眉就不是好汉!”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恶魔,畜生,早晚要下地狱挨千刀万刮!”
“哦呸!”一个山民吐了唾沫到童大脸上,童大恶心得直反胃,又怒又气,恨不能一刀下去。
第七十九章 事态严重
“童大!”童子坚微微皱眉,沉声喝斥,童大身形一怔,忍了气收手。
童子坚喝了口茶,轻悠着手中的茶杯,声音舒缓,淡淡说道:“你们恨吗?想必是恨的!想报仇吗?想为无辜枉死的家人报仇吗?可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哪怕仇人手无寸铁的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又能做什么?”话里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勾起人隐在心中的仇恨。
其中一个山民声音恶狠狠道:“我们如今这样还不是拜你们这些恶魔所赐?”目光好似一尾毒蛇,锐利的射向高坐的童子坚,如果目光能杀人,只怕他已千刀万刮了。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为家人报仇血恨。
“要杀就杀,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们活着做不了什么,死了化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童子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闻言微微一顿,又接着把玩:“说得这么严重啊?如果本官想要你们的性命,又何必在此与你们多费唇舌?本官身为广陵府功曹,要尔等几个山民的性命做甚?”
三个山民微微一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好似有所争执,其中一个大声道:“别听他狡辨,这些狗官都没一个好东西!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咱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另一个山民却拉了他一眼,目光似信非信,问:“你凭什么证明自己是广陵府功曹?”
“大胆!”童大怒喝一声:“竟敢质问大人?”
童子坚笑笑:“也不想想,你们身无长处,又何值得本官所图谋的?”说着放缓了语气,淡淡道:“何况,本官自认,在这广陵城内,无人敢冒充本官,而你们不过是几个山民而已,现下除了相信本官,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如果相信本官,运气好可以为自己以及家人报仇血恨,如果本官当真欺瞒了你们,除了一条性命,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最坏的不过如此了!”
“牛二,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如果他骗我们怎么办?”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只能拼一把了,如果真的功曹,那肯定会为咱们做主的,听说太守大人是个好官,功曹肯定也是好功曹了。如果他是假的,大不了跟他拼命,反正不过一死!”
“那咱就拼一把!”
三个山民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叫李虎跪着上前,磕了一个头:“山民无知,冒犯了大人,望大人恕罪!”
“无知无罪。”童子坚笑笑,吩咐人给搬了几个凳子过来:“尔等可想明白了!”
护卫们搬了凳子过来,但三个山民并不坐,跪在那里齐齐磕头,只放声哭诉:“请大人为小民们做主啊!”
“有何冤屈尽管诉来,虽说尔等只是山民,但也在我广陵治下,都是大周百姓,若有冤屈本官及太守大人,自然会为尔等做主。”
山民皆居于深山以打猎为生,李虎牛二王石王铁四家相邻,居于一个山头,山中其余山民皆是,与其熟之家,或三户或四五户,皆划分好了峰头相邻而居,打猎时几家男子也相互帮衬。
昨日照旧出去打猎,午间回时却发现深中来了外人,一开始并不以为意,深山中虽少有迹,但偶尔也会有其它山民追赶猎物时越过了自己的峰头,来到其它人所占峰头之处,只要不是常事,他们多半也不会计较,其它人也是如此。
王虎他们只以为也是这样,也就没放心上,刚好他们围猎了两头野猪,就说说笑笑抬着回家,结果等到家才发现,家里父母妻儿被乱刀砍死于家中。
犯下如此血案者已不在,四人大为悲恸,草草处理了后事,便相约要报仇,去看其它峰头的山民,结果多是如此,他们相熟的山民皆是死绝,家中老幼一个不剩。
追踪痕迹而去,发现人数众多,个个凶神恶煞,皆是一身蓝布红腰带,腰间带大砍刀,与童家护卫的制服十分相似,是以之前逃出来时才草木皆兵的动了手。
广陵城内大户人家的护卫,多半制服都有相似之处,认错也不出奇,童子坚皱眉思索,此事是哪家所为,又问他们:“尔等居于山中,可曾发现附近有何矿产?”
三个山民皆摇头,他们哪懂什么矿产之类的。童子坚又问:“尔等与那伙贼人交过手,可曾发现有何特征?武艺方面有什么特点?”
王虎道:“不曾,但小民还记得一些他们的招式,大多相同。只是小民见识少,不识路数。”说着起身:“大人见多识广,或许能认出来,不然小民给大人演练一番?”
童子坚点头同意,王虎四下望望,请示道:“可否借刀一用?”
“可!”童子坚示意童大把刀给他,童大大惊:“大人万万不可!以防有诈!”若山民心怀有异,其得了武器,对大人出手怎么办?
童子坚道:“给他!”他观山民的仇恨不假,还等着他给他们做主查出仇人好报仇呢,又怎会对自己出手?再者若其中真有诈,堂中护卫不少,又个个身手不凡,莫非还制不住几个伤势沉重的山民不成?
童大不情不愿的拨刀给王虎,又警告了他一眼,王虎接刀演练一番,其中护卫们皆如临大敌的盯着他,生怕对童子坚出手。
等其收手后才松了口气,王虎演练完毕道:“大人,小民只记得这几招了。”
童大立马去把刀拿了回来,童子坚自从看了王虎的演练招式后,神情就开始严肃了,对他点点头,又吩咐童大:“将他们三位带下去,好生招待不得怠慢。”又对王虎等人说道:“这几日尔等就好生呆着养养伤,伤势好了还得请几位带带路。此事关系重大,本官必得禀告太守,尔等万不能走漏风声。”
山民与护卫们皆应诺,童子坚神情沉重的离开,出了门就吩咐轿夫抬着去太守府。
当夜太守府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第二日学舍内,林夫子教学都有些心不在焉,午间下学就将赵保国叫到后堂问话。
第八十章 钱瑞结业
赵保国听了林夫子的问话,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对于夫子也没什么可隐瞒,老老实实的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一说明。
林夫子长叹一声:“风雨欲来呀!”
赵保国心道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林夫子神情复杂的看了面前的学生一眼,才道:“恒儿,此事你就只做不知,万不能多插手,也不要多问。”年纪太小,风头过甚可不是什么好事。
“学生谨记。”赵保国当然知道夫子所言为他好,恭恭敬敬应了,就算要出风头,起码得等他考上功名再说。
林夫子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在书房踱来踱去,又打开属性面板,点了其中一个好友,与其私聊,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
赵保国自一心苦读,万事不理,日子渐渐过去,这日赵二牛做好饭,在饭桌上叹:“这些天也不知道发生了,城里都开始戒严了,宵禁都比往常提早了。”幸好他现在不摆摊儿了,要不然生意都得受到影响。
“管他呢。”赵保国道:“有当官儿的操心呢。”他想着估计是山民那事儿有了结果。
赵二牛想想也是,反正他的生意又没受到影响,管那么多干啥,吃了饭又去做木头了。没多久钱瑞过来,赵保国照旧先考后交,钱瑞他这里学了差不多半年了,一本神农本草差不多要学完了,今日就剩下最后几个字没教。
赵保国十分欣慰,把自己抄写的那本神农本草给他:“你的字认得差不多了,这本书就当做奖励给你了。”
钱瑞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收下,便听他道:“自明日起,你便不用再过来了。”
钱瑞大惊失色:“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小夫子这就要赶他走了?
赵保国道:“你不必多想,既不科举,那只要常用字认得差不多就行了,虽说不用再来我处,不过平日还是要多练练,以免忘记。我记得你有意学医,正好我从同窗那得来消息,据说庄大夫会在三日后于惠仁堂招收打杂学徒,你可前去一试,至于能否拜在庄大夫门下,却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钱瑞十分欣喜,又冲赵保国行了个大礼,双目含泪:“多谢先生为我操劳。”
赵保国也有点不舍,钱瑞若不再来,家里的事情……可不就全搭他头上了?不过他也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干活儿,就耽搁人家的前途吧?这也不是人干的事儿。
赵保国道:“日后若有疑惑,庄大夫那若有不便,你可来询问于我。”总不至于全然撒手不管了。
“多谢先生。”赵保国自认还是担得起这一声的,也就没说什么。
这日钱瑞就十分勤快,把院里屋里里里外外的打扫得干干净净,水缸也挑满了,柴火也劈足了,到了晚上还不舍得走,赵二牛就留他吃晚饭。
平日钱瑞是不在赵家吃饭的,今日却想留了,吃了饭回去,好险被奶奶一顿臭骂,钱瑞哭唧唧:“奶,小先生说我明日不必去了。”
钱大娘大惊:“可是你冒犯了他?”
“不是。”钱瑞道:“先生说我已学成,叫我三日后去惠仁堂试试,说那儿会招打杂的伙计。”
钱大娘这才拍着胸脯松口气:“不是就好。”又喜形于色:“既然小先生说了,肯定没假,这两日你就好生准备准备,免得让庄大夫瞧不上。”又打量了孙子一番,觉得这身衣裳太破了,想着要不扯几尺布,做身体面的。
钱二郎媳妇儿就道:“娘瞧您说的这话,咱家瑞哥儿可不比从前了,如今识文断字,还会算帐,庄大夫只要长了眼,肯定能招他!”
钱大娘笑呵呵:“老二媳妇儿今儿这嘴抹了蜜?”这话说得她爱听。
钱二郎媳妇儿道:“我这说的不是实话吗?”
钱大郎媳妇儿也很高兴,毕竟得好处的是她儿子,如今学成也能给家里补贴补贴了,就对婆婆说:“娘,您看瑞哥儿这身打扮,要不要做身衣裳,三日后也能体面一番。”如今哪里不是先敬罗衣再敬人的,不说要多好的料子,起码补丁少几个,让人瞧着也清爽些。
钱大娘瞥她一眼:“还用你提醒啊?”说着回屋去柜子里拿了银钱出来:“去李家布庄买七尺粗布,这两天赶赶,把瑞哥儿的衣裳给做出来。”又对钱瑞道:“瑞哥儿你可要争气啊!”这半年家里家外,什么都事儿都没让他操心过,只叫他去赵家伺候着,学习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习文,好改换钱家的门庭吗?
虽说瑞哥儿有意学医,但家里还有几个小子呢,也跟着认认字,日后不管是送学舍,或是去当伙计当掌柜,那都平白比旁人多了几分优势,可都托了赵家的福呢!
见大媳妇儿拿了钱急急的就要出去,钱大娘赶紧叫住她:“等等。”又回屋咬牙取了二两银子:“去天香楼那儿买只烤鸡,再扯六尺细布回来,做了衣裳给小先生送去。”
钱大郎媳妇儿应了声才出去,钱二郎媳妇儿虽说也心疼,但到底没多说什么,毕竟她自己儿子,也因为瑞哥儿从赵家小先生那里习字得了好处,如今都认得三百多个字了。
最近城内气氛怪异,直到半个月后才消散,宵禁也恢复了往日的时辰。赵保国心知此事已然处理好了,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这日又是放休,他跟马聪林栋约好了去跑马,正准备出门呢,就有人来访,是童易的书童苏叶。
“苏叶小哥儿请进。”赵保国微微一笑,请他入内,问:“可是童兄有何事?”
苏叶神情恭敬:“当不得赵郎君一个请字。”又道:“我家郎君派小的来,是想问问赵郎君,那四个下人何时送来方便?”他却不知为何郎君对此人如此重视,不过郎君重视的他自然也重视了。
赵保国怔了怔,才想到半月前在山中与童易约好,若那几个山民事了,便问他讨要过来当护卫,没想到他还记在心里呢。
“若方便下午过来便是。”赵保国道:“烦劳苏叶小哥跑这一趟了。”
第八十一章 四个护卫
苏叶笑着应了离去,赵保国给马聪林栋发了消息,说今日有事马场不能去,让他们俩自己玩儿。林栋就问他:“可是家中有事?”
马聪却抱怨:“说好了的却不来,就我跟林兄多没趣。”
赵保国就说了,他要在家等那几个山民过来,毕竟之前山民只见过他,也没见过他爹,他担心他爹压不住他们。
俩人表示理解,又都说今日不去,日后再去了。
赵二牛问他:“谁给咱送下人来?”他有点不明白,人家平白无故的,给你送下人做什么?家里多了人多不方便。
赵保国这才把事说了,赵二牛没说他做的对,也没说做得不对,只道:“既然来就来吧。”大不了平日说话注意点儿好了。
又道:“那可得把西边那两间偏房收拾出来,好在咱这院子里屋不少,不然还没地儿住。”说着就打算去收拾。
赵保国赶紧拦了,他要了那四个山民,一是为了救他们一命,以免他们无利用之处被童家人处理了。二也是为了伺候他爹,帮着家里做点活计什么的,哪还能让他爹去忙着伺候人呢?都是老大不小的人,连个屋子还能收拾不出来不成?
“爹你歇着吧。”赵保国道:“他们来又不是当祖宗的,是来帮着咱家干活儿的,哪有让你去收拾的道理?”主子给下人收拾,这哪像什么话?虽然在他心里没阶级之分,可架不住这古代就是这观念,入乡就得随俗,他可以在心里不把他们当下人,但有些规矩还是得守。
既然儿子不让干,那就不干呗。赵二牛又蹲着去做小饰品了,等到下午人来了,苏叶把卖身契给他:“赵郎君收好,这是他们四人的卖身契,衙门那边郎君都打点好了,您只管放心就是,若有不听话,打死了也是白搭。”
“劳烦苏叶小哥了。”赵保国收了:“代在下向童兄道个谢。”
苏叶笑眯眯应了,又转身对那四个山民道:“以后这位赵郎君,就是你们四个的主子了,要忠心为主,万不能以下犯上懂吗?”
那四个山民齐齐拜向赵保国:“拜见郎君。”赵保国叫了起,他们才起,看着特别有规矩,跟初次相见时那样狼狈桀骜完全不一样。
苏叶离开后,赵保国才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山民上前:“请郎君赐名!”
赵保国愣了一下,才挥手道:“在我这儿,只要懂规矩,不犯事,也不会苛待你们,名字……用回你们本名也无妨。”
四人面面相觑,才各自说了:“小的王石”
“小的王铁。”
“小的牛二。”
“小的李虎。”
赵保国点点头,又向他们介绍赵二牛:“这是我父,你们老爷,待他尊敬,如我一般。”
“见过老爷!”四人又齐齐拜向赵二牛,赵二牛真是有点儿不适应,勉强自己习惯,摆手道:“不必多礼。”
赵保国又向四人道:“我赵家人口少,规矩也不多,只要忠心为主,哪日发还卖身契也是可能的。”又指向西面的两间偏房:“那两间偏房日后就是你们四人的住处,自己打理干净了,再来我这儿领银子去买些必用品。家里事情不多,就是扫扫院子做做饭洗洗衣的事情,你们几个商量着做就行,待我出门时,有一人跟着就可以,老爷爱做些木匠活计,帮着搭搭手,也不禁你们学手艺,每人一季四身衣裳,里外都有,一月工银一两,吃穿都在家里,一季轮休三日,要休时提前说明就可。”
训了番话,就让他们去收拾自己要住的屋子了,而后李虎过来,赵保国给他五两银子:“你看着家里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就去买了,日后家中物品都归你管理,那三个人也一样。”
李虎应声:“必以郎君马首是瞻。”说着领了银钱大步离开,走到一半突地停下,低声道:“我等四人多谢郎君救命之恩。”说罢才匆匆走了。
赵保国怔了一怔,没想到他们四个,还知道他在山上做了什么,一直以为他们不可能记得呢。忍不住微微一笑,记得更好,古人都大多重情重义,他们既承认他的救命之恩,想必会对他更为忠心了。
赵保国去跟他爹商量:“是不是该请个婆子回来做饭了。”
“要不托人去人牙子那里看看?”赵二牛也是这样想的,家里多了四个大汉,那总不能自己做饭吧?儿子做饭那更不成了,若让他们四个做饭……做出来能不能吃还是问题,更别说合口味了。
“买呀?”赵保国是想着雇人的,没想到他爹比他还先适应,这就想买了。
“反正都有四个了,又不差多一个。”赵二牛道:“买个年纪大点的,年轻的不合适,说出去也不好听。”
赵保国想想也是,就同意了:“那等李虎回来再说。”又跟赵二牛道:“他们几个都是山民出身,打猎特别在行,以后每日派一个去山里打猎,吃肉就不用花钱了,再让一个帮着你打打下手什么的,你也能轻松点儿,爹你看着谁要是有天分,收一个教教也可以。”
“到时候再说呗。”赵二牛打算再看看,至少要观观人品。
爷俩儿正说着话,牛二过来问:“老爷,郎君,屋中木床有些地方需要修缮了。”
赵二牛指了南边那间堆放杂物的屋子:“屋里有工具也有木头,你们几个修点小东西应该会吧?”
牛二道:“复杂的不行,打些简单的桌椅床凳还是能的。”山中什么都没有,一些家具可不就是自己琢磨着打的。
于是就让他们自己去修,赵二牛接着磨木头,又撵儿子回屋去读书,赵保国回屋读了,累了再出来练拳脚,正好李虎采办了不少东西回来,见赵二牛拳法虎虎生风的,心中难免羡慕。
晚饭是自告奋勇的王石做的,据说他妻子还在的时候,就爱吃他做的饭,李虎跟牛二又不是跟他住一起的,只是同一个山头,对于他到底会不会做也无从得知,不过看他一脸信心十足,估计还是有点可能的吧。
第八十二章 黑暗料理
王石做好了饭菜,其它几个帮着送上来,桌子上摆得满满的,就站一旁看着他们吃,赵二牛本想招呼着他们坐下来一起吃,被儿子扯了衣摆阻拦了。
在古代要融入,上下之别还是要有的,主子没有跟下人并桌吃饭的道理,当着他们面儿不好交流,就在频道中私聊跟他爹说清楚了。
赵二牛一时还不习惯,还是得适应了,就像儿子说的,免得以后养成习惯,心大了不说,万一在外面也这样,那对他们和自己都不是好事儿。
哪怕不习惯呢,也得习惯了。
看着颜色不太好,青菜都炒黄了,不过闻着还挺香的,赵二牛点道:“看着还不错。”赞了一句王石,就夹了一根青菜尝尝,或许厨娘的钱可以省下了。
转脸去问儿子:“觉得味道怎么?”就看到他一脸僵硬,难道不好吃?自己赶紧尝尝,这什么味儿啊?
一脸便秘,就这?他老婆还爱吃?不会是味觉有问题吧?赶紧呸出来,又去拍儿子背:“赶紧吐了!”
王石:难道老爷跟郎君的口味,跟他们这些山民不一样?
赵保国吐了后,赶紧喝水漱漱口,长叹一声:“爹,咱还是重新再做一顿吧?”打量着满桌子的菜,难免有些心疼。
李虎问:“老爷,不合口味吗?”
王石也道:“不然再尝尝别的?”
赵二牛赶紧摆手:“算了,算了。”说着起身去厨房,打算重新做一顿来吃。
王石有些忐忑,难道真这么难吃?还是老爷他们的品味跟一般人不同?娘子在时咋那么喜欢呢?
这桌饭菜就这么浪费了?赵保国皱皱眉,吩咐道:“收了吧。”
四个人都挺不舒坦的,这么些吃的,都不要了那多浪费?赵保国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为什么,浪费粮食吗,不过这味道也太奇怪了,他也很佩服王石,能把简简单单的菜做成人生百味来,酸甜苦辣你都能尝着,也不知怎么做的。
就问王石:“王石,你是不是没吃过自己做的菜?”这菜王石他媳妇儿能吃下去,并能说好吃,估计是真爱了。
王石还真没吃过自己吃的做的饭菜,一来是他也不常做,毕竟男人做饭像什么话吗,就是他媳妇儿怀身子的时候,偶尔会做做,做了她说好吃,就一人全吃了,半点不给他留,于是他也没吃过自己做的。
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自己也没吃过了,哪儿来那么大信心觉得好吃的?赵保国恶趣味犯了,就叫他:“不如自己尝尝?你要觉着好吃,这桌菜就赏你了。”
就见其它三个人羡慕的看王石,一桌菜全赏他了?他们倒不觉得王石做饭会有多难吃,只觉得是老爷郎君人金贵,吃不贯这粗糙手艺。
一看他们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了,还羡慕呢?羡慕就一起吃呗!赵保国心里暗笑,嘴上却道:“你们几个也尝尝?”
四个人犹豫了一下,互相看看,李虎道:“郎君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赵保国笑道:“反正我跟我爹是不吃的,你们若也不吃,那就只能倒掉了。”
“那……”李虎一想也是,就接受了:“就谢郎君了。”
于是拿了筷子夹菜吃,那三人也纷纷动手,李虎夹了块肉往嘴里塞,嚼了两下面色都变了,转身就往外奔,吐得唏里哗啦。
另外三个同样也是,奔到院子里去吐,外面声音一阵一阵的,赵保国忍不住在屋里狂笑:“哈哈哈……”
“石头,你这是做饭呢?还是做毒啊?”王铁胃都快吐空了,整个人都有些虚。
“就是就是!”牛二也连连点头:“哪儿来那么大脸?还成天炫耀自己厨艺?”
李虎拍了拍王石肩膀:“真是难为弟妹还能违心说好吃了。”
王石表情都木了:“难怪每次我做了饭,她都一人全占了不许我吃呢,还把我赶出去!”肯定是偷偷倒了的。
赵二牛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外面动静,稍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笑骂儿子缺德。于是王石做的那桌子菜,谁也吃不下去,就都收了倒在木桶里,等明日夜香郎来了,只能给他当做肥料卖了使唤。
赵二牛就做了他们爷俩儿的饭,至于他们四个,就问他们:“今晚这顿,你们自己商量商量,是出去找家食铺买了吃,还是你们谁会做了吃着凑合凑合,等过两日买个厨娘回来专门给做饭就好了。”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出去吃多费银钱,虽说不要自己出,但他们做为赵家的下人,当然要为赵家着想了,能省自然要省省了,郎君毕竟是个读书人,花销肯定特别大,再说对他们还有一分恩情呢。
商量了决定还是自己做,虽说都是大男人不怎么会,不过最简单的还是能糊弄糊弄,好吃肯定是不能的了,但只要能吃就行了,等请了厨娘来自然就好了。他们几个最拿手的就是烤肉了,旁的什么都不行。
于是李虎就对赵二牛说他们准备自己做,赵二牛就同意了:“那厨房里的食材都有,想吃什么自己弄,只要不浪费粮食就成,咱家虽说不富裕,但饭还是管饱的。”
那四个护卫就一烽窝凑厨房去弄饭了,赵二牛把跟自己要吃的弄堂屋里去吃,吃完了刚想收拾,牛二就过来了,说:“这些活计哪还用老爷动手?”利索的就收拾了桌子,脏碗脏筷子拿到厨房里去了。
赵二牛摊摊手,他现在是没事儿干了。赵保国对他道:“那你就歇着呗,闲着还不好啊?”
“这一下子清闲下来,有点儿不习惯。”
赵保国就道:“那你就回屋琢磨琢磨那书上的工具,也许能做出来呢?到时候做个水车打谷机啥的,还能给伯父他们送去,收粮食也方便不是。”那四本天工开物,他一天翻译一点儿,一天翻译一点儿的给翻出来的,早早给了他爹。
不过他家务活儿大多不让自己插手,钱瑞又是日日要回的,虽说能帮着做一些,但也没法全包了,他也不好意思当牛一样使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