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李泽
“栋弟可来晚了,我等可候了半天。”那人笑着过来,先是跟林栋打招呼,又跟马聪打了个招呼,才犹疑的看着赵保国,林栋就给介绍:“劳烦泽兄久等了。这是我同窗好友赵恒,今儿寒山寺场面可不小,就特邀他一起过来瞧个热闹。”
林栋说着又给赵保国介绍:“恒弟,这是李老爷家大郎君,单讳一个泽字。在城内王老夫子那儿入的学,来年就要下场的,区区县试对泽兄可不成问题,泽兄为人大气,学识过人,尤其诗赋尤其优秀,学业上若有不明之处,也可向他多多请教。”
“见过李兄。”赵保国赶紧作了个揖。
“赵贤弟不必多礼。”李泽连忙扶了下,又作了个揖回礼,嘴上道:“赵贤弟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贯耳,只是总缘悭一面,今日有幸得见,果真是一表人才。”王家因着那庶子口无遮拦而撞上铁板,差点儿有灭顶之灾,此事城内稍有地位的人家,暗地都打听过的。王家与李家同为经商世家,难免有所竞争,虽此子放过王家一马,但王家的生意依旧遭到了不少影响,这市场上空出来的份额,可不就落了不少到他李家手里吗?
李泽虽有意科举,但他年纪也不算小,来年就要成家的人了,家中大事父亲虽不让他多管,却也会跟他提提,对于这个无意中给李家开拓了市场的赵保国,他自然心生好感。
花花轿子人人抬,人家对你好言好语,赵保国也不能冷冷淡淡的不是,自然也要跟着夸人一两回才不算失礼。
你夸我捧你的,这气氛也就热闹了,马聪看得腻歪得不行,出言打断:“得了吧你们俩个,酸不酸哪?”读了几天书,说话就这么文不啦叽的,听着人鸡皮疙瘩都起了。
俩人都有点尴尬,又对视一眼,见对方的尴尬神色,又忍不住同时笑出声。
“聪弟说话还是这么直爽啊。”
马聪撇撇嘴,拉着两个弟弟去找前头那几个人了,林栋也催他们:“你俩也别磨叽了。”说着赶紧跟上去。
赵保国与李泽落在后面,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打算,客客气气的你让我请一回,才跟着过去,到了地儿马聪他们已经跟其它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起来。
李泽给赵保国介绍了一回他的几个弟弟,亲弟弟在李家排行第五,叫李膑年十二,几个堂弟有嫡有庶,排行都是一并算的,二房唯有一个独子,却是个庶的,年十四叫李莳,也跟着在王家学舍入学,但因着是二房的独苗苗,李家二老爷二夫人都平日都宠溺着,学业上平平。
三房嫡子李福排行第六,叫李福才十一岁,庶子有三个,今儿就来了一个排行第三的李试年十十三。
大房的就李泽来了,二房的独苗李莳来了,三房来的是李试,其它的兄弟们没跟着来,年纪都是比较大的。当然最大的是李泽,赵保国知道的这么清楚,自然也不是李泽给介绍的,他就介绍了来的兄弟的名字,其它的是林栋瞅了空隙跟他说的。
至于女眷那边,自然就不好介绍了,林栋自己也不太清楚,当然就没法儿给介绍了,去打听也不像话,不然人得以为对她们其中哪个有意。
童家的男子只来了二房的童三郎君童易十三岁,一个人独自呆着,也没过来跟他们凑一块儿,估计是看不上他们的家世。马聪他们跟李家的郎君,也没自讨其辱的过去说话,毕竟你去了人再不搭理你,这多没面子。
倒是林栋过去了一回,童易倒跟他说过几句话,邀请他过来一块儿,童易却是委婉的拒绝了,很明显看不上李家,毕竟商人地位低下,李家兄弟出身商家,虽说当今圣人取消了商人子弟不可出仕的政策,但也改不了仕族多年来看不上商人的观念。
再加上童家在广陵城地位显赫,那就更加不需勉强自己的心意了。几个人交流了一下学问,再说了会话,就有丫环过来叫了,原是女眷那边准备再度出发。
长辈都要上山了,这小辈儿还不赶紧跟着,毕竟他们来这寒山寺,主要跟着家里女眷,免得被人冲撞,或发生什么危险,哪怕都是些年纪小子顶不上大用,但有个男子在心里也能安心些。
台阶上有不少人走着,都是些异人或百姓,寒山寺开法会,别说城里了,十里八乡都有不少百姓过来参拜,异人过来凑热闹主要是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可接的。
赵保国和马聪等人并行着走,长辈们在前头说着话走着,爬了一段台阶马聪又开始出汗了,脸都涨得通红通红的。
赵保国就道:“你说你,明知道来这儿要爬山,累成这样还不如不来呢,多不方便?”累出个好歹再怎么整?
马聪喘着气说:“那可不行,咱们三一向同进同出,你们俩可不能把我一人扔下自己结伴出来玩儿。”再说城里有女子失踪之事他也知道,难免也担心他娘遇到点什么,虽说就算遇到了遭罪说不定是那些贼人,可当儿子的关心自己娘亲,那不也正常吗。
林栋道:“你就倔吧。”说着脚下放慢了,免得太快马聪跟不上。
赵保国也放缓了步子,嘴里说:“人也太多了,早知道今儿不来,想爬山拜佛什么时候不行啊,偏人挤人的时候过来。”
林栋道:“这有什么办法?我娘说寒山寺难得办法会,一定要来,不然心不诚了。”要他也跟恒弟想的一样,人少来时候来不更便当,这么多人挤也挤死了,都是百姓也不能驱赶不是。
速度慢了点不免落后了,但也没落后多少,毕竟前方女眷也走不快,马聪他们兄弟胖是胖了,体力也足,比女眷强得多,慢慢走着也轻松多了。
一边说话一边慢走,一边的的李泽也赞同:“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没多久才到了山腰的竹林,寒山寺在竹林后面,虽说人特别多,但也有寺里的小沙弥前来指引,热闹却也有秩序,人们进进山山的章程十足,半点不显得乱。
第五十四章 寺中拜佛
跟着人流进了寺院的前院,院子外靠着墙根儿种了一行行凤尾蕉,哪怕是秋日依旧不见枯黄,门前有和尚前来接引,女眷们爬山也累,就先去寺里招待香客的厢房暂且休息,打理一下清爽了才去拜佛,免得在佛前失礼。
读书人基本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参拜的主力并不是赵保国他们,不过最近出来个创世神,又都讲究起来了,毕竟神迹显现了吗。
于是都跟着各自跟着自家长辈去大殿参拜了一回寺里新供上的创世神像,赵保国跟着林栋走的,毕竟是林家邀他一起来的,自然不能跟着别家去了。林马两家又是约好一齐的,就等于跟着两家的长辈过来。
等参拜好了,还得给功德箱里投香火钱,女眷们都扔了荷包进去,里面头装的也不知道多少银子,就连林栋跟马聪他们也有各家长辈给备好的荷包,里面银钱都备好了的,他们只要扔进功德箱就行了。
而赵保国就有点尴尬了,他也没个荷包呀,早知道昨儿就该去买一个。看一起的人都用荷包装钱给功德箱里投,偏他算个异类没有,难道干扔银子进去?扔多了心疼,扔少了又怕人笑话,这多少才合适呢?
林栋看出他的窘况,还好他早早给多备了一下,就是担心赵家没个当家主妇不知道这些情况,偷偷的塞了一个荷包给赵保国。
赵保国捏了捏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碎银子,估计半两左右的样子,感激的看了林栋一眼,正好轮到他了,赶紧上去参拜烧香,然后把荷包扔到功德箱里去了。
等出来的时候低声跟他说:“回去我再还你。”
林栋没接这话,只道:“也是我思虑不周全,忘了你家没个主妇,才让恒弟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赵保国只笑笑没说话,这事儿还能怪人家吗?当然不能了。
参拜完佛后,女眷们还要去各殿参拜其它的佛,他们只参拜了一番创世神就没再跟着去了,毕竟这拜送子观音,那也不合适。
就跟长辈们说好了,去后山观景,午时吃斋饭时再过来。
一行人又溜溜的去后山了,寒山寺后山有一大片枫树林,快要入深秋了,枫叶虽未全红,但也有些红得早的,寺后面有一棵高达二十多米的枫树,树冠遮天蔽日的,下面的叶子铺了层一层的,踩上去沙沙直响。
来寒山寺拜佛的大户人家难免会有兴致到此观景,等赵保国一行人过来时,树冠下的几方石桌已坐满观景的人,就连地上也铺满了油布,有自己带了食物过来的放着,准备在这儿吃午食。
赵保国他们不想在这儿跟人挤着,就直接往后山的枫林里去了,毕竟越往里去人越少的,人太多观景难免扰了兴致。
等人声渐远了,众人这才各自兴致勃发,打算作诗一首,比较比较谁做最好,马聪还说要添个彩头,不然干这样没劲。
林栋就取笑他:“那你可就吃亏了,拿出什么彩头也到不了手。”马聪的诗才要么是倒数第二,要么是倒数第一,什么时候也夺不了魁。
马聪不以为意:“夺不了就夺不了呗,不过是凑个趣儿。”
李泽问:“那聪弟打算拿什么当彩头啊?”这要拿兵器出来可就不合适了,不过马家开镖局的,家里也就兵器最多了。
马聪挠了挠头,道:“我二叔前些日子从徽州护镖回来,正巧又护送一家商队回来,人给的镖银用徽墨抵了一半,你们也知道家里只我用得上,我又不爱这个,就拿一块出来当彩头,谁若要这个,就看他能不能夺了首名了。”
徽州是产墨大地,其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不但经久不褪,纸笔不胶,而且香味浓郁,奉肌腻理,闻着又馨香,磨着也不费力道。是出了名的墨中珍品,一块徽墨要在广陵买,可得不少银子。
哪个读书人不爱好墨呢,众人自然就来了兴趣,就连一直兴致兴兴的童易也提起了几分兴致,他家中富贵又有权势,但有权势的是他大伯童功曹,他爹也就是依势一下而已,真要买徽墨给他用,那也得肉痛半天。
林栋虽也爱这个,但马聪出手太大方,让别人的彩头怎么出?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就劝他:“马兄,你二叔走南闯北的,还记挂着你的学业,给你带笔墨纸砚,他的一番心意,拿出来当彩头却是不妥。”
马聪愣了一下,想想也是,就算自己不爱这个,也不能拿出来当乐子给输了去,就改了口:“那我拿一只狼毫笔吧。”狼毫笔锋弹性好,黄中带红,光泽十足,润湿时笔尖透亮,呈淡黄色,一般是由黄鼠狼背部或尾部的毛制成的,比较珍贵,而且不容掉毛,很是耐用。
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学子,用的毛笔普遍是紫毫笔或鹿毫笔,笔锋比较尖锐又比较硬,一只笔用不了多久就会秃头,得常常换新毛笔用。
赵保国用的就是紫毫笔,这种笔是由野兔毛制作的,用不了一个多月就得再换一个新的,毛都秃了没法儿写,他倒也挺眼馋狼毫笔的,不过太贵了买不起。可想要夺得马聪拿出来的彩头?那还是洗洗睡了吧,他自己的诗才也就马聪那种程度了,除非天上下红雨,要不然这魁首怎么着都轮不到他头上。
于是他很识趣的退出,表示不参加这个,李泽就道:“今日难得一聚,赵贤弟何必害臊,都是读书学子,相互交流学问只有好处。”
赵保国一脸苦逼:“李兄多虑了,不是在下不给面子,实在是……实在在下诗才有限,还是不拿出来丢人现眼比较好。”
李泽有点不信,只觉得赵保国是在谦虚,不免又劝了几句,林栋笑了笑才给他李泽解释:“泽兄不用不信,恒弟…他才学倒是优越,但诗才上确实是短处,连我们夫子都没少骂他不出息。”
李泽半信半疑的,表面倒是信了,道:“那赵贤弟做个裁判吧。”总不能不参与了。
赵保国欣然同意了,他是不会做,但被林夫子抓着背了不少,看了不少,鉴赏力还是熏陶出来了,一首诗好不好的,还是能看出来。
第五十五章 作诗
而童易没了徽墨做彩头,也就没了参加的兴致,但太不合群也不好,毕竟他也是读书人,在读书人中也得讲究个名声,于是就跟赵保国一起做了个裁判。
所以参加的就只有林栋,马聪,李泽,马聪两个堂弟没入学,只瞧热闹不参加,再加李泽的两个堂弟李莳与李福。
马聪的诗才如何赵保国是清楚的,魁首自然轮不到他,而听李泽说他堂弟李莳学业向来平平,估计也是没什么希望,李福则年纪还小,看不出来什么来,不过也许人家天赋过人呢也有可能。林栋书香世家出身,自然优秀,他又说过李泽学问极好,来年有很大把握通过县试,估计这李泽的学问也很不错。
所以这魁首估计是从林栋或李泽中出了,当然李福或许也有可能。除了马聪出的狼毫笔,林栋与李泽出各出了彩头,林栋出的一本大儒注释诗经的手抄本,而李泽也不甘示弱,拿出的则是王老夫子的县试经验。王老夫子是李泽的外祖,且不说人品方面,能考上举人,那经验自然是有可学之处。
李泽与林栋互让一回,都把对方当作夺魁的对手,对于下面的两个小的,谁也没多在意,而马聪?谁都没把他当对手过,他就是凑个乐子而已。
一行人商量了题目,或是以寺为题,或是以枫为题,两者皆可,倒也无人不同意的。李莳虽说学问不成,但勇气十足,当行就先作了一首:“寒山寺后树成林,吾与友人来观景……”作到这里,又开始吱吱唔唔,憋了半天才憋出来:“景色醉人人也醉……”
李泽脸都黑得不像样子,实在是丢人,你要作不出来,可以不参与,参与了不好好作,这作出个什么玩意儿?简直了……
“一片枫叶落衣襟。”李莳总算把结尾憋出来了,李泽嘴唇都在哆嗦,觉得脸都丢尽了。
其它人都憋着笑,谁也没笑出声来,免得李泽没面子,李莳倒自知这诗不像诗,脑袋都埋到胸前去了,他在家里是受宠,不过连爹娘都不怕,但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哥了。
童易却毫无顾忌的捧腹大笑了,按他的地位也不需顾忌什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实在是有才,太有才了。”不说他看不起商人呢,这商人出身的子弟,实在是扶不上墙,瞧瞧这李莳都入学好几年了,如今连诗的格律都还没搞明白,作出来的诗不说意境,平仄都对不上,这让他怎么瞧得上?
赵保国也差点儿笑出声,他的诗作是不好,没想到除了马聪,古代读书人还有比他更差的,这样想想觉得自己还是挺优秀。
李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好半天才收敛了情绪:“家门不幸,诸位见笑,见笑了。”
马聪却道:“这有什么,每个人天赋不同吗,像我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谁敢说我没天赋了?不过不在读书上而已嘛。”说着同情的拍了拍李泽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差点儿把李泽拍趴下,马聪讪讪了收了手:“对不住啊马兄,一时没注意。”又安慰他:“读书不成就寻个门派送他去学武吗,说不准他的天赋在那块儿呢。”
李泽假装镇定:“马兄说得极是,是可以考虑考虑了。”再这样下去,外祖都要被他气死,家里人脸都丢光了,今儿就不该带他出来。
接着马聪也开始作诗了,先是四下望望,然后顺顺溜溜的作出了一首……打油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倒也比李莳之前作的强上两分,但还是打油诗。这下不止李家丢人了,马家也丢了面子,大家都丢了面子了,也没谁会只盯着李家丢了面子不放,李泽觉得好受多了,不仅很是感激马聪。
这时转脸又看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堂弟也在笑,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还好意思笑,人家做得再差,那也比你的强!李莳被瞪了一眼,赶紧捂了嘴憋回去,有外人在大哥不说什么,回去难免要挨收拾,当下心情开始忐忑了。
这两人不用说就是个凑份儿的了,现下没作诗的还有十一岁的李泽,只见他负手踱了几步,左顾右盼,此时微风拂起,满林枫叶飒飒,亦有飘然落地的,又给地上枫叶铺上一层,只见其沉吟了一会儿便朗声道:“风起萧萧满岭低,霜枫若尽化成泥。”
众人仔细凝听,神情肃然,当正合情合景,风一起萧萧而过,林中枫树叶子可不偏一边而侧低了么,待到枫叶落尽铺在地面,来年可不就会化作春泥滋养万物么?没想到李福年纪虽说,却有这般才情,众人心中难免有些复杂,钦佩羡慕之情皆有。
赵保国全然钦佩了,李福年纪比他大不了两岁,却能在几分钟能做出这等应景之诗,怎能让他不佩服,古代的学霸,真是活久见了。就连林栋,那写诗也没这么快,写了还得修修改改的,这么点时间写出来的,估计也不会有多好。
不过诗只做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做完,众人又耐心等着,只见李福来回踱步,时而低头,时而左顾,忽闻一阵嘎嘎声由远及近,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行大雁飞掠而过,除此更有一南迁燕子落了单,与那行并行大雁成对比,显得孤孤单单的。
李福抚掌吟道:“素秋丹色人难画,一行飞鸿碧落啼。”
“好!好!好!”童易抚掌赞道:“没想到商家却也能出李福兄这等才子。”年纪又小,在家也不算受重视,至少他在正式场合没见过,今日一瞧,确是有几分才情,若策论方面也不错,倒也有几分拉拢的价值。
林栋也十分欣赏:“李兄之弟如此有才,为何往日不见佳作传出?早知便该结识一番了。”若说李福是庶他倒还能理解,毕竟嫡房打压庶房是正常的,可李福又是三房嫡子,并非庶子,若有才情为何往日不见闻名?若说是事先请人捉笔,也无可能。
毕竟他们是临时起意,而李福之作又写得如此合景,若是有人代笔,怎能知道今日他们以何为题?即便猜到了,哪有又那么巧,刚好一行大雁飞过,他偏就写了大雁?若是代笔也太过巧合,他更偏向于是李福自身的才情。
第五十六章 魁首
李泽也挺意外的,三房在府中向来低调,对于这个堂弟,他了解得也不深,三婶跟自己娘亲不太和睦,所以福哥儿并未送到自家外祖那儿入学,却是去了童秀才那里,他对于福哥儿的学业,自然就了解不深了。
对于林栋的疑问只道:“六郎在童夫子那儿求学,与我并不是一个学舍,平日里他人又低调谦虚,并不爱出风头,是以我也不太清楚他的学识如何。”估计是因着之前莳哥儿丢了脸出了丑,为挽李家名声,这才显露才华补救一二。
听他解释了,林栋就也这么信了。而这时童易已过去跟李福搭上话聊天了,想着打好关系拉拢拉拢,以后若等他出仕,也好有个心腹帮衬。至于自家的兄弟,虽说也能帮衬着,但同时也是竞争对手,毕竟家里资源人脉都是有限的,扶持这个,那么那个肯定就少了。他当然要为自己多多打算了。
众人赞了一回李福的才情,这才缓步在林中前行,途中林栋与李泽思索着,以备自己诗作的腹稿,等到了枫林后面的一处水潭,水潭旁边杂草盛多,又开满了各色秋菊,时有蜜蜂飞来采蜜。
众人在此处落脚,先是各自寻了干净地儿坐了,马聪就开始催林栋跟李泽,李莳也跟着起哄,得到李泽一记瞪眼。
李泽作的是:“丹枫有意伴秋开,林径深时水自来,红叶黄华相倒映,寒蜂不辩舞徘徊。”倒也有合景,意境十足,不过最后一句倒引得人争论了。
毕竟这蜜蜂还能认不出枫叶跟菊花的区别么?譬如说马健跟马远,就特别不赞同,说:“蜜蜂又不是傻了,哪是花儿哪是叶还认不出来?瞎了呀?”
马远也道:“就是,蜜蜂采的就是蜜,这枫叶现在又不算红,就算再红吧,那没花香,它肯定也不能去,这认不出来可不是说胡话吗?”
“不学无术!”马聪十分尴尬,赶紧喝斥一声,他虽作诗不好,却也分辨得出好坏,这首诗虽不如李福那首意境出众,但也算在他们这些人当中也算上佳,赶紧给李泽作了个揖,歉意道:“李兄莫怪,我这两个堂弟,向来不识诗文,看不出李兄诗作的妙处。”
李泽摆手表示不怪,倒是李莳跟马健马远想得不差,相互臭味相投了。林栋不由赞了一下,道:“难怪都说泽兄文才过人,这般片刻便作出一首合景合情的上佳之作,小弟自愧不如。”
要说情还真没多少,不过花花轿子人人抬吗,何况这诗平仄格律都合适,意境方面虽不出众,但也算有点儿。总不能贬低人家吧?作诗吗,一半是正景,一半靠想象,夸张几分是常有的事。
李泽也自觉这首诗还不错,当下自谦了几分,至少之前马家两个小胖子的话,他自然没放在心上,毕竟是当兄长当惯了的,一点话就得生气,那早被自家那个皮实小子给气死了。胸襟早就给练出来了,承受力可见一般,再者说马健马远年纪尚小,又不识诗书,那能跟他们多作计较。
何况马家开着偌大的镖局,他家里又是经商的,出远门且得倚仗马家护持呢,轻易不会跟马家翻脸,更何况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的话,那要计较显得心胸多狭隘不是。
童易只点了点头,从神情上看得出,他对这首诗不算赞赏,却也不觉得有多差了,也没多作点评,只道:“算得中上等了。”那意思很明显了,比不上之前李福那首。
李泽惭愧:“能力有限,实在是献丑了。”
赵保国除了李莳作的诗他只想笑之外,其它人所做的诗,赵保国都只有敬仰的份儿,再差也不能比他差了不是,就连马聪的诗才都能跟他拼个上下,可想而知他自己做的诗是个什么鬼样子了。
接下来就剩林栋一人还未作诗,见众人都望过去,林栋自信的开口道:“之前诸位都是以枫为题,在下这便以寺为题吧,也多个新鲜。”说着先清了清嗓子,才朗声诵出自己的诗作:“山麓闻钟人彻动,丹墀逶迤自逍遥。竹兮深处藏香阜,阶闼征尘笼铁蕉。环寺丹枫声簌簌,绕空孤燕影萧萧。相邀连璧寻幽径,壮志频添上紫霄。”却是一首七律,格律平仄都没半点差错。也颇有意境,更加了几人同游的事作进诗中,又暗添自己的于仕途的野望。
前半首写景十分美妙,但后半首接上去却稍显生硬了,赵保国暗自嗟叹,若林栋就于前四句为绝句收手,此诗倒能跟李福的诗作比拼一下。此番多加后面四句上去,难免有些虎头蛇尾之嫌,却是不如李福那首了。
不过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写出一首七言律诗来,赵保国还是相当钦佩的。果然等他做完了诗作后,童易才开口叹道:“林兄若能及时停手,光前四句却是个上佳之作,这多了后面的……”摇摇头不再开口了,在他看来林栋难免有贪心不足的嫌疑。估计是想夺第一名想疯了,不然怎么非得要写个七律出来?结果虎头蛇尾的,反而拉低这诗原本的档次。
林栋一脸惭愧的低头道:“童兄指点的极是,在下本来想,今日难得一起出行,就想在诗中写上我等同游之事以作纪念,可到底高估了自己的笔力。不过心中有了腹稿,若不诵出来,总觉得有些可惜,念头也不通达。”
童易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认为他们几人的诗作,李福那首当为魁首,正想宣布呢,却突然想到裁判不止他一个,于是又扭脸问赵保国:“赵贤弟以为如何?”
赵保国自然没意见,虽为自己好友可惜,但在这里都是读书人,诗作谁高谁低,哪个心里会没个数呢。李福那首确实在众人今日所作诗中当得起魁首的名次,见童易特意来问他的意见,自然点头表示赞同。
魁首出来了,也没排个谁第二第三的,不是第一名,第二或第三也没什么区别。李福自然就得了彩头,马聪笑眯眯的去拍他的肩膀:“等下了山,我叫小厮给你送去。”
第五十七章 出事了
林栋也连连附和,虽说他没得到魁首有些失望,但也明白是自己技不如人,答应给的彩头自然要给,这么些人看着呢,总不能失信于人。就算没人看着,他也不能出尔反尔。
诗兴也发了,众人又准备回寒山寺,毕竟长辈都等着呢。寺里的斋饭远近闻名,听说特别好吃,平日少有留香客的,今日办法会肯定得招待一场,价钱虽有点小贵,但稍有身家都能吃得起。
枫林里虫子也多,偶尔从眼前掉下几只,几个娇生惯养的富家郎君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大呼小叫的,童易尤其受不了:“赶紧回赶紧回。”
刚刚一只青虫正好落到他肩膀上,马聪给他拿了下来,童易见了差点儿隔夜饭都给呕出来,哪怕那虫拿掉扔了,还是感觉肩膀上不自在,觉得浑身都痒痒,赵保国想那就是心理作用而已,也太娇惯了。
不过童家家势显赫,童易虽不是大房出生,但二房与大房同气连枝,跟着一起住在童功曹府邸,出入皆有仆人伺候,平日哪见过这些东西,就是一些零嘴儿,品相生得不好的,都不会往跟前儿拿,家中花园日日都有花匠修剪,婆子照料,虫儿刚生出来就会被收拾了,这样亲密接触还真是头一次。
林栋也被吓了一回,抱怨着:“这枫林景虽好,可惜虫子太多。”
赵保国只笑不说话,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蛇虫鼠蚁,还真以为只是景好了?
马家的人胆子都大,神经也粗,马健马远两个小胖子,倒挺乐呵,捉了虫子玩儿,玩得蔫巴巴的,捏出一手青汁,调皮的去往李莳衣衫上抹。
李莳恶心得够呛,跳起来躲到马聪那儿,大叫:“马兄,管管你家两个弟弟!”马聪笑呵呵的说了两个小胖子几句,偷偷的捡了一只青虫,转脸就塞李莳衣襟那儿,然后迈着胖腿儿就躲远了。
李莳脸色青白变化,跟触电似的直蹦哒,都要哭了,向他大哥奔去求救,他也怕这个,不敢用手去捉,但任它在衣裳上,爬进去了怎么办?想想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赵保国:幼稚!!
“不过一只虫子,都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李泽虽也挺怵这个的,但他年纪长,又是当兄长的,再怕也不能显出来,支着两根手指捉了趴在弟弟衣衫上的肥虫,心里直犯恶心,飞快的扔远了。
“谁怕了?”李莳不服气:“区区一只虫子而已,我怎么会怕它?不过它恶心人呀!”
“真不怕?”声音从身后传来,李莳脱口而出:“当然!”
不过这好像不是他大哥在问,转脸就看到马聪那张胖脸笑得阴险,肥手上又捏着一只蠕动的青虫,作势要扔过来。李莳鸡皮疙瘩从头皮炸开,大叫一声拔腿儿就躲:“马聪你不要太过分!”
那怂样,惹得在场众人都笑得肚子疼。
马聪也没追过去,只道:“至于吗?我就是试试你的胆量。”
李莳算是松了口气,后来一路就躲得马家三个大小胖子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又中了招。马聪手上那只虫就一直没扔,眼珠子溜溜的转着,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想着下一个选谁好呢?
童易他是没打算去捉弄的,毕竟关系还不到位。他最想捉弄的是林栋,不过林栋精得很,一直避着他走,马聪就一直没找着机会。
眼神儿就不由得飘赵保国身上去了,赵保国笑着望着他,并没有躲,笑话吗不是,几辈子都生在乡下,他还能怕这个?
马聪以为他假装镇定,真要扔过去了,肯定得跟那李莳似的,吓得乱逃,就嘿嘿笑着扑过去,想把虫子扔赵保国怀里。
卧槽!他这种体形,扑过来不得压死自己?
赵保国赶紧侧身躲了,马聪吧唧一下扑地上了,其它人见了都笑,李莳笑得尤为夸张:“马聪你也有今天!”看他脑袋上耳朵边都顶着枫叶,一身狼狈的模样,就觉得特别解气。
打打闹闹着往枫林外出去,经过这么一场游玩,再加上马聪跟李莳的逗趣儿,在场诸人的关系显得也更加亲近了几分,虽说是古人,但男子的关系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一场闹腾了,就莫名其妙的能称兄道弟起来。
离寺近了的小径上,观景的香客也多了,一行人往寺内赶,免得让长辈等久了。还未到那棵大枫树那儿,赵保国就眼尖的看到林栋的随身小厮书香满脸焦急到处拉人问。
“那不是你的书童吗?”赵保国扯了一下林栋的袖子,指给他道:“是不是林伯母等急了,特意派人来寻你的?”
林栋顺着赵保国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于是加快了脚步,赶紧过去了,身后众人也连忙跟上。
“书香。”
“郎君。”书香听到自家朗君的呼唤,扭头一看,赶紧谢了面前的香客,急急忙忙的过去:“出大事儿了,夫人跟马夫人童夫人他们,派遣各家的家丁到处找诸位郎君呢。”
“出什么事儿了?”童易眉头微皱,先开口问了。
书香先看了一下自家郎君,见他微微颌首,这才开口:“回童郎君的话,小的听说是,寺里来上香的香客,有几家未婚女郎不见了,几位夫人担心诸位郎君有危险,才特意遣小的们来寻。”
边说边在前头引路,马聪嗨了一声:“我等又不是小娘子们,这能有什么危险?”
赵保国道:“夫人们或是怕我等正好撞到贼人吧。”在寺里失踪了?难不成跟那些城里失踪的女子一样?跟这寒山寺的和尚有没有关系?
赵保国琢磨应该不会,不然在寒山寺失踪,不摆明了引人怀疑吗?转念又一想,或许他们正是想到大家都会这样想,才故意这般来洗脱嫌疑也不是没可能的。
去了后院的厢房,几位夫人都聚在厅内,满脸焦急的往外望着,童夫人脸色尤其难看,指甲都快掐进手里了。
“你们可总算是回了。”林夫人见了书香引着他们进来,脸上的忧色才渐缓,又道:“快去房内整理一番,咱们现在就下山回城。”
第五十八章 李家女郎
“这就回去啊?”马聪还有些不乐意:“早就听说寺里的斋饭不错,不吃了再走?”
马夫人一巴掌糊过去:“就知道吃!”
几个小辈儿各自回了房,整理一下衣着,该换的换,该洗的洗。赵保国洗了把脸,才把自己的书箱给背上出去,开门儿就遇到旁边房子里的马聪出来,他已换了一身新衣。
马聪长吁短叹的:“这寒山寺的斋饭我可眼馋好久了,一直就没机会解解口福,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又半路要回去。”说着脸都皱成一团。
寒山寺很少留香客,斋饭又是不给外带的,想吃只能来寺里上香拜佛,且只有常来的熟客才能得到在寺内留饭的待遇。
物以稀为贵呀,赵保国感叹这寺里的和尚都这么会做生意了。这让人家经商的咋混?
“今日不成,下次再来就是了。”赵保国安慰他一下,马聪一向能吃也会吃,他说好吃的,应该味道不错,不由得对寒山寺的斋饭有了些期待。
也只能这样了,俩人往厅里去了,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一团,还有哭声此起彼伏,马夫人林夫人的安慰,以及李二夫的哭诉。、
赵保国听了一耳朵,就得知是原是李家来的女眷中,有位小娘子不见了,与马聪对视一眼,心想这回可就没那么容易回去了。
赵保国跟马聪一进去,就见李家三位夫人,抱着哭作一团,旁边有两位小娘子双眼红红,满目泪光盈盈。
“发生了何事?”赵保国呆着挺别扭,就拉了先来的李莳问。
李莳本就手足无措了,嫡母与大伯母三叔母都光顾自己哭了,谁也没个主意,他在家一向万事不理的,就更没个主意了,见赵保国跟马聪过来问,一溜的全倒出来,指望他们给出个主意。
原是李二娘子不见了,她虽是庶女,但李二夫人无子无女,向来把李二娘子当作嫡女教养的,心肝儿宝贝的呵护着,如今冷不丁失踪了,哪里能不疼呢。
“你兄长呢?”赵保国皱了皱眉,发生这么大事,李泽也不出来瞧瞧么?
李莳道:“大哥去找主持帮忙了。”在寺里发生的事情,不找主持找谁?
赵保国又问:“可有遣人回城去通知李老爷他们?”几个女眷撑不起来事儿,遇着事就慌了神儿,只知道哭了。
李莳又道:“大哥去找主持之前,遣了人回去找父亲。”
赵保国点点头,李泽看着倒还挺有担当。
这时林夫人跟马夫人劝了李家三位夫人半天,见她们还是哭着不拿出个主意来,马夫人就有点受不住了,她是个直爽脾气,也是个爆脾气,遇着事儿光哭有什么用?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儿:“快收了声儿吧,哭有什么用?生怕别人不知道,李家娘子被贼人捉了去是不是?”
李大夫人先收了泪:“马嫂嫂何必这般狠心?我可怜的侄女儿如今生死未卜,我这个当伯母的无用,还不允我伤心一回不成?”
马夫人道:“哭要能把人给哭回来,你哭死了我都不管,可哭得回来吗?”见李大夫人没话可说,又冲李二夫人道:“人才刚失踪,想必那贼人带着李二娘子也逃不远,你赶紧拿拿主意,甭管是派人去寻,或是跟主持商量着搜搜寺,都是个法子,总比在这儿干哭要强!”
童夫人一直愣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李家夫人跟马夫人她们说话那么大声,都没能惊醒她。
李二夫人哭得打了个嗝:“不成,不能这么大张旗鼓,否则传出去,二娘子还怎么做人?”到时候不管人找不找得回来,李家三房姑娘们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马夫人皱着眉:“这名声能比人还重要吗?”马家虽然是开镖局的,但有家传武学,也算是个武林世家了,虽说地位不高吧,但作风跟江湖人士其实差别也不大,对于女子名声……倒也没清流那么在意,马夫自然想不通了。
李三夫人叹气:“马嫂嫂你不懂,我们商户人家,地位本就低下,家中女郎亲事本就难说,高了的看不上,低了的…又多是冲着嫁妆来的,想要给她们找个好人家,这名声方面就顶顶要紧了。”其它人家不苛刻,他们商户人家就得更加注意了。
马家非商户,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了,但李家夫人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坐在椅子上直叹气,赵保国有点儿愣,难道就这样不管啦?
屋里人都唉声叹气的,气氛很是低迷,这时李泽从外面进来,李大夫人赶紧问:“主持怎么说的?”
李泽道:“主持说这个院子给了我们几家暂住,外面也有家丁守护,又特意寻了几个沙弥在院外站着,说是没见有陌生人进来过。主持答应叫寺中沙弥暗里寻找,不会走漏风声。”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说了要保密应该不会食言。
李泽说着看向赵保国与马家林家众人,童家他是放心的吧,因着童夫人的小娘子失踪已久,这等心情她自然能理解,想必是不会嚼什么舌根。
赵保国登时就反应过来,承诺道:“李兄放心,我等读书人,自不会做那多嘴多舌之举。”马家人连连应和。
李泽面上就很欣慰了,道:“如此,就有劳赵兄,马兄为我李家事保密了。”屋里这么多人做证,只要他们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若是食言,将来传出去,没了名声,那对于出仕就会造成影响。君子一诺重千金可不是只说说而已的,若哪个读书人不信守诺言,不仅会被人看不起,在朝内也会举步唯坚。
李家打算再等等主持那边的消息,若实在没有…也只好先回城,暗地里再遣人打听。林家跟马家人也不好先走,毕竟一起来的,人家出了事儿,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然哪日自家出了事,就没人帮衬了。
童家做主的是童夫人,可童夫人自从得知李二娘子失踪后,整个人就一直处于愣神儿的状态,于是四家都坐在厅里等着。
第五十九章 问兰儿
一会儿有小沙弥过来送斋饭给众人用,李家人基本都没心情用,赵保国早就饿了,但见大家都没心情吃,他也不好意思大吃大吃,就意思意思吃了两口。
干等着也没劲,再加上厅内气氛很压抑,赵保国就回了厢房,不多久有人敲门,马聪跟林栋在外头站着。
“没吃饱吧?”马聪嘿嘿笑着挤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给赵保国:“吃吧,出来时丫环备着的。”
“谢了。”赵保国锤了他一下,打开包点心的帕子吃。
林栋跟马聪都知道他的饭量,所以特意来给送吃的。他以为是要这里吃斋饭的,谁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情呢。赵保国又没经验,自然不会准备吃食,倒是他娘时常来寒山寺拜佛,早就习惯准备一些点心备着。
点心也没多少,两小包就能垫垫肚子,顶多不饿,饱是没有的,不过不饱就够了。赵保国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问他们俩个,谁知道这事儿怎么发生的。
林栋却知道其中内情,家里丫环小厮带了不少,跟几家的丫环也有话说,聊聊天就能打听到了,他也问过,见同窗想知道,自然也就说了:“说是李二娘子在屋里小憩,丫环在外间守着,等前头来消息说是准备回城,丫环叫起发现没人应,去屋内看了才发现人早就不在,连被褥都是凉的。”
赵保国问:“那屋里没有检查过?被褥是整齐的,还是凌乱的?衣衫鞋袜在不在?有否挣扎的痕迹?那外间守着的丫环就什么也没听到吗?中间是否离开过?屋内有否暗道?窗户是否打开?再有…………”
林栋跟马聪听他一叠声的问话,眼睛几乎在转圈儿了,这些他们怎么会知道?林栋好半天才回神:“恒弟,以你之能,若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大理寺怕是最合适你的地方。”
赵保国讪讪一笑,好像话是多了点儿,这些问题其实也正常,不说他上辈子什么兵种基本上混过,在灾难那几年,新招的兵基本都是全能方向发展,除了一些技术性极强的兵种,其它的基本都能上手,侦察他虽不多强,但基本的还是知道的。
马聪提议:“不如去那屋子检查检查。”恒弟既然有所疑问,想必也有些把握,反正他们也没其它办法,不如就让他放手去做。
赵保国有点儿退缩,这姑娘家呆过的屋子,他要进去了?这合适吗?
林栋看出来了,直接拉了他就往厅里去:“走走走,恒弟既有能力,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论怎样,好歹是一条性命,我等读书人当迎难而上,没能力是没办法,有能力……那还能眼睁睁看着不法之徒,在我们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吗?”
赵保国直接就被逼上梁山了:“林兄你这是……”唉声叹气:“不是我不愿意,只是确实没什么把握,再说那厢房是女子所处过的闺房,我这进去了……”
马聪还以为他顾虑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几乎要笑出来:“恒弟你也太迂腐了,不过这是救人性命的好事,即使不是。屋中又无人在,这又是寺内的客院,哪里算得上什么闺房?”
这下赵保国就没什么顾虑了,只要不会因此而被人逼迫娶亲,他自然会想着搭把手,就算找不着人,能提供点线索也是好的。军人保证百姓是天职,赵保国保护了一辈子,哪怕现在时空不一样,这个观念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有些时候不能插手是没办法的,但现在发生在眼前了,只要不危及他跟他爹的生命安全,他能帮忙是不会推辞的。
前面的夫人听到他们提的要求,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李夫人叫人领他们去找之前守着的那个丫环,因为李二娘子失踪她却没半点察,有失职之嫌,被李夫人关在柴房内,本打算回去再算帐的。
赵保国他们三个就过去了,马健马远和童易李莳也跟着来瞧热闹。
那丫环叫兰儿容貌清秀,鼻梁处有几个雀斑,瞧着也有两分可爱,不过却满脸憔悴,眼底有担忧也有恐慌。
赵保国跟她说:“兰儿,关于二娘子的事,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得如实回答,或许能给二娘子的行踪提供一些线索。”
兰儿眼眶红红的,拼命点头,若二娘子真要找不回来了,她这条命肯定也就保不住,何况二娘子向来待她极好,她自然也是希望二娘子能平安无事的找回来,对于赵保国的问题不敢有半点隐瞒。
“那好,我问你,二娘子是何时歇下,你又是几何发现二娘子失踪的?途中有否离开过屋子?”
兰儿想了想,才道:“几位郎君出去的时候,那时夫人们又在院中休息了一会儿,打算去拜送子观音,几个娘子们就没跟着去,其它娘子相伴在院中说话,而二娘子身子向来娇贵,又生来有些不足之症,所以就没跟她们一起,夫人走了之后她就歇下了,那时大概是巳时六刻左右。”巳时六刻,也就是十点半。
赵保国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兰儿才接着道:“二娘子在休息时,向来不爱有人在脚踏边伺候,特别怜惜婢子们这等下人,所以我就在外间的软榻上守着,途中没有离开屋子,倒是中间犯了会儿磕睡,不过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后来等夫人们回来,就打发了翠花来寻,说是有香客家的娘子失踪了,打算准备回城,我就去叫娘子起身准备,结果进了内间才发现娘子不见了。”
“那时是什么时辰?”
兰儿道:“大概午时三刻到四刻左右。”十一点四十五到十二点之间,赵保国点点头,又打开面板瞧了瞧,现在的时间是午时六刻,就是十二点半。
也就是说李二娘子哪怕刚入睡就失踪,离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不可能是兰儿发现她不见时才刚失踪,因为之前说过,被褥是凉的,说明早就不见了,也就是说是在十一点半之前失踪的。
赵保国又问她:“你发现二娘子失踪后,有没有检查过屋子?”
第六十章 蛛丝蚂迹
兰儿道:“婢子发现二娘子不见,十分害怕,就跟翠儿一起去告知夫人了,屋子……婢子担心二娘子,一时没能想到这些。”
兰儿这儿也没什么线索可问了,赵保国打算去那屋子里看看,兰儿突然叫住他:“赵郎君,二娘子……二娘子能找回来吗?”
李莳当即喝骂道:“你这贱婢胡说什么?二姐自然会平安无事!”
兰儿忍不住哆嗦了下,又眼巴巴的看着赵保国,赵保国眉头微皱,温声对兰儿道:“在下虽不敢保证,但也会尽力。”
“多谢赵郎君。”兰儿福身道谢,才回了柴房,外头守门的家丁把门给关上,又杵在那儿站岗。
赵保国心中已有了打算,但还需要更多证据来证明,于是不多说,跟着领路的丫环去二娘子之前暂住的厢房,见房门外空无一人,不由得皱了眉,道:“怎么也不叫人守着?”万一里面真有什么线索,没人守着也不怕被人给毁了。
李莳苦着脸道:“那时乱成一团,谁还能想到这个,找人都还来不及呢。”
赵保国问:“之前有没有什么人进过这屋子?”
李莳说:“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我大哥可能知道。”于是叫领路的丫环,去把李泽叫过来。
赵保国推开门进去,后面几个人也连忙想跟上,赵保国阻止他们:“你们就先别进来,人多杂乱,若真有什么痕迹,也容易被我等掩盖打乱,先让我瞧瞧再说。”
一行人于是又在外头看着,赵保国就蹲着侧头细看地面,厢房外间一开始被收拾干净过了,地面也用湿布打扫过,但人的鞋上难免会有灰尘,地面一开始有水气湿湿的,走在上面自然会留下痕迹。
赵保国仔细观察,发现屋内只有三双足迹,一双六寸七分左右,一双六寸九分,一双七寸刚刚好,换成现代的码数,也就是三十五码,三十六码,三十六码不到三十七的样子。很明显是女子的鞋印,宽度也削瘦。
男子的脚印不会这么小,脚也不会这么瘦,这三双足迹想必是李家二娘子,和她的贴身丫头兰儿,再有之前过来报信的翠花的了。
脚印只有三双,这说明屋里只进来过三个人,赵保国又在外间转转,看看屋中摆设,八角桌上摆着茶壶茶杯,他用指腹试探了一下,早就凉了没温度,再提了提,里面的壶水还挺足,剩下再有三分之二的样子。
又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指尖轻沾一点,伸到嘴里尝尝,没什么异味儿,应该不会有什么下药的情况。
外头几个就看着他在屋里转悠,一会儿蹲着瞧,一会儿又起来转,这会又尝上茶了,马聪就忍不住道:“恒弟,你若是渴了,也不必喝剩茶呀,真要喝了我就人给端一壶热乎的过来。”
林栋瞥了马聪一眼:“你以为恒弟是你呀?”
童易也点头道:“赵贤弟想必是亲自检查茶水是否有异。”马聪这才明白,李莳挺急的,直接就问:“赵贤弟,你瞧出什么来没有?”
赵保国道:“你们进来吧,这外间我瞧过了,并无异常。”
于是陆续的进去了,赵保国又去里间检查,众人跟着到门口,很自觉的停下来,等他检查完了再进去。
赵保国进去转悠了一会儿,又蹲着低头瞧瞧,再翻了翻被褥,动作不缓不急的,悠悠哉哉的模样看得外头的人却焦急得不行。
“我说恒弟,你好了没?”马聪耐性可不足,等了一会儿就坐不住。
赵保国摆摆手,在被褥上发现了一丁点儿细碎的灰尘,还有青绿的苔鲜,特别细微,若非他五感过人,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又去检查窗户,确实有打开过的痕迹,于是收腿儿往外走,对李莳道:“你派人去问一下兰儿,之前他们打扫房间的时候,是否开这窗户,再有,让人绕到院子后面,看看有没有脚印存在。”
李莳见有了发现,激动得赶紧就去,这时正好打发叫李泽的丫环跟着李泽过来了,李泽脚下生风般的过来,问:“可有发现?”
赵保国点头:“是有一些,不过还得李兄派几个人手给在下,有些事情要证明。”
李泽得了话立马就叫丫环去前头叫几个家丁过来,赵保国又添了一句:“如果可以,借寺里的木梯一用。”说着眼神儿飘到屋顶上去了。
李泽点点头,亲自去做了。
寺中沙弥很快就搬了木梯过来,寺内的监寺也过来了,香客于寒山寺失踪,他们或多或少也有负责,见这边有所发现,自然要过来看看。
赵保国指挥着家丁把木梯搬过去,让人在下面扶着,自己撩了衣摆扎在腰间,就往上爬。马聪一脸担忧:“恒弟,你可当心着点儿。”
林栋也道:“你要找什么?不如让家丁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摔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这时李莳也问完了兰儿回来,见这里大动干戈的,不由得一头雾水:“赵贤弟这是做什么?”
赵保国此时已爬到一半,面对好友的担心,笑着回话:“你们不必担忧我,在下也有武艺傍身,何况要找的东西,只有我亲自来才放心,毕竟其它人不知道我要找什么。”
林栋跟马聪倒是头一次知道赵保国也身怀武艺,听他这么说了才算放心。
赵保国爬上屋顶,轻手轻脚的踩着屋脊走,等到了内室的屋顶处,算计着对应床头的方位,才小心翼翼的过去,果然有所发现。
有几片瓦片跟其它地方的大不一样,瓦片上的青苔断裂,被人揭开过而又重新覆盖,之前他在室内被褥上发现的灰尘就从这上面飘落下去的,而青绿的苔鲜亦是。
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才又小心翼翼的退下去。
林栋跟马聪围上来,关切的问候,赵保国自然道没事,李莳也过来道:“赵贤弟,我问过兰儿,她说也就打扫的时候开过窗户,后来二姐进了内室前就关上了。”
赵保国点点头,又问:“后院外可有发现?”
第六十一章 一个猜测
李莳摇摇头:“叫家丁去看过了,没有足迹!”赵保国就皱了眉,不应该呀,若不走窗户,那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于是打算亲自去看看,李泽问他:“屋顶上可有发现?”
赵保国边走边跟他说:“确实有,在下之前在屋内,发现二娘子的被褥上有些异样的灰尘,青色的细微苔鲜,二娘子何等金贵,不可能沾染这些,自然就是贼人一时不查落下的了。”
李泽点点头,赵保国又接着说:“于是我去了屋顶上检查,果然有对应床头的瓦片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想必贼人是通过屋顶的空隙,往室内投放迷烟,而后从窗户翻入室内,带走二娘子的。只是……令在下想不能通是,贼人为何青天白日行此举,寒山寺办法会人来人往,他也不担心被人察觉么?”
李泽道:“或许他正是作此想,此事城中有所传闻,正因为大家都想不到,所以他便反其道而行之,白日犯乱反而不引人注目了。”
或许吧!
众人来到墙下,赵保国去检查窗户,发现上面确实没有丝毫痕迹,眉毛就皱紧了,若贼人犯事,只短短五分钟,想必逃也来不及,还有心情抹去自己行走的痕迹吗?
赵保国有点想不通,于是又去检查院墙,墙外是竹林,竹林过去就是枫树林了。墙面高高大大,足有两米半,地面确实没有丝毫痕迹,赵保国又叫人把之前的木梯搬过来,靠在墙上往上爬,等上了墙面再细细观察,果然有所发现。
一大一小双足迹,其中大的不言而喻,定然是那贼人的!而那小的……赵保国想不通,那贼人既然武艺过人,掳走了李家二娘子,应该是扛着才对,怎么会留下二娘子的脚印?想不通想不通!
“如何?”
“确有痕迹。”赵保国对来询问的李泽道:“这贼人即便不是武林中人,亦是身怀武艺之辈,轻巧尤其高明。”想想从李二娘子厢到距离到这院墙,足有三四丈之遥,途中他又并未曾在地面借力,便能直接飞跃而上,赵保国自己虽不会轻功,但一跃而有十余米,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轻功高明的武林中人?”李泽皱眉沉思,他家中可没得罪过什么武林中人,近日城内失踪不少未婚女郎,如果是江湖人士犯案,这种可能确实极大,毕竟江湖人士都身怀武艺,来无影去无踪的。
转脸就对监事道:“大师,您也听到了,可否查询知客僧处的香客名册?看是否有名讳与百姓不同,又非城中大户人家的香客?”
监事:“也是应有之理。”又劝他:“不过李施主也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毕竟此客院离后山近,若是武林人士所为,不必通过正当途径,从后山而入也有可能。”
李泽道:“还是劳烦大师查询一下。”他又何常不知这个理,不过万一呢?查一查才能安心。
监事大师道了句佛号,领着小沙弥们走了。
李泽谢过一回赵保国,哪怕找不着人呢,至少人家也替他们查明了方向,有方向就容易查探多了。领了李莳去告知家中长辈,而赵保国心里却有了个不好言明的猜测。
马聪捶他一下:“恒弟当真有才,这都能让你查出来?”
赵保国自然要谦虚一二:“我父乃山中好手,我自幼也跟着学了些,这探猎物的痕迹,跟分辨人行的行踪,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小就学着,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管是不是的,都要这么说。
马聪道:“接下来又如何?”
赵保国沉吟一下:“我心中有个猜测,一时却不好说,先去院墙外的竹林看看再说。”
林栋心想莫非其中还另有内情?于是一行人又跟着赵保国去了,童易轻易不开口,只暗暗的观察着,觉得这赵家郎君却也有几分偏才,若能收为己用,倒也不怕用不上,只是自己能不能压制得住呢?他得再多观察观察,不能收揽也可以拉拢拉拢。
到了那面院墙后面的竹林,赵保国观察地面的痕迹,立时就证明了自己的内心的猜测,不由得长叹一声:“唉!”
“看出什么了?”马聪赶紧就问。其它人也都看着他,赵保国苦笑一声:“不好说,不好说。”这事儿要说出来,李家可就不好做人了。于是愣是他们怎么逼问,赵保国的嘴都闭得紧巴巴的,半个字不往外吐。
他也为难着,这事儿到底要不要跟李家说呢?若不说……看着李家人疯了似的找人,李二夫人哭得跟狗似的,他心里也挺不忍。可若说了…李家人又难免要伤心愤怒一回,李家名声肯定就更加不好了,不过他嘴紧着也不会往外说,只是这几个……也都不是笨人,哪怕他不说,一时想不明白,反应过来也能猜到几分。
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呢?这李二娘子……应该跟那些失踪的女子是不一样,或许吧。
赵保国纠结了半天,到底回了客院时,把李泽偷偷叫到一旁,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
李泽听了后脸子立马就拉下来了,气呼呼的,好半天才对赵保国道:“多谢赵贤弟为我李家保守秘密,此事必有后谢。”
赵保国见他脸色难看,估计心里也有数了,当下也不敢多问,免得戳到人痛处,道:“应当的。”见李泽要离开,又连忙跟他说:“此事定然不会从赵某口中外泄,不过林兄童兄还有李福兄,也都是心细聪慧之人,想必心中也有猜测……”
李泽才明白他的顾虑,哪怕脸色不好看呢,也还是安抚一二:“赵贤弟不担心,我相信你的为人,林兄他们也非多嘴之辈。”
赵保国得了话这才离开,只要回头不怨他,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至于李二娘子的事情……别人家的家事还是少管比较好,她自愿跟着人走,还特意抹去窗边的痕迹,想必是不会有危险的,就算有……自己选的路,哪怕跪着呢,也要自己走。
回了厢房收拾东西,几家人很快就下了山,赵保国跟好友告别,才回了自己家里。发现他爹不在也没多想,要么是去送家具,要么是去城外摆摊儿了。
第六十二章 赚钱新路子
中午斋饭没吃成,就吃了点点心垫肚子,赵保国肚子空空如也,就进厨房去踅摸吃的,看到有一屉现成的馒头,凉的直接塞了一下,剩下的再烧水热热,慢慢悠悠的啃。
这馒头有些发黄,粉质也比较粗糙,跟那种大白馒头完全不是像一个品种,口感也比较硬实,软绵绵的完全别想,不就着水吃咽下去都嫌困难。
啃馒头的时候他在想,李二娘子应该是自己跟人走了没差,可她跟着走的那个人武艺高明,跟城内其它女子失踪案有没有关系呢?如果有的话,那李二娘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想想开始头疼了,算了不想了,这些事情又不该他插手的,想太多除了难为自己半点用处都没有。
净了手去书房,将之前几位好友的大作抄写下来,晾干墨迹收藏,时时欣赏,也可以熏陶一下自己的品味,再对比一下自己写的诗,看看能不能学习学习。
主要还是胸无点墨呀,古人行文作词跟现代都大不一样,他自己作出来的诗作都比较白话,难怪林夫子老对他唉声叹气。古人作文作诗都讲究个含而不露,写得太直白了表明你文采不行。
他觉得自己还得多看看,不仅是科举方面的书籍,一些名人的诗作,文章等都得多看看,尽量丰富自己的词汇量,写出的文章或诗词文采方面才能看过眼。不求多出众,求个中等就心满意足了。
赵二牛酉时三刻才从外头回来,赵保国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看,正巧看见他爹满脸春风的样子,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左手挎着竹篮,里面芹菜叶子都探出来,右手里提着一条猪肉,肥得直流油的样子。
家里虽有点钱财,但读书花销比较大,赵二牛向来是算计着家用,基本是靠自己摆摊儿收的零头买菜买消耗品,肉一个礼拜才会买一回,倒是猪骨头三两天会买两根跟萝卜一起炖了汤给儿子补补。
“爹,今儿怎么想起来买肉了?”前日才吃过一回肉,按平日的习惯,再吃肉还得过好几天呢,赵保国难免就有些好奇:“你捡钱啦?”
“想得美,城里这么多人,真有掉钱的还能轮到你爹捡?”赵二牛把菜搁厨房,就开始忙活着做饭了,赵保国跟进去帮着生火,问他:“那您今儿个咋这么高兴?”
“我哪天不高兴了。”赵二牛把菜从竹篮里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着,该切的切该洗的洗,嘴里道:“今儿生意特别好,家里的存货基本上都卖光了,还接了好十几个订单,订金都收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可有得忙。”
存货指的是赵二牛没大活接时,自己打磨做的一些木制小饰品,虽说他隔三岔五的会出去摆着卖,但这种饰品不值什么钱,人家买了一个能用好久,城里就这么些百姓,谁还能天天来买?又不是油盐这等消耗品。
生意好时摆一个时辰的摊儿,能卖出个三五样儿,有时候一样也卖不出去,今儿突然全卖了,还有订单?赵保国感觉咋这么神奇呢。
“这种饰品又不是金的银的,咋忽然那么多人买呢?”赵保国确实觉得挺奇怪的,要说他爹手艺多出众也没有,就算特别出众吧,这玩意儿做得再精致,那也不过是个木头玩意儿,木料也不是好的,就普通的料子,还能供不应求了?
赵二牛道:“你不知道,平时是咱想岔了,你说这东西靠卖给城内百姓,那自然赚不到什么钱,可最近城里不多出好些玩家了吗?他们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今儿我特别去了城外头那边儿,刚摆上没多久就被抢光了,一个小小的簪子都抬到两百文了,就这还有没有买到的,争着先预订了,要不家里木料不多,我肯定得全接了,异人出手那么大方,那钱比在城里好赚多了。”
“爹,你是说今儿的其实都是卖给异人了?”
赵二牛点头说是。
异人玩家可是无利不起早的,如果无利可图,怎么可能出手那么大方?赵保国琢磨了一下,才想起他爹的手艺可是大师级别的,做出来的东西估计着对异人那边来讲,应该是有属性加成的。
“哎呀,这可亏了。”赵保国想明白后心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早知道他爹做了那些,就让他全存着卖给异人好了,卖给百姓既赚不了几个子,还费时间,卖给异人多好呀,钱又赚得多。“爹,您以后就多做点儿那种小饰品好了,回头存着就卖给异人,我觉着这个对异人肯定有属性加成的,对大周百姓就没有,那卖给异人肯定就合算多了。”
这要对百姓也有神奇的作用,那还能摆着摊儿都卖不出去?肯定也得被抢呀。
赵二牛一拍大腿:“哎呀,亏我还玩儿过不少游戏,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我手艺级别可不低,亏了,太亏了。”赵二牛想想那些卖给百姓的,就觉得亏得不成,恨不能再要回来重新卖一回。
“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呀。”赵保国安慰道:“异人可不差钱儿,您今儿卖了这么多给异人,那边可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到时候肯定大多异人都能知道,回头您连摊儿都不必摆了,就在家坐着人上门儿来求吧。”赵二牛就一个人,长了八只手那也满足不了所有异人的需求,何况异人又跟流水似的,来了一茬又走一茬,这木制饰品又不是不会坏的,坏了肯定还得再来买。
以后家里肯定就不能缺钱了,起码天天吃肉应该能做到。“回头我再长点儿价。”赵二牛脑子转得很快,反正异人不缺钱,多抠点儿过来他也不心虚的。
“长呗。”赵保国道:“你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对他们有用,那他们肯定得买。不过,差不多得了呗,也别太夸张。”这要长得太夸张,人家觉得划不来,回头再去别的地儿买差点儿的了。
“你爹还能没个分寸?”赵二牛斜了他一眼,手里菜刀咔咔咔的剁着。
第六十三章 李家事
晚上吃了一顿好的,赵保国在院子里练武背书,赵二牛接了不少订单,正激动得恨不能立马全做出来换成钱。蹲在那儿就开始摆弄木头,天色都暗下来还摸着黑不肯撒手。
赵保国收了拳脚,蹭过去直接给没收了工具:“天都黑了,明儿个再弄。”
“哎,你倒让我先把那点儿尾收了呀。”赵二牛冷不丁手里就空了,见儿子把东西全收了,就急。
“收啥收呀?”赵保国东北腔就溜出来了:“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再这么下去,回头再成近视眼儿了。”把东西全收到杂屋里放着,锁了。
“来来来,咱爷俩儿练练。”赵保国摆了个起手势。
“练啥练?”赵二牛不干:“我这把年纪,还能练出个啥来?”
“爹,你说你,钱又赚不完的,急个啥?”赵保国想说他好久了,“你想想你多久没练功了?每天就知道摆弄木头赚钱,一天到晚蹲着干活儿,不等老了腰都能挺不住。反正现在赚钱也没以前那么困难了,你就多歇歇呗,功夫还是得捡起来,不然又得走在我前头。”
“这不废话吗?我是你爹,不走在你前头还能走你后头呀?”赵二牛到底跟着一起练了,确实有段日子没练,动作都有些生疏了。
“走前头是走前头。”赵保国练着养生功,嘴里还跟他爹道:“但活久一点儿享享福不更好?你看那会儿你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结果你看吧,岁数才多少?还不到九十呢!”说的是上辈子的事儿:“您知道我活到啥时候的不?我跟您说,我可活到差不多快一百二呢。”
“活那么久干啥?”赵二牛还真是头一次知道,关键以前他也没问:“不给国家添负担哪?”
“啥负担?”赵保国道:“又不是没儿没女养了。”说着又对他爹道:“您可得多上上心,别老跟以前似的,等老了多享享福不好吗?多陪陪您未来孙子重孙子重重孙,走那么早留您老儿子一个,多没劲儿啊。”
儿子关心自己哪有不高兴的,赵二牛心里挺美的,脸上还是嫌弃:“多大人了还离不开爹呀?真没出息。”
要啥出息呀?赵保国就想伺候伺候他爹活久一点儿,要是能一块儿走就更好了。
赵二牛是听进去了,哪怕再想多赚点儿钱,也没忘了每天练上一回。强度自然是比不上赵保国早晚都得练外加拳脚功夫了,他就练练养生功,好让身子骨儿强健些,能活得长久些就够了。
赵保国对他爹的要求就是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着就成,其它的不有自己吗?比起以前一个月都想不起来练几次,如今一天能练一回,他满意多了。
钱瑞照样天天来赵家帮着做些琐碎活计,跟着赵保国学认字,中午晚上也是不在这儿吃饭的,不到饭点儿就自觉回去了,赵二牛怎么留都不肯。
从寒山寺后回来没两天,赵保国就从林栋那儿得到李家二娘子暴毙的消息,暴毙可是个有意思的词儿,用哪儿都没问题。
打死丫环可以说暴毙,家里出了什么丑事也能说人暴毙,反正大户人家后院儿,一年不暴毙几个才不正常。里头道道谁都清楚,无外是些后宅阴私的事儿。
“真没啦?”赵保国问林栋,林家在广陵城经营一两百年了,这消息渠道肯定比他广,他就问他。
俩人联系通过交流频道,外人也不能知道他们说了些啥,林栋也就没顾忌,就让他不要往出说就成,赵保国道:“我的嘴严实不严实你还不知道啊?”
“那也是。”林栋道:“对外是说生了急病暴毙了,其实呢,人是找到了,但不肯回家,那能咋办?李伯父差点儿没气死,就扬言说若李二娘子若不肯跟他回李家,以后李家就没她这个人了。”
“她就真没回?”
“真没回。”林栋道:“我听我爹说的,李老爷前段日子在给李二娘子议亲事,说是打算把她嫁到陈留的王家去……”
“那可是充洲治下了,离咱这儿可不近。”赵保国唏嘘了一下:“李老爷人脉甚广呀!”古代交通可不太方便,两洲之间的路途遥远,女儿嫁得太远,一辈子也见不上几面,这李老爷咋想的?
林栋道:“李家从事商业,好几个洲都有分号,听说是充洲那边的生意出了岔子,被人给盯上了,李伯父就想在当地找个大户靠着,李家适龄的女郎就是李二娘子了。听说王家在充洲可是大户,出了不少读书人,在朝内也有做官的,虽说品级不高,但大小也是个官员。商家能靠上去,那可不得抓紧了吗?”
“我记得李二娘子是二房的子嗣吧?”赵保国想了想道:“李老爷只是伯父,也能插手她的婚事?”李二老爷又不是死了,哪有轮到长房来管二房侄女儿亲事的道理?
“李家又没分家,李伯父是长房,又是李家三房的家主,其它二房都靠着长房生存呢,享受了李家带来的好处,该付出的时候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吃着好的穿着好的,到该付出时就躲得远远了吧?就算这样,离了李家大房,二房又没什么家产,子嗣又不怎么争气,李二老爷能力又不足,怎么养活一大家子?只要赔出一个女儿,就能换来一家人富裕的生活,有什么舍不得的?
“跟李家议亲的王家,莫不是那位郎君名声不佳?”不然李二娘子逃啥逃?好歹是个大户,又不是让她去当妾室,古代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如果不是对方人品太差,李二娘子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
“这个我倒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我娘说跟李二娘子议亲的是王家二房的嫡次子,仕林中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林栋意思是并不是王家的问题,那问题就出在李家这边了:“我打听过了,听说李二娘子跟一个贫家子情投意合,那人在童秀才那里进学,家无恒产,全靠寡母做绣活供他读书花销。谁知道什么时候碰上看对眼儿了呢,李家居然也没察觉。”
第六十四章 林家
“那人既家无恒产,如何能练出一身好武艺来?穷文富武可不是说说的,练武之人饭量大不说,还得要各种珍贵的药材打磨筋骨,他……”赵保国自己练的是养生功,追求的不是杀伤力,药材倒是不必多作花销,但饭量方面可是大得出奇。像其它武功哪个不需要药材的?一个贫家子读书都快供不起,反而有钱去练武?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怪呢?
林栋道:“那个带李二娘子走的武林人士,并不是那姓孙子的学子,而是江湖二流门派虎刀门下的一个内门弟子,据说是小时候受过那贫家子母亲的恩惠,学有所成特意下山来找人报恩的,孙姓学子便求了他带走李二娘子,打算搬到其它洲城去生活。”
赵保国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了,古代聘者为妻奔着为妾,李二娘子莫不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跟着一个贫寒学子逃家走了,日子能好过吗?不说她从小金珍玉贵的娇养着,能不能适应粗茶淡饭的生活?现在孙学子喜爱她,愿意带她私奔了,以后时日一久,被生活磨砺还能有以前的娇美?
若孙学子学问不精考不上功名还能凑和着过过日子,贫困就不用说了。若他考上了功名,李二娘子早就成了黄脸婆,到时候孙学子还能看上她?被贬为妾一生困于后宅都是好下场了,被休弃了就更难做人。
李二夫人膝下无子无女,才把她充做嫡女呵护教养,怕是养得太天真不知世事,才会行事丝毫不考虑后果。
赵保国叹惜一回就把这事儿抛脑后了,人家的事听听就算,他也没那个立场说什么,人各有志吗。又跟林栋说:“武林中人自有他们的消息渠道,区别与我等,可能联系得上那人?若能的话你可与伯父提一提,去问问他是否知晓城中女子失踪案的内幕。”真若能得到什么线索,林老爷肯定就是大功一件,在童功曹那里也能记着些情分。
林栋半晌才回话:“多谢恒弟提醒。”然后那边就暗下去了,想来是去找他爹说这事儿了。江湖与朝庭,向来是互不相干的,朝庭虽不至于全然不管,但也有监察江湖的动向,对于江湖人士,只要他们不造反,不冲击官府,基本上是不多作管制的。所以官府与武林,联系还是比较少,百姓基本就是当传说看看,对于江湖也只是听说书人说说。林家是书香门第,以入朝为官做目标,对于江湖门派那边,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更多的也不清楚,也没想过走这边的路子。
赵保国收了心继续读书练字,再过几日又得去学舍了。策论文章他是写好了,自觉文采方面好像有了些进步,夫子应该会满意。可是每日两首诗……他又开始抓耳挠腮了,绞尽脑汁的憋出两首,好想吐……
这样的诗作拿到夫子那里交差,只会被喷个狗血淋头,于是撕了重新写,又开始了一番痛苦的过程。
好容易觉得勉强可以了,整个人都心累得不行,好烦好憋闷。每次作诗时他都特意羡慕林栋的脑子,怎么人家作诗就那么容易?他作诗就跟便秘似的,憋都憋不出来。
还是看得太少,明日去林栋家借两本诗集看看,正好神农本草经他抄写完了,原来的手抄本也该还回去。
赵家这两日门庭若市,隔一会儿就有异人上门儿来下订单,赵二牛高兴得不得了,这可都是银钱。于是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就在忙活,钱瑞很懂事的接待前来的异人,帮了赵二牛不少忙。
次日午后赵保国准备去林家还书再借书,打理好了衣衫就推门出去,就看到院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异人,正跟他爹说话呢。
有点眼熟,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也没在意,跟他爹交代一声,就打算去林家了。
到了林家门房直接引他去了林栋的院子,按理去人家家里拜访,应该先去拜见长辈的,可门房说林老爷一大早就出门了,午饭也没回来吃,既然长辈不在,那自然就不用去拜见了。
女眷居于后院,他是不能轻易过去的,家中又不是没有男子招待了,赵保国到林栋的院子,门房就离开了,自有丫环前来引路。
“借书?”林栋在书房招待赵保国,在古代书房是男子极为重要的地方,有些连妻子都不能轻入的,若非关系极好,一般人是不会在书房待客的。
赵保国道:“却不知林兄还有未卜先知之明?”就不能有点别的事儿?
林栋道:“恒弟向来勤奋,若非借书,轻易不会上门来,这哪算什么未卜先知?一猜就是了。”
赵保国把带来的神农本草还了,才揉着太阳穴叹道:“夫子给布置的课业,策论还好,可诗对我来说也太为难了,我想也是自己见识太少的缘故,写出来的总是不如意,想着林兄家中藏书万卷,前人诗集应有不少,就厚颜前来欲借一观。”
林栋有点想笑,对于好友的诗才,他也是无能为力了,平日他也没少指点,可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应该是还没开窍。不过好友既有心发奋,他自然会助其一臂之力了。
吩咐书香与墨香好生招待,自己去藏书楼寻诗集了,之前那本神农本草也得还入库内。
借了书赵保国就想回去了,林栋就挽留他:“我之前新作了篇策论,恒弟可否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赵保国自然就不好意思走了,接过林栋的策论细细看了,文采方面他自然是没什么好指点的,主要是实用性上,一些不足之处给说了说。
两人再交流了一番,意见不同时也忍不住争辩得面红脖子粗的,不过是学术上的争论,哪怕意见不同也不影响两人交情。
直到门外有书童来报:“郎君,兰芝姐姐来报,说夫人让您留客用膳。”赵保国这才恍然,一不小心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开了门一看天色,太阳已往西边沉下。
林栋问书香:“是在哪个院?”书香说是在正院。林栋又问:“老爷可曾回来了?”书香又回:“不曾。”
第六十五章 写诗难
林栋就打发书香去正院回话,说他定然留客,让母亲让厨房做些好的。赵保国就推辞了,林栋却拉着不让走,直接拖他到正院去。嘴里还说:“我娘叫我留你,我肯定得留呀,你真不想这儿吃饭,你自己跟我娘说。”
赵保国:…………
“行了。”被人拖着走哪能好受?赵保国哭笑不得,又不能用大力气挣扎,免得伤了林栋,只得叹道:“你先放开我,我留下便是。”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多不像话,院子里来往的仆人都憋着笑呢!
林栋才满意了:“这才好,以你我之交情,留顿便饭算什么?往日请你你总说要做学问不来,今日你自己送上门儿了,我还能放过你不成?”
这话说得……赵保国:“可算是自投罗网了?”
晚膳摆在正院的花厅,热菜还没上,凉菜已经摆上了四个,林夫人抱着女儿坐着,见儿子跟赵保国来了,十分热情的叫丫环领入席。
赵保国自然先去向林夫人行礼问好,这才跟着丫环入席了。
热菜有八个,汤有两个,凉菜有四,虽说种类多,但分量却是少少的,他们几个人吃着应该剩不了多少,想来林栋应该跟林夫人提到过他的饭量吧。
林家人吃口都清淡,赵保国见林夫人跟林栋吃的基本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而桌面上却有一半的菜色味道比较重,想来是顾忌他的口味了,看来林栋也挺细心。
真是会做人,赵保国心里挺感动的,见林夫人热情的招待,叫他不要客气,他也就不客气了,甩开膀子就吃,林夫人挺笑眯眯的看着,说能吃才是福气,只管叫丫环伺候着给夹菜。
饭后又陪着林夫人说了会儿话,知道了林栋小时候不少糗事儿,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就起身告辞了,林夫人挽留了两回,才叫林栋送他出去。
赵保国跟林栋说:“伯母实在太客气了。”
林栋道:“你不知道,在我的好友中,你是难得我爹欣赏的,我娘自然对你热情了,以前我也不是没带过别的同窗来家里,我娘都很少有亲自招待的。就连马兄都没这个待遇呢。”
“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赵保国笑了笑,忽然低声问他:“你当真五岁时还尿床呢?”
林栋脸立马就黑了下来,娘也真是,跟恒弟说这些个做什么?让他多没面子!又羞又恼:“恒弟!!”
赵保国笑了两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五岁也还小吗。”五岁是小,在现代。可在古代,书香世家三岁就得正经入学启蒙了,能听懂话的时候就有长辈教着背诗了。哪里算小。
林栋气急败坏:“我就不信你小时候没点糗事,等哪日我上门拜访伯父,看你敢不敢笑话我尿床!”声音有点儿大了,打扫的婆子都听到他的话,眼神颇为神异的打量过来。
这尿床就尿床,还大声嚷嚷,真没看出来郎君这么大了,还有这种毛病!旁边打扫的婆子心里暗道。眼神就往林栋下三路飘去。
林栋想想就知道又丢脸了,气得胸膛都鼓起,赵保国见状赶紧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儿,你自己说话嗓门儿大了。”
“还说!”
“不说了。”赵保国不敢再惹他,免得恼羞成怒。
等到了门房那里,正有个丫环提着食盒等着,说是夫人给备的。赵保国又吃又拿的还挺不好意思,但长辈赐不可辞,只得领受了,又让林栋代他向夫人道谢。
悠悠的回了自家,院儿里已清静多了,只有他爹在,异人这个点儿基本不上门,钱瑞也回了钱家。赵保国问他爹:“晚上吃的啥?”
赵二牛做活做得忘了时间,还没吃呢,听儿子这么一问,就不由得有些吱唔。赵保国去厨房探了灶,凉的。
“也正好,林夫人留了饭,走时还给备让我带回来给你尝尝,我再给你烧个粥。”三层的食盒,上层的是龙井虾仁,中层的是三鲜鸭子,下层的是水晶肘子。赵保国在炉子上用陶罐煮点大米粥,再热个馒头,一会儿正好给他爹吃。
等好了叫他爹吃,赵二牛道:“林夫人也太客气了,又吃又拿的。”
赵保国道:“客气就客气,过几日咱买点儿礼物还人情就是了。”又忍不住抱怨他:“之前不跟你发过消息,说我在林家吃饭,让您自个儿弄点儿吃,结果您一忙又不记得。”
“一时忘了。”赵二牛讪讪的笑,埋头扒饭,这当儿子的还说上老子了,不过他还真没底气说点儿啥,儿子啥都好,就是老爱管着他。虽然他也乐在其中。
接下来几日赵保国就努力读书,最重要的是夫子给布置的课业,每日写诗写得快要发疯,幸好借了林家诗集来看,等到入学前,发现这几日看诗集还是有点效果的,他自觉自己的诗作好似比以前强了些,有点儿进步了。
入学后,林夫子检查课业,拿了赵保国的诗作看,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赵保国那颗心七上八下的,难道进步是自己的错觉?
深以为又要被喷了,结果林夫子却没多说什么,又去收其它同窗的课业,等中午午休时,才叫赵保国去后堂。
赵保国忐忑不安的过去,低头等挨训,林夫子道:“虽无意境可言,生搬硬堆砌词藻,也还算差强人意了……”
赵保国猛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夫子,林夫子觉得有点儿闪着眼了,咳两声才道:“以后得继续努力,再有一些名家的诗集,多看看,多背背,诗得常写,一时写不好不算什么,你现在尚且年幼。只要肯坚持写,时间久了,即使不出采,至少也会顺畅些。”
“知道了夫子!”赵保国应很响亮,看得见进步,他就没那么排斥了。
出了后堂,林栋跟马聪就围上来,马聪贼兮兮的问:“又被夫子批了?”
“没!”赵保国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打击他:“就算是,也比你强,没看夫子连骂都不稀得骂你了。”
又转脸跟林栋说:“还得谢谢林兄借我的诗集,要不然我的诗作也不会有进步。”
第六十六章 失踪案告破
诗,每场科举都是要考的,虽说占的比例不多,但写得好了也能给主考官一个印象。当然赵保国自然追求不了这个,他只求别因为写得太差被考官记住就成了。所以这诗得练练,怎么说也要混个中不溜,这样不上不下的才不起眼。
不然他光一想想,县试张榜后,来看榜的读书人说:“兄台,敢问名次为何呀?”
“惭愧惭愧,只得一个孙山。”
“哦,”对面人一脸诧异:“原来兄台就是那个写出让老父母大失所望诗作的赵郎君啊?”
这场面光想想都不敢看了。四书五经死记硬背也能背下,只要理解了词意,大多县试都能通过,童生试策论占的比例也不重,算经也有一部分,主要还是考四书五经,这方面对他来说是送分题的,只要诗赋不要太差劲,县令大人一般也不会取不中。
作为一方父母官,除了民生还有教化方面,年年都是要考查政绩的。教化怎么算呢?就看治下出多少个读书人了,当然这里的读书人指的是考上功名的,童生试没有府试院试那难过,一般情况下只要熟背四书五经,诗作不差到丢人现眼,一般县令也都会取中。
府试开始就会难多了,一府城下有不少州县,每州县都有不少学子,各县相争,录取名额又是有限的,主考官又不是当地的老父母了,自然没什么情面可讲。那千军万马中过独木桥,但凡基础不扎实的就会被挤下去。
所以县试好过,府试难为呀,诗写得差县试或许还能混混,可府试就能直接刷下去,所以赵保国还是得练。
赵保国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写诗上了,练得烦躁郁闷了,就刷刷算经或背背四书五经或练练拳脚放松一下。哪怕四书五经是文言文呢,比起作诗来也显得容易多了。
赵保国一心苦读圣贤书,对城内的大小事基本不作了解,直到十月中时一日下学回家,饭桌上他爹告诉他:“对门儿何家小娘子找回来了。”
赵保国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诗呢,闻言半晌才反应过来:“找回来了?怎么找回来的?”在哪儿找着的?
赵二牛看儿子这些天苦读诗书,人都瘦了几分,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尽量弄点好吃的给儿子补补脑,给盛了一碗骨头汤:“今儿上午你去学舍没多久,就有衙门的人来通知何家去认人,那场面……”啧啧了两声:“这胡同里都传遍了。”风言风语也都出来了,不过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见过何家娘子,何家去接人回来,何娘子被大衣裳包得严严实实的,基本看不到脸。
“那何大娘这些日子可就能消停消停了。”赵保国也是佩服,何大娘看着四五十岁的人了,古人本来平均寿命就不长,平安活到四十几就算长寿了。
何大娘四五十的人了,那精力十足的,见天儿的叫骂,从早到晚就少见她停过嘴,不是骂儿子就是骂儿媳,要么就是骂孙女儿,连孙子有时都会被骂几句。从何家小娘子失踪后,这种情况就越发得厉害了,赵保国呆在家里看书时,时常被打扰得看不下去,烦了就躲到林栋家去看书,也好讨个清静,林家自然无不欢迎的。
到了也不知道衙门是怎么找着人的,赵保国饭后去书房,暂时放下那磨人的诗书,给林栋发消息问情况。
“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呀。”这事儿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偏偏恒弟这段日常跟着魔似的写诗,外头情况一概不理,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林兄你可别取笑我了。”赵保国苦笑:“你诗写得好,哪知道我这不会写的人难处呢?我若不努力,连县试那关都过不去,还谈什么考功名?”又问他到底知不知道情况。
林栋才道:“按说这事儿还亏了你提醒,那天我告诉我爹后,他就去了李家,想通过李家联系上虎刀门的何彪,结果差点儿被李家打出来,好容易才解释清楚。”李家丢了那么大的脸面,林老爷还找上门提这个,不是戳人心窝子么?没被打出来算好的。
“李家虽然不太痛快,但还是答应给联系联系。”
“李老爷生意做得那么大,轻事缓急分得清。”赵保国道:“若那虎刀门弟子真有内幕告知,李老爷作为双方联络之人,事情解决了就是大功一件,虽说要分润些给林伯父,但只少少一点也够他搭上童功曹了,因为李二娘子而在城内丢的脸面,日后也不会有人再提及。”毕竟李家搭上了童家,代表李家被童家罩了,这再提这个事儿,不是摆明了不给童功曹面子吗?城内谁家敢不给童家面子?不给童家面子,那就等于不给太守面子。
林栋道:“确实是,李老爷联系上了何彪,那人虽说是报孙家的恩才掳走了李二娘子,但对李家怎么说也是不占理的,得知李老爷的要求后,自然无不同意,但又提出了要求,说让李家日后不得再追究为难孙喻。”
“想必李老爷同意了吧?”如果不同意这件失踪案肯定破不了,如果失踪案没破,那何家娘子也回不来不是。
林栋那边自然说是,李老爷又不傻,家中侄女儿被掳走了,又有几人家都知道,说是要保密,可又能瞒多久呢。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再有充洲那边也交代不了,毕竟没人嫁过去了。既然王家注定搭不上,那他现在又多了一路子,可能搭上童功曹,不赶紧抓着不是傻吗?毕竟童功劲跟太守的关系谁不知道?时间久了自然也能在太守手底下混上一席之地,毕竟他李家有钱着呢。
太守大人身为一地主官,也是二甲进士出身的,同窗同年不知几凡,在充洲那边也不是没有势力的,若能得到太守的信任,充洲那边的生意自然也能打开路子,不必非要搭着王家。毕竟王家势力再怎么强,只是充洲之地,而太守大人却不一样了。
“那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其中可有什么内情?”
第六十七章 异人多
案情都已告破,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据说是魔教所说,魔教至高邪法,需要以资质好的处女精血为引,内力会便极速增强。得亏了何彪出力打听,才拨除了魔教在广陵城的据点,失踪的女子解救了一部分出来都是资质中等的,还有一部分资质上等的说是已经送回魔教总部了,童功曹家的小娘子也在其中。
“那李老爷……”岂不等于白费了功夫?童家小娘子没救出来,童功曹能让他搭上线儿?会给他好脸色?
“这就不清楚了。”林栋道:“不过看李家气氛还行,童功曹应该也没怎么怪罪他。”说着又道:“据说此事太守大人已上书朝庭,又联络了其它洲府注意魔教的动静,避免百姓再次受害。”魔教传承三百多年,历经两朝,据点不知多少,现在犯下如此大案,朝庭那里肯定瞒不住的,再有专门监察武林各派的虎卫堂职责有失,自然要是要问罪的。
什么邪门儿功夫要用处女精血?要么怎么说是魔教呢!名门正派私底下再怎么着,也不会如此明日张胆朝老百姓下手,就算有那心术不正的,想必也是个例,虽说不都是好人,但比起魔教大部分都不是好人,还是正派更好些。
赵保国满足了好奇心,也就不多问了,问了又会多生疑惑,他现在的年龄又啥也不能干,生了疑惑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就跟林栋交流了一下学问,把自己新作的诗给他瞧瞧,指点指点才下了。
城内的风云交汇对学舍的学子没造成什么影响,赵保国照样日日上学,下学,练字习文作诗。赵家依旧接待来自异人的订单,每日都有不少银钱入账,估计是没少赚,赵二牛那脸都开了花,天天咧着嘴笑,饮食标准也上了一个档次,不说顿顿吃肉吧,两天一回总有,骨头汤那是顿顿都不少。
赵保国就好奇的问他爹:“咱赚了多少呀?”
赵二牛竖起一个大拇指:“有六个金了。”要没有异人之前,一天好时也只有几十个铜钱,一个月顶多一两多银子,现在不到两个月,收入就有六金了,这钱可不算少。
赵保国惊讶:“难怪您最近这么大方。”中午都不叫他带饭去吃了,直接就给银钱让他在外面食铺买着吃。
饭后赵保国去厨房洗碗,等出来时看到他爹站在院子门那儿跟人说话,也没多想,估计又是异人来下订单的。
等赵二牛进屋来,便道:“又有异人来了?”
赵二牛道:“是何家小娘子。”
赵保国差点儿摔一跤:“爹,您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不说何家娘子名节有失的话,他倒也不在意这个,关键是在古代名声太重要了,他是不在意的,可架不住旁人的风言风语呀。赵保国更不能接受的是,有一个何大娘那样的便宜后姥,到时候都是事儿,住得又这么近,到时候家里还能有个清静吗?
赵二牛皱眉:“说什么混帐话呢?都是小辈儿,我跟何老三称兄道弟,这…还能看上他闺女儿?差辈儿了不是。”
赵保国愣一下:“我还以为您说的是何大娘的闺女儿呢。”
“去去去!”赵二牛撵他去书房:“一天到晚尽想这些有的没的。”何家娘子自打回了,就没见出过门儿,还能跑来找他这个鳏夫?儿子脑子里都想些啥呢!
赵保国不肯走:“何三叔的女儿,找您干啥?”这也不合适呀,何老三有三个闺女儿呢,最大的才十二岁,跟他爹年纪上不太般配呀。
赵二牛避免儿子瞎想,还是解释了一下道:“这不是最近生意多吗,我忙手里头的活计都来不及呢,哪有时间去砍木头?何家的情况你也清楚,何老三家里难,我就想着帮衬一把,反正活儿给谁做不是做?与其托异人去砍木头,不如让何老三赚这个钱呢,刚刚何大妮儿过来,就是来送木头的。”
“行啊爹,您这都雇上长工了不是?”赵保国笑嘻嘻的打趣他。
“没大没小!”赵二牛笑骂他一句,赶他回书房里去了。
这日赵保国午间下学,跟林栋与马聪到周记食铺吃饭,切了三个酱肘子,再炒了几个小菜,外加米饭就够了。
酱肘子基本全是马聪跟赵保国吃掉的,林栋口味清淡,就尝了两片,多是吃青菜的,饭旧上林栋说:“你们发现没有,近来城内的异人越来越多了。”
赵保国打量了一下铺子里面,十来张小方桌,挤得满满的,大多都是异人,于是冲林栋点点头。
马聪便道:“多就多呗,反正又不干咱们的事儿。”埋头吃肉。
林栋道:“马兄你怎么就知道吃?”想想都替他发愁,他也不想想,这异人太多算什么好事儿?异人非但不死之身,这练武比起他们大周子民优势又大,等大多异人武功高强后,还能有现在这么好管制吗?到时候不得天下大乱?人心思变呀!
“这…不吃能干啥?”
林栋几乎要气死,真是不开窍:“你不想想,异人武功高强后,他们人数又多,你马家镖局的生意,还能不受到影响吗?”跟他讲什么国家大事,估计是听不进去的,只能从马家本身的事业入手了。
马聪这才入下筷子,道:“林兄不必这么担心,异人终究是异人,以利为主,这城中大户,对他们的信任能跟我家马家相比吗?我马家可是百年老字号了,走镖可从未不信守承诺过,而异人呢?只能图利用,真要可信的,还是我马家。”
真要全然托付异人护送货物,谁家能全意信任?到了肯定还是请马家,按他说这也算好事儿,一来马家不需出多少人马,只需要派几个好手跟着,以防异人作乱就成。二来人数派得少了,其它镖师还能多歇歇呢。
三来呢,异人虽说无礼,但不死之身却是极大的可取之处,对武功又有极大的渴望,武林门派自不会轻易收弟子,他马家镖局可不好进多了?到时候收一些资质不错的异人,教几手粗浅功夫,走镖危险亦可将他们当作炮灰使用,毕竟他们有不死之身,这样也能保存镖局的中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