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江家
“摆驾,回寝宫。”
送走了一众江湖人,萧乾的脸色转眼便变了。
回到寝宫之时,却见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咳咳。”满头白发的萧何咳嗽两声,起身看向了萧乾,说道:“你不该答应的。”
萧乾笑了一下,说道:“不过低个头便能保山河安定,怎么看都不是朕输了。”
萧何却是叹了口气,说道:“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你将他混为一谈,必定会出事端,而且,你真觉得这个人情就是一封圣旨就能还得了的吗?”
萧乾看着自己这位年老的父皇,却是笑道:“父皇这是什么话,这朝堂之事,我自有定夺,父皇操这心作甚。”
萧何沉默下来,恍然间回了神。
确实,这些事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他早已退位,那皇位上的人也不是他了。
萧何叹了口气,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若是遇事不决,钦天监也只是几步的事,若是孔悦不见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这一切的事情,萧乾自有定夺。
这天下安定了这么久,他自然不能挑起事端。
低个头可保这江湖安定,江湖安稳,何乐而不为。
在萧乾看来,脸面有时候并没有这么重要。
………
客栈之内,苏檀穿着那一身青蓝长裙,那客栈的小二见了都有些愣神,却是连上菜都忘了。
张铭瞥了一眼那小二,皱眉道:“看什么看!”
小二回过神来,连忙扇看自己几个巴掌,说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不敢再乱看了。”
张铭见这小二反应如此之大,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
“多谢大爷,多谢。”
小二松了口气,像是捡回了一条命一般。
倒也不是他的错,实在是那太过招眼,忍不住看一眼便愣住了,他又默默扇了自己一个巴掌,也好在是那位大爷没在意,要不然这条命说不定都没了。
苏檀拿筷子戳了戳碗底,有些不解,轻声问道:“真有这么好看吗?”
她实在是不解,不过是换了身衣裳便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倾国倾城。”张铭笑道。
苏檀抿唇说道:“掌柜不正经。”
张铭笑了笑,玩笑道:“哪有,我是老实人。”
“喵?”小七听到这话看向张铭,像是在反驳一样。
这个人又在说些昧良心的话了。
张铭推了推小七的一身肥膘,却发现没推动,说道:“去,你凑什么热闹。”
却在此时,那客栈外走进几人。
数位家丁,还有一位管家装扮的人走进客栈,四处张望着,见了桌前的张铭连忙迎了过来,
走到哪张铭的桌前,那管家道:“张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晌午你走的匆忙,老爷特让我来请你去府上一叙。”
“你是江家管家?”张铭放下了筷子,看了一眼这位管家,倒是有些眼熟,今天去江家的时候见到一眼,倒是没想到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不去。”张铭拒绝道。
本来就不是很熟,再说了,这人情也不大,也只能说是江柔碰了运气正巧到了酒馆。
那管家苦笑一声,有些焦急道:“张公子,您别为难我了,我都找了块两个时辰了,老爷可是非要让我把您请回去,不成的话,我可就回不了府上了。”
苏檀轻声问道:“他们是谁?”
“不熟。”
张铭侧目见了那苏檀身上穿着的‘倾人国’,沉默片刻。
还是得去,再怎么说,拿了人家的东西,如今亲自来请,不去也不太好。
“走吧,换个地方吃。”张铭看了一眼那管家,问道:“江家厨娘手艺怎么样?”
管家听到这话连道:“那定是极好,酒菜已是备好,就等公子赴宴了。”
“那就走!”
“张公子请!”
苏檀不明不白的就跟着张铭还有一众家丁管家上了轿子。
管家看了一眼张铭身旁那位身着‘倾人国’的女子,不由得心中赞叹一声,这件衣裳藏在府上多年,一直没人敢穿。
当年江家夫人穿过一次,却是被那衣裳盖过了美貌,有过之而不及,这件绝美的衣裳也留了下来。
倒是没想到,竟还真有人能配得上这件衣裳。
倒是这位张公子,亦是性情中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家在徐州的势何其之大,一个人情竟只为求一件衣裳。
“徐州江家。”张铭说道。
苏檀看向张铭,有些疑惑。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张铭解释道:“你身上这件衣物就是江家家主送的。”
苏檀眉头一挑,却以为张铭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张铭见苏檀这般模样,连忙说道:“不是找麻烦的。”
苏檀听到张铭这般说,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因为一件衣裳便惹上了这么个麻烦,倒是有些不值得。
轿子停在了江家门口,张铭与苏檀在一种家丁还有管家的拥护下下了轿子。
江家在这徐州势大,这处宅院自然也不小。
抬头望去,却见那江府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紫衣长袍的中年人,这位便是江家家主江和。
江和亲自相迎,可见对张铭的重视。
今早的时候,张铭拿走了‘倾人国’,江和本想留下招待一番,可这位张公子却是来也匆匆却也匆匆,眨眼就找不到人了。
“江老爷。”张铭拱手道。
江和没什么架子,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张公子,可算是把你给找来了,这位是……”
江和见了张铭身旁的这位女子,一眼惊为天人,这世间竟真有能驾驭的了这件‘倾人国’的女子。
“苏檀。”苏檀淡漠道。
江和看了一眼张铭,暗道一声这小子艳福不浅。
张铭见江和那不正经的眼神,这老家伙怎么也有些不正经。
“先进府,坐下说。”江和引着张铭进了江府。
饭菜早已备好,那一桌的饭菜,桌前却没有人坐下,江和引着张铭坐下,这一桌子将近二十余道菜,也只有三个人在桌前,江和、张铭、苏檀。
张铭看了一眼江和,疑惑道:“没别的人了吗?”
江和顿了一下,答道:“府中人丁稀薄,如今也只有我这个老家伙还在府里,柔儿还在建安也不肯回来,也不念叨我这老头子。”
“尊夫人呢?”张铭又问道。
说道这江和沉默了,却是强笑道:“不在了。”
江家是徐州名门望族,可府中却也只有江和还有一众家丁管家,不进此处,便不知这江府到底是有多孤寂。
第三百一十六章:闽管家
夹菜,吃饭。
从江和那一句“不在了”后,便沉默了下来。
倒也不是江和没能近这地主之谊,只是多年孤寂,他已经有些忘了该说些什么。
江和抬起头,却是突然看向苏檀,说道:“这件衣裳很配你。”
苏檀怔了一下,看向张铭。
江和接着说道:“早年我夫人也曾穿过这件衣裳,只可惜人不及衣,这件‘倾人国’便放了下来,若不是张公子今早来求,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件衣裳。”
“还是得多谢江家主。”张铭道。
江和摆手道:“倒是还没问你,我那女儿什么时候回来?”
张铭沉吟片刻说道:“应该,快了吧,她的病也快好了。”
“也好在柔儿时常书信回来,信中曾提起过你,她那病我寻遍了天下名医,就连百花谷的人都没办法,倒是还未谢过张公子。”
“建安如今是何种模样?有好些年没去了,倒是有些怀念。”
“张公子一身武艺不凡,想来在这江湖上名声不小吧。”
江和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
这江府上下,除了江和也只剩下了仆人管家,江柔离去半年,江和每日都得为商行的事情奔波,更是少一个说话的人。
就算是在江家里,他都得端着架子,实在太累。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说话的人,他又怎么能错过呢。
张铭自然也知道,也未打断过江和,有什么说什么,倒是这江家主,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怜。
名门望族哪一个不是人丁兴旺,可如今的江家却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人守在江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却在此时,管家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
江和眉头一挑,问道:“怎么这么慌张?”
“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江和愣了一下,却是放下了碗筷。
也没管桌上的张铭便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张铭也没跟上去,人家父女重逢,他去打扰做什么。
张铭看向了身旁低着头的苏檀,问道:“饭菜怎么样?”
苏檀沉吟片刻,却是答道:“这江家家主有些可怜。”
张铭苦涩一笑,说道:“我可没问你这个。”
“掌柜不觉得吗?”苏檀望着他。
张铭放下了筷子,却是摇头说道:“或许,他自己并不觉得。”
江柔正巧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跟随的还有张伯。
江和见到江柔话就多了起来,毕竟是父女,从府门到这宅院不过几步路跟江柔唠叨个不停。
江柔听的都有些烦了,有些无奈道:“爹爹,我饿了,先吃饭怎么样?”
“好好。”江和满脸笑色,这才想起了张铭,脸色一变道:“糟了,怎么给忘了,瞧我这着急的。”
“怎么?”江柔疑惑一声。
“你信里说的那位张掌柜现在就在府里,听你回来我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跑出来了,这下怠慢了人家。”
“张掌柜?”
江柔顿了一下,回过神来。
江和领着江柔走进了屋里,见了桌前的张铭。
张铭见了江柔笑道:“好久不见。”
“掌柜怎么来徐州了?”
“来转转。”
“这位姐姐……”
江柔第一眼见苏檀没能认出来,在酒馆的时候她就见过苏檀,只是苏檀很少与他们说话,印象不深,再加上那一身青蓝长裙,整个人的气质都便了,若不是张铭提醒她还真没想起来。
“喵?”
苏檀怀中的小七听到熟悉的声音钻了出来。
在客栈的时候它就吃饱了,本来打算睡一觉,却是被江柔的声音给惊醒了过来,连忙钻出来查探。
“小七!”江柔惊呼一声。
“喵呜。”小七从桌前踏过。
江柔伸手将它给抱了起来,挠着它的肚子咯咯直笑,在酒馆的时候她就经常逗弄小七,好些日子没见了,倒是有些想念。
江和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欣慰,江柔如今的病好了,人也开朗了许多,往年的时候话都说不上几句。
寒暄过后众人便坐下吃饭,江和一个劲的给江柔夹菜,问了许多,江柔一句句答着,饭菜都没怎么吃,光顾着回答爹爹的话了。
………
江府宅院的连廊,管家与张伯并行着。
江家有两位管家,其一是今日请张铭来府的闽管家,其二便是张伯,只是此行陪着苏檀,府上的事情便是闽管家一手在打理。
“小姐的病好些了吗?”闽管家问道。
“好多了。”张伯说道。
闽管家松了口气,江柔的病能好他也很欣慰,毕竟江柔也是他看着长大了。
闽管家又说道:“府上的人我处理了大半,只是有可能还剩下些漏网之鱼,这事也不能亲自去问小姐。”
张伯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说道:“这半年倒是麻烦你了,那些剩下的人……小姐应该会自己处理。”
闽管家停下脚步,微微有些惊讶。
张伯又说道:“小姐心软下不去手,那些个人最后还是要你来处理。”
“你不行吗?”闽管家问道。
“现在你是管家。”
“出去半年就不管府上的事了?真有你的。”
张伯却是摇头说道:“管家本来就只有一位,我早年跟着老爷,老爷念在这份恩情,才让我做的这个管家,说到底我就是个闲人。”
闽管家不说话了,两人向前走着。
闽管家不同张伯,江家在徐州兴起之后他才进的江府,从小厮坐上了管家的位置,商行的事情是他在处理,府中奴仆则是张伯在处理。
闽管家自然也明白张伯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的意思,最后这府中的事情也要落到他手中,他问道:“那往后你去哪?”
张伯沉默片刻,说道:“出去走走。”
“老爷不会答应的。”闽管家摇头道。
张伯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快老的掉牙了,江府的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到你手里,我若是要走,老爷也不会说些什么。”
闽管家听到这话有些恼火,说道:“都老的掉牙了就该安心了,再说往年的事情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伯看向他,挑了挑眉。
闽管家望着他,说道:“好歹我也是这江府的管家。”
第三百一十七章:剑山剑冢
剑山。
这座山本没有名字,只是当年有一位剑客上山,这座山便有了名字。
剑阁屹立数百余年,这座山上只留剑客,也只有剑客。
细心去听,当由微风吹过,那山巅上每每都会传来剑鸣声。
从前剑阁只有一座山便是那主峰剑山,但经过这百余年的岁月,邻旁数座山便被包揽进了剑阁的范围。
剑阁六峰,每一座峰都有一位长老驻守,一剑便可镇一山。
今日,剑山上来了一位客人。
蓝衣公子捧着匣子,也不知那匣子中放着什么,一步步朝那剑山之巅走去。
剑山似一柄剑一般矗立在这世间,险而陡峭,那个捧着匣子的人好几次险些从那绝壁之上摔下。
足足半日,他才登上那剑山。
“铮。”
守山之人见了此人拔出剑来,沉声道:“你无剑心,亦非剑山弟子,止步。”
端着匣子的蓝衣公子喘着粗气,面色苍白。
剑山不是这么好登的,就算他如今已是玄境修为,上这剑山依旧是耗尽了真气内力,这座山上剑意都让人望而生畏。
蓝衣公子手捧匣子,忽然双膝跪地。
扑通一声,那匣子高举,蓝衣公子喊道:“剑山为天下剑冢,今有断剑一柄,求入剑冢!”
守山之人长袖一挥,蓝衣公子手中高举的匣子便被打开,却见那匣子里只是零七八落的铁皮。
已然不是一柄剑的模样,只能说是残破的碎片。
守山之人面色一沉,说道:“剑冢,不留尘埃。”
蓝衣公子只是跪着。
守山之人见他跪着,只是冷哼一声,不管不顾收回了剑继续守着山门。
剑冢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
天下之间,也不是什么剑都能入剑冢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云彩暗淡,乌云覆盖在那剑山之上。
“轰隆!”
只听一声雷响,黄豆般的骤雨打落而下。
“哗啦。”
雨水砸在守山之人的面庞之上,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那跪在地上的人任旧在跪着,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鬓角的发丝垂落,他低着头,捧着匣子。
守山之人已然是习惯了,守山门本就是雨打风吹,骤雨已是常见。
“嗡。”
风吹而过,在那剑冢之中,响起一声又一声的剑鸣。
剑冢,剑的坟墓。
在守山之人的身后是一柄又一柄插在墓上的长剑,在那风吹雨打中屹立着,甚至有剑已然是满身铁锈,毫无生气。
蓝衣公子抬起头来,听着那一声声剑鸣,莫名有些愣神。
在那雨声之中,似有千柄万柄剑在呐喊,一阵阵的剑意荡漾在这剑山之上。
剑有灵…剑有灵……
当真是如此!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风停了,雨停了。
跪地的蓝衣公子已然面色煞白,只是在眨眼之间便晕了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他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匣子也落在了地上。
守山之人缓缓睁开双眼,看向了那倒地的人。
守山之人忽然有些犹豫了起来,坚定了目光,念叨了一句:“心诚者,可得剑心,可入剑冢。”
说罢,他捡起了那地上的匣子,送入了身后的剑冢之中。
立起坟包,将那贴片洒在了坟墓之上。
放眼望去,这柄剑并不孤单,还有千千万万柄剑,陪着他。
………
在那梦中。
那道身影,是个年迈的老者,陪着他从小到大,亦是渡了不知多少春秋。
画面一转,那道身影,持一柄断剑,斩了不知多少春秋。
断剑成碎,剑终有亡时。
当那道身影回头,却只见满头白发,亦似当年之勇。
梦醒了。
这一梦,却是梦了足足三日有余。
蓝衣公子缓缓睁开双眼,却不见那匣子。
他起身看向了那守山之人,却没有开口。
守山之人感受到那道目光,缓缓睁开了双眼,说道:“下山去吧。”
蓝衣公子疏了口气,拜那守山之人。
“多谢!”
守山之人闭上了眼,小憩在这剑冢之前。
蓝衣公子再拜,剑已入剑冢,他也下了山去。
剑山脚下。
蓝衣公子回头望去,那山巅之上仍有剑鸣响起,他嘀咕道:“吴叔,剑冢里有千万柄剑陪着,想来是不会孤单吧。”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只是一凡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那柄葬入剑冢的剑,是那断剑客者生前之剑。
剑山之上,那守着剑冢的守山人睁开眼,见了那山脚下离去的蓝衣公子,莫名嘀咕了一句:“又多了一柄。”
剑山有剑千万柄,却都是已故之剑。
如今,又多了一柄。
剑山后山剑冢,除了剑,也只有剑了。
连他这个人都是多余的,守着剑山的日子是枯燥的,但守山人却已经习惯了,毕竟也过去了这么多个年头。
守山之人想起一事,口中喃喃道:“再过半年又要试剑了……”
“也不知有几个能出去。”
不过守山之人也不抱有什么希望,这剑冢里都是些有脾气的剑,这十几年来也只出去了三柄。
入了剑冢的剑,可没太多心思出去。
………
魔门沉寂了数十年,却在那多日之前崭露头角,江湖之中风声四起,说那魔门就要卷土重来。
可这么些时日,却不见这江湖上有半点动静。
在这天下间,魔门中人没有落脚之地,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廷,都不待见魔门的人。
正派邪派已然被定的清清楚楚。
不知何处。
雨水打落而下,雨不大却能打湿行人的鞋尖。
只见茶摊之前,有一人戴着斗笠,喝着茶水,在他一旁还有一位稚嫩的少年,左右观望着。
街道两旁,却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踏!”一声踩水声响起。
一个又一个人影从街道两旁涌现,他们穿着朝廷的官服,腰间挎着长刀。
一柄雁翎刀持于手中,李凌志望向了那茶摊中头戴斗笠的人,沉声道:“南宫逸仙,跟我走一趟吧。”
茶摊里戴着斗笠的剑客抬起头来,看向此人。
放下手中茶杯,南宫逸仙抬起头道:“我要是不呢。”
南宫逸仙身旁的少年看了一眼那逐渐围上来的人,却没有半点惊慌,只是捧着了茶杯喝了杯茶水,心中暗道了一句不好喝。
大雨之中,刀光剑影。
仅片刻之间,惨叫四起,那地上已然是满地鲜血。
第三百一十八章:徐州惊变
“踏。”
南宫逸仙收起了剑,踏着水洼上前半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斗笠。
拍去了斗笠上的雨水,将那斗笠压在头上,侧目望向了那茶摊上还在抱着茶杯喝茶的少年,开口道:“影,走了。”
馒头抬起头来,见那之前围着的人都已倒在了地上,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跟在了斗笠剑客的身后。
似影子一般,一步不离。
雨水滴答滴答的响起,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了此处街道之上。
“咳咳……”李凌志捂着胸口抬起头来。
他起身走到一个个倒下的人身旁查探其的气息,却是发现并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
片刻之后,只见那一种穿着朝廷服饰的武人逐渐苏醒,看着这周围的一切愣了几秒。
“没死?”
此处地上已满是鲜血,可却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伤口,根本就没有伤及要害。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凌志心中暗道。
伤人不伤命?
一介魔门中人,怎又讲得江湖道义。
李凌志眉头一挑,见所有人都醒来,等着他发号施令,他却只道了一句:“回去吧,不用再追这个人了。”
这一次,李凌志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
有时候,真就不是人多便能解决的事情。
就算是追到了,说不定也抓不到南宫逸仙,还是回去细说吧。
这江湖中,暗潮涌动。
若不是此次魔门的动作巨大,李凌志也不会领命出长安抓人。
魔门重现天下,明面上没什么动作,可在暗地里,却是不断的有消息传来。
百晓生遍布天下,近些日来各地逐渐出现了魔门中人的身影。
上一次魔门七子的事情,可是震动了大半个江湖,那些日子整个天下都是乱的,乱的不可开交。
为免消息泄露,百晓生门主下令封锁了魔门的消息,江湖中人也不知魔门已至,若是不然这江湖大乱,又会出许多岔子。
于是乎,这事就落到了朝廷手中,暗中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十兵卫里也只剩下了这寥寥几人,动起手来难免有些无力,李凌志也是顶着压力带着众人出了长安城。
可经此一行,他现在却又有些犹豫了。
何去何从?
抓人,又该从那抓起,这一切都成了个难题。
………
“轰隆!”
雷声大作,暴雨倾下,天色阴沉至极,那雨水顺着瓦片上的缝隙打落而下,流淌进那院角的大缸里,滴滴答答不断的响着。
江府院子里,苏檀抬头看去,伸出玉手接过了打落的雨水,挑眉道:“下雨了。”
张铭从那连廊处走了出来,却见苏檀站在那望着雨。
暴雨风大,吹动了苏檀的发丝,莫名有些凉意。
张铭解下披风走上前去。
披风盖在了苏檀的身上,却听张铭说道:“别冻着了。”
苏檀愣了一下,这时才注意到掌柜已经过来了,见那披在身上的披风,连忙谢道:“多谢掌柜。”
苏檀将披风收拢,遮蔽了吹来的风,侧目问道:“掌柜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徐州?”
张铭沉吟片刻,答道:“不知,或许过两天就走了。”
苏檀点了点头,便再没问什么,只是望着那打落下来的雨水,望的出神。
张铭也只是陪他看着,片语不发。
暴雨之中。
徐州城各处忽然涌现出一道又一道身影。
“踏……”
踏水声响起,却又见惊雷。
雷光照亮了那街道上走出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不断的有人从暗中涌出,他们身形不一,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身上都带着浓浓的杀意。
不仅是此处,徐州城内各处皆涌现出了同样的人。
进数千余人,皆身带血气,手持兵刃。
这一场雨下的,怕是不安定!
刀光血影,一处又一处的宅院被洗劫,徐州城内响起了惨叫声,官兵们被这惨叫声惊醒,纷纷拿起兵刃,冲上了街去。
却只见那些忽然涌现的人仅是挥刀之间便斩去了一众官兵,在那暴雨之中只留下了一具具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
“你们是什么人!?”
“别过来!!”
“你们……啊!”
然而这位富商一话都还未说话,就被斩去了头颅,鲜血流的满地,府中奴仆也被杀了个干净。
这些被洗劫的宅院,无一例外的都是富朔一方的人家,皆是家财万贯,有权有势。
这些人,仅是为了钱财?
或许不是这么简单。
若是仅为了钱财,又怎么会出动这么多的人。
江府。
暴雨落下,江府的大门早已关闭。
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聚集在了这江府门前,一个个面色冷峻,甚至有人刀伤已经染了血。
“砰!”
只听砰的一声,一柄长刀斩落,江府的大门直接被破开。
“走!”只听人群中传来一声,约莫三十多人涌入了江府宅院。
那一声巨响,震动了江府中人,奴仆管家皆惊醒了过来。
江和在书房中写字,停下了笔来,侧目望向门口站着的闽管家,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闽管家眉头一挑,却是说道:“老爷,我去看看。”
“嗯。”江和轻点头颅,低下头继续写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一声惨叫,却让他没了兴趣。
江府中,一位奴仆装上了这些冲进府中的人,见了那明晃晃的刀剑被吓破了胆。
“啊!!”一声尖叫,让整个江府都乱了起来。
“砰。”江和扔下了笔,沉声道:“闽南,叫上家丁,拿我剑来!”
“是。”闽管家紧皱着眉头,连忙给江和取了剑来。
江府中,那群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从前院来到了中院,每见到一个人,不管是谁直接便斩了去。
他们一言不发,除了那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便只剩下了挥刀的声音。
“铮!”
“轰隆!”
雷光再现,照亮了那些人的面容,也照亮了地上的血泊,还有那血泊中刚倒下的身影。
后院里,陪着苏檀望雨的张铭面色一变,“出事了?”
苏檀回过神来,前院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惊醒了她,亦是面色一变,看向了张铭,此时要张铭来拿主意。
张铭沉吟片刻,说道:“你就在这,我去看看。”
第三百一十九章:洗劫
徐州城各处皆有同样的现象发生。
这些人杀戮不断,但却又不发出半点声音,只是挥刀落刀,像是只知杀人的兵刃一般,沉默不语。
每过一处,便是满院尸首,一个不留。
闽管家带着一种家丁走向了中院,他的手中拿着一柄九环大刀,这位看着文雅的管家,却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管家。
就在那连廊之处,与那群人遭遇了!
闽管家见了那些人,同样的,那群人也见到了他还有那一众家丁。
闽管家沉声道:“何妨宵小,敢在江府造次!”
那群人中却只听到了一声,“杀!”
一众人手持兵刃,不管不顾的便冲了过来,眼中满是杀性,杀意涌现。
闽管家眉头一皱,手持九环大刀,沉声道:“杀!”
他一马当先,迎向了那冲过来的人。
身后一种家丁府卫亦是不惧,冲上前来。
刀光剑影,在那暴雨之中,一道雷光涌现,却只见那些明晃晃的兵刃闪过了眼前,同样的,也见到了那些人双眼。
这些人,眼中布满了血丝,睁着双眼,像是一个暴怒到了边缘的人。
“铮!”
一刀斩去一人的头颅,闽管家眉头一挑,嘀咕道:“暴血丹?”
先前他就觉得这些人不对劲,杀意太过浓厚,寻常武人就算是到了宗师境,都不足这些人杀意的十分之一。
如今见了那数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闽管家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所见。
暴血丹!
这江湖上的禁忌丹药,服用后能增强人的气血,凝聚杀意,而这种丹药却因为那极大的副作用而被朝廷江湖所禁止。
不由得让闽管家怀疑起了这些人的来历。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先解决眼前的这些人。
“退至玄关!”闽管家下令道。
家丁府卫又怎么能于服用了暴血丹的人拼杀呢,在保全江府前提下也要减少人员的伤亡。
闽管家手持九环大刀,顶在了最前,掩着一种家丁府卫撤至玄关处。
却在此时,张伯闻声赶来。
“砰砰。”只听两声拳响,震破空气,直接震碎了两人的心脉。
“你这家伙,再来晚些,就给我收尸算了!”闽管家大骂的。
张伯又迎上两人拳拳入肉,一边答道:“废话多,这不来了吗。”
这些人从何处而来,又是为了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暴血丹?”张伯眉头一挑,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心点。”
闽管家道了一声,九环大刀沙沙作响,回身一斩,便只见那人头颅落地,满地的鲜血涌现。
“老子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老子这闹事!”
却听一声沉闷的声音在数人的身后响起。
在那玄关处,一众家丁府卫愣了一下,喊道:“家主!”
江和身着一袭素衣,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此剑呈刺壮,上窄下宽,剑身上银光瑟瑟。
只见江和踏入场中,剑意涌现。
在那远处的连廊之上,张铭踏步而来,恰巧碰上了这一幕。
“那把剑……”张铭眉头一挑。
见到江和的那一刻,他还有些不相信。
这位江家家主,不应该只是一位普通的富商吗,可江和手中的那柄剑,却是不凡。
“让开!”江和沉声一句。
闽管家与张伯对视一眼,两人连忙退下。
进入江府的三十余人如今只剩下了将近十余人,被闽管家还有张伯收拾了不少。
虽说只剩下了十余人,可毕竟是服用了暴血丹的武者,对付起来也极为麻烦。
这剩下的十余人里,他们见到了地上的鲜血,眼眶更加红润了起来,眼中血丝密布,已然是快到了奔溃的边缘。
杀…杀杀……
如今的他们,脑子中浮现的都是杀戮。
这也是暴血丹的弊端,服用之后若是见了鲜血会更具杀戮,可到了一定的度后,却会使人丧失理智,敌我不分。
张铭看着这一幕,倒是有些好奇,江和会如何解决。
却见江和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剑意涌现,似有一颗参天巨树浮现在眼前,让人望而生畏。
“生生不息,不死不灭,斩!”
抬手一剑,此一剑似有不断的生气涌现。
只见那剑光一闪,那冲上前来的十余人全都停下了脚步。
连廊里沉寂了下来。
只见那剩下的十余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全都断了气息。
仅是一剑,便斩了这十余人。
“轰隆!”
一声雷响,照亮了连廊里躺着的数十余尸首。
江和冷哼一声,收起了剑来,留下了一句:“收拾干净!”
说罢,江和便转过了身去,在一种家丁府卫的恭送下离开了此处。
暴雨中卷起大风,吹动了张伯与闽管家的衣角,闽管家收起了九环大刀,看了一眼张伯,两人眼中皆是平静,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
远处,张铭回过神来。
他不由得有些震惊。
这位江家家主,可不仅仅是一位家主这么简单呐,光是江和手中那一柄剑就不是寻常人能拿得了的。
剑不凡,使剑的人更是不凡。
“生生不息,不死不灭……”张铭喃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一袭红衣的舒子涵,曾在生死之间领悟了生死剑意,与那江和的剑意有异曲同工之妙。
舒子涵的剑意是在生死之间,而江和的剑意却是主‘生’,而且此般剑意已然大成。
“生命剑意,这位江家家主,藏的可有些多啊。”张铭心中暗叹一声,接着便离开了此地。
回到了后院处,见苏檀正站在原地等着他。
苏檀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已经解决了。”张铭道。
甚至都不用他出手,便解决了,倒是有些好奇,江和曾经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又到这徐州做了一位富商。
或许,张伯应该知道,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问问。
书房之中。
“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江和吩咐道。
“老爷。”闽管家顿了一下,说道:“不止是我们江府出了事,林家、白家…徐州十二家都没能幸免……也只有我们江家逃过一劫。”
江和手中笔尖一顿,虚起了眼来,“来头不小啊。”
这些人,竟洗劫了整个徐州。
第三百二十章:有客至,赐茶
入夜。
暴雨停了下来,徐州城内再无惨叫响起。
江府里灯火通明,一众家丁府卫聚集在了江府宅院里。
两位管家立于家丁之前,在那檀木椅上坐着的正是江家家主江和,而在两旁站着的正是张铭还有苏檀。
府门紧闭,无人可出无人可进。
那些突如其来的人不从查起,只知这些人都不是徐州本地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洗劫了整个徐州。
徐州大大小小十一家被洗劫殆尽,皆是被屠了满门,府中值钱的物件还有银票全都被收刮个干净。
若只是为了钱财,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是,这些人不留底线,事先竟服用了暴血丹,如此来看,此事就要另说了。
在那檀木椅上,江和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小口,他的目光有些冰冷,但却又没说一句温怒的话来。
“老爷……”
闽管家出声道,那些人都已经清理了干净,而此刻家主却唤他们到此,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站着。
江和抬了抬手说道:“等。”
只是一个等字,闽管家便明白了过来。
事情,怕是还没结束。
在那桌上,还摆着一柄归鞘的长剑,只要那把剑摆在那里,那便证明了今晚注定是个艰难的夜。
张伯只是在一旁望着,没有出声。
闽管家退后半步,看向张伯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张伯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回答了一句:“等。”
闽管家不说话了,那便等着吧。
在那两旁的连廊之上,苏檀见这般阵仗不由得有些疑惑,询问张铭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铭笑了一下,说道:“一会有贼人上门。”
“贼人?”
“嗯,抢钱的。”
这话也不错,徐州城里冒出的这些人不就是为了抢钱吗,不抢官员专抢富商,不是为了权,那便是为了钱。
但拿这些钱财是要做什么,就轮不到张铭关心了。
“那掌柜你要帮忙吗?”苏檀问道。
“看情况吧。”
张铭侧目看向了那稳坐檀木椅的江和。
他想,或许…也用不到他出手。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一场暴雨刚过,夜里的风吹得刺骨,那宅院里站着的家丁府卫却没有半点怨言,只是挺立着,等着家主发话。
张铭眉头一挑,忽然想起一事,“江柔呢?”
那檀木椅上的江和给了张铭一个安心的眼神。
张铭微微一笑以作回应,看来江和都已经安排好了,倒是省了些麻烦。
然而,江和却是忽然变了脸色,那端着的茶杯停在半空中,透过月光,目光穿过中宅,望向了前院的大门。
茶杯轻放。
江和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剑,轻声道:“来了。”
管家及一众家丁回身望了过去。
却见那江府大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只见为首之人一袭黑衣,面色煞白,却又眉间一点朱砂血印,头戴黑帽,身着一袭黑白衣,整个人呈黑白两色。
张铭见了此人眉头一皱,心中倒是有些惊讶。
“魔门?”
光看这一身穿着张铭便认出了此人来,倒是在那长安城的时候见过一次。
魔门天下会的少门主——无常。
无常走在最前,在他身后跟着一众血气滔天的武者,想来是也是些魔门之人。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张铭有些不解。
江府家丁府卫都已经做好了拼命的打算,闽管家也提起了那柄九环大刀。
而那檀木椅上的江和却是忽然纠结了起来,见到无常的那一刻,那股杀意也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在等着江和下令。
然而江和却是神色黯淡,只道了一句:“……有客至,赐茶。”
闽管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家主,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张伯。
张伯却是一脸的纠结。
无常从那前院一直走到了江和面前,当他见到江和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淡漠的开口道:“江叔,别来无恙。”
此言一落,整个江府都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张铭见到此般场景,便知今晚是打不起来了。
显然,江和也不知来的人竟然是无常,而无常也没有料到,这江家家主竟然是当初相识的人。
………
江府里,家丁府卫们与那魔门众人虎视眈眈的瞧着,皆是警惕着对方。
在那大堂之中,两杯茶水放于桌上。
无常捻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道,却是没有说话。
江和却是虚起了眼,沉声说道:“洗劫徐州十一家,这么多钱财,你们,是想要造反?!”
此言一出,一旁的闽管家瞳孔微缩,显然是被惊到了。
徐州上下十二位富商,徐州此地不大,但却商人齐聚,这些富商旺家的钱财加在一起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那些洗劫的人可不是些简单的角色,武功功底皆是不差,不是寻常的亡命之徒,甚至有人达到了宗师境,一般来说到了宗师境的武者是不屑于做出盗匪强盗之事,如今却是为了这些钱财却肯于奔命。
当钱财到达一定数目的时候,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谋反!
无常却摇头说道:“有些仇得报,江叔你认为呢?”
“关我屁事。”江和冷了他一眼,说道:“我就是一个富商。”
“可惜。”无常感叹一句,却是转言说道:“少时江叔都还抱过我,此般故人相见,怎么这般冷漠。”
“砰!”
茶杯砸在了桌上,只见江和满脸怒色,沉声说道:“别给脸不要脸!”
“哦……”无常长吁一声,一副忽然明白过来的模样,说道:“倒是忘了,江叔不愿提及往事,是无常的错,还望江叔不要怪罪。”
江和虚眼凝望着无常,气氛逐渐压抑了起来。
只见那周身的剑意涌现在这大堂之中,杯中茶水荡起波澜。
“铮,铮!”
堂中魔门众人见状拔出了刀剑,一众家丁府卫也抽出了刀剑。
闽管家虚起了眼,九环大刀紧握在手中。
杀意四起,双方人手都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等着谁先动手,那便是一通乱战。
“做什么。”无常冰冷的开口,说道:“都放下!”
魔门众人犹豫了片刻,却是听了无常的话,放下了手中兵刃。
第三百二十一章:捡的
张铭在大堂角落处站着,身旁的苏檀则是满脸的不解,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不了解。
“江柔这位爹爹,可真是不简单呐。”张铭心中暗道了一句。
若是无常说的不假,那江和应是与魔门有些牵连,而且这牵连还不小,至于为什么隐居下来坐了一位富商,就不得而知了。
江和嗤笑一声,说道:“跟在问天刑身边,你倒是把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学了个全。”
“江叔说笑了,若不是出了些事,无常倒是可以像你的。”无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端起茶杯吹散了茶,抿了一下口。
魔门众人见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若是别人在少门主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尤其是说起了门主,而此刻的少门主却是笑言相对,没有一点怒色,甚至还说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江和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我都不管,但别闹到老子头上,要不然,老子让你走不出这个门。”
“知晓了。”无常轻点头颅。
“啪啪。”
江和砸了两下茶杯,按住心中的怒火,斥声道:“带上你的人,滚蛋!”
无常也没有半点恼怒,只是答应了一声:“好。”
江和坐在檀木椅上,无常则是起身,对那一众魔门众人摆了摆手,说道:“走。”
闽管家瞪眼望着,却是有些不甘。
魔门众人则是满脸疑惑,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无常见众人未动,脸色一变,冷声道:“听不懂话!?”
此言一出,魔门众人皆是害怕的打了个摆子,连忙转身朝那府门外走去,在他们眼中无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可是十分清楚,若是一不小心,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逐渐地,魔门众人退出了江府。
而无常,却是走在了最后面,双手负背,一步步地走着。
堂中,江和紧皱着眉头望着那逐渐离去的人。
就当无常一只脚要迈出府门的时候,却是忽然回过了头。
刹那间,目光相对。
无常淡漠的开口说道:“江叔,莫要忘了,江不训这个名字。”
“砰!”
茶杯破裂,茶水洒落一地。
“铮!”只听一声剑出鞘。
一道剑光从江和手中之剑斩出。
这一剑从张铭的眼前闪过,这一剑不差,与他见过的剑比起来,甚至要更胜一筹。
无常眉间一挑,回过身来,双掌拍出。
“轰!”
“啪啦。”
江府的门栏都被震碎了去,无常奋力抵挡那道剑光,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但他仍旧顶着那道剑光打出两掌。
剑光与双掌荡起了地上的烟尘,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当那烟尘散去,却只见无常原本整齐的束装凌乱,衣服也破了几道口子,隐约可见被剑气所伤出的口子,但相对而言却不算是受了伤,人无大碍。
他解下了这一剑!
“多谢江叔赐教!”
无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凝望了江和一眼,拱手道:“告辞!”
脚尖点地,衣袍卷起,扬长而去。
江府之中,一切都平静下来。
却只见江和手中拿着剑,手臂微微颤抖,喘着粗气。
江和已经暴怒到了极点。
江不训…江不训……
“狗胆倒是挺大!”
江和咬着牙,平复着自己的怒火,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想起从前的事情,更是有些恼火。
闽管家及一众家丁不敢言,这么多年来,老爷都是心平气和的,如今却是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这个时候谁都不敢上前说话。
张铭倒也觉得有些反差甚大,今天见到江和的时候只觉得江和是一个和煦的人,这时发起火来却是像一只暴怒的猛虎一般。
江和看了一眼破碎的茶杯,说道:“再上杯茶来!”
苏檀见了那江和一剑,也是极为惊讶。
她倒是没看出来,这位江家家主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苏檀侧目看了一眼张铭,倒是有些好奇,与掌柜比起来,到底是谁好谁差。
片刻后,茶水端了上来。
闽管家心中很是不解,但却又不敢问。
江和猛灌了一口茶水,舒缓了一下气息,看向堂下众人,说道:“都下去吧。”
“闽南,你也下去吧。”江和道。
“是,老爷。”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闽管家自然也知道,带着一众家丁退了下去。
这大堂里,只剩下了坐在檀木椅上的江和,还有那大堂角落里的张铭与苏檀,倒是还有一人留了下来正是管家之一的张伯。
张铭倒也没有畏惧,走上前去,便在那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江和淡淡地看了一眼,也没在乎。
苏檀站在张铭的身后,这大堂里安静至极,唯有几人的气息声。
片刻之后,江和总算是按下了心中的怒意。
“这件事,不要告诉柔儿。”江和说道。
张铭点头答道:“知道。”
张铭还没开口,然而江和的话却是堵住了张铭接下来要问的话。
江和扬起了头,舒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很好奇我跟魔门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你不要问出口,我不喜欢说以前的事情,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就是徐州城里的富商就行了。”
张铭沉吟片刻,点头答应道:“嗯,那我便不问了。”
张铭顿了一下,目光却是看向了桌上那柄剑,问道:“不过,能跟我说说这把剑的事情吗,这应该不算吧。”
江和沉默下来,余光看了一眼那桌上的长剑。
“捡的。”江和答道。
张铭笑了一下,说道:“这么好的剑哪里捡的,我也想去捡一把。”
江和看着张铭,原本沉着的脸却是笑了出来,说道:“那要看你运气了。”
“我的运气应该不差。”张铭说道。
张伯在江和身旁站着,自始至终都没插一句嘴,只是静静地听着。
张铭身后的苏檀亦是如此,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在聊了些什么。
“那就去试试。”
“在哪?”
“从徐州一直往西走,见到五座山,中间一的座山像是一把剑,那里就能捡到。”
“是吗?改天去看看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清白就成了罪
这江湖中隐姓埋名的人不知有多少,江和或许便是那其中之一吧,有这么一手绝顶的剑术却在这徐州做了个富商。
清晨。
江柔从睡梦中醒来,她只知昨夜自己睡得很早,恍惚之间好像听到什么声响,但却也只以为是梦中所闻。
昨夜的痕迹都被清理了个干净,江府如往常一般平静。
江和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和煦,在那饭桌上有说有笑的,好像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众人用过早膳,便坐在院子里闲聊了几句。
江柔砸了砸嘴,莫名有些馋酒了,于是便开口说道:“掌柜,你带酒了吗?”
江和顿了一下,这才想起酒的事情,不由得也有些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没尝过你那酒,只是听柔儿说的玄乎。”
“自然有。”张铭笑了一下,拿出了腰间的酒葫芦,“给银子。”
江和眨了眨眼有些疑惑,还要给银子?
江柔见状捂嘴笑道:“爹爹你不懂,这是掌柜的规矩,谁来都一样。”
数两银子递给了张铭,江柔叫闽管家去拿了几个酒杯来。
晶莹剔透的酒水倒入了酒杯,淡淡的酒香飘在这凉亭里,风都吹不散这酒香。
江和端起酒杯尝了一口,闭眼揣摩着这酒的滋味。
只觉得腹中燃起一股暖意,浑身经脉中也出现了一股暖洋洋的气流。
这股气流却是很微弱,对他来说只是极为微小的变化。
江和舒了口气,不由得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柔儿要在建安留这么久。”
这酒确实不凡!
不仅味道极好,而且效果也不凡。
江柔为了能打通筋脉温养身子,足足喝了半年有余的梅花酒,虽说已然有所改善,但筋脉也并没有完全打通,但也已经比从前好上太多了。
“但若是说味道,我倒是喝过更好的。”江和笑道。
张铭也并没有惊讶,这世间的酒比他好的他也见过,说道:“那只能说江家主有口福,这世间能比得上我的酒的可少之又少。”
张铭接过了酒葫芦,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身旁的苏檀倒了一杯。
苏檀侧目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捻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这酒……”苏檀有些不解。
为什么江柔他们喝到的是梅花酒,而她喝到的就不一样呢。
明明是一个葫芦里倒出来的,她这酒是将军行,别人的却不同。
“你不是喜欢喝吗。”张铭说道。
苏檀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低下头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也是因为有外人在,若是不然,苏檀可不会像这样喝酒,必然是仰头一杯,将军行是烈酒,小口又怎么能喝出个痛快呢。
片刻后,江和要去处理其他的事情,而江柔也被管家叫走。
这场酒局便散了去。
张铭与苏檀走在了江府中,迎着淡淡的微风,院子里的树都掉了叶,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
“掌柜。”
却见苏檀从怀中摸出了二两银子,递到了张铭眼前。
张铭愣了一下,却是有些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不是说喝酒要给银子吗?谁来了都一样。”苏檀掌心中放着二两银子望着张铭。
却见张铭噗呲一笑,说道:“我是掌柜,我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你留着二两银子去买两盒胭脂不好吗。”
苏檀摇了摇头道:“我不用胭脂。”
张铭调侃道:“也是,人长得漂亮,用不用也无所谓。”
“哪有……”
苏檀侧过了脸,脸庞微红起来。
苏檀也不好意思再将银子塞给张铭,只能收了回来。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江府的宅院里走着,江府人丁稀少,家丁府卫较多,但仆人却很少,走在这江府里两个人影都很少能见到。
走着走着,苏檀想起了昨夜的事,问道:“掌柜,昨夜那些人是谁?”
“问这个做什么?”张铭问道。
“好奇。”苏檀说道。
张铭答道:“魔门的人。”
天下会少门主,无常。
人如其名,一身穿着打扮跟个鬼一样,黑白无常,除了看着怪异,张铭的第一感觉就是当初楚航所说的阴阳人,一半黑一半白。
“魔门又是什么?”苏檀有些疑惑。
一边走着,张铭一边给她解释起了魔门,但张铭也了解得也不多。
听完之后,苏檀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魔门就是邪派吗?”
“不知道。”张铭摇头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可谁是正谁是邪光凭一张嘴说不清楚,可若是千万千万万张嘴说出来,那便定死了正邪。
当混浊成了常态,清白就成了罪。
魔门的人就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谁又敢说江湖正派就一定都是好人呢?
“有些话不一定是真的,听到什么就信什么的是三岁小孩,要有自己的判断才行。”
“不明白。”
“那就多看。”
…………
昨夜徐州城里发生的事情自然是藏不住的,官府衙门的人也死伤不少,今天一早那衙门大门紧闭,里面则是摆着多具尸首。
第一件事,便是上报长安。
显然,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地方衙门能管得了的事情了。
书信一封,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这么顺利,这件事可没这么简单。
那送信的人才出了徐州城没多远,便被不知名的人给擒获,那封信件自然也被劫了去。
“徐州……”
在那山巅之上,站着一袭黑白衣,一张面容是涂着厚重的油彩,煞白不已,此人正是无常。
无常喃喃着,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此次的事情都很顺利,可唯一有一点不顺的却是那江家,谁能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在徐州。
这让无常有些犹豫不决。
无常不愿去得罪江和,可若是不得罪,事情便赶不上日程,他是天下的少门主,必须要顾全大局,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
无常抬起头,望着那天边的祥云,一声轻叹:“那就只好得罪了。”
“啸!”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鹰啸,一只硕大的巨鹰盘旋而下。
无常脚尖一点,落在那巨鹰的背上。
穿过祥云,逐渐消失。
第三百二十三章:造反
出了这一档子事,徐州城全城戒备,城门只进不出,城楼之上皆有官兵把守。
城中也蒙上了阴霾,小商小贩们消失了踪迹,街上行人也少了起来。
倒是有传闻说前些日子城中有人听见了惨叫声,还见到了不少尸体,徐州十一家富商皆是被屠了个干净,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但到底是什么人做的,皆是一无所知。
这几日来,江家也逐渐有人来拜访,这徐州商家就那么十二家,却只有江家没有大碍,难免会有所怀疑。
官府老爷接连来了三次,吃了两次闭门羹,第三次才进了这府门见到了江和,没说几句便被打发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来过。
徐州城内人心惶惶,百姓待在家里能不出门便不出门生怕遇上了事,或者是被官府当作可疑的人抓了去。
江柔也被江和勒令不能出门,她倒是疑惑出了什么事,不由得发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和只是这般答道:“过两天就安宁了,吃饭。”
张铭与苏檀也只能借住在了江府,谁能想到出这么一档子事,而且张铭也没打算走,正巧可以看看这魔门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
天和二十三年,十一月八日。
天降暴雨。
徐州此地水祸泛滥,此次的雨不小,若是不及时做好防护,那必定又会是一场灾难,因此城中的官兵们被抽调走了大半。
在这大雨之中,却只见徐州城外涌现出一片黑压压的身影。
城头上的官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
“敌袭!!”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支箭羽袭来,穿透了他的咽喉,他捂着喉咙挣扎一下,接着便倒在了这雨泊之中。
这些人穿着不一,武功路数皆是与数日前的那些人一模一样,浑身血气涌现,在这大雨之中挥动着手中兵刃。
“轰!”“轰!”
一声声撞击,城门被撞了开来。
趁着此时兵力薄弱,这些人冲进了徐州城内。
放眼望去,那徐州城外是黑压压的一片,约莫有上万人,徐州城池不大,并无太多军队把守,数万人不声不响地攻打徐州,完全没有防备的机会。
“杀!!”
大雨之中,鲜血洒落。
官兵们大多都没上过战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那些人冲进城池之时,官兵们都被吓破了胆,只知逃命。
“啊!”
只见一人胸前中了一刀,鲜血直流,惨叫声响起,见到那胸膛前流淌出的血液,却是被吓晕了过去。
数万人冲进了徐州城内,这座没有兵力把守的小城在这万余人眼里就如同一座沙包般轻而易举便攻占而下。
城中百姓听到惨叫声紧闭了大门,躲在门后颤抖着。
雨越下越大,放眼望去,却是只见到那街上黑压压的一片,就连面容都看不清了。
“轰隆!!”
乌云摧城,一声雷响,再加上那倒在血泊之中的一道道尸体。
就算是洪水都没吓破徐州人的胆子,可如今却是将他们给吓到了,惊慌失措。
那些人冲进了官府,抓住了官府中的官吏,一处又一处,只要是徐州城的官员,不管是县令还是什么不大不小的芝麻官,皆是被抓了个干净。
但城中百姓却没受一点牵连,若是见到百姓,这些人只当是没看见,他们的目标是城池,不是这些没有用的百姓。
徐州城内不断有官兵将士集结,然而却是已经晚了。
面对如此之大的人数压制,他们也无可奈何。
徐州城已经破了,他们甚至连守城的机会都没有。
在那暴雨之中,那群人中有一人站了出来,看了一眼这些徐州城的官兵将士,说道:“放下兵刃,降者不杀!”
众人犹豫了片刻,却是有些不甘。
可那又能如何?
就算是拼命,在这么多人面前也只是徒劳,还不如做个聪明人,保全了性命往后再做打算。
“叮铃,叮铃!”
一柄柄刀剑落在地上,官兵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受降。
江府之中,那铺天盖地的喊声传进了张铭的耳朵里。
张铭抬起头来看向了屋外的大雨。
“喵?”小七也被这喊声吵醒,跟着张铭的步伐走出了屋子。
张铭蹲下来,抱起小七,走到外面。
却只见邻屋推开了门,苏檀也是听见了喊声走了出来,正巧碰上了张铭。
张铭舒了口气,说道:“出去看看去。”
来到了前院。
却只见家丁府卫皆已集结在了前院之中。
“哗啦……”
大雨不断的下着,长剑摆在了那案桌之上,堂中江和还是如当初那般坐的安稳。
闽管家与张伯则是站在江和的身边,沉默着。
江柔这个时候才赶了过来,见了这般阵仗,问道:“爹爹,发生什么事了?”
江和见了江柔,不由得有些惊讶,侧目看向了闽管家。
闽管家顿了一下,低头道:“老爷,事发紧急,小姐她……”
“知道了,不怪你。”江和叹了口气。
江和起身走到了江柔面前,伸手拉起江柔的手,柔声说道:“柔儿,你先回去,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
江柔很是不解,她推开江和的手,摇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和却是没有回答她,他也不想解释。
只是侧目看向了闽管家,“闽南。”
“嘭。”
江柔本想回头,却只感觉后颈一疼,便失去了意识。
闽管家搀扶着江柔,将其扶至后院。
张铭见到这一幕,摇头心中暗道:“自己女儿都不心疼吗,还真是下得去手。”
听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叫喊声,那脚步声更是密密麻麻。
张铭走进了大堂之中,见了江和,皱眉问道:“真是造反?”
江和见了他,却是没有着急回答张铭的问题,只是抬手示意张铭坐下。
张铭坐下之后,便看着江和,等着他的回答。
江和叹了口气,无奈点头道:“是。”
张铭眉头一挑,却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只当魔门造反之事是个闲话,谁知道竟然真就是要造反,而且竟然就在徐州。
可张铭有些不解,为什么前些日子洗劫徐州的时候魔门不直接占领城池,反而要耽搁这么几天。
第三百二十四章:照规矩来
仅在这一夜之间,徐州城便换了一副模样。
那一天,数万余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徐州,徐州不处边域,兵力把手更是薄弱,被抓的徐州官员们更是不知,为何要选择徐州此地。
相对而言,徐州的地界在这大陈疆域之中较靠中部,魔门谋反选择了徐州那便面临着四方夹击的危险,就算占领了徐州城又有何用,照样还是会被陈军平叛。
大旗高举,在那徐州城头之上,一支新旗立了起来。
却只见那旗帜上写着的却是一个‘天’字。
天刑盟,代天行刑。
军旗迎着飓风而动,沙沙作响,却只见那城头之人摸着手指,轻轻吹了口气,淡漠一笑。
一切,都将从这徐州开始。
百姓们知道徐州被占,整个人便如同坠入深渊一般倒地不起,世代生活的地方亦是成了他人土地,今后该如何,又该做何,他们只觉得眼前是一片迷茫。
天刑军做事严密,早就在那城外守着人,截下了那趁乱逃出去报信的人,徐州的消息不能传出太快,还有许多事要做。
不过几日,城中的官员势力皆天刑军清理了个干净,做事更是干脆,若愿屈服那便留下一命,不愿那便当场斩杀。
这样一来二去,城中的官员们全都低下了头。
在天刑军攻进徐州的那一天,江府里早已备好了家丁,等着那些人找上门来,然而那一天江府中都没发生任何事情,直到半夜都未见有人在江府门前停留。
而后的几天里,江府照常紧锁着大门,依旧没有魔门的人找来。
当张铭问起时,江和却是告诉他说:“他是怕了,不敢来了。”
这是江和的原话,不由得让张铭沉思了起来。
怕了?
那位天下会少门主竟也会怕?
当初带着魔门数人直入长安,在场江湖人更是数不胜数,那时候的无常可从未怕过半点,而在江和面前却是怕?
这不由得让张铭更加好奇江和到底是什么人了。
“江不训……”张铭心中喃喃着,心想着当初无常说出的这个人名到底是谁。
是与江和有所关系,还是说…江不训,就是如今的江和!
三日之后,魔门的人来了。
无常亲自叩门,在那门前等待。
而这一次,却只有他一个人。
“咯吱。”
张铭推开了大门,见了来人,他的眉头一顿,伸手指引道:“请。”
无常凝望了一眼张铭,微微一顿,迈步走进了江府之中。
张铭走在前面,引着无常朝中宅走去。
“本座曾见过你。”无常说道。
“是吗?”张铭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答道:“那是巧事。”
“你是江叔的徒弟?”无常又问道。
“不是。”
无常得到了回答,心中却是有些不解,当初长安城外的那一剑他是看得清清楚楚,此人有如此剑道,实在难得。
“来我天刑盟吧。”无常说道。
张铭顿下了脚步,回头道:“天还没黑。”
无常眉头一挑,有些疑惑。
张铭微微一笑,回过头迈步继续向前,接着便听他说道:“天还没黑,别白日做梦。”
无常也不恼,反而是觉得有趣,跟了上去。
若是此人是江和的徒弟他倒是不敢说出口来,但若不是,那便是有机会,这样的人他不想错过。
中宅庭院里,江和早已让人沏好茶水在此等候。
管家及一众家丁都已退了去,那庭院之中也只剩下了江和,还有那把摆在桌上的剑。
张铭心想,或许是江和为了在自己忍不住时有把趁手的兵器砍人,所以才准备了剑。
无常坐了下来。
江和没曾瞧他,只是说道:“喝茶。”
无常没敢去接那杯茶水,只是坐在石凳上始终沉默着。
“怎么?”江和抬起头,目光之中透着些许冰冷,开口说道:“有胆子在老子地盘上撒野,没胆子喝老子泡的茶?”
“无常……”无常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不敢。”
江和嗤笑一声,却是沉下了脸,说道:“带着两万人围攻徐州,你胆子不挺大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又不敢了。”
无常不答,像是老虎见到猫一般,恭敬地坐着。
“问天刑让你这么做的?”江和问道。
“门主有自己的安排。”
“所以说,攻打徐州是你的主意。”
“也不全是。”
江和微微点头,仰头将杯中茶水灌下,然而就在放下茶杯的那一瞬间,脸色却又沉了下来,斥声道:“狗胆,倒是挺大!”
无常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江叔莫怪,无常也不想如此,只是为了大局考虑。”
“大局?”
江和嗤笑一声,说道:“造反?你以为谁都是晋王萧何?天刑盟,天刑盟,问天刑把那个盟字给吃了!?”
听到这话无常也沉默了下来。
江和说得不错,天下盟,唯独就是差在了那个盟字。
各大门派之中看似和睦,其实背地了也有不少恩怨,这个问题不可避免。
无常也曾想过找各派掌门详谈,毕竟此次的事情事关重大,但问天刑却让他不要去管这些事,而此次的事情则是问天刑亲自找来各派掌门谈的,对于结果无常一概不知。
如今,箭开没有回头路,无常也只能选择继续下去。
“这些事,不用江叔关心了吧。”无常淡漠道。
江和听到这话有些恼怒,说道:“老子会关心你们?徐州是老子的地盘,你在徐州捣乱,我没拔剑杀你是念曾经的情分,你可要想好该怎么给老子赔礼道歉。”
“江叔想要什么?”无常问道。
江和虚起了眼,沉声道:“照规矩来。”
此话一出,庭院里的气氛忽然变了。
在那庭院外坐着的张铭见身后没了动静,不由得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
江和与无常二者坐在庭院里,江和阴沉着脸,望着无常。
无常则是手持着茶杯,那桌上还有溢出的茶水,他的手臂停在半空,沉思着。
微风荡起了无常的发丝,划过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
无常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道:
“既然江叔这般说了,那就照规矩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江不驯
滴答。
血流到地上。
从那庭院之处,每隔一步便是血滴落地之处,顺着这星星血迹一直延展到那江府门口。
“哗啦。”
风吹树响,那棵光秃秃的树上,最后一片枯叶也落了下来。
落叶飘落,落在了那庭院的石桌之上,长剑一旁。
江和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却是沉默着。
无常,已经离开了。
张铭的目光所向,穿过那宅院之中,到那江府门前,就在刚才他看着无常离开了这里。
张铭默默摇头,起身走到了庭院里,坐在了江和的对面。
沉默片刻,张铭才开口说道:“你伤了他,他却敬你。”
江和有些恼火,挑眉道:“是他自己的选的,我也不需要他敬。”
江和的脾气有些古怪,和什么说话便是什么态度,有时候和煦待人,有时候又张口闭口就是老子一副鲁莽模样。
张铭侧目,看向了地上的一块血腥之物,说道:“你们这规矩不人道。”
“不敬长辈,以下犯上,你觉得不人道?”
“倒也是。”
张铭听江和这么一说反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了。
说罢,张铭又看向了那地上之物。
那血腥之物,是无常留下的。
一根断指。
无常甚至都没有犹豫多久,拔出了桌上的长剑,当着江和的面就斩了。
那时江和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转眼便见那小指落下。
江和也只是说些气话,谁知无常真就做了。
“他敬你。”张铭又重复了一声。
江和闭上了眼,显然是有些后悔,摇头叹道:“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
正是因为无常对江和的尊敬,所以他才会一个人来江府。
无常本就是修习掌法指法的,那双手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可想而知。
而当江和气化要无常赔礼道歉的时候,无常却只是犹豫了一下,拔剑便削去了小指。
这不单是魄力,更是对江和的尊重。
“不过,断了念想也好。”江和说出此话,心里似乎也放下了什么。
桌上,那柄出窍的长剑剑身上还沾着鲜血,血是无常的血,那柄剑是江和的剑,江和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你越是这样说,我越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张铭望着他。
江和却显得很平静,说道:“他不是告诉你了吗。”
他侧目看向张铭,张铭同样也望着他。
“江不驯,桀骜不训的不驯。”
………
江不驯,人如其名,桀骜不驯。
而在江湖上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江不驯这个名字。
多年以前,江湖中冒出了一个无名剑客,为的是在这天下间找一柄剑,无名剑客的剑断了。
剑山每三年一次大比,而那无名剑客却是错过了。
他只有等,再等三年。
他走遍了这个天下,也曾去过燕山,见过那把绝世的剑,可却不是他想要的。
自始至终,无名剑客都只是想找一柄剑罢了。
而一切的因果都由此开始。
这江湖除了少年意气,除此之外便是儿女情长,就算是无名剑客也有动情的时候。
那是个落魄女子,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只是因为耳旁的几句唠叨,无名剑客忘了自己是谁,又是要作何。
无名剑客觉得美的地方都会带着她去一遍,为博红颜一笑,他又走了一便来时的路。
然而,他却沉迷在了这俗世烟尘之中。
忘了自己是谁,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他的身份,他注定不能平凡在这世间。
那一年,江湖升起事端,正邪不两立,事情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而无名剑客也无法避免的卷入了这场事端之中。
而在那时,无名剑客身旁的女子却已怀有身孕。
也是在那段时间之中剑客奔赴江湖,不在她的身边,他亦没能想到在这期间出了事端。
待无名剑客回来之后,他见到了才出生的女儿。
但却再没见到那心爱的女子。
接生的稳婆告诉他,他心爱的人死于难产,那时口中一直念叨着他的名字。
江不驯,江不驯……
从此往后,剑客便一蹶不振,整日郁郁寡欢。
每当他见到女子的时候便会心中一痛,剑客抱着怀中的女儿,决心要结束这一切。
三年时间他等到了,在那剑山之巅,他取下了那柄苦寻多久的长剑,也断了所有的念想。
望着怀中的女儿,他决心要回去了结一切。
往后做一个平凡的人。
在那山巅之上,他问那人。
“以后老子要隐姓埋名,那就要换一个名,你说叫什么名好?”
那人沉默了问道:“你真要走?”
无名剑客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回答。
那人见无名剑客去意已决,只能叹了口气,答了一个字:“‘和’字吧。”
从那往后,这世间便少了一位绝世剑客。
而在徐州地界,却是多出了一位富商,唤名江和。
而当初给出这个‘和’字的人,便是那天下会门主——问天刑。
江不驯,桀骜不驯的不驯。
江和,和煦的和。
…………
无常断了一指,绝了当年情分。
“这双手又有何用。”
对于这断去的小指,无常并无半点心痛,他仍旧记得当年的选择,就算是现在也没有变。
曾经,有两个人站在面前,让他选择。
一位是剑客,一位则是拳师。
剑客一剑斩开了巨树,一分为二。
拳师一拳便震碎了眼前的巨树,满地碎渣。
不管是如何看,都是拳是更加厉害。
“你自己选,你要学什么?”
当问起他时,他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那剑客手中的剑。
“我要学这个。”
他指着的却不是剑客本人,是那剑客手中的剑。
那剑客却是有些不愿意,教了约莫三日之后,剑客便告诉他说道:“出去办事,待我回来之后再教你。”
剑客走了,无常坐在山崖之上日复一日的等着。
等待剑客归来,教他剑。
如今回想起来,他也不记得当初等了多久,他只知道黎明的太阳还有天黑之际的落日。
无常什么都没等到。
剑客离开之后便从未再回来过。
而他,也转修了拳法。
而当初用作练习的那柄铁剑也早已生锈。
第三百二十六章:试剑
徐州变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没有半点动静,也没有任何预兆,魔门便动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大动静。
如今的徐州城头矗立的早已不是大陈官兵,而是那披着‘天’字军旗的魔门天刑军。
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虽说魔门的人已经在来路上堵截那些传出消息的人,但终归会有漏网之鱼。
长安城外,一匹快马奔驰,见了那城门口驻守的将士,马上之人高喊道:“急报!!急报!!”
城门口的将士们听到这句话立马让开了道来。
这匹快马冲进了长安城,奔驰在这长安街头,朝那大陈皇宫而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拦着。
终是进了那皇宫之中,下马的那一刻,马儿终是累瘫在了地上,那人没顾马儿只身一人朝那清平殿内冲去。
“急报!”那人早已没了精力,连滚带爬地进了清平殿内,他抬起头,说道:“禀圣上,徐州叛乱,徐州叛乱……”
龙椅之上,萧乾眉头一挑,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
占领了徐州城后,魔门各处招兵买马,这世间的人总是会被利益所驱使,只要钱财够多便能买来人命。
仅仅在这徐州之地,寥寥数日,天刑军便从最开始的万余出头到了如今三万人的规模,这般迅速,实在让人惊叹。
江府之中,亦是蒙上一层阴霾。
徐州城发生如此变故,十一家富商都遭了难,就剩下江家一家幸免于难,江府中的奴仆杂役都人心惶惶,生怕外面的叛军冲进府中。
后院池塘边上,江柔捡起了地上的石子往那池塘里扔去,荡起水花,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道:“府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了。”
张伯站在她的身后沉默着。
江柔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张伯说道:“张伯,要不然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府里人心惶惶的,全都沉着个脸,爹爹还不让她出府门,她越待下去便越觉得心中沉闷,故而想出去转转。
“老爷交代,小姐你不能出府。”张伯说道。
江柔叹了口气,她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感叹一声罢了。
而在江府的庭院,张铭与江和对坐,互相对视着。
苏檀与闽管家站在庭院之外,没去打搅这二人,只是静静的看着。
江和收回剑意,眉头一挑问道:“你的剑意呢?”
“丢了。”张铭答了一句。
“丢了?”
江和顿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剑意那还能被称作剑客吗?”
张铭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摊手笑道:“本来就不是。”
“你要跟我比剑,可你连剑意都没有了,比了又有什么用?”
江和不解,剑者之间的试探在那剑意之间便能决定胜负,若是说连剑意都没有,那还有什么比的。
“只是想试试。”张铭说道。
尽管江和觉得没什么好比的,可张铭既然执意要试一试,那他也不会吝啬,再怎么说张铭毕竟帮自己女儿治好了病。
“既然如此……”江和点头,抬头问道:“那你的剑呢?”
“在这。”张铭笑了一下,只见他手腕一翻。
一柄玉剑从他袖中唤出,立于他的左侧。
又见一声剑出鞘,酒字剑化作一道惊鸿,立于他的右侧。
两柄剑悬在半空之中。
“御剑之术。”江和见到这一幕忽然来了兴致,多年以前倒是见过这御剑之术,只是不知那人如今怎样。
江和手举剑鞘,剑鞘指向了张铭,说道:“剑鞘足以。”
张铭微微点头,倒也不是江和自信,而是生命剑意本就注重生死,估计江和也是怕自己收不住手,免得误伤了他。
“小心了。”张铭道了一句。
庭院之外,闽管家见两人都站了起来,不由得眉头一皱,侧目看向苏檀说道:“苏小姐,我们得再退远些。”
“好。”苏檀听到这话答应一声。
庭院之中,微风荡起。
江和身上涌出剑意,霎时间连风都像是静止了下来。
“玉如意,去。”
张铭一抬手,玉如意化作一道惊鸿,至江和面门而去。
江和眉头一挑,抬起手中剑鞘,挡下了那柄飞剑。
“叮。”
紧接着剑鞘一转,只听一声脆响,那玉剑便被挑飞了出去。
“玉如意,断其后路。”
“酒字剑,断其前路。”
“去!”
张铭抬手落手之间,那柄被江和打飞出去的玉剑倒飞而去,绕至江和后方,酒字剑则是正面朝江和攻去。
江和探出一指,探向了眼前袭向他的酒字剑。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右手中剑鞘挡至后方,挡住了那柄玉剑。
只见江和面色一沉,轻喝一声:“破!”
一声震荡,两柄飞剑皆被震退。
甚至连江和的护身罡气都没有划破半点,那生出的剑气到达江和周身之后便被江和的罡气所泯灭。
张铭心想,或许这就是差距吧。
他一个半吊子的剑客,虽说有了两位绝世剑客的模子,但却无法掌握剑的用法。
张铭顿了一下,上前半步。
指尖一点,那两柄被震退的飞剑停了一下,再次化作两道流光,袭向江和。
这一次,可没之前的章法了。
御剑之术讲究的就是灵活多变,让人猜不透剑的走向以及意图。
两柄飞剑围绕在江和的周身,江和眉头一挑,后退半步,可那两柄飞剑却是穷追不舍,时不时探出一剑。
江和也只能做出抵挡,然而另一柄剑却又会在这时忽然探出,不得以之下,江和便只能躲开。
一击未中,那这两柄飞剑便会躲开,再次寻找机会。
江和抬头看向张铭他摇头叹道:“两柄不够。”
御剑之术确实麻烦,但也只针对少数的人,面对江和,两柄飞剑却是完全不够。
“再破。”
江和探出一指,指尖罡气环绕,这一指精准的打在了那柄飞驰的玉剑的剑身之上。
只听一声脆响,玉如意便被打飞了出去。
又见江和手中剑鞘随意一甩。
“叮。”
看似随意,可剑鞘却是打在了那柄酒字剑上,酒字剑亦是倒飞了出去。
随手便破去了两柄飞剑。
第三百二十七章:江和豪迈
“叮铃。”
两柄飞剑落在庭院石板之上,接连发出两声脆响。
这两柄剑本是活的,此时却又像是死了一般,没有半点动静。
张铭望着那落在地上的两柄飞剑,心中万分感叹,或许这就是差距吧,御剑之术却是难解,可在绝对实力面前也不过是徒劳。
倒是让他更好奇江和此人,当初张铭还未至宗师之境的时候,便可凭两柄飞剑大破宗师境高手。
可如今到了江和面前,却是毫无作用,只是随后一指一甩,便破却了这御剑之术。
“回来吧。”
张铭一招手,两柄落在地上的飞剑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江和放下了剑鞘,问道:“还要比吗?”
在他看来,这御剑之术连他的护身罡气都破不开,已经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
张铭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道:“最后一剑。”
御剑之术不行,那只有他亲手持剑了。
“好。”江和微微点头。
他倒不觉得烦,只是想让张铭认清自己,剑道一途若是想要修行至顶尖,剑意是不可少的,如今张铭没有剑意,不管怎样都是胜不了的。
张铭退后半步。
手臂一挥,玉如意化作流光落入袖中,接着便被张铭收进了系统空间之中。
手持酒字剑。
立于这庭院之中。
张铭侧目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字剑,望向江和,平静道:“我有一剑,世人皆称不似人间之剑,唤名,天外飞仙。”
江和手持着剑鞘,等着张铭出剑。
却见张铭一抬手,剑出惊鸿。
这一剑,唤作天外飞仙。
亦是那长安城外惊掠过天边的绝美一剑。
江和顿了一下,却是脸色大变。
显然,江和也没有料到竟是这样的一剑。
“铮!”
长剑出鞘,江和再没用那剑鞘做抵挡,因为他明白,这一剑光用剑鞘他是挡不住的。
“春来万物醒。”江和挥出一剑。
这一剑,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似有万物之力,生灵之命。
刹那之间,这庭院之中万物都被遮蔽了锋芒,只剩下了这两道剑光。
远处,闽管家与苏檀皆是被这两道剑光惊到了,心中莫名升起畏惧,退后半步。
却只见微风卷起了庭院内的花草,一旦吹过便被斩作两半,那根本就不是风,而是两道剑光之中漂泊而出的剑气荡起的波澜。
当那剑光褪去,庭院内已然化作光秃秃的一片。
却只见庭院中二者挺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和很是惊讶,刚才那一剑天外飞仙,没有半点剑意,却是让他有了些许压力,若不是及时拔剑,还真挡不住这一剑。
“好一个天外飞仙。”江和心中默叹了一声。
一缕发丝落下。
张铭顿了一下,伸手接住那一缕黑发,他无奈笑道:“还是江家主厉害。”
江和这个时候看张铭的眼神都变了,拱手说道:“承让。”
并无剑意还能斩出这样的一剑,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还有那一剑天外飞仙,真就如他所说的一般,不是人间之剑,与之比起江和也只不过胜了半分而已,还是在动用了剑意的情况下。
江和摇头笑道:“先是说好不拔剑,反倒是我坏了规矩。”
“不管怎么说,都是江家主胜了。”张铭说道。
这一次,张铭也意味到了自己输在了那里。
第一是剑意,张铭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剑意,两位绝世剑客的剑意要不得,最后被他给舍弃了,这是他的薄弱之处。
其次,便是不精于剑,无论如何,他对剑的把控都差了那么半点,这也是为什么最后一剑江和能斩去他的一缕头发,自身却毫发无损。
这时,苏檀与闽管家走了过来。
“家主。”闽管家上前查探,生怕是出了什么事。
江和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今天能见识这么一剑,才是最值得高兴的。
苏檀穿着那件青蓝长裙倾人城,缓步上前,有些担忧道:“掌柜可有什么事?”
“没事,不用担心。”张铭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见状苏檀松了口气,刚才可是把她给惊到了。
“闽南,去备酒来,我要与张兄弟喝上两杯,此次真是痛快,哈哈。”
江和大笑一声,确实是痛快,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动起真格来,虽说只有这么一剑,便已足矣。
张铭却是伸手道:“不用,我这儿有。”
说罢,张铭掏出了酒葫芦。
江和顿了一下,接过了酒壶,灌了一口,这一口酒灌下便感觉酣畅淋漓,喝一声‘好酒’,又将酒葫芦递给了张铭。
张铭接过了酒葫芦亦是大灌了一口,不能扫了兴致。
仅在一剑一壶酒之间,江和对张铭的印象大有转变。
剑客忠于剑,志同道合之辈不少,可若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剑道亦是不差的人却是很难,这也是为什么,剑客总是孤身一人。
张铭喝完擦了擦嘴角,手中的酒葫芦却又被江和抢了过去。
江和喝酒的样子很是豪迈,当头大灌,酒液顺着嘴角落下,流淌之衣衫之中,但他却根本就不在乎。
江不驯,亦是当年的江不驯。
“喝!”江和又将酒葫芦递给张铭。
张铭苦笑一声,看来今天是走不了。
“掌柜……”苏檀看向张铭。
张铭接过了酒葫芦,看向苏檀说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好。”苏檀沉默片刻,答应下来。
她顿了一下,却是又添了一句:“少喝些酒。”
“嗯。”张铭点头。
随即,闽管家送苏檀回去,而这庭院里也只剩下了张铭还有江和。
没有别的废话,只是二字:“喝酒!”
这些日子江府沉闷不已,江和亦是有些受不了,如今可以大醉一场,他自然不会错过。
张铭自然也不能拒绝,而且这些天却是有些沉闷过头了。
“哈哈哈,喝酒!”
听着江和的大笑声,这一个酒葫芦,两个人却是换着喝,怎么尽兴怎么喝。
张铭也见识到了这位江家主藏着的豪迈之气。
江和亦只是后来的名字罢了,他真正的名字,唤做江不驯。
桀骜不驯的不驯。
第三百二十八章:醉酒
他是酒馆的掌柜,但却并不是说就不会醉,从晌午一直喝到天黑,就算张铭的酒量再好,也难免有些头疼。
好在,江和最后是醉了,被闽管家给扶了下去,张铭这才得了解脱。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张铭离开了庭院。
本是打算就此回去休息,然而却见那房门前坐着的苏檀。
“你怎么在这?”张铭问道。
苏檀微微张口,却又顿了一下,说道:“坐会。”
鼻尖一嗅,苏檀便闻到了张铭身上的酒气,看来是喝了不少酒,于是便问道:“掌柜这是喝了多少酒?”
“不知道啊……很多吧。”
张铭揉了揉眉心,他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但具体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苏檀起身对张铭说道:“要不要去拿壶清茶醒醒酒?”
“不,不用。”张铭摆手拒绝。
倒也不是特别醉,只是喝得太多了些,有些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然而,苏檀却没理他。
“你去哪?”张铭问道。
谁知,苏檀却好像是没听到一样。
张铭见她没有回应,便不再发问了,自己坐在了那门栏上,头则是倒在了一旁的木门上。
喝得个不醉不醒的才是最为难受的,就好比他现在这样。
不管了,这头疼的确实有些难受,还是先躺会醒醒神吧。
片刻之后,苏檀端着一壶清茶回来。
却见张铭倒在那木门上,闭着双眼,好像是睡着了过去。
苏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走到了张铭的跟前,轻唤道:“掌柜……”
隐约之间,张铭听到了呼唤声,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然而却是有些不够清醒。
茶水顺着咽喉流淌入腹中,张铭只觉得腹中不再是那般翻江倒海,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舒服了许多。
“呼……”
张铭吐出一口浊气,闭上双眼沉沉地睡去。
苏檀起身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看着那睡去的张铭,她迈步走进了房门里,取来了被褥,盖在了张铭的身上。
夜已深了,烛火都已熄灭。
苏檀也回到了房中歇息。
而张铭则是坐在那门栏之上,头靠着门,盖着一层被褥。
已是秋末,这一晚上却是没有半点寒意。
………
长安城。
玉玲珑手挽着剑,看着桌上的书信,眉头微微皱起。
她收起了书信,起身走出了房门,见那客栈里竖着一盏烛火,而在那桌前坐着的则是正在倒酒的顾青山。
玉玲珑走下了楼去。
顾青山仰头将那一杯酒喝下,轻叹一声,闻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侧目望去,问道:“夜已深了,还不歇息?”
玉玲珑走上前去坐下,“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顾青山捻这酒杯砸了砸嘴,摇头说道:“这酒没意思,不如张兄的酒。”
他叹了口气,却不是在叹这酒。
如今的他已经站在了这座江湖的对立面上。
凉州一事,顾青山号召了整个江湖,事后所有人都只当他是站在了朝廷这一边,而他却没有去辩解,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也不怪别人会如此去想,这也是他早已料到的事情,只是这么多的人的压力,压得他有些难受。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这喝闷酒。
玉玲珑拿起桌上的酒为顾青山倒上了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说道:“玲珑倒是可以陪公子喝上几盅。”
顾青山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与之相碰。
如今,能陪着他的也只有玉玲珑了。
玉玲珑自然知道顾青山最近的状态不好,然而却不用她去劝,她只要陪着便是了,顾青山如今缺的是理解他的人。
这小小的客栈里,唯有这桌上的一盏烛火,一坛酒,两盏杯,还有这桌前的两个人。
玉玲珑陪着顾青山,直到将那一坛酒全都喝完。
玉玲珑抿了抿唇,开口说道:“玲珑要去徐州一趟。”
顾青山顿了一下,抬起头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玉玲珑点了点头,说道:“门派的事。”
顾青山心中微叹,也是,玉玲珑毕竟是青雨楼的行走,而将来也是要做掌门的人,怎么可能无时无刻跟在他这个闲人身旁。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我送你。”
“好。”
顾青山送玉玲珑上楼歇息,自己也回了房中。
知道玉玲珑要走,他莫名有些不舍,这世上能与他和的来的人很多,谁都可以少,但却不能少的了玉玲珑。
这半辈子,他都是一事无成,可玉玲珑仍旧愿意跟在他身边,等着他,顾青山自然也知道玉玲珑对他的情分。
两袖清风,一身恩怨江湖。
又怎么配得上如此良人。
他曾想过断了这份情,可却说不出口来。
万般无奈,也只有顾青山他自己才明白。
………
黎明,太阳从那山巅升起,光照进入千家万户。
在那门栏前睡了一夜的张铭睁开了双眼。
“我这是……”
张铭见自己在这门前竟睡了一夜,不由得苦笑一声,原来自己也醉了啊。
然而,自己身上却还盖了一层被褥,这就让他有些疑惑。
张铭明明记得没有这层被褥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隐约之间好像醉得昏沉的时候有人喂他喝了一碗清茶,或许也是因为那壶清茶,今早起来才没有头疼。
张铭扭头看向了苏檀的房间,房门紧闭,想来是还没醒。
这被褥应该是苏檀给他盖上的吧。
他砸了砸嘴,看着身上盖着的被褥沉默着。
“喵。”
一声猫叫,张铭回过神来。
侧目望去,却见那院墙之上站着的小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到那上面去的。
小七见张铭醒了过来,便跳了下来,然而它却是一身脏兮兮的,爪子上满是泥土,身上的白毛也变成了灰色。
“弄这么脏?你跑哪去了?”张铭提起了小七的后颈。
小七只能喵喵叫,可张铭却是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这些日子他也只是时不时能见到小七,整天都在江府里乱跑。
“咯吱。”
却听一声开门声,那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苏檀没挽发,披头散发地便走了出来。
张铭望了过去,却是忽然一愣,那青丝垂下,细腻温婉,不知是美了多少。
第三百二十九章:两情相悦
苏檀见张铭已经醒来,身形一顿走上前问道:“掌柜昨夜睡得可好。”
“啊,还好。”张铭点头谢道:“还是要多谢你。”
前些日子暴雨,又正值秋末,若不是有这床被褥,再加上喝了酒,说不定半夜张铭就要被冷醒。
“你起这么早?”张铭问道。
却见苏檀并没有穿那件倾人城,反而是穿起了当初来时的长衣。
苏檀说道:“一会要练枪。”
张铭微微一愣,却是反应了过来,他都险些忘了苏檀不单是个寻常女儿家,那柄银枪他也好久没见过了。
说罢,苏檀伸出双手,将耳后的发丝挽起,从那袖间摸出了那支玉簪,将发丝盘起。
“喵。”小七看着苏檀,与张铭一样的出神。
身为一只渣猫,必要的时候就要盯着小姐姐一直看,这是它的自我修养。
苏檀走进了房间里,转眼间便手持着银枪走了出来。
房门前是一片平地,倒是一块能练枪的地方。
因为在凉州受了伤,她也有好些日子没练过枪了,枪一上手便有些蠢蠢欲动。
“呼。”
长枪荡起微风,扫起了那院中的落叶。
挑、刺、扫、横,枪出游龙。
这个时候的苏檀,可没了这些日子的女儿姿态,俨然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与当初凉州沙场上一般模样。
不过片刻,苏檀身上便冒起了白气,额头上也露出了汗珠。
站在一旁的张铭抱着小七,见苏檀停了下来似乎是要休息片刻,于是便问道:“你这枪法从哪学的?”
“江叔教的,爹爹的枪法。”苏檀答道。
张铭微微摇头,却是觉得有些不妥。
张铭没学过枪法,可是却能看得出来。这套枪法主攻,但也只有攻没有防,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当初的苏狂能驾驭的了正是因为那股不要命的冲劲,可苏檀怎么又能比的了苏狂,这样的枪法反倒是有些不适合。
但张铭也只能看出问题,如何解决他却不知道,枪法这种东西他也没有。
苏檀歇息片刻之后,抹了把汗后,又继续练起了枪。
其间这院中只有长枪舞动的声响。
张铭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不知不觉之间,那艳阳高挂,江府内也飘出了淡淡的饭香气,已经到了用早膳的时候。
苏檀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她将那长枪放下,小憩片刻。
在张铭眼中,苏檀有时似那江南女子,温婉秀气,有时却又好像天不怕地不怕,这般差异巨大,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但也是极好。
早间江府的下人会来伺候着梳洗,端来一盆水,苏檀才练了枪,浑身都是汗水,自然要好好打理一番。
张铭则是去给小七洗澡去了,这家伙整天乱跑,弄得一身脏,尽管小七很是抗拒,但在张铭的压迫之下它也不敢乱动。
“喵!!”
浑身的毛发都沾着水,湿漉漉的,小七挠了挠胡子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张铭见小七身上不再掉毛,不由得疑惑一声:“不掉毛了?”
“喵。”小七瞥了一眼张铭,它早就不掉毛了。
“嗯。”张铭点头,不掉毛最好,“不过,你这毛也该剪剪了,太长了不好。”
将小七身上给擦了个干净,张铭便抱起它准备去用早膳。
却见房中苏檀正拿着一柄木梳,看着铜镜正在梳头。
感受到门外的目光,苏檀回头看去。
张铭眨眼说道:“为什么不让下人帮忙?”
苏檀说道:“不习惯。”
她可从来没过过这样的生活,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梳头,虽说江府早间有下人伺候起居,可她却觉得别扭。
苏檀抿了抿唇,手中木梳顿了一下,看向门外,说道:“不如……掌柜帮我梳吧。”
张铭愣在门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喵。”小七抬起头看了一眼,用爪子拍了拍张铭的胳膊,似乎是想提醒张铭,这么好的机会可别错过了。
“啊……”张铭回过神来,长吁一声,答道:“好。”
说罢,他走进了房中,来到了苏檀背后。
苏檀心中微颤,本是她提出的,可这个时候她自己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梳子。”张铭道了一声。
“嗯。”苏檀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木梳递给了张铭。
“帮我抱着它。”张铭将小七递给了苏檀。
张铭接过木梳,挽起了苏檀的长发,淡淡的清香飘入鼻尖,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长发,梳理着那乌黑的长发。
苏檀抱着小七,挠着它的下巴,心中有些不安。
房间之中安静了下来,甚至能听见两个人的呼气声。
苏檀望着铜镜中,身后的人细心地梳理着她的长发。
这般暧昧,却是已经超出寻常之间的关系。
苏檀在戏台上能唱得了那凄美的爱情,可自己却不懂得什么是情,更是不解。
苏檀却并没有因此而慌了神,反而是平静的问道:“掌柜你说……你我之间到底算什么?”
张铭手中的木梳顿了一下,又继续梳理起了她的发丝,平静答道:“你觉得呢?”
“江叔跟我说过,寻常女子若是唤别的男子梳头,他也不曾拒绝,那便是两情相悦。”
苏檀看着铜镜中的人儿,心中乱作一团,待张铭回答。
此话一出,这房间内却是沉默下来。
小七趴在苏檀怀中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这两人。
张铭叹了口气,放下了木梳,他站在苏檀的身后,开口说道:“今朝二十有三,听过也见过许多的儿女情长,可我自己却不懂什么是情,若是说两情相悦,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苏檀却是笑了一下,说道:“那真是巧了,我也一样。”
“不过。”张铭也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若唤我替你梳头,我亦不会拒绝。”
苏檀愣了一下,回过头去。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有淡淡的情愫,但更多的则是迷茫。
但其实,在苏檀心中,有张铭这句话就足够了。
你若唤我替你梳头,我亦不会拒绝。
她想,或许,这就是江叔说的两情相悦吧。
张铭笑了一下,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