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二爷要体面些死
边关多年是非不断,尤其是在那黄沙大漠边界之处,多年以来盗匪猖獗,更有北漠人虎视眈眈,此次北漠入侵,周围小镇村落皆是被屠了个干净。
有人迈步来此边域,他顿了一下,抬起头来,那斗笠下的面容露了出来,有些俊俏,但却也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在他面前,是遍地的残渣还有烧毁的墙壁,这儿曾经是边域的一处小镇。
风沙唤起,吹起了斗笠剑客一旁倚下的发丝。
清风不过半点微凉,却伴黄沙。
斗笠剑客驻足许久,最终压下了头顶的斗笠,朝前方走去。
此处,除了那残痕,什么都没有剩下,他也没必要再此多留。
北漠人弑杀,每夺一城便屠尽城中百姓,不管是城池还是这边外小镇,他们都没有放过,烧杀抢掠,就如同盗匪一般,毫无半点人性。
“啸!”
却只见一只雄鹰盘旋而下,斗笠剑客抬起头来。
斗笠剑客伸出了手,只见那雄鹰落在了斗笠剑客的臂膀而上,在苍鹰的脚边别着一个小竹筒。
剑客取出竹筒里的信,看了一眼,口中念出二字:“大捷……”
信里写了凉州战事扭转,大捷,而后面的内容这是唤他回宗门,此次是他不顾师父反对执意要出来,唤他回去也是必然的事。
剑客拍了拍苍鹰的头,说道:“你回去吧。”
“啸!”
苍鹰好像是听懂了剑客的话一般,双开双臂飞掠而去,眨眼之间便盘旋上空,随之远去。
斗笠剑客将信捏在手心之中,运转内力,再张开手时,信已然变成了一滩粉末,风一吹便没了踪迹。
斗笠剑客继续朝着前方而去,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过那信写的内容。
……
边域不安宁,距离这边域稍远有一小村。
远处村子里有侥幸活下来的人逃难于此,告知了北漠侵城之事,之后这儿的人便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村子,去了安全的地方。
可也有人…没有离开。
这儿是他们世代生存的地方,宗祠在哪,人就在哪。
宗祠前,正有一个孩童坐在台阶上,拿着一根树枝在撑着下巴。
在那宗祠里,正有一老者身材消瘦,穿的也破烂,花白的胡儿头发,端着三炷香,拜那宗祠。
孩童扔下了树枝,回头问道:“二爷,村里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祠堂里的老者将那手中的三株香插在了香炉之中,转身走到了那孩童身旁,问道:“傻馒头,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馒头望着老者,说道:“二爷去哪,馒头就去哪。”
被孩童喊做二爷的老者叹了口气,他伸手摸着孩童的头儿。
这儿不过就是个小村罢了,边域事发战乱,这儿离的远些,因此这个小村在这儿活下了将近百年,逃过了数劫。
祖上的老一辈迁徙至此,为的是开阔疆土。
老者从小便在这长大,他看向馒头,说道:“傻馒头,你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又没馒头给你吃。”
馒头摇了摇头,答道:“二爷不用给馒头。”
老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摸着孩童的头儿,沉默不语。
宗祠里有四十三座灵牌,常年香火不断,供奉不减,老者从加冠之时便开始守卫宗祠,一直到他老到这幅模样。
北漠人已经杀到了邻边的村子,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子也将会迎来这百年来第一次劫难。
老者离不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他但馒头不同,还有大把的岁月未有度过,不该留在这里陪着他这个要入土的老头儿。
老者沉默片刻,对身旁的孩童说道,“明早,二爷送你出去。”
“去哪?”馒头疑惑道。
老者沉吟片刻,却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这一辈子里他就没去过别的地方,该送馒头去哪?他还真答不上来。
老者挤出了一抹笑意,拍了拍馒头的脑袋,说道:“去玩。”
入夜。
边关沙尘不断,尤其到了晚上,更是要关紧门窗,若是不然第二日起来时屋内必定满是沙尘。
老者坐在床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馒头。
馒头睁着眸子,问道:“二爷还不睡?”
老者笑了笑答道:“这就睡。”
想起要送这小娃娃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但却又不得不送走,他可以陪着列祖列宗留在这儿,但这娃儿不行。
“踏踏踏……”
却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老者惊的站起,连忙跑到了窗前。
馒头疑惑了一声,坐起身问道:“二爷,怎么了?”
透过破旧的窗,老者见到了那一团团火光,那战马之上的人裸露着上身,手中拿着一把长刀,身形壮硕。
“北漠人!”
老者镇定下来,他快步走了馒头身旁,拉起他道:“快跟二爷走!”
老者将馒头拉出了房外,侧目看了一眼,拉着馒头奔赴了祠堂。
老者喘着粗气,而身后跟着的馒头也是满脸涨红,他跟不上二爷的步伐,纯粹就是被拉着走过来的。
村外传来了嘶喊声,馒头也不傻,若是不错的话,那些便是当初村里人说的北漠人吧。
走到哪宗祠里,老者匆忙的掀开了地上的一块木板,木板下是一个挖好的大坑,老者将馒头拉了过来,说道:“进去!”
馒头却是反抗退后半步问道:“二爷呢?”
老者有些急,睁目道:“管这些做什么,快些进去!”
馒头摇头,盯着老者说道:“二爷去哪,我就去哪。”
“你这娃娃……”老者更加焦急了起来,他直接一把抓起了馒头,将他扔进了那坑里。
“二爷……”馒头想爬出来,可是却又被老者按了回去。
老者压着他喘着粗气叮嘱道:“傻馒头,不要出声,千万不要出声,听清楚了吗。”
老者也不等馒头的回答,拿起了一旁的木板便盖了下去,又将那宗祠里的长桌压了上去。
馒头急的哭了出来,却没有足够的力气能够顶出去,只能哭泣着喊着二爷。
老者松了口气,再次叮嘱了一句:“千万不要出声。”
说罢,老者迈步,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守卫了一生的宗祠,阔步而去。
………
………
北漠人袭杀而至,到了此处的村落,长刀上还沾的有鲜血,也不知是那个村子遭了殃。
数匹战马停在了这村落前,却不见眼前这个村子有半点火光。
而在那村口之前,北漠人看去。
却只见一个老者坐在椅子上,穿的体面,手中还拿着一把破烂的扇子。
他抬眼看向那村口前的北漠人
“馒头喊我一声二爷,二爷我也要体面些死。”
第三百零一章:往后要做他的影子
黎明降临。
边关村落依旧是那般寂静。
一声声惨叫响起,打破了这份黎明的宁静。
“铮。”
长剑染血,戴着斗笠的在那尸首上擦去了剑上的血渍收回了剑。
在他的周围,满是尸体,还有无处可去的马儿。
尸首分离,每一具尸首皆是被划破了脖颈或是胸口有一个血洞,地上被这十余个尸首的鲜血所染红。
边关被破,没了防守,身处北漠边域的北漠人便大肆过境,屠戮大陈边关的百姓。
一路走来,斗笠剑客已经见了许多被屠戮过的村落,到此都已经记不得是第几个了。
剑客轻描淡写的斩去了这十余个北漠人,嘴里喃喃着:“五十三…五十四……六十七个。”
至此处,已经杀了六十七人。
但却没有半点欣喜,因为他来晚了。
他抬起头看了,见那村落里已经没了人影,在那村口还有一个倒下的老者。
剑客走上前去,看向了那倒在村口的老者。
这个没了气息的老者穿着体面,只是血渍脏了衣物,在那一旁还有一柄折扇,平整的放着。
边关小村多为贫穷,这老者的穿着却是如此的光鲜亮丽,剑客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迈步走进了村子里。
他想看看,还有没有活人在此。
这个村子不算小也不算大,放眼望去约莫有十几户人家,但一路走来,剑客却只在那村口见到了一个死去的老者。
“都走了?”剑客挑了挑眉。
应该是这样,这村子里的人应该是得到了消息逃离了此处,只是,村口的死去的老者为何没有走。
剑客走进这村子里,果真一个人都没见到,连尸首也没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侧目望向了一旁,目光所致是这村落的宗祠。
斗笠剑客迈步走进了宗祠里。
越靠近那宗祠,剑客便越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气息,他心道:“果真有人再此。”
逐渐走进,他停在了那桌前。
低头看去,桌下放这一块木板,那微弱的气息就在木板之下。
“砰。”
剑客一脚踹去了桌子,伸手掀开了那块木板。
却只见一个孩童抱着双腿,眼中布满血丝,脸上依稀可见的泪痕,馒头抬起头,睁着眸子望着剑客。
………
………
边关的树下立起了一座孤坟。
剑客站在一旁抱着双臂,长剑依旧挂在他的身侧,微风荡起风沙好像是迷了他的眼,但对他来说却是无所谓。
在那孤坟前,有一孩童跪坐在地,烧着一沓纸钱。
孩童眼眶红润,却没留下泪水,因为,那些泪水已经在被他流干了。
坟里埋着的人孩童唤做二爷,那墓碑上也只写了二爷两个字,他记得二爷却不知二爷到底叫什么。
馒头一张张的烧着纸钱,目光呆滞。
村里人都唤他傻馒头,可他却并不傻,他什么都明白。
馒头放不下的是二爷,而二爷放不下的是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你叫什么?”斗笠剑客问道。
坟前跪着的孩童无力的答道:“馒头。”
“怎么取这个名字?”
“二爷说馒头是好东西,吃的饱,不饿。”
斗笠剑客沉默片刻,又问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走了吧?”
馒头侧目看向剑客,答道:“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走。”
在剑客看来,守在这个村子里是万般凶险的,最近边关地域从来都没安定过,他都已经杀了好几拨人了。
“二爷舍不得这里。”馒头再烧去一张纸钱,手中的纸钱也快所剩无几。
“那你呢?”
“舍不得二爷。”
剑客沉默了下来,思绪飞扬他眼前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幕,剑客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摇头抛去脑海中所想。
眼前的这个孩童,跟他以前一样傻。
对馒头来说,这个村子里他唯一挂念的人只有二爷,是二爷一手将他给养大的。
孩童坐在那宗祠前的阶梯上,拿着跟木棍戏耍着地上的蚂蚁,祠堂里的老者每日上香拜祭,春去秋来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年头。
老者舍不得这个地方,这辈子都未曾离开过这里,活在这儿,死也死在了这儿。
村里人都说二爷是个蠢人,为了这点事不要命。
但馒头却明白二爷只是不想解释罢了,二爷是这村里最后的一个长辈,那一份归属感是这村子里所有人都没有的,他们不会明白,这个地方在二爷心中地位。
二爷守了一辈子……
馒头终于烧完了纸钱,剑客也当这一切都已结束。
馒头起身,侧目看了一眼剑客,说道:“能帮我再做块灵牌吗?”
斗笠下的人看向了孩童,顿了顿答道:“可以。”
拔剑抬手,眼前的那棵树被削下了一块,眨眼之间不知出了几剑,便修整出一块灵牌般的模样。
“刻什么字?”剑客问道。
“还是二爷。”
片刻后,馒头抱着这块粗糙的灵牌去了这村落里的宗祠。
他将那块刻着‘二爷’的灵牌放进了祠堂里,于那四十三块灵牌如今已经有了第四十四块。
“这样,二爷就不会孤单了。”馒头嘀咕道。
馒头退后两步,来到了香炉前,他学着当初二爷的模样找来的三炷香,烧起纸钱,点燃了手中的香。
馒头端着这三株香立在宗祠堂前。
刹那间好似有一个老者的身影与之重合。
二爷说,他还小,等到加冠之年才能进来上香,如今却是坏了规矩。
但馒头却不在乎,这个村子都已经快不在了。
一拜,拜二爷。
二拜,拜列祖列宗。
三拜,拜万事昌顺。
在馒头心里,二爷永远都在最前。
剑客望着这一幕,孩童最大的遗憾便是懂事太早,眼前的这个娃娃已经留下了遗憾。
将那三炷香插进了香炉里,馒头回头看向剑客,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剑客摘下斗笠,这个娃娃比他想的要聪明。
剑客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影子。”
边关疆域,黄沙大漠之下。
有一剑客头戴斗笠,带走了一个本该身处此地的孩童。
那个孩童答应了剑客,往后要做他的影子。
第三百零二章:最暖的酒
当你胜券在握时,总是会出现变故。
巴赞布身为如今草原的王,他统一了一个又一个混乱的部落,南下攻城,他深刻的记得当初父亲败在陈人手中时的那般无奈,草原猛士如此凶悍,三番四次敌不过陈人。
草原是他的,为何每年又要为大陈进供,他是草原的王却始终活在了大陈皇帝的眼下,这不是他想要的。
广招能人,了解大陈,他做好了十足的打算,南下攻城,将当年父亲的屈辱全都洗刷,可到头来,却仍旧是计差一筹,到底还是败了。
“为什么,这世上还有比巴图鲁还要勇猛的人。”巴图鲁是草原上最勇猛的人的称呼。
巴赞布统一了人心,他已然是一个合格的统领,但是在大陈江湖人的绝对实力压制下,他也无可奈何。
江湖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些人,若不是因为这些说不定他也不会败。
他不服!
可那又如何,英雄总有迟暮之时,北漠沉寂多年耐得住寂寞,此次已然是巴赞布最后的挣扎,往后…可能就没有往后了。
………
“咳咳。”
军帐之中,躺在床上的苏檀眉头紧皱,却只见她咳嗽了两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痛处,疼的她咧起了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是在这军帐之中,愣了一下,她回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一幕幕。
“他……”苏檀嘀咕着,回想起昏迷之前那张面孔,她抿了抿嘴。
当时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小将,如今却是露出了女儿姿态,亦是脸红不止。
她攥着被褥,想着那时候的场景,久久没能回神。
小七躺在床边上,平日里它就懒,到了这军中依旧是懒,一天要就睡五六个时辰,能见它醒来也是难得。
“呜~”小七伸了伸爪子,像是醒了过来,它伸出爪子放在眼角,像是在揉眼睛一般。
苏檀被小七的叫声唤回了神来,她转头看向了才睡醒的小七。
小七一睁眼便见到了漂亮姐姐,顿时便精神了,竖起耳朵奶声奶气的叫唤了一声,“喵~”
苏檀微微一笑,本想伸出手抱起小七,手臂上却又伤在,稍微动弹伤口便有可能裂开,于是只好用左手将小七揽入怀中,问道:“掌柜呢?”
这白猫很聪明,她是见识了的,所以才这么问,若是不然她也不会跟问一只猫问题。
小七顿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它也是才醒才不知道张铭去了哪。
那个没良心的每天就是乱窜,以前天天摸着人家的头,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一个,想着想着小七便露出了一副嗔怪的模样。
苏檀见状也没再问了,手掌抚在小七的额头上。
她掀开了被褥,却发现身上还有好些处伤口,肩膀、小腿、右臂,自己的衣物也被换了去,白皙的肩部裸露在外。
苏檀沉默片刻,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披风,披在肩上。
出了帐中,军帐里的将士们皆已歇息,还有些这是坐在一旁聊着闲话。
苏檀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然挂着一轮明月,此时已经是晚间了不知几时几刻。
“我这是睡了多久?”苏檀心中疑惑,披着披风的她朝着外面走去。
小腿有伤,每走两步便停一步,就好像是瘸子一般。
她在那人群之中寻着,却始终没有见到要找的人。
当她抬起头时,终是在那城头之上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城楼之上。
张铭望着,尽管所见之地是一片荒芜,而在他身旁这是躺着两人,面色潮红,满口酒气。
胡言与孤殃打月儿刚升就喝到了现在,孤殃嫌张铭卖给他的酒不够烈,胡言也是个冲动的主儿,也说那梅花酒太柔了要烈酒,一直在张铭二胖叨叨,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张铭就把游人醉给他们了。
于是乎,这两人便醉倒在了这城楼上。
顿时遍安静了。
能吹吹这西北的风对张铭来说还算不错。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仰头灌酒的张铭顿了一下,回头望去,却见苏檀披着披风散乱着头发朝他走来。
“你怎么到这来了?”张铭怔了一下。
苏檀如今也不是那个柔弱的戏子了,就那点伤昏睡不了多久。
“咳咳。”苏檀有伤在身,动弹一下胸中便有不适,咳嗽了一声。
她舒了口气,抬头问道:“掌柜这么晚还不歇息,又来吹风?”
“……”张铭听到这话有些无奈,说道:“是,又来吹风。”
张铭看向她,挑眉道:“你这伤不算太重,但伤口才愈合,还是少些走动的好。”
“不碍事。”
对苏檀来说不过是伤罢了。
张铭也知道苏檀就是那性子,也没再劝说,反正苏檀也不会听进去。
苏檀上前站在了张铭身旁,顺着张铭的视线看去。
凉州城外是一片荒芜,照着城头的火把依稀可见晚风荡起的黄沙,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
张铭余光看着苏檀,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檀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晚风吹起她鬓角的发,淡淡的幽香传入张铭鼻尖,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张铭顿了一下,说道:“这儿晚间可有些冷。”
苏檀未答,却是反问道:“掌柜不冷吗?”
“不一样,你是女子。”张铭说道。
苏檀转过头看向张铭,说道:“掌柜又瞧不起我?”
张铭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该罚!”苏檀扬眉说道。
张铭见她这幅骄哼的模样不由得一笑,说道:“那好,你说罚什么。”
“罚你请我喝酒。”
“行,酒我这有的是。”
说罢,张铭将手中的酒葫芦递给了苏檀。
苏檀接了过来,打开了酒塞便往嘴中灌起了酒来。
月光照亮了那晶莹的酒滴,也照亮那这位美人儿。
她似这世间最为绝美的刀。
张铭愣了一下,连忙撇开目光。
苏檀放下葫芦,摇头道:“掌柜给错了,不是这酒。”
酒葫芦里装的是梅花酒,苏檀爱喝的是那将军行。
张铭淡淡的开口说道:“夜里冷,梅花酒能暖身,你受了伤,就不要喝烈酒了。”
苏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只觉得心中一暖,口中却说道:“掌柜不实在。”
苏檀仰头,梅花酒入喉。
心中暖意不止。
她见过最暖的人,亦是她喝过最暖的酒。
第三百零三章:有始有终
苏檀从不是一个将话藏在心中的人。
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从不藏着掖着。
就如当初夜里,她身着白袍提着长枪,尽管那时她只是一个没有半点武艺在身的戏子,仍是孤身一人去了那城外长亭。
生死无论,随性而为。
这是她。
她喝了杯酒,酒暖人心。
她说酒暖,可心里却说着人暖。
她迷茫了,戏子十年,习武半年,她从未像现在这般犹犹豫豫过。
她曾是个戏子,听了太多书生女子的爱情故事,可自己却从未经历过,更不明白自己对张铭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便是书里说的情?
“回去吧。”
苏檀回过神来,细声应道:“好。”
走向城楼,张铭用余光看着身旁的这个女子,苏檀不懂情,张铭亦不懂。
上辈子他便一直是一个人,这辈子约莫月是。
情情爱爱他也见了多了,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琢磨不透。
他心中对苏檀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一切有始有终。
北漠人终究是被杀破了胆,成千上万的尸体堆在了北漠边域。
北漠人的尸体和头颅全部堆积起来,盖上泥土夯实,筑成金字塔形状的大土堆,成就了数丈高的京观。
浓厚的血腥味散发出来,远远望去便生出一股寒意。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成千上万!
犯我家国,屠戮百姓,必当血债血偿,十倍奉还。
巴赞布满脸污渍毫无血丝,散乱着头发,他被北凉将士压了上来,跪在了地上。
将军看向此人,沉声道:“巴赞布,抬起你的头,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他红了眼,却不敢抬起头去看那京观。
说到底是他害死了这些人,他败了也再没脸回去了,部落的人只会当他是个笑柄,数落他耻笑他,这些死去的人哪一个不是有亲人,扔在等候这他们归来,是他害死了这成千上万的人。
他没脸去看,更没胆去看。
“你没胆子去看吧,到了黄泉他们会说是你害死了他们,巴赞布……”将军低头,冷声说道:“是你害死了这些人。”
“哈哈哈……”笑声苦涩,巴赞布身形摇晃着,答道:“你说的对,是我害死了他们,我也没胆见他们。”
将军睁着双眼,厉声说道:“你不敢看,那我问你,我凉州将士的死又该怎么算,他们的妻儿子女都还在家中等着他们凯旋而归,可如今却只能收到噩耗,你北漠的人是人,我凉州将士就不是了吗。
“巴赞布,就算千刀万剐都不够你死的。”
巴赞布始终低着头,只是自嘲一声说道:“用你们陈人的话来说,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将军起身,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巴赞布,说到:“你得在千万、千万万百姓眼前处死。”
巴赞布抬起头,瞪着眼前的将军,眼中满是血丝。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屈辱!
顾青山几人在那军阵之中,望向那跪在地上的北漠首领,这一战是他们胜了,巴赞布被生擒,注定是逃脱不了处死的命运。
巴赞布是一个成功的首领,但却有些盲目自大。
大陈,从不弱小,北漠宵小也从不说说而已。
巴赞布听了北凉将军的话,也明白了自己往后是什么下场,就如他所说,成王败寇,他是败了,但他却不忍这般屈辱。
忽然间。
“喝!”
巴赞布暴起,顶着数位压着他的将士,蛮力挣脱了数人,他伸手抽出了一旁将士腰间的长刀。
“将军!”
“小心!”
将军猛然惊醒,却未退半步。
“铮。”
只见银光一闪,见到那倒下的人,军阵中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北凉长刀划破脖颈,巴赞布手中长刀脱落。
他跪了下去,脖间那道血痕流淌着鲜血。
巴赞布宁愿自刎,也不愿受这般侮辱,让他在千千万万的陈人眼前死去,还不如就此了结。
所以,他选择了自刎。
这位再次统一草原的人心的王。
倒在了这大地黄沙之上。
将军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巴赞布死了是本将看守不严,此次本将不要半点封赏。”
“割下头颅,送回长安,一路示众,即刻启程!”
军阵侧方,楚航侧目看了一眼那被收起的头颅。
楚航嘀咕道:“何必呢。”
其实,巴赞布也不见得会死。
当今圣上萧乾或许并不会杀巴赞布,一了百了岂不是太简单了些,这可是萧乾的性格,再这么说都得囚禁,不断折磨巴赞布。
北漠汉子从不怕这些,巴赞布自然也不怕,若是不死,还能苟活下半辈子,如今却选择了自刎。
顾青山侧目看向楚航,说道:“他是草原的王,受得了酷刑,却不见得能受得了屈辱。”
这也是为什么,北漠人这般执着于侵犯大陈边域。
“也是。”楚航答应了一声,却是转言说道:“但在小爷看来啊,能活着比什么都好,总会有机会的。”
顾青山挑了挑眉,知道楚航又不正经起来了,摆手挥动缰绳说道:“走了。”
北漠大捷,不过半日便到了长安。
边域也安宁了下来。
这几日朝中谏言不断,更是议论纷纷,萧何也在等着,如今总算是奉上了所有人的口,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这次朝廷欠下了整个江湖一个大人情,天大的人情。
凉州城下。
将士们站满了城头,城门口一众将士们相送。
江湖人来此一遭,救了这凉州城,如今要走应当相送。
“诸位义士,来此一遭,救凉州与水深火热之中,如此大恩,必当相报,诸位义士还未留下姓名,还望莫要推脱,就刻在这凉州城头上吧。”
众人你看看我看看,却也不好驳了这将军的面子。
“那将军您听着。”
“本将就不听了,写在这凉州城墙上吧。”
“将军当真!?”
“当真!”
自那日起,凉州城墙上多出了数百个姓氏,却没留下名来。
李、楚、徐、舒、齐、苏……
这个天下从来不是靠着一个名来守着,但却能靠着一个又一个姓来守着,代表着天下所有人。
山河无恙,江湖无恙。
第三百零四章:亲手刻上,才能说是你
凉州城头之上,剑客与刀客看着那些离去的江湖人,未有言语。
孤殃,有一柄长剑,一个孤字,像极了那独行的剑仙独孤叶,可他为并不孤单。
胡言,有一把锈刀,十六年弃刀修剑,再拔刀时,已然悟出了自己的道。
刀客与剑客应是在这北漠沙场上最先败下阵来的江湖人,那战马奔袭直至城下大半个江湖的人都来了,那般恢宏场面,却没有他们。
胡言望着那些离去的江湖人,转头问孤殃道:“不跟着他们走?”
孤殃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算是江湖人,走不上他们的道。”
胡言沉默下来,没再提及此事。
孤殃侧目看向让,问道:“你又为什么不走?”
胡言沉吟片刻,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我没地方去了。”
除了这边域凉州,他便再也不知道去哪了。
倒不如就像是从前一样,在这黄沙大漠中做独行的刀客,不断打磨这柄锈迹堪堪的刀儿。
他们两人如今身负刀伤,二者杀了成百上千的北漠人,可却是那最没风头的两个人。
或许也只有些许将士还记得他们,相比起来记得更清楚的,应该是哪些四方而来的江湖人吧。
话虽如此说,可对二人来说却不在乎,这天下终归会有人来守,有些事也终归会有人去做,既然选了便没有什么风头之说。
剑客有那一腔孤勇,刀客依旧那般一意孤行。
就如当初相识那般,刺我一剑,还你一刀,两个从来独行的人自此相识,两者并立,却成孤影,刀客有剑客的影子
凉州城的城墙上少了许多姓氏。
少了胡姓,少了孤姓,还少了许多许多不愿写上的人。
城楼之下,张铭淡漠一眼,回过身去望向了前方的道。
苏檀侧目看了眼张铭,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在那城墙上留下姓来?”
“总有人会代我写的。”
“那不一样,只有你亲手刻上去的,才能说是你。”
“有区别吗,江湖无名氏不也挺好吗。”张铭笑了一下,挥动缰绳。
见那马儿跑的飞快,苏檀也跟了上去。
凉州之事,他们不过再次停留了几日,还未见到片中便已预料到了结尾,凉州将士会做好他们的事情。
江湖人替大陈守下了凉州,也替守下了这山河。
就如来时所说,皆是江湖无名氏,何来名与利,离去之时却也在那凉州城墙上留下了姓氏。
这也意味着只要城墙不破,这些姓氏将会留在这儿数十年甚至百年,直到被那风沙磨平棱角,在此受凉州将士敬仰,百姓传唱。
“驾!”
在那黄沙大漠之下,两道身影逐渐远去,马蹄踏起沙尘,在这西北荒凉之地,往南而去。
他说会有人代他写上姓氏,可那城墙上却没见有一个张字。
至此,凉州事了。
………
长安。
城门大开,禁军开道,数位将军在那城门口迎接。
凉州军甲端着巴赞布的头颅,战马步步向前。
穿过城门,那凉州将士们身上的肃杀之意直到现在都没散去,一眼望去便通体生寒。
那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都已经发臭,还夹杂着血腥味。
百姓们高声喊着诛杀外夷,但那将士们却是片语不发。
军队走遍了长安城,那一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见到了巴赞布的头颅,谁都会唤一声杀的好。
百姓是百姓,终究不知这其中的苦累,此次凉州损失了数万将士,这巴赞布的头颅又怎么换的回那些死去的人。
打了胜仗只道喜不道哀。
清平殿内,萧乾双臂平放在那龙椅之上,他侧耳听着身旁太监传来的消息,只是微微点头,摆手唤那太监下去。
“取下头颅,游街示众,嗯……”萧乾微微点头,嘴里喃喃着,闭着眼却是看出去喜怒来,这件事,凉王可从未跟他提过,却是先斩后奏。
萧乾自然也明白凉王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不满。
萧乾睁开眼,叹了一句:“做的很好啊,当赏。”
“来人!”
萧乾起身,唤道:“摆驾钦天监。”
钦天监门口。
萧乾站在那宫门之前,身后则是一众的宫中侍卫。
钦天监的大门是禁闭的,还未打开。
“太师,朕来看你。”萧乾唤了一声,却不见那钦天监内没有半点反应。
萧乾也不恼,就在这钦天监门口静静的等着,他相信孔悦会来迎他。
不出所料,不过片刻钦天监的大门便开了。
当今天子在这钦天监前却是掉了身份,进这钦天监都得求着进,这次也是孔悦给了他面子,若是不然,萧乾说不定还得在这钦天监门口等上许久。
萧乾迈开步子,走进了钦天监内。
这里对萧乾来说极为陌生,钦天监他来过,却也只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这钦天监大门前等着一夜,第二次则是太师邀他来,这是第三次。
上了阁楼,萧乾也见到了孔悦。
孔悦抬起头,只是淡淡道:“你是想问凉王的事,对吗?”
开口便是个‘你’字。
“是。”萧乾点头,上前坐下。
孔悦抬头看向萧乾,顿了片刻才说道:“如今你已是当今天子,过去的恩怨都已烟消云散,百姓称你为当世仁君,你也该坐好这仁君二字。”
萧乾却是摇头,说道:“朕是当今圣上,一言便可定人生死。”
孔悦望着他,微微有些无奈。
当初萧乾坐上太子的位置,闹的长安满风雨,多少人被他逼出了长安,而他也坐上了那个位置。
孔悦摆手,只道了一句:“凉王并无二心,圣上请回吧。”
孔悦也不隐晦着,直接说了出来。
萧乾看着眼前的孔悦,眼中却是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当初孔悦有意拥护三弟萧勇,而最后却还是他萧乾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也没有因此为难孔悦,反而万般担待,也从未动过孔悦。
萧乾不蠢,许多事他都会深思熟虑,孔悦可保大陈三百年不衰,萧乾也没有理由去动他。
“多谢太师告知。”
萧乾俯身谢了一句,转身退出了钦天监,孔悦的话他会听,但也不会全听了,有些事总得经过深思熟虑。
钦天监内,却是凭空多出了一声叹息。
第三百零五章:不醉不归
去凉州时在中途一城停留了半日,此地身处西北,却也临近长安,夹在凉州与长安之间,这座城池不大,仅能算做是小城。
进城稍作歇息,张铭打算去将那头小毛驴找回来。
回忆着当初的路,张铭来到了当初的马厩。
马厩的老板身形壮硕,留着络腮胡,穿了一件单衣在那马厩门口歇息。
见了张铭,马厩老板先是一愣,莫名有些熟悉,却是要回忆一翻。
张铭下了马,拍了拍这匹温顺的马儿,跑了一趟凉州,这匹马也变的有些消瘦,“我来还马。”
马厩的老板愣了一下,见了这马便想了起来。
人他可能不当记得清楚,可从他这里出去的马他却清楚的很。
马厩老板唤做许凉,在这城里卖马匹,本就是临近两座大成,生意自然也不会差。
“小兄弟这是才从凉州回来?”许凉起身问道。
张铭点头,问道:“不知我那匹驴儿还在不在?”
许凉笑了一下,答道:“在,自然在,我这就去给你牵来。”
“不着急。”张铭摆了摆手。
许凉听这话也不着急去给张铭牵来,则是坐下,给张铭沏了杯茶水。
“小兄弟喝茶。”
张铭点头坐下,笑了笑,说道:“我以为你要请我喝酒。”
许凉本就长的粗犷,又处于这西北边,相对于这边的风土人情,喝酒的则是更多,茶水则是比较少见。
许凉苦笑一声,摇头叹道:“小兄弟你是不知,我这是喝酒喝出了毛病,现在不敢喝了,这儿也未备有酒水,只能喝点茶水解解闷。”
“我这有酒,不伤身,喝否?”张铭说道。
“哪有酒不伤身这种说法,小兄弟莫要再开玩笑了。”许凉是不信的。
酒他也馋,可却不敢喝,就是因为喝酒他差点就没了半条命,如今已然是滴酒不沾。
张铭见他这样说也不再提了,再怎么说人也借了他一匹马儿,又帮忙喂了毛驴,得感谢一翻。
张铭身上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酒了,谁知道许凉竟然不喝。
许凉起身问道:“不知凉州如何了?”
“大捷。”张铭接着又说道:“数万余北漠人的尸首被铸成京观,如今还能见到。”
“砰。”
许凉听到这话拍桌而起,大喝一声:“好啊!!杀的好!”
凉州离这儿不远,他许凉也不过是一介草民,年少时也想过去凉州征战沙场。
可人这一生只有断断数十年岁月,错过了便再也会不有了,许凉也老了,年少时的想法如今也只能感叹两句,有了妻儿有了子女,也不再有年少时的那般热血了。
可如今,听到北漠大捷的消息,他仍旧会感叹一句杀的好。
男儿何不上阵杀敌,只是他不是了无牵挂,若是不然,那沙场上也能有他的一道身影。
想起此事,许凉的神色便暗淡了下来,坐下叹道:“我许凉是粗人,夸不出什么好话,就是佩服小兄弟你能去那西北大漠走一遭,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想去就去。”张铭笑到。
许凉摇头说道:“一身牵挂,这座城我都走不出去。”
“小兄弟跟我说说凉州的见闻吧。”
“那你可要好好听了。”
“必然。”
张铭从那凉州城下数千江湖人横推北漠军阵说起,又说起了剑客刀客,又谈及了几句江湖人。
张铭听故事的本事强,讲故事却将的不是很少,但许凉仍旧细致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每听到激昂之处便热血沸腾拍桌而起。
这般姿态,真就如他所说,是个粗人。
说是粗人,但在张铭看来其实倒也可以说是豪爽,有什么便说什么。
“小兄弟也是江湖人吧,这次凉州一行斩了多少人?”
张铭顿了一下,笑答道:“记不清了,十几个吧。”
十几个北漠人,那可是不得了的战功,北漠人可不好杀,但凡能杀上几个都是猛人,开口便把许凉惊到了。
许凉眼神一顿,连忙起身道:“小兄弟好武艺!”
“哪里……”张铭谦虚一句。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少了,但是还是把许凉给惊到了,当天他杀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他自己也只能说是很多,具体也不清楚。
“小兄弟等着。”许凉道了一句便匆匆离去。
张铭则是有些疑惑,不知他这是去了哪。
片刻之后,许凉终是回来了。
怀中抱着个坛子,坛子上还有些许泥土,也不知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
“这是酒?”张铭问道。
“是。”许凉点头道:“不说别的,凭小兄弟斩了十多个北漠人,我就破一次例,这酒藏了好些年了,我一直没动过,今日就开封。”
“你不是喝不了酒吗?”张铭问道。
许凉一摆手,无所谓道:“不管这些。”
许凉没给张铭说话的机会,匆匆忙忙的就开了封倒上了两大碗酒,淡淡的酒香飘进了张铭的鼻尖,这酒该是不差。
“来,小兄弟,我敬你。”许凉举起了酒碗。
这酒碗可不小,光着一碗就得有七八两之多的酒。
“好。”
酒碗碰撞,两个人仰头灌酒。
这一大碗的酒,许凉喝了个干净,张铭亦是如此。
“舒坦。”许凉叹了一句。
许多年没喝酒,如今再尝,这酒的味道一点也没有变,变的也只有他自己,倒是长了几岁。
“我有将近七年没喝酒了,今天是头一次。”许凉说道。
张铭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怔,说道:“是哥儿你看的起我。”
许凉摇头说到:“你是英雄,该是你看的起我才对。”
“来,再来。”
见许凉还要再倒酒,张铭连忙拦住他,说道:“喝我的吧,你请我喝你的酒,我也请你喝我的酒。”
酒葫芦递到了眼前,许凉顿了一下,也没犹豫,大笑道:“哈哈哈,好,喝酒,不喝可就是我不给面了。”
张铭照样是喝许凉的酒,而许凉则是拿着葫芦大灌了起来。
这位曾经也想征战沙场的马夫,如今见了从沙场而归的猛士,犹如见到了他自己曾经的梦。
七年没再沾过一滴酒的马夫,再一次端起了酒碗。
他说,他要喝个不醉不归。
“好酒!今天喝个不醉不归!”
第二百零六章:荒郊野岭
打退了北漠人,但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谁的仁慈都是有限度的,北漠三翻四次骚扰边域,往年只是敲打,如今却已经是过了那个度。
若不是为了民生,萧乾也不至于对北漠一忍再忍。
巴赞布的人头如今挂在长安城头,不过几日便已被途径的鹰鹫吃了个干净,而在这几日里朝中也传出风声。
北伐已定!
三十万大军即刻操练。
来年开春,要这北漠,弹指间灰飞烟灭。
凉州一事让这江湖有了片刻的安定,凉州而归的义士归了故地,摆酒大宴,喝了个不醉不归。
当然也有死在那沙场上的江湖人,想来已是魂归天际。
旗开得胜,沙场归来,但也不会忘了那些没能回来的人。
供上祭品,三拜九叩,点燃香火,长眠于这世间,这世间人也只当其是睡着了未曾老去。
在那往南而去的官道上,有一匹毛驴,一匹骏马。
缓慢的行着,驴儿上的人打望着这官道两旁的风景。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些花草树木,但却始终都看不腻。
张铭将此行当做是一场旅行,凉州便是此行终点。
他见识了凉州,见识了大漠,也不会错过这路边种种。
苏檀回头看了一眼毛驴上的张铭,心中微叹,开口说道:“掌柜你能快些吗,这样天黑前可到不了下一座城池。”
张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好,那就快些。”
小七从苏檀的怀里探了出来,爬上了苏檀的肩膀,对后面的张铭叫唤了一声:“喵。”
似乎是在嘲讽张铭跟不上来。
张铭瞥了它一眼,这家伙自大出凉州出来之后就黏上苏檀了,也不在张铭怀里待着了,典型的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渣猫,呸!
“白养你这么肥了。”张铭嘀咕了一句。
“喵?”小七怔了一下。
肥?居然说它肥?
这能忍吗!?
当然……
嗯,该忍还得忍。
虽然已经加快了速度,但是毛驴可不比苏檀的马儿。
苏檀为了等张铭放慢了速度,以至于天黑之前没能到达下一城,于是乎张铭与苏檀也只能在这外边过夜了。
点燃了火堆,张铭又在这野外抓到一只野兔,烤熟之后便当是今晚的晚饭了。
天色暗淡,苏檀撑着下巴,一手拿着树枝扒拉着火堆。
柴火噼里啪啦的响起,上面还架着一只剥去了毛皮的兔子,炙烤出淡淡的肉香味。
“熟了,吃吧。”张铭将烤兔子递给了苏檀。
苏檀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用,掌柜你吃吧,我不饿。”
张铭却没有收回手,看着苏檀道:“吃。”
苏檀沉吟片刻,无奈接过了那只烤熟的兔子,撕下了一块肉来放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苏檀眼前一亮,这肉…比她想象的好吃。
小七则是趴在苏檀的身后,它见到张铭杀兔子的时候就万分阻挠,总觉得是当初的那只小灰兔,可兔子最后还是死在了张铭手里,这会正记恨着张铭呢,理都懒得理他。
“怎么样?”张铭问道。
苏檀见张铭正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起微红,连忙低头答道:“好吃。”
“是太烫了吗,你脸都红了。”
苏檀听到这话猛的抬头,否认道:“没有,哪,哪有脸红。”
张铭一顿,经他这么一说,苏檀的脸更红了。
见苏檀脸红,张铭也明白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了。
早知道就不说了,这下子气氛倒显得有些尴尬了。
这荒郊野岭的,孤男寡女,让人不乱想都难,也怪不得苏檀会脸红。
苏檀吃的慢,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张铭。
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在这火堆面前,两人的喘息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张铭扒拉了一下火堆让那火烧的更旺了起来。
苏檀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烤兔子递给了张铭,说道:“你也吃。”
张铭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先吃吧,吃饱了剩的给我就行了。”
“那不行,你怎么能吃剩下的。”苏檀正色道。
张铭见她这幅模样苦笑一声,说道:“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我……”
苏檀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难不成你一口我一口吗,这也太过……
想到这儿,苏檀的脸更红了,她甚至都能感到那脸上的灼热感。
苏檀抿了抿嘴,将烤兔子塞进了张铭手里,说道:“我吃饱了,先休息了!”
说罢,苏檀便转过了身去,走到树后背靠着树坐下,闭上了眼。
张铭看着手中苏檀吃剩下的烤兔子头愣了一下。
他砸了砸嘴,有些无奈,摇头笑了一下,接着便吃了起来。
说到底苏檀也是个女子,在那北漠沙场上那般骁勇张铭是见识过的,如今见到她这羞涩的一面,不有得有些愣神。
张铭侧目看了一眼那靠在树下的苏檀。
不过,还怪可爱的。
火堆的火逐渐变小,两人背靠着树,气息逐渐平稳。
在那一旁,驴儿和马儿趴在地上时不时发出鼾声。
“喵~”小七蹑脚走到了苏檀身旁,爬到了苏檀身上,往她怀中拱了拱,闭上眼也睡了起来。
苏檀下意识的伸出手抚在了小七的身上。
月明星稀,皓月当空。
两人背靠着树,只是一树之隔,却能听清对方的气息声。
张铭睁着眼,却是没有睡去。
“睡了吗?”
苏檀听到张铭的声音,答道:“还没。”
“怎么不休息?”张铭问道。
苏檀轻声道:“睡不着,在这外面不习惯。”
苏檀顿了一下,说道:“不如掌柜的说些故事吧。”
“说故事?”张铭沉吟片刻,说道:“我落笔所写的故事确实不错,但是若是口述的话,我可不一定说的好。”
“不碍事。”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先前在酒馆里见掌柜你写的《萧仙》,只看了一半,不如就把这个故事说完吧。”
张铭听到这话顿了一下,“这个故事吗……”
回忆着,片刻没有回应。
苏檀听身后再没传来动静,以为是张铭睡着了,于是出声道:“掌柜?”
张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我讲你听。”
这个故事,足足讲到了天明。
第二百零七章:等我能解决那个麻烦
“掌柜不着急回去?”
苏檀见张铭没有一点着急,反而是边走边关注着这路边的景色,每到一城张铭总会出去转悠一圈,倒是像个旅者一般。
这个问题,张铭不知该如何回答。
回哪?建安?酒馆?
走出酒馆的大门时,他为的是见一见这个波澜壮阔的江湖,解决那些必要的麻烦,可这些天来,张铭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江湖是什么样的?似乎不是张铭所见的那样。
一切都好像很平静,凉州一行固然可以称得上是波澜壮阔,但却不是他要见的那个江湖。
张铭沉吟片刻,答道:“我可能,要再走走。”
“去哪?”苏檀侧身问道。
张铭摇着头,说道:“不知道。”
一直以来他都是漫无目的的寻着,长安一行是受人之邀,此番凉州又是投鞋而来,做什么事张铭都没有自己的目标。
就如他自己所说,不过就是去看看罢了。
看完了,也就没了。
“不知道?”苏檀疑惑一声。
“对啊。”张铭笑了一下,说道:“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一辈子待在酒馆不出来,可却总有人惦记着我。”
惦记他的人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钦天监监正,又怎么能让张铭安心呢。
苏檀听到这话也没有细问,只是说道:“我也无处可去。”
张铭侧目看向苏檀,顿了一下道:“你不一样,你有你自己的事,有自己的追求,而我,只不过是在等。”
苏檀不过就是想给他爹爹报仇,可是这仇却不好报,那个臭和尚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张铭看来,苏檀肯能是没机会了,但他也没说出来,也不好打击了苏檀。
“等什么?”苏檀问道。
“等我能解决那个麻烦。”
“等?等的来吗?”
苏檀有些不解,她可从未见过张铭练武又或是其他,在建安的时候每日也只是卖酒,闲坐。
张铭口中的那个麻烦应该不小,他本身的武艺也不差,等又怎么等的来机会?
张铭笑了一下,答道:“当然,等的来,只是早晚的事。”
现在他还敌不过孔悦,可往后却不一定了。
如今他不过是一个没有道意的寻常宗师,承了两位绝世剑客的剑道,又承了六指琴魔的琴艺,虽说弥补了空缺,但若是想说敌过孔悦,估计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说,那老道士也是一位陆地仙人,现在的张铭差的太多了。
而且,现在他连孔悦的底都不知道。
但也不是说没有机会,在这个世上他有一件赖以生存的东西,唤做系统,有这东西在,总是会有机会的。
“你说的那个麻烦有多大?”苏檀问道。
张铭沉吟片刻,说道:“不知道,但却很难,很难……”
他咬着这两个字,岂止是很难可以说透的。
“驾。”苏檀也没再问,挥动缰绳提上了速度,张铭见状也跟了上来,这驴儿总是走不快,但也不是说追不上。
他总是被苏檀甩的远远的,好些次都是苏檀在下一个路口等他,总是会慢上不少。
“前面有一处酒肆,在那歇息片刻吧。”
“好。”
这儿也不是别处,张铭记得当初自己就是在儿投鞋问路,从而才去的凉州。
进了酒肆里,却发现这里的小二换了人,来时是个消瘦的小二,如今这个却是有些年长。
“怎么换了小二?”张铭坐下后问道。
新的小二走了过来,说道:“看来客官是来过我们这店,不瞒您说,酒肆开在这儿总归是能遇上各样的人,话若是错了一句,便有可能会有杀生之祸,先前的小二……”
新的小二没有再说下去,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明白,先前的小二应是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这样吗……”张铭看向了这个新的小二,长着一张麻子脸,眼角的皱纹极为明显,张铭又问道:“那你呢?你知道这个还在这里做小二?”
那小二苦笑着摇头答道:“说白了就是为了几个铜子。”
“用不着奔上命吧?”张铭问道,这酒肆不大工钱估计也不多,就这么几个钱吸引力这么大吗。
小二叹了一声,叹道:“其实在这做小二也挣不了几个钱,可家中有妻儿子女,这么一大家子人都要我养活,据说明年开春又要北伐,赋税自然也要高上不少,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也是为了活着。”
张铭听到小二这话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有些事总会有人去做……
他倒是没想到这句话还能用在这里。
但这小二说的也不错,若不是为了活着,谁会奔命去求这几个铜子。
江湖不易,这世间百姓亦是不易。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天下总会有人志向民生百姓的原因吧。
人间疾苦,若是见多了,总会抱有改变这一切的幻想。
苏檀见张铭有些失神,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张铭回过神来,答道:“啊,没什么,就是些小事。”
“小二,上两盘羊肉,再来一壶酒。”
小二连忙道:“好嘞,这就来。”
说白了,这个小二也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苏檀有些好奇,张铭为什么能与这些毫不相识的人说上这么多话,一个两个或许还好,但这一路走上,当初城中的那个马厩掌柜许凉,以及这个小二,他的话似乎从未少过。
“掌柜似乎与谁都能说上两句。”苏檀轻声说道。
张铭顿了一下,笑道:“这又没什么,只要你愿意问,他们便愿意答,就如旅人一般,遍历山河可不光是看的山河,还有路途人和事,若是不然看山水也会看腻的。”
“不明白。”苏檀摇头道。
或许这也为什么她见张铭时总会有股亲近的感觉吧,不管是说话,还是喝酒总能让她静下心来,就好像是身上有股莫名的气质一般。
“慢慢就明白了。”张铭说道。
“客官,您的羊肉,还有酒!”
“先吃点东西吧。”
“好。”
走走看看,也不光是走走看看。
在酒馆的时候本就悠闲自在,行走在这外面,自然也得看全了。
这人间百态,一半在物。
另一半则是在人。
第二百零八章:酒越喝越无趣
江湖酒馆。
酒馆的掌柜总是不在,江柔也算是酒馆的老酒客了,自打两月前后就没怎么见过掌柜的身影,彻底成了甩手掌柜,如今却又找了个和尚来看酒馆。
第一次见念安和尚时她还有些惊讶,心想张铭怎么找了个和尚来看酒馆。
这和尚也好生怪异,看似随和,但却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江柔每日来这儿喝酒,都会忍不住打量这个和尚,总觉得怪怪的,但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再说这酒馆,比起从前,如今这酒馆却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来喝酒的人也只有这么几个人,而且还越来越少。
没了以前喝酒时的那种感觉了。
这些日来,早间也只有熊婉婉与江柔同行来酒馆,喝完酒便走了,等不到后来人。
一壶梅花酒,一壶将军行。
两人随意坐下,念安和尚端上了酒来。
江柔喊住了念安,问道:“那个,张掌柜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念安答道。
江柔听到答复点了点头,随即便招呼念安离去。
她给自己倒上了酒,看着杯中的梅花酒,微微有些失神。
熊婉婉抿了一口将军行,见身旁江柔心思游历,不由得问道:“妹妹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呢?”
江柔叹了口气,说道:“姐姐,这酒越喝越没意思了。”
“怎么会?酒的味道又没变。”
“我说的不是这个。”江柔撑着下巴。
往常时候还有许多酒客与她闲聊,她会觉得很有意思,酒馆里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可如今却是不同了。
江柔撑着下巴,有些慎怪般的说道:“掌柜他游手好闲,如今连酒馆都不管了。”
熊婉婉也觉得江柔说的很有道理,如今的酒馆确实不如从前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江湖酒馆的掌柜都不着急。
这事,说到底还是掌柜的原因。
“不说这个。”熊婉婉问道:“妹妹,你那病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江柔答道:“经脉通了后张伯教了我些运转内力的法子,如今已无大碍。”
“那便好。”
江柔话音一转,说道:“过些日子,我要回徐州了。”
熊婉婉看向她,江柔解释道:“上次爹爹就吩咐舒哥儿来建安找过我,来建安已有半年,总归是要回去的,往后妹妹可就不能陪着姐姐来喝酒了。”
熊婉婉笑了一下,摆手道:“不碍事。”
“姐姐喝酒。”
“好。”
柜台里,念安和尚侧目看了一眼,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便不再关注。
他以前不经常来这儿喝酒,也不清楚这酒馆的变化如何。
但听她们所说,酒馆确实是不如从前了。
可这也怪不了张铭,张铭本是就不是个管事的主,再说他本就是这天地间的变数,许多事情都不能如他的意。
他也是人,管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在那酒馆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的老者看着官道上。
“喝酒吗?”
张伯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后的和尚,却是很快转过了头去,那掌柜他惹不起,这个和尚他更是惹不起,能不招惹最好。
念安见他没有回答,却是坐了下来,又问道:“酒馆真就不如从前了吗?”
“嗯。”张伯答道。
他是江家奴仆,跟在江柔的身旁,也在这酒馆见识了半年有余,他是亲眼看着酒馆的客人越来越少的。
就如江柔所说,这酒确实喝的越来越没意思了。
往常,张伯还能听听酒馆里的酒客闲聊,如今却只剩下了这官道上的寂寥。
念安沉默片刻,说道:“或许,他们只是在忙。”
这心也不该他操,只是如今他替张铭守着酒馆,自然也该关注关注。
若是寻常酒馆,对念安来说也就是掐指一算的事情,可这是张铭的酒馆,他算过一次,却算出了一片空白,所以也只能听只能问。
酒馆里的酒客他也见了不少。
顾青山、公孙羽、梁书榕、舒子涵……
如念安所说,不是他们不来酒馆了。
而是因为,他们都在忙。
“待他们都忙完了,会回来的。”念安笑道。
张伯侧目看了一眼这个和尚,却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没理会,接着看着毫无一物的官道。
在这官道一旁,江湖酒馆已然快渡过了一个春秋。
………
而此时此刻,路途中的张铭却不知酒馆的变化。
张铭没有再往南走,在那酒肆之便折返而回,在那岔路口,毛驴走向了通往徐州的路。
“掌柜曾去过徐州吗?”苏檀问道。
张铭摇头答道:“没有,不过酒馆里倒是有两个酒客从徐州来,曾听他们说起过。”
这也是他第一次去徐州。
不知还有多远的路途,当初听那小二说,得要三五天路程,想来是要不了多久。
徐州身处水利要道,但也因河流众多,且处下游,曾洪水泛滥多次,水祸不断,虽是如此,但也铸就了徐州此地人杰地灵,风景秀丽。
奔腾的黄河带着泥沙巨浪滚滚而泻,黄河堤岸某处,奔腾咆哮的洪流汹涌而出,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吞噬这大地上所有的一切。
毛驴儿站立在那堤岸旁,退缩半步,不敢上前,这般场景,让它毛骨悚然。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这儿,是那黄河河畔。
让人望而生畏。
“那是…”张铭顿了一下。
苏檀顺着张铭的目光望去。
却见那奔涌的波涛黄河之中,有一竹筏挺立,穿行在那浪涛之中,此人手持着竹浆,划动波涛,行在这奔腾黄河之上。
竹筏上的人转头看向了岸边,见到了岸边的张铭。
“接我一剑!”
却只见此人抚手唤出了腰间长剑。
他一抬手,斩向岸边的张铭。
张铭愣了一下,心道原来此人是在这里等他的。
剑光似这波涛汹涌的黄河一般,一泻千里,已然有了那黄河之势。
张铭眉头微挑,伸手将苏檀揽至身后。
玉剑持于手中,对那道剑光斩去。
“破!”
一声轻喝,两道剑气在那黄河之上炸开。
那黄河之水被这两道剑气的余波斩作两半,生生在这黄河之中开出了一条道来。
第三百零九章:天下名剑出剑阁
“不差!”
那人道了一句,撑动竹筏,顺着那黄河之水扬长而去。
岸边的张铭望着那竹筏上远去的身影,有些不解。
“这人是谁?”苏檀皱眉问道。
张铭摇头说道:“没见过。”
但就拿刚才那一剑来说,此人绝不寻常,必然是这江湖人有名的剑客。
只是,为什么要在这儿等他,张铭就不知晓了。
或是只是为了试探。
最后此人留下了两字‘不差’,评了张铭的剑。
想来此人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说不定还高于张铭的。
而且,那一剑似有黄河之势,却又有些不像,但却给了张铭一种压迫感,张铭于许多人试过剑,半步剑仙的李青锋都没给他这般压迫感,此人的剑想来已成气数。
张铭没再去想此人是谁,骑上毛驴,转身说道:“走吧。”
苏檀望了一眼那黄河上剑客离去的方向,舒展了眉头骑上马儿掉头跟上了张铭。
如此变故,却是让张铭警惕了起来。
这件事会是偶然吗?
此行徐州怕是有人已经知道了,他并不在乎狸猫公子的名声,可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会不会在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能解决的。
那黄河之上,立于竹筏之上的剑客一剑荡开河面,那波涛汹涌的浪花全都退散,行于这黄河之上,朝那渭水而去。
………
道宗山门之前。
徐毅抬起头来,朝那山门望去。
一千零八道台阶一直延续到那山顶,他却只是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踏上去的意思。
楚航侧目看了一眼徐毅,问道:“小道士,都到了山门口了,就不打算回去看看?”
徐毅摇头道:“不了,师傅说,不了凡尘,不得归山。”
楚航嘴里叼着一根杂草,说道:“你们道宗规矩真多,你剑耍的这么好,还不如来我们剑阁呢。”
徐毅学的是道宗剑术,但道法却没学得两样,一手剑术甚至让楚航都刮目相看,只是楚航有些不懂,道宗怎么选了个学剑的当道子。
徐毅撇了他一眼道:“想的倒美。”
“嘿。”楚航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在意。
“铮!”
却在此时,见那山门之上,一柄长剑袭下。
楚航眉头一皱,拔出了背上的巨剑。
却被徐毅拦了下来。
那柄长剑落至了徐毅的身前,半身插进了土里。
山上传来一道声音。
“此剑纯阳,为上一任掌教佩剑,今日便赠与你。”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徐毅从未听过,他却是有些疑惑,这个声音明显的是个女子的声音,道宗什么时候有过女子。
但此时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连忙谢过:“多谢……”
“好生待他。”
那山顶上传来回应,之后便再无其他话语。
徐毅沉默片刻低下头看向了插进了土里的剑,挠头道:“掌教的佩剑就这样对待吗?”
他伸手将那柄剑抽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却是说道:“看着也没两样啊。”
楚航撇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个屁,此剑剑名纯阳,列剑谱第十八,整个天下除了剑山外就找不到几把这么好的剑,知足吧。”
“你怎么知道?”徐毅挑眉问道。
说道这,楚航有些得意道:“这把剑就出自剑阁,我当然知道。”
“吹吧你就。”
“小道士你还别不信,这天下的名剑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剑阁,你这把可没例外。”
楚航可没吹牛,这柄剑确实是出自剑阁。
天下名剑十数,其九都是出自剑阁之手。
这柄纯阳剑便是道宗上一任掌教与剑山上寻到的剑。
这天下有两大试剑之地,其一是燕山,再其次就是剑阁剑山。
剑阁剑山每三年一试剑,试剑前十者可于剑山上寻一柄属于自己的剑,但若是想取下一柄剑却是非常难的。
剑有灵,自择其主,不诚者不跟,不强者不跟,剑道不纯者亦不跟。
而徐毅手中的这柄纯阳,则是在四十多年前被人取下的,而取下纯阳的人也正是道宗的上一任掌教,剑阁内都还有记载。
“真的?”徐毅问道。
“那当然,骗你干什么。”楚航又说道:“你们上一任掌教也算是个剑道奇才,能在剑山上拿走一把剑,可不容易。”
这十多年来,剑山上被拿走的剑楚航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不过也才三柄。
三柄之中有一柄,正是楚航取下,正是他身后的巨剑,名唤巨阙。
徐毅听到这话笑了一下,说道:“你都能拿,那应该不难吧。”
“爷是剑子当然能拿到,你真以为很容易吗?那我就再跟你说个人吧。”
楚航又搬出了一个人来,这次彻底让徐毅信了。
“三柄之中,其有一柄唤命为‘屠’,小道士你知道这柄剑被谁拿走的吗?”
“能是谁?剑仙不成。”徐毅玩笑般的说道。
楚航没有回答却只是看着他。
徐毅顿了一下,见楚航这般看着他,迟疑道:“不会…真是剑仙吧。”
楚航露出一行白牙,笑道:“这柄剑现在在杀剑仙燕北安手里。”
“不,不是吧……”徐毅惊了一下,他没有不信,又追问道:“那还有一柄呢,不会是被孤剑仙拿走的吧?”
楚航却是摇头道:“独孤叶跟别人不同,他的佩剑可不是名剑,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至于那第三把,我也不知道被谁拿走的,听说是个无名剑客。”
“……”
徐毅砸了砸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这柄纯阳剑,忽然有一种望而生畏的感想,这样的剑竟然在自己的手中。
楚航拍了拍徐毅的肩膀笑道:“所以说,好好待这把剑,这柄剑可是从剑山上取下来的,虽然不是你亲手取下来的,但够你吹一年的了。”
徐毅对他翻了个白眼,说道:“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我也去取一把下来。”
“有抱负,爷看好你。”
楚航笑道,当然他也只当是个玩笑话。
剑山上的名剑数百余柄,百余年间也只取走了十余柄,若是随意便能取下的话,剑山也就不是剑山了。
楚航本就是剑阁剑子,自然也到过剑山,当他见识过剑山剑冢之中的剑后,便觉得这天下的剑都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
第三百一十章:吃饭
徐州城。
这座屹立在这风雨中数百年的城池,已然被侵蚀出了岁月的痕迹,洪水、暴雨,如此大灾大难,都未曾让他倒下过。
毛驴进了城中,那毛驴上的人左右观望着。
徐州与建安江陵不差多少,街上照样是商贩行人。
人来人往,当人逐渐多了起来,也就成了街,街再多起来,那便成了城。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好。”
苏檀答应一声,跟在张铭身后来到了一家客栈里。
客栈不大,但人却挺多,将毛驴还有马儿牵进了马厩里,两间上房,一路奔波,又让小二去备了些酒菜。
客栈里的人不少,放眼望去,许多人衣袖胀开,虎口处有一层老茧,应是持兵刃而磨出的茧子。
但这些人却没对张铭有半点过敌意,想来也不是奔着张铭而来的,要么是在这歇息,要么就是有其他的事情。
张铭回过头来,细声说道:“这些人,不一般。”
苏檀眉头一挑,抬头看了过去。
有些许是练外家功夫的,一眼便能瞧的出来,还有些人则是一身内力浑厚,果真是不简单。
“不是奔着我们来的,先吃东西吧。”张铭轻声说道。
倒也是巧,才进这徐州城就能遇上这事,倒是可以瞧瞧这些人是要闹些什么。
苏檀听到这话安下了心,也不再关注这些人。
该吃饭吃饭该闲聊闲聊,除了那一身武艺,倒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好像是几个在这客栈吃饭的寻常客人。
“喵。”小七端坐在桌上,张铭一边吃着,一边挑些东西出来给小七吃。
酒足饭饱,却不见这客栈里有什么其他动静。
“吃饱了吗?”张铭抬头问道。
苏檀虽然有些时候处事豪爽,可吃饭的时候却仍旧是跟个女子一般腼腆,吃的很小口,这么半天也才吃了半碗饭。
苏檀顿了一下,点头道:“吃饱了。”
张铭看向她无奈笑道:“看你那样就知道没吃饱,慢慢吃吧,用不着这么规矩,当初在凉州沙场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苏檀埋起了头,脸红了起来,也不理会张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她打小就在戏园里长大,规规矩矩的东西自然是从小学起。
姑娘家自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虽说心有豪气江湖,可有些习惯是改不过来的。
却在此时,原本吵闹的客栈里忽然静了下来。
“嗯?”
桌前的张铭眉头一挑,回头望去。
却见之前那些还在吃饭闲聊的人都放下了筷子,看向了客栈门口。
张铭亦是朝那客栈门口看了过去。
走进客栈的是一位女子,身着青衣,面色惨白,走路有些迟缓,似乎是受了伤。
见到此人,张铭暗道一声晦气。
“怎么了?”苏檀抬头问道。
张铭回过头来,说道:“没事,你继续吃。”
此时,客栈里的气氛陷入了冰点。
没有人动筷子,无数双眼睛朝那客栈门口望去,盯着那个走进客栈的女子。
苏檀见这般场景,那还有心情吃饭。
张铭却是劝道:“有我在这。”
苏檀看着他,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扒拉起碗里的饭菜。
……
青衣女子皱眉看着这客栈里的人,心中则是在想着到底该如何才能离开。
从江陵一直到这徐州,她一直在逃,追她的人却是未曾放过她。
走进客栈那一刻,她便后悔了。
玉芸熙抿了抿唇,小腿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她忽然笑了出来,说道:“本姑娘来错地方了……”
说罢,她就要走。
“啪”的一声,一双筷子砸在了桌上。
“站住。”
客栈里原本吃喝闲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玉芸熙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是跑不了。
却见那客栈外又走进一行人来,中间一人头戴毡帽,腰间挎着大刀,将玉芸熙逼近了客栈里。
那人阴笑道:“小姑娘你还是老实些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你可是值两千两白银呢,要是伤了可不好。”
玉芸熙镇定下来,说道:“是吗?什么时候本姑娘这么值钱了。”
这些人看似武艺不高,可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打的过这么多人。
苏檀抬头看向了张铭,似乎是想问些什么。
却见张铭说道:“吃菜。”
苏檀也没能问出口来,老老实实的低下头吃菜。
这客栈的小二还有掌柜不知已逃到了何处,连人影都见到了。
头戴毡帽的刀客一抬手,轻声道:“动手!”
话音刚落,客栈里约莫有三十余人从桌底抽出了长刀,将玉芸熙给团团围住。
整个客栈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那角落处却还有一桌人正在埋头吃饭。
“本姑娘会怕了你们!?”
玉芸熙咬牙探出双指,呈蛇形,朝那冲上前里的人攻去。
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在这江湖上没什么名声。
说白了也都是些打手,连杀手都算不上,只知有赏钱拿,便来了。
其实对付这样的人最为棘手,一个人还好,一群人在一起完全毫无章法,防不胜防。
转眼间客栈里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数张桌子被打碎。
“啪。”
玉芸熙双手似游蛇一般,探出收回,每一指都极为精准的打在对方的喉间。
震碎喉骨,一击毙命。
“死。”
数人围攻而上,明晃晃的长刀朝她砍下。
“刺啦。”
玉芸熙踏空而起,却又因小腿的伤慢了半步,以至于背上挨了一刀。
好在是这一刀没有伤到要害,她抬头踢向那砍伤她的人,鞋尖抵在了那人的咽喉,内力一震,那人便没了气息。
玉芸熙眉头紧皱,躲开数柄刀刃,她抬手挥起一张桌子,朝那几个攻来的人撞去。
“噼啪。”
桌子碎做两半,玉芸熙再退几步。
面对如此多的人她只有退,除此之外,便再无他法。
如今,已然是穷途末路。
“砰!”
一人倒飞出来,落在了那角落处的桌旁。
那人好运没死,抬起头却见身旁有两人正安定的坐着吃饭,“你们……”
张铭侧目看了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声笑道:“嘘,别吵。”
那人正好高喊。
却只见一个漆黑的碗覆盖了他的目光。
砰的一声,这人便被打的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苏檀见到这一幕,抿了抿唇道:“掌柜……”
“吃饭。”张铭淡漠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胭脂水粉
此刻,玉芸熙已被逼到了角落。
后背上深壑的刀伤溢出鲜血,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后退时候身形摇晃,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了一般。
“咳……”
前日被追杀时好不容易才逃开,小腿受伤,身负一掌本就受了严重的内伤,如今动用内力更是伤上加伤。
“噗。”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喉间一甜,猛吐出一口血。
然而此刻眼前却还有数十人围着她。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怪也只能怪自己。
三柄长刀架在了玉芸熙的玉颈之上。
头戴毡帽要跨大刀的人走上前来,说道:“如今你已是穷途末路,我们呢也只为求财,有人出两千两,那兄弟们自然也不会客气,只能说是小姑娘你运气不好,遇上了我们。”
玉芸熙用余光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三柄长刀,讽言道:“这么多人为难我这个小女子,呵呵……”
“不不不,你可不是小女子。”头戴毡帽的人笑了笑,摆手道:“带走!”
事到如今,玉芸熙也再无余力反抗了。
只有等伤好之后再找机会,虽然玉芸熙还不知道要抓她的人是谁,但她相信自己的时运不会差,总会有出路的。
客栈的角落处,张铭与苏檀对坐,桌上趴着只白猫,晃着尾巴。
“喵。”
一声猫叫打破了这客栈里的平静。
“嗯?“那些亡命之徒朝着那角落处的桌上望去。
头戴毡帽的人侧目望去,看向了那桌前的坐着的身影,虚起了眼来。
玉芸熙见到那个身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身后无数道目光看着他,张铭却只是抬头看向苏檀。
见她没再动筷子,张铭轻声问道:“吃饱了?”
苏檀放下碗筷,微微点头,“嗯。”
“这位兄台。”
那头戴毡帽的人上前一步,身后数人也警惕了起来。
张铭却没有理会他,接着对苏檀说道:“既然到了徐州,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苏檀余光看了一眼那身后走上前来的人,有些担心,却仍是镇定着答道:“跟着掌柜便是了。”
“喂!”那头戴毡帽的人眉头一皱,上前去一掌拍在了张铭的肩膀上。
却见张铭纹丝未动。
张铭站起身上,那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也被他给顶了起来。
头戴毡帽的人愣了一下,微微有些惊讶。
张铭看着苏檀,微笑道:“闭眼。”
苏檀顿了一下,却是按照张铭说的那样,闭上了眼。
“低头!”
这一声‘低头’将玉芸熙唤回了神来,她猛然低下了头。
“呼。”
刹那之间,这客栈里好像响起风声。
那一双双眼睛中,只见一道银光闪过。
微风荡起了苏檀鬓角的发丝,风很舒服,莫名让她想起了当初在酒馆喝酒的日子,很舒畅。
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
“睁眼。”张铭轻声说道。
苏檀睁开了眼。
客栈里站着的人全都怔在原地,睁着眼一动不动。
“走吧。”
剑归鞘,张铭撇开了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他抱起了桌上的小七,转身朝客栈外走去。
苏檀有些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刚才那一剑,似一阵风一般,没人见到出剑,也没人见到收剑。
苏檀正要往后看,却听张铭说道:“别往后看。”
苏檀听到这话也不再往后转头了,跟上了张铭的步伐。
客栈里落针可闻。
“咕噜。”玉芸熙咽了咽口水,汗水打湿了鬓角的发丝,她将那三把架在脖子上的长刀一一抬开。
一不小心碰动了持刀的人,三个头颅滚落而下。
“砰,叮铃!”
长刀落在了地上震动了这个客栈。
“砰…砰……”
站着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血从那脖颈间溢出,这一个小小的客栈被煞红的血所掩盖,似人间炼狱一般。
“啪嗒。”
玉芸熙被吓瘫软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只是一句‘低头’。
不见出剑,不见收剑。
只闻一阵微风,斩去三十余头颅。
玉芸熙望向门口,却已不见张铭的身影,但不管怎么说,张铭又救了她一次。
玉芸熙克制住心中的惧意,起身朝外面走。
然而当她走后,却只见客栈内原本倒下的人中站起几人来,喘着粗气,一副大难不死的模样,迅速逃离了这里。
………
徐州城的街道上。
苏檀身骑马儿,怀中抱着白猫,张铭坐在毛驴上,与其并行。
“掌柜认得那个姑娘?”苏檀问道。
“嗯。”张铭点了点头,说道:“一个酒客的师妹。”
苏檀答应了一声,又问道:“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好歹也是玄境巅峰,总归是有些底牌的,用不着担心她。”张铭嘀咕道。
“好吧。”
再怎么说,玉芸熙也算是玉玲珑的师妹,不帮总归是不好,所以最后张铭还是选择救下了玉芸熙。
不过就是一些无名之辈,一剑斩之不难,只是拿捏的不准。
那三十多个人里必定是还有剩下的活着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又怎么看不清楚形势,该装死的时候还是得装死。
上次,大监李木子与他说起玉芸熙九阴体质的事时,张铭便万分小心,不与这个女人有所牵连。
李木子此人看似温和,但总归是从那里出来的人,不得不防。
有些话不能全信,但既然要告诉他,他便听着,也只是听着而已。
在这徐州街上漫步目的的走着。
苏檀看着这街边小贩卖着各式各样新奇的物件,满眼都是好奇,胭脂水粉、玩物糖人,看的她眼花缭乱。
张铭见苏檀看着的失神,问道:“你还对胭脂水粉感兴趣?”
苏檀回过神来,摇头说道:“许久没用了,嫌麻烦。”
往年唱戏时胭脂水粉自然少不了,也是因为胭脂水粉,从小到大她就没少遭过罪,脸上抹了上千遍。
许久未曾唱戏,未有胭脂拂面,自然也有些想念,但也仅此而已。
张铭看向她倒:“不如买些?”
“不了。”苏檀摇头道。
“怎么?”
“现在又不唱戏了。”
张铭笑了一下,说道:“谁说不唱戏就不能抹胭脂了。”
苏檀迟疑了一下。
“那,就买些。”
“嗯。”
第三百一十二章:不正经的和尚
先前的客栈自然是不能住了,也只再找一个落脚的地儿,徐州城里客栈酒楼不少,自然也不难找。
买了两盒胭脂,到了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这一路上奔波,都还未歇息片刻,总算是落下了脚。
客栈的掌柜年纪不大,约莫也才二十出头,问了两句才知这年轻掌柜是承了父辈的业,在徐州有这么个地,只要不是遇上大灾大难,便不愁没饭吃的事情。
苏檀提上胭脂推开了房门,顿了一下,侧目看了向了张铭。
张铭感受到那股目光,转头说道:“早些歇息吧。”
苏檀点头答应道:“好。”
张铭抱着小七进了另一间房,苏檀也进了房中。
徐州城外。
自打多年以前佛门衰弱之后,几乎在每座城池外都留的有寺庙,年久之后便成了无处可去的人落脚之地。
玉芸熙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供奉在庙中的菩萨像,一时间有些犹豫。
但仔细一想却见这破庙里连个人都没有用,房瓦都已破烂不堪,才稍微放下了心。
想来这儿也只是个荒废的庙。
玉芸熙看着那菩萨向双手合十拜了一下道:“菩萨,小女子借用贵地,实在迫不得已,还望菩萨莫要怪罪。“
说罢,玉芸熙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拉下了衣衫。
青衣落地,青衣上已然被那背后溢出的血渍染红。
月光透过那寺庙的破开的瓦片,照应在她的身上,那玉洁的双肩落入了那庙中菩萨眼中。
玉芸熙手抓伤药绕过脖颈,将那伤药洒下,之间那原本应是白净的后背有一道深壑的刀伤。
玉芸熙咬着牙发出了闷哼声,疼的额头上逐渐流下了汗。
本就身负内伤,如今又挨了这么一刀,从徐州城到这外面的破庙,这伤也拖了许久,本就无力的她有些难以忍受这股痛楚。
恍惚间,只见她眼神飘忽,像是一瞬间卸了力一般。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抓起了青衣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随之倒下。
在这夜色之中,秋叶落下,那庙中的菩萨像是不忍再看,一阵微风带动了寺院的门儿,院门紧闭。
风不再进此地。
自从多年以前跟着师姐出来之后就没安宁过,当初在青雨楼时就经常胡闹生事,没少给玉玲珑惹麻烦,这也以至于后面经常被师姐禁足。
其实她都明白师姐是为了她好,想让她少惹事端。
可是,这个天下何其之大,玉芸熙却找不到一个能与她说上话的人,在山门是如此,在这外面还是如此。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再闹下去了,实在是有些累了。
隐约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推开了破庙的门,却又只是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入夜,徐州城安静了下来。
烛火熄灭,月明星稀。
打更人行在街上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也意味着一天的结束。
………
玉芸熙睁开了双眼,猛然惊醒,坐了起来,却发现自身身上衣物在地,连忙拿起遮挡。
她看向了这破庙四周,眉头一皱,却是感觉在那紧闭的院门外有一道气息。
“谁!?谁在外面。”玉芸熙皱起了眉头,如今却还是有些虚弱。
破庙门外,那打坐的小和尚顿了一下,回过神来,想起昨夜所见脸红了一下,答道:“啊,那个,啊……昨夜见施主在此地歇息,小僧怕有打扰,于是…于是,就守在了门外,小僧什么都没看见。”
玉芸熙眉头一挑,心道一声,“和尚?”
她连忙穿好了衣物,虽说那青衣上还沾有鲜血,但却也没别的了,穿好之后,她缓步走上前去,拉开了门。
却见那门外盘坐着一个光头和尚,手中掐着念珠,念着阿弥陀佛,和尚的身子在抖,似乎是有些心虚。
玉芸熙听着和尚之前所说,不由得有些恼火道:“你都看见了什么!?”
小和尚吓了一跳,连忙答道:“没,没有,小僧什么都没看见。”
“你敢说,什么都没看见?”玉芸熙上前,一把掐住了小和尚的脖子,逼问着。
小和尚被掐着脖子,心中则是万分惶恐,被掐着脖子又没法说罢。
“施…主……”
直到那小和尚面色铁青,喘不过气来。
“哼。”玉芸熙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小和尚落在地上,喘着粗气。
玉芸熙冷眼看着这个和尚,说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你说你到底看见没有。”
小和尚喘过气来,先前并未仔细瞧过,如今抬起头时却是见到那张绝美的脸儿,正冷眼望着他。
不着粉饰,亦无烟黛,好美的人儿。
“看什么看!”玉芸熙呵斥道,“再看把你眼珠子都挖下来。”
小和尚回过神来,闭上了眼睛,咽喉滚动,说道:“是是是,小僧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玉芸熙看着这胆小的和尚,嘀咕道:“谅你也不敢。”
“是……”
小和尚不敢反驳,闭着眼低着头不敢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和尚嘴里念叨着,额头上逐渐流下了冷汗,害怕的打紧。
可当他再抬头睁眼时候,却早已不见那女子的身影。
“施主?”
小和尚念叨了一声,却不见有任何回应,这才知道那女子已经走了。
他砸了砸嘴,像是有些意犹未尽。
回想起那副面容,小和尚冷不伶仃冒出了一句:“……这就是师兄说的人间绝色吗。”
小和尚回过神来,连忙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
亦是个不正经的和尚。
………
客栈里,张铭醒了后梳理了一番,随后下楼吩咐客栈小二去准备了膳食,自己则是抱着小七坐在桌前。
说起来,这些日子小七睡的要少了些,也不知是为什么。
“叩叩。”
张铭上楼去敲了敲苏檀的房门,问道:“醒了吗?”
“嗯。”房里传来了一声细声的回应。
张铭又说道:“好了下来吃饭。”
房间里的苏檀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答应道:“好,掌柜你先去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替你找件衣裳
玉手允至胭脂盒,半声脆响。
房门外,张铭抱着小七等着。
只听那木门响起“咯吱。”一声。
房里的人儿走了出来。
“你……”只是一眼张铭便愣住了。
一抹胭脂香,粉至脸庞。
白粉为底,红粉为影。
淡抹红唇,仅是两盒胭脂,便惊艳了所见之人。
苏檀被张铭看的有些脸红,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样?”
张铭回过神来,只答了两字:“好看。”
他也正真体会到了那书上所写——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当真就是如此。
戏台上的厚粉浓装是给听戏的人看的,而今日的妆又是给谁看的?
“很漂亮。”
“当真?”
“当然。”
苏檀微微一笑,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张铭摸着下巴,说道:“缺一身衣裳。”
苏檀看了一眼,点头道:“倒也是。”
“你跟我来。”
“去哪?”
张铭也不管苏檀答不答应,拉起她的手就朝外面走去。
“诶,客官,饭菜……”
“不要了吗?”
小二准备好了饭食刚端上桌,便见张铭走出了客栈,不由得喊了一声。
然而小二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看着这一桌子饭菜有些无奈。
街道之上,张铭拉着她的手,环顾着这街边的商铺。
苏檀看着她自己被张铭抓着的手,脸红了起来,嘴角却是浮现出一抹笑意,仍由张铭牵着。
奔波片刻,总算是在置办衣裳的店前停了下来。
张铭牵着苏檀的手走了进去。
这衣裳店不小,里面大大小小摆满了绸缎,还有一些已经做好的成衣,手艺也不差,衣裳店的掌柜是见有人而来,连忙起身迎接。
“掌柜……”苏檀出声道。
张铭回过神来,见自己还牵着苏檀的手,连忙松开了手,“那个…不好意思。”
“没事。”苏檀摇头道。
衣裳店的掌柜年纪稍大鬓角的白发隐约可见,这店想来也开了许久,衣裳店的掌柜问道:“二位是要要置办衣裳?”
张铭上前一步,说道:“有成衣吗?”
“自然有。”
张铭回头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苏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太麻烦了。”
“没事。”张铭倒不在乎。
有此绝色,怎么能少了一件衣裳呢。
苏檀沉吟片刻,抬起头看向张铭,问道:“掌柜觉得什么颜色好看?”
衣裳店的掌柜还以为是在喊他,接话道:“姑娘长相俊俏,颇有江南水乡的温婉之气,倒是青色更配。”
张铭笑了一下,说道:“青色太柔,不适合你,我倒觉得青蓝色更配些。”
“那就青蓝色吧。”
衣裳店里的成衣不少,但指定了颜色却还找不出几件来,最后那衣裳店的掌柜找了许久也才找出了三件与苏檀身形相当的成衣。
张铭摸着下巴仔细思索了片刻,说道:“太单调了。”
那衣裳店的掌柜有些无奈道:“成衣也只有这么几件,若是不满意也只有定料再做,却要晚些时日。”
苏檀站在张铭的身后,抿了抿唇道:“不如就随便选一件吧。”
张铭却不同意,又问那掌柜道:“掌柜可知,哪里有?”
衣裳店的掌柜有些不耐烦,找了这么半晌,也不见这人说要买,最后也没看上,倒是耽误了不少时辰。
张铭见状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衣裳店的掌柜见了这才眉开眼笑,他说道:“倒是有这么一件青蓝色的衣裳,不过买不买的到,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这件衣裳,可称天下一绝,正色青蓝色……”
………
张铭与苏檀回了客栈。
虽然这么一路没能买到想要的衣物,但也不是无功而返。
苏檀本想说些什么,可想到既然是张铭一心执着,也没能说出口来。
在张铭看来,那掌柜拿出来的衣服都太过寻常了。
苏檀说道:“掌柜,寻常衣物也是一样的。”
张铭却是不答,一直在思索着那掌柜留下的话。
倒也不是他挑剔,只是那些寻常衣物真就配不上这绝美的容颜。
“再说吧。”张铭道。
苏檀听到这话稍微安下了心,答应道:“嗯。”
照那衣裳店的掌柜所说,他口中的那件衣裳做工可称的上是当世之最,传言是宫中退下来的几位绣娘绣制作,上有山河,下有浮萍,可他却没见过,也只是听到这么说。
苏檀在客栈里逗弄小七,想起早间的时候又会忍不住发笑,有时候一个人认真做时确实却讨人欢喜呢。
“喵。”小七叫唤了一声,也不知在叫唤着什么。
晌午,苏檀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的妆容已经卸了去,来到张铭门前敲了敲门,却不见有半点反应。
又走到楼下望了望,却只看见了门檐上逗弄蚂蚁的小七。
于是苏檀便问小七道:“掌柜去哪了?”
“喵。”小七摇了摇头,它也不知道。
苏檀看向那客栈门口,忽然有些担心了起来。
苏檀抱起了小七,走到了客栈的桌前坐下,就这么看着那门口,等着张铭回来。
小七伸出爪子在苏檀眼前晃了晃,却不见她又半点反应,由不得疑惑一声,“喵?”
苏檀伸手摸了摸小七的额头,沉默不语。
见了那客栈外的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踏进这酒馆,也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客栈的掌柜见这女子等了一个下午,递了杯茶来,道:“姑娘,喝杯茶水吧。”
苏檀回过神来,答道:“多谢。”
那般眼神……
就好像是家中女子盼着夫君到来时一般。
到那太阳太阳落山之际,客栈外也再无行人。
她等到了。
那人怀中抱着一个布包,迈步走进了客栈。
苏檀见了他,悬着的心也落下下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你去哪里了?”
她似乎很着急,此番话语有好像是在责怪一般。
张铭愣了一下,说道:“帮你找一件衣裳。”
说罢,他揭开了怀中了布包,只见那里面放着的是一件青蓝色的衣裳,勾勒精细,绘有山河。
“试试?”张铭问道。
苏檀望着他,却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至极
张铭在那房门外静静的等着。
小七趴在客栈二楼的围栏上,晃着尾巴,也不知道这么胖的身形怎么就没掉下去。
忽然之间,他有些不解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执着于这件衣裳,他想,或许也只是心血来潮。
苏檀身上有股子不同的气质,那戏台上的一眼,到如今他都还没有忘记。
似有江南水乡的温婉,内心却又藏着一颗不甘的心。
她可以是像多人,但却也只是在戏里,也仅仅只是像。
张铭想见见她自己的模样。
房间之内。
苏檀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沉默许久。
解开衣扣,那一身朴素的衣物滑落与玉足之下。
在那肩膀处有一道已经结巴的伤口,这道疤是在凉州留下的,如今已好了大半。
她伸手碰了一下那肩膀上的伤口,心中微叹,摇了摇头撇开哪些杂乱的思绪,她看向了那件摆在床上的青蓝长裙。
绸丝细腻,似水一般光滑。
她顿了一下,却是微微一笑,这件衣裳应是来历不凡吧。
拿起拿件衣物,划过她的肩膀小臂。
见那布包里还有一支玉钗,她伸手捻起,挽起了长发,插在了发丝之间。
铜镜之中,映射出那身着青蓝衣的窈窕人儿,那一张脸更是清秀绝美。
苏檀看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胭脂,沉默片刻却是没有拿起。
在她看来,有这件衣裳就已经足够了。
“啪嗒。”
房门被推开。
背靠着门檐的张铭惊醒过来,那栏杆上趴着的白猫差点被这开门声给吓的摔下。
“喵?”
小七抬起头,看向了那房门里的人儿,顿时眼睛都直了。
青蓝长裙上绣着山河景秀,那裙底绣着云纹浮萍,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
一支玉钗盘起三千发丝,却仍旧敌不过穿着这身衣裳的人美。
眉目清秀,不着粉饰,像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似人间之物,不似凡间之人。
张铭见到苏檀的哪一刻,却只道了一声:“好美。”
他有些愣神,就算是不着粉饰,有这件青蓝衣裙,眼前的人已然是人间绝美,若是再着粉饰却是多了份烟火气,反倒不好。
这便是她走下戏台的模样吗,当真绝美。
苏檀见张铭看了她许久,没能回过神来,不由得一笑,问道:“这衣裳可有名字?”
张铭回过神来,答道:“倾人国。”
苏檀听了这名字,有些不解。
张铭看着他,解释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如今看来这件青蓝衣裙的名字一点不假。
当真是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国。
苏檀顿了一下,只觉心中砰砰的跳,不知该如何作答。
望着那小脸微红,张铭心想,或许这便是她原本的模样吧。
为了求来这件衣裳,张铭道也没花费太大的力气。
苏檀抿了抿唇,却是道出了一句:“很贵吧?”
张铭摇头答道:“送的。”
“啊?”
这件‘倾人城’的做工非凡,不是寻常衣裳,却也是从当年宫中退下的绣娘缝制,山河锦绣,流云雾霭,每一针每一线都细腻到极点。
“往后,你就穿这身吧,很合你。”张铭说道。
苏檀却是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衣裳不凡,弄坏了不好。”
“再不凡也是拿来穿的。”
苏檀听到这话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答应下来。
而且,这件衣裳,她很喜欢。
徐州不大,却也只有这么几家名门望姓,这件‘倾人城’好巧不巧,就藏在徐州江家。
若是别处,张铭或许还需费一番力气。
只是这徐州江家,恰巧有些渊源,若细说起来的话,江家倒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于是便用这人情换了一件衣裳。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今日能见绝色倾城,倒也是值了。
………
北漠一事,外敌侵城,自当万众一心。
而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旧账还是得算。
欠下人情,那必然是要还的。
如今萧乾又欠了这座江湖的人情,自然是要还的。
这座江湖从未安宁过,萧乾知道这次边关之事江湖不会袖手旁观,暗中推动,打的一手好算盘,可这个人情哪是这么好欠的。
飞花台,殷厉。
百花谷,素初瑶。
剑阁,虎千行。
道宗,素久然。
他们代表着这座江湖。
当这一些人站在萧乾的面前的时候,场面一时寂静了下来。
龙椅之上,萧乾端坐于此,双手放在那龙椅上的龙头之上,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个人情,他认,自然也会还。
殷厉上前一步,淡漠道:“圣旨一封,告之江湖,告之天下。”
这座江湖,要一个脸面。
而这个脸面,却要如今眼前的这头龙低下头颅。
清平殿内,萧乾沉默许久,低个头道个歉的事情,但萧乾是那九五之尊,为山河之主,若是低了头,那还有何脸面。
“这是你答应的。”殷厉沉声道。
“朕知道。”萧乾微微点头,“只是,朕在想,写在圣旨上是否有些不妥。”
殷厉却是看着萧乾,皱起了眉头。
萧乾笑了一下,却是侧目看向了身旁的太监,抬头道:“拟旨。”
太监心领神会,连忙下去拿来了笔墨圣旨。
在这清平殿内,在数人的注视下,这位圣上,一笔笔在那圣旨上写下。
这封圣旨,写给这个天下,写给这座江湖。
为这天下江湖,真龙低头。
萧乾丢掉手中的笔,端起了眼前的圣旨,望向大殿之下,轻声道:“接旨。”
“圣上!”那太监惊呼一声。
萧乾瞪了那太监一眼,说道:“退下,朕亲自来。”
那两位太监无可奈何只好讪讪退下。
萧乾望了一眼下方众人,说道:“谁来接旨!”
然而下方却沉默了。
素初瑶余光看了一眼身旁几位长老掌门,轻声问道:“谁去?”
“我去吧。”殷厉答应了一声。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了那台阶。
“啪嗒。”
一步,一个阶梯。
白玉金梯,金鸾玉柱。
台阶为九九之数,至极,在那顶峰上站着的人手持圣旨,等着来人接下圣旨。
殷厉抬起头来,如今他代表了这整个江湖,又有何惧。
一身白衣,登那九九至极,接下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