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零章 等离子炼器法
‘要不要通知赤狐去索要?’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银风摁了下去。
赤狐也不是好相与,能以狐为名号,可见其狡诈本性,如果那五千灵石落赤狐手上,雁过拨毛都是轻的,只怕毛能给你拨光,送回来一只光鸡。
该怎么办呢?
银凤急的六神无主。
“公子!”
这时,心如回来了,提着个包裹。
萧业接过来一看,包裹里有一大堆极其廉价的材料,怕是那一千贡献点被黑了不少,不过他本就是练手用的,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倒也不在意。
随即翻了翻炼器手册,才道:“我要闭关几日,你们不要打扰我。”
“噢!”
心如心意其实也想跟去,可是一个黑了萧业几百贡献点,另一个刚得了一瓶极品地元丹,想想还是不好意思去打扰萧业闭关了。
“嗯?”
银凤美眸一亮,等这小子闭关出来再去见他,拿了灵石就走,绝不多留!
水镜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法器,有点类似于镜子,被动的映照,不会给人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萧业懵然不知银凤正看着自己,拿了东西便去了密室。
灵气已经稀疏的不成样子了,显然心如心意没少进,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先打开天元丹的丹方。
不愧是专供元婴期服用,不提炼制方法的复杂,所需药材灵草没有低于五百年以下的,也只有如此才能提供充沛的灵力。
再与自己储物袋中的灵草药材互相印证,居然差了七种,以楼观道的购物清单来看,凑齐一套需要十块上品灵石,如果萧业用光了自己的灵草药材,则需要十五块上品灵石。
果然是贵!
萧业又拿起炼器手册细细
这个世界的基础,仍是物质,生命具备DNA双旋螺结构,修士与凡人相比,只是DNA在灵气的洗刷下,强韧异常,并且根据功法不同,从基因中开发出不同的妙术,这也是术法的由来。
换句话说,人体自成小宇宙,潜力无穷,就看你能开发出多少。
但是不管怎么开发,生命层次的提升只会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会有质的突变,除非成仙。
而物质依然是由分子、原子,乃至于更加微观的结构组成,但宝材又具有特殊性,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结合灵气产生了异变,具备了非凡的特性,故而炼器的目地不是器物,而是以器物为载体,将非凡的特性具现出来。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科学概念,以上都是萧业根据自己的理解总结出来的。
炼丹是去除杂质,留下精粹,并因药性不同,将之组合,具备不同的功效,而炼器与炼丹的区别在于,需要载体。
载体与特性之间,是相辅相成的,载体越强,发挥的特性就越强。
萧业有冷炼法,可以通过震荡析出杂质,但是炼器不能把载体析出,而是要让载体与特性尽可能的契合,并且还要兼顾不同载体与特性间的生克关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炼器的难度要大于炼丹。
萧业再度拿起炼器气册,一边以咏叹读书法诵读,一边摘其精要。
这本册子,是最基本的炼器知识普及手册,也仅涉及一些低阶法器的淬炼,不过一理通,百理通,对于萧业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并不打算走寻常的炼器老路,这倒不是他非要标新立异,毕竟炼器除了器材,最重要的是火焰。
适于炼器的地火大多掌握在佛道二门的手里,梅花内卫因为小世界残破,地火虽有,却是温度不够。
当然,修士有心火,心火也能炼器,可那消耗的是本源,等于玩命,不是寿元走到尽头,谁都不会拿心火炼器,他想试试才气能否炼器。
本来他有才气化兵,堪比神兵利器,用不着专门炼器,可是张玉和巧娘没有趁手的法宝,而且才气箭矢只能射三百丈,限制太大,如有可能,他想自己炼几支法箭,配合才气大弓,可以把箭射的更远。
萧业拿起一块最为普通的精铁,附加的特性只有坚硬,价格也非常便宜,炼废了不心疼,以才气包裹住,震荡起来。
顿时,萧业脸色变了,自己轻敌了!
灵草灵药的有效成份止于分子尺度,只需要将之震荡分解成一个个的大分子结构即可,而金属是以电子间的力场作用结合而成,要分解金属,才气必须要将原子结构震散,才能重新组合。
“先试一下!”
萧业定下心神,进入守静笃、致虚极的境界,专门锁定了一小块微观区域,约有近百枚原子,再次放出才气震荡。
也不能说震荡没有效果,但是效率极低,心力衰竭的非常厉害,既便耗尽所有的才气,都未必能把这一块精铁给炼掉。
归根结底,在于电子与电子之间的力场非常强,以才气震荡,是强行打散,是硬碰硬,这种方法不可取。
萧业果断停止,眉心紧拧。
诶?
我他娘的就是个大傻叉啊!
他突然想到了电离法!
自己有雷霆种子,完全可以制造出电流改变精铁的结构,没必要硬来。
其实萧业对于雷霆种子的淬炼并不是太上心,与苏月儿没得比,但好歹能放电。
“左手为阳,右手为阴!”
萧业低喝了声,引动真元。
丹田中,丝丝雷光闪烁,沿着经脉作周天流转,渐渐地,电流分化为阴阳两极,右手为阴极,左手为阳极,电压差越来越大,萧业的体表都浮现出了雷光,当即拿起精铁,双手握持!
当电流通过时,杂乱无章的电子,最先有少量随着真元中的雷电做起了有序流动,并且越发的趋于整齐。
这在本质上,是一种等离子化的过程,物质等离子化时,会释放出极高的温度,萧业哪怕已是金丹中期,都不敢大意,双手越来越烫,衣物无风自燃,浑身似有烈焰燃烧。
眼见就要火烧眉毛,萧业突然灵机一动,分出部分才气,轰的一声,化为一尊洪炉,将高温接引过去。
渐渐地,萧业轻松了,但炉体越发的通红,竟隐有蒸气氤氲。
‘糟糕,还是低估等离子态了。’
萧业暗骂自己。
毕竟前世他的理科知识有限,只是最基础的高中水平,等离子态他是知道的,却不曾接触过等离子化与热能的转换公式。
‘果然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啊,时人诚不欺我也!’
才气洪炉已经现出了不支的迹象,萧业正考虑着,要不要停下来,取一块较小的精铁再作实验的时候,却是异变陡生。
就听一声龙吟,龙气自主的由才气中分离,化为一条金蛟,绕着烘炉上下游走,张嘴一吸,把高温源源不断的吸入嘴里。
萧业大吃一惊,忙以心神观察,随即放下心来。
他的龙气,不是单纯的阳间龙气,还有来自父皇赐予的建成元吉兄弟的冥府龙气,性质纯阴,又是正宗的皇家龙气,既有神龙精气的精粹,也是众生愿力的精华,恰可克制高温。
炉体的温度渐渐下降,金龙的金光却越发旺盛,随热流而来的电子束被不停的吞噬。
萧业眉头拧了拧,他看不明白这个过程,突然又浑身一轻,电子间的斥力消失。
精铁的外形虽未变,但性状发生了改变。
于是以才气卷上,震荡起来。
这下轻松多了,杂质如粉尘般,一团团的下落,随着杂质与电子被带走,原子与原子间更加清爽,节构也更加紧密。
在杂质被完全析去的一刹那,萧业手里的精铁块消失了,化作了等离子体,由固态变成了气态物质!
“炼!”
萧业大喝一声!
等离子体被置入炉中,金蛟又是一声龙吟,把之前吞噬的热流喷吐出来,熊熊烈焰灼烤,使之更加纯粹。
萧业大喜,金蛟吸收等离子化产生的高温热量,反过来用以炼器,解决了火焰问题,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寻常炼器,需以高温反复捶打,其实也是一种等离子化的过程,只是不彻底,一块铁再怎么捶打,也只能打成铁水,不可能化为铁气。
而萧业自行电离,龙气吸热,才气去杂,终使精铁完成了等离子化。
第四五一章 玉圜玄明真经
等离子态的精铁,就如面团,随意揉捏,萧业以才气化锤,以手册中的炼器最基本方法锤打,高温蒸气四溢,与烈焰结合,使之温度更高,随心意变幻着形状。
不过等离子态只能存在于高温中,随着金蛟喷吐出的热流渐渐无以为继,温度也渐渐冷却,萧业抓紧时间,将之锤成了一柄佩剑。
随着温度继续冷却,佩剑由红亮渐趋暗红,按照炼器的要求,这时应该淬火,水体以世间的几处阴泉为佳。
越是阴性重的泉水,效果越好。
不过百万年来,优质资源几乎都被大派垄断了,寻常野外,除了南荒,几乎没有修行资源,阴泉也是如此。
萧业不由懊悔,当初在小阴间,应该取一些黄泉水。
若论阴性之重,天下间哪有比得上来自于真正阴间的黄泉水?
可是后悔也没用,小地府牢牢把控在蔡先生手里,而梅花内卫只有普通的灵泉水,只能淬炼一般的法器。
“嗯?”
萧业突然心中一动,联系到金蛟带有冥府的纯阴属性,自己没有阴泉,却有金蛟啊,或可一试。
于是以心念操纵。
就见金蛟龙口一张,一大团幽黑的水雾喷出。
“哧!”
白烟四溢!
这是雾水,不完全是水,但是雾气无孔不入,可以充分淬火,与水相比,只是过程缓慢些,却因接触更加充分,比水的效果更好。
待得完全冷却,萧业收了才气,拿起佩剑,仔细观察。
佩剑坚硬无比,带着少许韧性,搁在凡间,就是一把绝世宝剑,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这把剑没有任何用处,毕竟它的材料只是精铁,而精铁是最基础的材基,仅用于添加坚硬的属性。
萧业把剑放下,取出一枚血灵丹纳入口中,站起三体式,调息恢复,大半日过去,真元再次充盈,遂取出一块秘银,继续淬炼。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熟练了许多,没费太多的周折,秘银小剑成功出炉。
秘银的特性是锋锐,并具有一定的辟邪效果。
整把剑,银光闪闪,锐利无匹,只是略有些软,这是由本身的性质决定的。
随即萧业把精铁剑与秘银剑扔入炉中,重新炼制,使得两把剑合而为一,再取出时,同时兼具了坚硬与锋锐的特征,如果拿到凡间,就是无上神兵。
通过连续三次炼器,他可以确认,宝材的特性与原子核有关,与电子无关。
“嗯~~”
萧业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以他目前的造诣,距离炼出法器,乃至法宝还有不足,法宝是可以变大变小的,还可以纳入丹田蕴养,拥有诸多神妙变化,但是基本方法掌握了,接下来,无非是各种材料的添加融合,并把握好火候。
不过宝材并不全是金属,还有矿石性质的材料,萧业又取出一块冰晶石拿手里把玩,暗暗琢磨着。
顾名思义,冰晶石可以添加冰属性,以法力催动,可冰霜逼人,这种材料,就与金属无关,是含有冰质灵粹的矿石,等离子炼器法无效。
但是冰晶石依然需要高温融化,完全可以先炼金属,储量大量的热量,再释放热量炼化矿石类宝材。
脑海中有了初步构想,萧业收拾了下,他可不是炼器狂,已经在密室里呆了好几天,下回再说,随即提起小剑,出了密室。
“公子,你出关啦?”
心如心意双双迎上,美眸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萧业手里的剑。
“公子,这是你炼的?”
心如又问道。
“嗯,给你们了。”
萧业随手把剑抛过去,就往外走,刚转过回廊,就看见银凤。
“见过阁领!”
萧业拱手施礼,心里却是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把她面具抛开的冲动。
“嗯!”
银凤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听说你在楼观道有了些麻烦?”
萧业问道:“阁领听说了?”
银凤哼道:“你舌战上清宫灵虚子,逼的灵虚子吐血已经传开了,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你的大名?如果上清宫真要对付你,倒也麻烦的很,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卫里,避避风头再说吧。”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对了,这是上回说好的灵石。”
萧业从怀里掏出个大袋子,正要递过去,却是迟疑道:“阁领,我们之间真的没事情?”
银凤不悦道:“萧卫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我和你有过事情,那你说,到底有什么事情?本座也不想以大欺小,要么你就说个明白,要么今后注意自己的言行,还亏得是我,要是换成别人,直接定你个以下犯上之罪了。”
“咝~~”
萧业倒抽了口凉气,紧紧拧着眉心,冥思苦想起来。
银凤不由心弦绷起,头一次对自己的借了不还神通有了动摇,心里考虑着要不要借故遁走,至少三个月不见他。
好在她的担心没有发生,好一会儿,萧业摇摇头道:“也许是我冒味了,若有孟浪之处,还请阁领见谅,不过……算了,不说了,我再好好想想吧。”
随即转身而去。
银凤心提了起来,萧业的表现,分明仍有存疑,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不能彻底忘掉呢?
那面具下的眸光阵阵闪烁,心里也隐隐有不安。
……
出了梅花内卫,萧业径直去往花神宫,先来到后堂,拜见紫姑。
“你靠过来!”
紫姑唤道。
萧业移至近前。
紫姑不是活人,没有气息,不过萧业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缕活人的生气,而且浑身散发出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幽香。
如果非要道个来处,只能说,此香只有天上来,人间哪得几回闻。
紫姑骤然一指伸出,带起凌厉劲风,点上萧业额心!
这其实是有很危险的,紫姑若有丁点歹意,萧业就算不死,也要变成白痴,不过萧业坦坦荡荡,连本能的闪避反应都没有。
轰的一下,识海中,有大道纶音回荡,一篇名为玉圜玄明真经的经文蓦然浮现!
玄者,天玄也、地玄也、人玄也,天浑行无穹不可见也,地不可形也,人心不可测也,故玄,深广远大矣。
玄者,幽搞万类而不见形者也,夫玄也者,天道也,地道也,人道也。
玄者,神之魁也,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
玄有一二三,谓之三摹,有四重,曰方州部家,一二三错于方州部家,为八十一首,每首九赞,合七百二十九赞。
玄有罔直蒙酋冥,天地之策三十有六,其用三十三策!
玄有首!
玄有文!
玄有数!
玄有冲!
玄有错!
玄有摛拨图告!
一句句经文自发的引动才气震荡,才气星云急速旋转起来,一个个字符交相辉映,仿如璀璨的银河!
原本高悬于星河上方的仁义二字符文毫光大作,围绕着仁义符文旋转的诸葛亮十字符文,勇、廉、平、忍、宽、信、敬、明、仁、忠也是散发出幽幽光芒,洗练着萧业的心神。
萧业只觉得才气在快速壮大。
啵的一声轻响!
突破了二阶中期,臻至二阶后期!
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是无数纪元,萧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徐徐睁开双眼,满脸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
这是真文!
玉圜玄明真经是真文!
第四五二章 上古辛秘
萧业立刻把心神浸入识海,就见一篇经文在星河中飘飘荡荡,与大罗心经互相旋绕,似是有交流的意图,又有所忌惮。
这是个自发的过程,萧业并不干扰,细细体会着。
玉是高洁、完美之意,圜指圆满,玄是妙,不可言,明指慧明,整篇经文,与中阴妙玄经似是而非,少了些阴暗玄乎的内容,增加了很多现世不曾有的,有关神魂的表述与修炼方法。
“多谢娘娘赐法!”
萧业并不急于进一步的深入钻研,拱手称谢。
紫姑赞许道:“你可知,方才你若有丝毫闪避之意,便习不得此经。”
“哦?还有这等说法,请娘娘指点!”
萧业讶道。
紫姑幽幽道:“百万年前,九州修行界达到了极盛期,除了正统修仙法门,各种奇功妙法层出不穷,其中便有明神宗。
此宗有两篇秘法,一是太阴妙玄经,另一是玉圜玄明真经,尤以后者,真传弟子都未必习得。
世人都道中阴妙玄经神妙异常,殊不知,修出中阴身不算什么,于成仙无益,反是玉圜玄明真经才是修炼神魂的一等一妙术,分为虚、实、明、玄四大境界,若将神魂修至玄境,便是仙人下界,都会有所忌惮。
而此法也与外域的阴灵族互为克制,孰强孰弱,只看势力大小,当时在大劫里,有身份尊贵的人觊觎此等秘术,层层设计,引阴灵族攻打明神宗山门,此战惊天地,泣鬼神,惨烈异常,而各处战事紧张,无力来援,试问一宗之力如何抵得上一个世界?
最终,明神宗小世界被打爆,门人血战而死,道统断绝,不过中阴妙玄经传了出去,玉圜玄明真经却彻底失传。
其实若非你拿来中阴妙玄经,我也记不得有玉圜玄明真经了,经文你可放心修炼,此经不以文字流传,不以口传心授,只能依缘神授。
传法者事前不能有提示,受法者不能有丝毫犹豫,施法受法介于有意无意之间,当初在明神宗内部,师徒、父子间不得传者,比比皆是。”
说着,紫姑摇了摇头,冷笑道:“呵,真是可笑,那人费尽心思,却什么都没得到,反平白折损了我九州修行界的元气,致使天道震怒,天空泣血,大地动摇,万丈山峦化为深谷,千丈怒滔汹涌拍岸!
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旁人不知天怒的缘由,那人岂能不知,为在天谴下求一线生机,他……献祭了自己!”
“娘娘嘴里的那人可是……”
萧业神色一变。
“莫要说!”
紫姑忙阻止:“此事牵涉颇大,绝非个别宗派之间的矛盾,实是九州修行界虽看似繁花似锦,却如烈火烹油,理念的分歧,对矿脉宝物的争夺,无数年来积累的仇恨,上界仙人之间的斗争,诸多因素共同发力,致使内部的裂痕越来越大,若无外域入侵,怕是也离内乱不远了。
我现在不能与你说太多,很多事情我也没回想起来,不过等你修到阳神,我也应该能恢复的七七八八,届时我会将所知的都告诉你,此事你自己有数即可,莫和旁人提及。”
萧业点了点头,虽然紫姑说的含含糊糊,但他大概有了数。
简而言之,一句话,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百万年前,九州修行界如果打遍周边无敌手,必然会有一种骄纵自大的心理,失了敬畏之心,在地球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有哪个大帝国,不是在盛世中走向衰亡呢?
再想到那人,苦求而不可得,反惹上了滔天大祸,不得不献祭自身,萧业只觉心情复杂至难以言表。
话说玉圜玄明真经也是邪门的很,传法需要考验人性,只有互相间绝对信任,才能授得此经,换句话说,要身怀一颗赤子之心。
难怪中阴妙玄经流传下来,而玉圜玄明真经失传了,关键是人性经不得考验,世界又有几人能对亲友师长绝对信任?
或许有,但未必有机缘习得此经,而知晓内情者,又不免生出贪念,这就是一个死结,导致此经难以传世。
萧业对张玉和巧娘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太平公主与苏月儿?
紫姑见着萧业的神色,又道:“并非我故意为难你,实则此经便是如此,明宗神曾耗数十代人之力研究过,皆是不明所以,好了,你也别多想了。”
说着,向外唤道:“你们四个来一下。”
“见过娘娘!”
春兰、夏荷、秋菊与冬梅翩然而至,盈盈拜倒。
“嗯~~”
紫姑点头道:“拜萧郎之赐,我得了玉圜玄明真经,需要闭关一阵子,或能凭此渡过第三劫,这段日子,宫观就靠你们了。”
四女相视一眼,春兰吞吞吐吐道:“我们法力低微,就怕做不好害娘娘背了锅,倒不是不愿为娘娘娘分忧。”
紫姑哑然失笑道:“玉不琢不成器,你们才是将来的花神,不磨练怎么行,萧郎你可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她们提升修为。”
“嘿嘿,我也不清楚哪些能用,还是自己看吧。”
萧业嘿嘿一笑,取出储物袋倒了出来。
哗啦啦!
顿时,地面多了一大堆灵石宝材,灵丹妙药,还有些骨头,灵肉。
四女看呆了,谁都没想到,萧业有这么多东西。
紫姑也是一怔,便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弄了不少定贝,你们挑吧,萧郎不是外人。”
“噢!”
四女齐声应下,美眸齐刷刷的望向了那四枚极品灵石,可能是知道过于珍贵,并未上前拿。
萧业微微一笑,抓起极品灵石,递过去道:“我也不知与你们的属性是否相契,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妾不客气了!”
夏荷现出了不好意思之色,但还是抵不住诱惑,从萧业手里拿过水属性的极品灵石。
萧业暗暗点头,夏荷的本体是莲,水属性正合适。
随即又望向剩下三女。
“哼!”
冬梅轻哼一声,招手把火属性灵石摄来。
“咦?”
萧业讶道:“冬梅姑娘,你要火属性灵石?”
紫姑解释道:“冬梅虽是腊梅之身,寓寒冬凛烈之意,但五行不止相生相克关系,还有帮、泄、耗,火对于木,是泄,损木而益火,这丫头性子烈,若是能借机走上火梅的路子,倒也不失为一桩机缘。”
“噢,多谢娘娘指点!”
萧业恍然大悟。
冬梅丢了个少见多怪的眼神过去。
春兰则与秋菊相视一眼,便道:“我拿土属性灵石吧。”
“土属性给我,我一年三季都藏于大地,只有秋末才开出花朵,土属性最适合我了。”
秋菊抢先一步,把土属性灵石拿到手。
春兰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对于花木来说,不管什么品种,木属性才是最为契合的,但是秋菊、夏荷与冬梅都没拿木属性灵石,固然有春兰的本体身为兰花,较为娇柔的原因,也体现了四姊妹之间的款款深情。
“拿着吧!”
萧业把最后一枚木属性极品灵石塞进了春兰手里。
“嗯!”
春兰美眸中,泛出了些许的泪光。
紫姑挥挥手道:“给你们三日时间,尽快的将自身属性与灵石契合,三日后,我即闭关,萧郎你留一千上品灵石给我,其余的都收起来吧。”
萧业也不问,留了一千上品灵石,再把别的东西装入储物袋之后,与春兰四女告辞离去。
回到前殿,萧业本有心把玉圜玄明真经授予张玉和巧娘。
可是他却患得患失起来。
此经考验的不仅仅是受法者对施法者的信任,也是施法者对受法者的信心,如果失败了,对双方都是伤害。
哪怕他本对张玉和巧娘信心十足,但是人的念头如心猿意马,飘乎不定,杂念总是会毫无征兆的生出。
如今萧业就是受到了杂念的困扰,让他对自己的信心有了动摇,凡人可以不当回事,但修士明心见性,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还怎么给人传法?
佛门常言,降伏心猿意马,降伏二字,生动传神,是以外力强行压服,治标不治本,并不是真正的掌控了心猿意马。
萧业暗暗摇头,佛经不能解决他的困惑,不可取。
第四五三章 存天理,灭人欲的正确打开方式
佛门对待心猿意马的态度,可以拿肥皂泡打个比方。
每当出现一个肥皂泡,就伸手掐灭,却不去寻找吹出肥皂泡的那个人,没收他的吹泡工具,结果只能是永无止境的陷入与肥皂的斗争当中,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所以,佛门求空。
一切皆空,就没有扰人的肥皂泡!
再打个比方,空气中有病菌,也有氧气,把空气抽空,既消灭了病菌,也抽起了氧气,由此可见,求空的目地是单纯的为空而空,没有从根源上找原因。
萧业转而思索起道门,道门强调静和虚,自身清净,可以不受心猿意马的干扰,从立意上来讲,比佛门的求空更加具有可操作性。
但是道门仍未解决肥皂泡产生的根本问题,在道门边上,仍有人吹肥皂泡,他只是视而不见,当作不存在。
萧业不知不觉走到了前殿,张玉、巧娘与殷殷正坐在花园中,说说笑笑。
“阿兄,是否碰上为难事了?”
见萧业拧着眉心,巧娘关心的问道。
“这……”
萧业看了看坐身边的巧娘和张玉,他不敢有任何提示性的暗示,再看了看殷殷,想着殷殷将来也是传法对象,于是道:“不可说,不可言!”
三女相互看了看,满脸懵逼,齐刷刷瞪大眼睛,看向萧业。
“我是不是破坏了气氛?”
这话刚一出口,萧业浑身剧震!
突然他想到理学。
理学的根基,是存天理,灭人欲,所谓的理,并不能简单地理解为道理、理论或义理,以前萧业对于‘理’,始终捉摸不透,但此时,看着三女那融融自洽的模样,却是豁然开朗。
理是万物,也即存在,道家主张,道无所不在,同样,理也无处不在,凡是客观存在,即为理,就如这一刻,三女拉扯着女儿家的闺阁事,心情愉快。
而下一刻,又谈到了修行,全身心的交流,这也是她们的理。
因此,理是随着环境与心境变化而变化,并不专指一事一物,一情一境。
心猿意马也是如此,不管是无视,还是掐灭,他始终存在,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存天理,灭人欲呢?
承认心猿意马的存在,不掐灭它,也不无视它,而是加强自身的心性修养,从而抵销负面影响。
再拿肥皂泡来说,你找到了吹泡泡的人,没收了他的工具,可是又有人接着吹肥皂泡,甚至所有人都在吹肥皂泡,难道还能一一没收?
这时要和他讲道理,告诉他吹肥皂泡的种种坏处,如果道理讲不通,就要推动立法,禁止吹肥皂泡,谁吹抓谁!
这正合了汉宣帝的名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
当然,这并不是佛道两门没有可取之处,至少萧业自己就从致虚极,守静笃的境界中获益良多,但是真正解决问题,还是要靠儒家。
说到底,佛道两门的主旨是出世,只有儒家主张入世。
另王阳明有言,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这是绝对的心本论,有失偏颇,但是其主张心灵的通达敞亮,又具备相当的可取性。
再联系到刚刚的不自信,患得患失,突然萧业发现,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轰!
识海中,理字脱颖而出,金光闪闪,与仁义二字符文并列!
萧业就觉得心灵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通透,并隐约有种感觉,暂时不是向张玉与巧娘传授《玉圜玄明真经》的好时机。
“夫君,你怎么……”
看着萧业的精神面貌起了变化,张玉不由问道。
“哈哈~~”
萧业豁达的哈哈一笑:“刚刚在修行上有了个疑惑,现在已经解决的七七八八了,这一段时间我要闭关,先出去看看萧义萧泽他们的修行情况。”
说着,转身而去。
……
人果然不能闲,自打住进宫观之后,无论是萧义萧泽,萧仨萧操,还是华家诸人,虽然忙的脚不沾地,但精神面貌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把宫观当成了家庙。
为宫观服务,就是为自己家的家庙服务,有很强烈的认同感,不象以前无所事事,清闲是清闲了,可是精神空虚。
好比以前的国企老员工,工厂就是他们的家,发自内心的热爱工厂。
“嗯~~”
萧业暗暗点头,依次把那几人叫来,考校修为,没有太大的惊喜,就如寻常修士那样,按步就班的修行,缓慢提升修为。
这也在萧业的预料中,并不失望,毕竟这才是修士的正常道路。
萧业一一指点着,又根据各人的修为,分派了些丹药和灵肉。
很快的,天色暗了下来,用过晚饭之后,萧业离开了宫观。
夜晚的洛阳,沿着洛水,人头涌涌,繁华异常,萧业虽然解决了心猿意马的困扰,但还存在有意无意之间的问题,如何才能在既不刻意,也不无意的状态下传法?
这和以往碰到的情况不一样,又不能向紫姑请教,只能自己琢磨。
一边思索着,一边行走,不觉中,已是太平公主宅外。
“萧郎,你来了?”
耳边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
“呵~~”
萧业突然呵的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中阴玄妙经呢?”
太平公主根本不和萧业来虚的,直接问道。
轰!
太平公主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在萧业识海中掀起了滔天风暴,整个星河翻滚起伏,一个个字符明灭不定。
《玉圜玄明真经》则是光芒大作,一股神秘的力量由脑际沿着经脉,直冲手指,似是要渲泻而出。
这一刻,萧业思维停顿,什么都不去想,一指向太平公主额头点去。
太平公主一如往昔的高贵优雅,睁大眼睛,镇定的看着萧业!
“扑!”
指尖点上太平公主那略带些凉意的额头,萧业也回过神来,心神紧紧绷起,就感觉一道玄之又玄的经义传递过去。
成了?
这就成了?
萧业懵逼的看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则于那一刹,闭上了眼睛,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后,才徐徐睁开,眸中带着迷惑,带着惊喜,问道:“这就是修炼神魂的秘术?”
萧业问道:“刚刚公主为何不躲?”
“你会害我吗?”
太平公主如看白痴般的看着萧业。
“啪!”
萧业猛一拍后脑壳!
不刻意,顺其自然,就这么简单,这就是有意无意之间。
再回起紫姑传法时的神态,唤来自己直接点上额头,自然而然,又仿佛有着什么在牵引……
草了!
简简单单一件事,活生生被自己搞到心神不宁的地步,其实传授《玉圜玄明真经》没那么复杂,紫姑还提到了一句话,依缘神授!
刚刚太平公主向自己索要中阴玄妙经,而自己曾答应给她,这就是缘起,故而识海中才会生出诺大的动静,玉圜玄明真经因缘而出,处于有意无意之间,太平公主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坦然接受了传法。
整个流程清晰无比。
“萧郎?”
太平公主伸手在萧业面前晃了晃。
萧业问道:“公主,你就没什么想问我么?”
太平公主一下子把握住了关键,沉吟道:“是否非得要这样才能传法?”
第四五四章 石虎认主
“没错!”
萧业点头道:“或许是涉及到神魂中的一些颇为玄妙之处,故才有依缘神授之说,刚刚公主若有一丝犹豫,便受不得法……”
萧业大致把紫姑的说辞翻炒出来,只是玉圜玄明真经的来源,以及与那位相关的事情略过不提。
毕竟那位以身献祭,换取了九州地域百万年平安,俨然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若是有任何不利于他的传言流出,只怕会被围攻到死。
末了,萧业补充道:“此法所传,皆为真文,娘娘也没有限制流传,只是公主传给别人,可得小心了,一旦传法失败,对彼此双方都有影响……”
正喋喋不休的诉说时,萧业竟发现,太平公主俏面微红,现出了一抹羞喜之色!
果然,女人到底是女人,更在意的,还是男女之情啊。
传法成功体现出了彼此间的信任,而太平公主对自己是有情义的,恐怕经此一事,会更加让她坚定自己的内心。
以前,萧业对太平公主的感情迷茫、困惑,面对太平公主的步步进逼,心理上承受着道德的谴责,却又有着突破禁忌的渴望,良知与欲望激烈斗争,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但此时不同,他有了理学!
存天理,灭人欲,不逃避,不强行斩断,正视与太平公主的感情纠葛,加强自己的心灵修养,适当引导,力争把感情升华到纯粹精神上的依恋。
与小姑妈双宿双飞,那是道德上的败坏,可是心心相印,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谁又能说出半个不字?
当然,这是个任重道远的目标。
萧业佯作没见到太平公主的羞喜之色,拿出一份清单道:“正要拜托公主帮我买一些药材。”
“哦?”
太平公主接过来一看,讶道:“你要炼制天元丹?”
萧业微微一笑,取出一瓶极品地元丹,递过去道:“这瓶丹药,作为公主帮我购物的报酬。”
太平公主一把抢过,拨开塞子,闻了闻,色变道:“这是极品地元丹,是你自己炼制的?”
“可不是我?”
萧业颇有几分得色。
太平公主的眼神变了,如看奇货般看着萧业,连点头道:“楼观道的贡献点与梅花内卫都是价值一块中品灵石,普通地元丹,约八十贡献点,但极品地元丹能卖到两百贡献点,去除材料十五个贡献点,一瓶净赚一百八十五贡献点,你有没有兴趣给楼观道炼丹?”
萧业迟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世间能炼出极品丹药的丹师很少,我担心大名远扬,会被人抓去专门炼丹啊!”
“扑哧!”
太平公主扑哧一笑:“有本宫转手,又查不到你头上,你怕什么?”
“行,赚的钱我与公主一人一半!”
萧业爽快的点头。
太平公主却是俏面又一红,郝然道:“丹药是你炼的,我只是帮你转个手而己,我取一成就够了。”
“最低三七开!”
萧业斩钉截铁道。
“哼,真没见过你这种人,嫌灵石烧手是不是?”
太平公主哼了声,但心里还是欢喜的,她知道只是因为自己,萧业才分出去三成。
不过她不会过于表现出内心的情绪,很快面色如常,又道:“我先帮你买一百份地元丹的材料和十份天元丹的材料,总共是……三千块中品灵石。”
“如果有丹方和炼器方面的书册,也帮我弄一些。”
萧业拿出三十块上品灵石,叮嘱道。
“嗯,我先回山门,你等我回来。”
太平公主接过灵石,飞身遁去。
萧业放出才气往自己家里扫了扫,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他已经习惯了素心宗三大妖女陪在身边,争风吃醋,娇嗔依人,自有乐趣,哪怕心思不是那么纯粹,也不是太在意,就当和现代女性相处,如今走的光光,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呵~~”
萧业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人家有自己的事情,凭什么将人强留在身边呢?
随即微闭双目,暗暗琢磨起了识海中的理字符文。
……
雁门!
崎岖贫瘠的山坡上,有一间半倾的破庙,窗户和门都没了,月光从屋顶直透而下,照耀着供台后方的一尊神像。
脑袋只剩下了半个,金身斑驳不堪,不过从另半边面孔来看,与石虎极为相似。
这正是石虎存留世间的秘密据点,方圆不足三丈的道场里,石虎奄奄一息。
当初被萧业夺去了神格,他不惜燃烧神力,逃了回来,依靠夜晚托梦,恐吓附近几个山民给他上香,才苟延残喘至今。
以他这种状态,连冥府都不敢去,去了铁定被人吞噬。
“谁?”
石虎突然睁开眼睛,猛站了起来,他感觉到,道场里混进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渐渐现出了人形,是一个面色惨白的青年男子,长着满口的细碎牙齿,耳朵略有些尖,其余倒是和正常人类差不多。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我的道场?”
石虎在那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阴煞死气,不由心里一沉,色厉内荏的喝道。
“石季龙,莫慌,本座对你并无恶意,是为助你而来!”
那青年阴阴一笑。
“哼,阁下藏头遮面,怎能让本神相信所说为真?”
石虎冷哼一声。
青年幽幽道:“我来自封印外,乃是阴灵族十三王子可汗,你若愿臣服于我,我便助你恢复神力,甚至还能助你成立神教,壮大你的信徒。”
“就凭你,也配叫可汗?”
石虎不屑的哧笑。
“找死!”
可汗眼里闪出寒芒,一把抓住石虎的脖子。
石虎就觉得体内微薄的神力正在快速流走,不禁骇然大叫道:“放开,快放开我,本神知错了!”
“今次予以薄惩,再有不敬,必叫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男子这才松开手。
石虎老实了,低着头,可眼里,却闪出一抹狡黠的狠色。
石虎历来给人的印象是残暴、粗犷,随心所欲,可是这样的人,又怎能从石勒的野生侄子,一步步爬到前赵最高军事统帅的位置?
又为何有那么多人甘心为他效命,乃至于在石勒年老时架空了石勒,成为了前赵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
实则石虎是个极有心机的人,在可汗出言招揽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适当挑衅的决定,他知道如果可汗真心招揽他,言语间的小小冒犯并不足以致死,反可以称量下可汗的实力,并留下一个粗鲁的印象。
一般人对于粗鲁的汉子是不大防备的,甚至时常不践踏底限的粗鲁,就如切香肠战术,会让人逐渐容忍他的粗鲁。
“也罢,看来你对本王子还有存疑,先给你些好处!”
可汗突然一指点上石虎的眉心。
石虎浑身一颤,本能的要闪避,却是感觉到,一股精纯之极的魂力涌来,如干涸的大地骤逢甘霖,他那虚弱的神体贪婪的吸收着,神力快速壮大。
在恢复到一半时,可汗移开了手指。
石虎大为失望,并恰当的表现出来,怔怔看着可汗,意思是,继续啊,爷正爽着呢。
“呵~~”
可汗突然没脾气了,碰到个憨子,发脾气不值当啊,摇头笑道:“赐你一半神力,是让你帮我做事,将来立了功,再赏你!”
“是,本神……不,小王谨遵主人号令!”
石虎忙拜倒施礼。
“哦?你叫我主人?你可知我等外域之人,被九州视如邪魔?”
可汗似笑非笑道。
石虎跪地上,抱拳道:“不瞒主人,我石季龙也被世人视为邪魔,既然当世不容我,那我投奔主人有何可指责之处?”
“哈哈哈哈~~”
可汗看着目光炯炯,满面忠心的石虎,嘴角渐渐翘了起来,终至哈哈大笑,本来他想给石虎下些禁制,就如当初对李贞那样,随时可将石虎变成一个傀儡,任由自己操纵。
可是石虎如此憨厚,如此知情识趣,他都不好意思下禁制了。
‘罢了,罢了,此人凶残异常,早为九州修行界不容,不依靠本王子,能依靠谁?料他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将来若有不妥,补种亦是不迟!’
可汗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第四五五章 自请开革
约摸下半夜,太平公主回来了,带来十份炼制天元丹的材料,一百份地元丹的材料,还有炼器图解与楼观道秘传的丹法。
比如大还丹,可续命,哪怕元婴真君,只要元婴不散,受了再重的伤,服下也可维持三日时间。
再如紫金丹,专用于疗伤。
还有安魂丹、草还丹等诸多特异效用的丹药,都是梅花内卫没有的,可见亘古大派,果然名不虚传。
太平公主叮嘱道:“你如果想炼,本宫再帮你凑齐药材,但自己炼就可以了,可别让人知晓,否则掌教追究起来,我也说不过去。”
“公主放心便是!”
萧业点头。
太平公主面色一肃,又道:“刚刚我回山门,打听到了个秘闻,上清宫灵虚子自请开革出山门,已不知所踪了。”
“哦?”
萧业神色变得慎重起来。
“你也意识到严重了?”
太平公主带着几分责怪道:“灵虚子离了上清宫,所做的一切便与上清宫无关,摆明了是为杀你而来,此人虽然天姿并不出众,修为只是元婴初期,但是执掌上清宫庶务多年,心思缜密,又于道门内交游广阔,很有些知交好友。
或许别人不会明目张胆的与他围杀于你,但提供些便利并无大碍,你说你也是的,当时忍下来不就行了么,干嘛非要招惹他?”
萧业解释道:“我感受到了他的杀意,想把他逼出来,不敢公然杀我,谁料此人倒也果决,居然自请开革出山门……”
诶?
等等!
正说着,萧业眉头一皱,问道:“公主刚才既然说是秘闻,又是怎么打听到的?”
“这……萧郎的意思?”
太平公主也是心头升起了疑窦。
萧业道:“我明白了,他是故意放出风声,好让我自乱阵脚,试想被一个元婴放言必杀,谁能泰然处之?必然多般筹备,他却在一旁窥伺,将我的老底看个通透,再制定针对性的方案,此人果然不能小觑。”
“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太平公主明白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萧业呵的一笑:“我正打算闭关一段时间,不知如何向太后请假呢,现在有元婴要杀我,想必我避避风头,太后也是理解的。”
“你倒是心态好!”
太平公主横了眼过去,便道:“那就等你闭关出来,若你有反杀他的计划,可算本宫一份,反正他也不是上清宫的人了。”
“嗯!”
萧业有些感动,点了点头。
趁着天还没亮,接下来,又讨论起了《玉圜玄明真经》。
在修行界有个讲究,真经、真解之类的名称不能随便取,倘若文不达真,会遭天谴,至于何为真,没有定论,故而真经、真解少之又少。
就如萧业编的《大罗心经》,如果改名《大罗真经》,他心里也没底。
但是真经、真解类的经文,传出来便是真文,修炼也极有讲究,需要根据经文明了修行方向,寻找适合自身的契合点,选错了没法更改。
因此萧业与太平公主慎之又慎,并不急于修炼,而是阐述着自己对经文的理解,二人均是天才横溢之辈,每一探讨直指核心,当天色渐亮时,均有所获益。
萧业也告辞离去,回了梅花内卫。
“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没事勿来打扰!”
在进入密室前,萧业叮嘱心如心意。
“公子,你会不会抽空炼器?”
心如吞吞吐吐问道。
“怎么了?”
萧业反问。
心如郝然道:“昨日公子走后,阁领过来,看到了公子炼的剑,赞叹不己,说寻常的炼器师根本炼不出这般水准,奴婢们看走眼啦,现在向公子道歉,如果公子要炼器的话,能否把我们的剑给重炼一下?”
“嗯嗯!”
心意连点头,与心如一起解下佩剑递过去。
“呵~~”
萧业似笑非笑的看着二女,二女被看的很不自在。
不过自家的小丫鬟,顽劣点又有什么呢?
也许有一日,萧业会要了她们的身子,但不是说,上了床就是自家人,主家与丫鬟之间,本质上是一种人身依附关系,带有交易性质。
宝玉便是对房中诸丫鬟定位不准,才造成了一桩桩悲剧。
“行!”
萧业收回目光,点头道:“等我要炼的时候,自会叫你们,另外你们帮我注意下,如果有雷雨天记得叫我出来。”
“噢!”
二女不明所认,但还是应下。
萧业转身进了密室。
以前萧业不大注重雷霆种子,可是在炼器中,雷霆种子越强,输出的电流就越强,电离的效率也越高。
他打算好好淬炼一番雷霆种子。
萧业没有急于炼丹,吸收灵石修行,五日后,把自身状态调到最佳,才着手炼制天元丹。
他购买了十套天元丹的材料,自己的材料并未动用,这是大棚和野生的区别。
太平公主拿来的材料,是楼观道小世界经专人打理长出来的,以楼观道长达百万年以上的底蕴,要说在灵草灵药的种植方面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催熟催肥方法,根本不可能。
就如现代人,全吃野生的供应不过来,普通人只能吃大棚,野生的是特供。
五百年的野生灵药,也许在楼观道,五十年乃至更短的时间就能长出同样的效能,但是大棚终究不如野生。
萧业手里来自于南荒的灵草灵药,是特供,练手练废了,哭都来不及。
其实灵药的药效在某些方面,与人的性格有些类似,性格越强势的人,越以自我为中心,排斥在平等的前提下与他人交流,灵药也是如此,药性过强,会排斥别的灵药,这就是高等阶丹药难以炼制的根源。
正统炼丹,需要君臣佐使来调节,一环出错,环环出错,极为考验微操与经验,不过萧业有地级才气,不需要那么麻烦,管你再强的个性,统统震荡分析为大分子结构,再以才火使之融合。
不过一如往昔,前三炉丹药全部炼废,从第四炉开始成丹,第七炉开始,炼出极品丹药。
萧业纳了一颗放入嘴里,顿时,滚滚灵气汹涌而来,经脉都胀痛无比,亏得他的经脉比常人强韧,也更加宽阔,否则仅这一下,就会爆体。
“爽!”
萧业低喝了声,内视变化。
金丹表面蒙上了一层毫光,四龙四凤欢快的游动,尽情吸收着那澎湃的灵力,效果远超上品灵石,这时萧业才发现,自己直接吸收灵石修炼,是多么的浪费。
按楼观道计价,极品天元丹两千贡献点一瓶,合二十块上品灵石,一瓶十二粒,每粒价值1.6块上品灵石,再根据萧业自己估计,一枚极品天元丹提供的灵力大约相当于五块上品灵石,且因为质地纯净,结省了析出杂质的时间,效率大为提高。
‘好丹!’
萧业精神一振!
以目前的经脉宽阔度与丹田容量,差不多半日,萧业就能消化一颗极品天元丹,一瓶十二粒,一日两粒,六日后,萧业浑身窍穴齐鸣,轰的一声,晋入金丹五转。
与四转相比,虽然只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但他的寿元增加了六十年,实力大约提升了两成左右。
第四五六章 变异的道丹
“该休息一下了。”
萧业满心欣喜,修为突破,预示着面对灵虚子的底气又增加了些,正准备暂停修炼,炼制地元丹时,却响起了敲门声。
“何事?”
萧业以才气一扫,看到是心如心意,于是拉开门问道。
“公子,外面要下雷雨啦!”
二女把小脑袋探了进来,还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公子你又炼制灵丹了吧?”
心如期待的问道。
“天元丹,现在你们想都别想,吃了包保爆体而亡,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们!”
萧业大咧咧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去。
二女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渴盼,但随即,又泄气了,因为萧业说的没错。
她们服地元丹,只能刮些药末,一点点吃,这么些天过去,一瓶地元丹只吃了两颗,以现有的境界,服用天元丹绝对是要命的。
“我们要努力了!”
心如深吸了口气。
“嗯!先跟出去看看!”
心意猛一点头,拉住心如,跟在萧业后面,一路出了小世界。
果然,外面阴云密布,天空中传来沉闷的雷声,道道银蛇飞舞,一场雷暴正在酝酿。
“喀啦!”
突然,一道闪电从头顶划过。
“来的好!”
萧业哈哈一笑,飞身迎上!
轰!
闪电准准击中萧业,浑身电光闪烁,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的天!”
“公子不要命了?”
二女吃惊的捂着嘴巴,美眸中,尽是担心。
‘嗯~~’
萧业留意到二女的神色,暗暗点头,俩丫头没白养,随即收摄心神,吸收雷霆。
可是随即,萧业就色变了,他主动迎向雷霆,就如捅了马蜂窝,一道接一道的劈来,整个人雷光缭绕,经脉涨痛酸麻。
当初在建康,只挨了一记雷劈,此时是数不尽的雷劈,虽然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可是雷霆的数量实在太多。
轻敌了!
但是他也想测试下自己的极限,况且底下还有两个小婢女,不到万不得己,他不愿灰溜溜的败走,于是沟通识海中的理字。
顿时,一股浩大堂皇的精义融入了才气当中,促使他本能的以咏叹读书法诵念起了理学篇章。
“盖顽如石而有攻玉之用,毒如蝮而有和药之需,粪其秽矣,施之发田,则五谷赖之以秀实,灰既冷矣,俾之洗浣,则衣裳赖之以精洁……”
“今人见弃而怨天尤人,岂理也哉,故怨天者不勤,尤人者无志……”
随着诵读声,萧业一招一式,在空中打起了最基础的五行拳。
拳风在雷霆中鼓荡,又激起雷光,在才气的作用下,渐渐地,竟凝聚出一个个的雷霆字符,聚合为一篇篇的文章。
心如心意在底下看呆了,这真是超出了她们的想象,居然有这样作死的修行方式,同时也理解了萧业为何如此强大。
这一刻,萧业虽然四肢经脉仍是酸麻,却能感觉到,自己对雷霆的抗性正在一点一滴的增加,雷霆文章汇入丹田,被雷霆种子吸收,越发的壮大,并且隐约拥有了一缕理学精义。
这个变化他难以理解,但仍是暗松了口气。
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渐渐地,风雨减弱,直至半个时辰后,雷霆也彻底消散,萧业这才落回地面,内视己身。
雷霆种子与最初相比,壮大了好几倍,只要他愿意,真元中随时能打出强劲的雷光,只是对付金丹真人仍显勉强。
不过萧业淬炼雷霆种子的目地是炼器,并非为了对敌,要想继续壮大,无非雷雨天常来罢了。
而此行收获最大的,还是把理学精义融入了雷霆种子,使得放出的雷电带有一丝理学属性。
突然萧业心念一动!
喀啦啦!
天空中,又是阵阵雷鸣,雷光闪烁中,存天理,灭人欲六个大字浮现,精义似与天威结合在了一起,雨后刚刚冒头活动的鸟雀们,吓的瑟瑟发抖,有些小兽,甚至跪地拜伏。
‘这就是存天理,灭人欲啊,雷霆是天理,灭去的是恐惧动摇,催发大无畏的勇气!’
萧业心有所感,张嘴一吸,把雷光大字吸入腹中,又冥思苦想了片刻,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最后只能归结于才气的神秘特性。
“公子,你没事吧?”
待萧业睁开眼睛,心如小心翼翼问道。
二女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敬畏,萧业很是满意,点头道:“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噢!”
心如心意乖巧的跟在萧业身后,仿佛萧业成了个雷人,连碰都不敢碰。
“你们可读出才气了?”
萧业突然回头问道。
“啊?还……还差一点点!”
“快了,就快了!”
二女结结巴巴的分辨。
“呵~~”
萧业呵的一笑:“尽快练吧,练出来我送件礼物给你们。”
“是什么啊?”
心意不由问道。
萧业抬起手,一团蕴含着理学精义的雷光出现,悠悠道:“送你们雷霆种子,在雷雨天淬炼自己,可使真元中带有雷霆天威,当然,前提是修出才气。”
“嗯!”
二女重重一点头!
让她们直接挨雷劈,她们不敢,但是由萧业授予是可以的。
……
回了密室,萧业开始炼制地元丹,炼了十来瓶之后,突然心中一动,如今雷霆种子里,含有了理学精义,是否可以引入才气炼丹呢?
于是,从下一瓶开始,小心翼翼的往才气丹炉中引入雷光。
不出意外,前三炉全部炼废,毕竟木生雷,雷克木,二者是克发关系,炼丹时引入雷霆,会使雷霆更加壮大,反过来催毁丹药。
沉思了片刻,萧业刻意控制雷霆的强度,并以咏叹读书法再次诵读理学精义,把雷霆化作了一个个细小的雷电符文。
此时,丹药是天理,灭的是雷霆的破坏性。
存丹药,灭雷霆!
此法果然有效!
第一炉成丹三粒,毁掉的九粒是没把握好火候,而那三枚丹中,表面隐有雷纹,再细看,雷纹又由细小的字符组成,构成了一篇文章。
萧业精神一振,拈起一枚,纳入口中。
药性有所强化,带有一丝雷霆的天威与理学精义,寻常人服下去,多半会被雷个外焦里嫩,却又如吃下巨辣的辣椒,嗓子冒烟的痛苦中,透着刺激,透着爽!
不过此丹最大的价值不在于雷霆,而是理学精义,虽不至于吃了就让人通晓理学,却可以潜移默化的产生影响。
中晚唐时期,儒学走到了尽头,传统的四书五经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在这过程中,有两个标志性事件。
首先是司马代魏,性质极其恶劣,之后历东晋南朝,宫廷政变层出不穷,改朝换代走马观花,忠不复存,君臣间的信任无从谈起。
这里的忠,并非愚忠,而是孟子所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这在本质上是一种社会秩序,君臣间互有责任,是契约关系。
纯以意识形态论,司马代魏,标志着华夏文明古典架构的坍塌,社会进入混乱的中古时期。
而后玄武门之变,孝亦不存,终李唐一代,父子手足相残,不胜枚举。
忠和孝是仁义礼智信的基础,两者都被破坏,儒学自然无人问津,韩愈曾有志于振兴儒学,却没能抒发新意,郁郁而终,直到北宋,程颐等儒家五子提出了理学的架构,至朱熹大成,成功为儒学续命。
理学的最大争议,不是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又或者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而是声称道统大于治统。
元清崇尚理学,看中正是这一点。
可这个锅,理学不能背,也不敢背,先人早把儒学的根基破坏殆尽,单纯去讲忠孝,时人哧之以鼻,要想重新架构儒学,只能于忠孝之上,构筑出形而上的道统概念。
理学被元清歪曲利用,不能仅仅甩锅给理学,理学在两宋末年与明末,并不在朝廷占据主流,这个锅,应该由丢失江山的朝廷,以及相关的方方面面共同来背。
总之,萧业还是那句老话,任何理论面世之初,都是积极进步的,坏就坏在后人的断章取义与各种曲解。
第四五七章 拆法贤祠
虽然这个世界,提前有了科举,也把考试内容圈定在四书五经,但是儒家仍然存在着忠孝皆已不存,后继无力的情况。
事实上隋文帝搞科举,未必就没有冥府儒家大能的耳提面授,试图把儒家与朝廷结合起来,为儒家续命,但是理论基础已被破坏,强行续并不能改变儒家外强中干的本质,因此冥府儒家大能才会重视萧业。
《心经》确如一股清流,让人耳目一新。
而萧业炼出的变异道丹,服之又能增进对理学的理解,这不仅对于儒家,对于萧业也有着极大的价值。
‘为何会如此?’
萧业回忆炼丹过程,应是雷霆种子蕴含的理学精义通过才气作用于丹药,变异成了含有理学精义的道丹。
接下来,萧业把所有的药材,都炼成了道丹,最终得到极品地远丹十四瓶,道丹八十一瓶,随即继续修行。
都说修行无岁月,不觉中,两个月过去了。
在这两个月里,萧业服完了所有的天元丹,修为臻至六转巅峰,同时他也感觉到,体内的真元虚的很,短时间内不能再服用丹药了。
哪怕极品天元丹不含有杂质,可以充分吸收,可是毕竟比不上自然吸收的天地灵气,吞服的药力过多过猛,总是会有些后遗症。
而且六转到七转,是中期到后期的质变,不仅仅是真元,还需要认知、平衡、理解等诸多方面一起突破,才能臻至金丹后期。
原本萧业的神魂境界是金丹六转,而今修为到了六转巅峰,神魂也只是缓慢增长到六转巅峰,可见这一次的闭关修炼,总体来说是打破了原有的修行平衡,不能说得不偿失,也是得失参半。
根据萧业自己的估计,至少要花费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才能慢慢恢复平衡。
所以考前冲刺式的修炼,到底有没有效,尚待商酌。
另于最后几日,萧业把心如心意的法剑重炼了遍,品质提升到四阶,添加了冰属性,提升了坚硬与锋锐属性,与神魂进一步契合,可以当作飞剑操纵。
并且含有了一丝理学道韵。
萧业先把自己清洗了下,才出了门。
虽然是小世界,不是真实的大世界,但是扑面而来的花草气息,仍给他一种重见天日之感。
“这段时间朝廷可有什么事?”
萧业转头问道。
心如道:“朝廷哪有什么事,一切都正常的很呢,只是各地开始有祥瑞出现了,如地涌金莲、禾生双穗,各地也不时传来珍禽异兽出现的喜报。”
“哦?”
萧业眉头一皱,显然,太后在为称帝做准备,而群臣需要进贺表。
“行,我知道了,我先回台里看一看,你们的才气修出了没?”
萧业暂时把进贺表的问题放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于是随口问道。
“还……还差一点点!”
心如心意心虚道。
“呵~~既然读书读不下去,就多花点时间练剑。”
萧业呵呵一笑,转身而去。
“练剑?”
二女懵逼,本以为会被萧业教训一顿,没想到居然让自己练剑。
其实她们也不是没用功读书,但读书的确需要天份,有些人读书只是为读而读,领会不了文章中的精义,所以萧业才让她们练剑,剑中有理学道韵,这也是一个实验,如果练剑能练出才气,那他会大量炼器,推广理学。
刚一回到右肃政台,薛绍就迎上来道:“萧大人回来啦?”
“附马爷不用客气!”
萧业笑着摆了摆手,问道:“台里近日如何?”
“这……”
薛绍略一迟疑,便道:“一如往昔,只是清闲了许多,左肃政台倒是忙起来啦,太后交待了不少案子给左肃政台办。”
“嗯?”
萧业眼神一缩,敏锐的捕捉到了太后的用意,这是把自己当成吉祥物高高挂起啊,脏活都交给了周兴去干。
薛绍看了看左右,确认无人偷听,又道:“近来时常有御史与周兴联系,怕是动起了去左肃政台的心思。”
“想跑?让他跑,清净的日子不过,非得把脑袋往刀口上凑,想死由得他去。”
萧业冷冷一笑,又道:“麻烦附马爷把人都召去法贤祠。”
“是!”
薛绍快步离去。
萧业径直踱向法贤祠。
祠堂里,香火依旧,不过萧业在踏进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敌意,卫鞅虽是泥胎塑像,却如鲜活了般,恶狠狠的盯着萧业。
萧业负手,冷眼与之对视。
渐渐地,陆续有人前来,见这架式,都不吱声,主动站在萧业身后。
萧业估摸着已经来的七七八八,转头吩咐:“自即日起,把法贤祠拆了,改建儒圣殿,经费台里出一部分,本官会向太后再申请一部分。”
“什么?”
后面顿时炸开了锅。
拆法贤祠,右肃政台还是法家的阵地么?
“大胆!”
虚空中,隐有怒喝传来。
“哼!”
萧业冷哼一声:“本官乃正统儒门中人,为何要尊奉尔等祸国殃民之徒?”
卫鞅像,那双目中,陡然绽现出神光,沉声道:“若无我法家助秦皇一统天下,如今九州之地,尚是列国林立,你这竖子,怎敢诋毁法家?”
萧业淡淡道:“你的私德暂且不谈,对内压榨、愚民,把秦国塑造为虎狼之师,把秦国百姓变为杀人野兽,奋五世之余烈,终灭六国。
可那又如何,秦二世而亡,沛公入关,关中父老箪食壶浆,可见,不仅天下苦秦久矣,关中亦苦秦久矣,你不觉得是个笑话么?”
“那是秦人不怀恩德!”
卫鞅强辞狡辩。
“果然,有问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推娓给别人,再看看供奉你的都是些什么人?是酷史,确与法家一脉相承呐,今日本官决心已定,你莫要以为凭口舌便能说服我,或者,杀了我,就没人敢拆法贤祠,不知法家诸贤中,哪位愿出手取我性命?”
萧业轻蔑的看着卫鞅。
“你……”
如有一丝可能,卫鞅真想把萧业寸磔脔割,五马分尸,可惜冥府不能干涉现实,偶尔显圣,降下的法身也不足以杀敌。
“竖子,你等着!”
卫鞅放了句狠话,退了回去。
“拆!”
萧业大手一挥。
实际上他针对法家,除了理学崇尚外王内圣,与法家思想格格不入之外,另有一点,是现代的米国提供了反面教材。
很多人都认为,华夏的历史,是一部儒皮法里的历史,这是有失偏颇的,君王喜好法家那一套,但是儒臣对此深恶痛绝,儒法从来不两立。
老人家曾精准指出,华夏的历史,是一部儒法斗争的历史,再从现实来看,中米之争,也是儒法之争。
法家讲究法术势,法是严刑峻法,术是御下之术,势是君持柄以处势,对照米国,是不是严刑峻法治国?搞马头乐,惑民愚民,是不是御下之术?而那些财团家族,隐在幕后,操纵整个国家,是不是君持柄以处势?
所以别管他披着什么主义的外皮,米国的本质就是法家治国。
如果法家是法制,倒也罢了,可惜不是,只是谀媚君王的法术势之道,作为儒家正统门人,有义务铲除法家。
第四五八章 姚崇约见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拆?”
萧业回头厉喝!
“这这……”
众人还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毕竟这是每日都在参拜的神灵,现在让拆祠堂,既不敢,也转不过弯子。
萧业二话不说,一脚向卫鞅像踹去!
轰隆一声!
丈二高的泥胎像倾倒在地,重重砸出满地尘土。
“中丞大人都亲自出手了,尔等还有脸站一边?”
陈藩心一横,大喝一声,就抄起家伙,往其余塑像砸去。
“上!”
薛绍与张羽各抄家伙去砸。
有人带头,又有萧业的强力弹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打砸行列。
但还有十几个御史站着不动,都是打算去左肃政台投奔周兴,犹豫不决。
萧业看过去道:“动手了,本官便放你们走!”
“卫鞅爷爷,可不是我们要冒犯您啊,是迫不得己啊!”
一名御史二话不说,跪地上磕了个头,就抄起锤子,狠狠砸在了李斯的脑袋上!
“轰!”
半边脑袋碎了。
“卫鞅爷爷,您担待着啊,待小的去了周大人那里再将功赎罪!”
又一个御史,也磕了个头,抄锤子砸向韩非。
一时之间,砰砰连响,塑像被砸的稀烂。
萧业满意的看着一地泥渣,挥手道:“过来罢,本官给你们办手续。”
“嘿,多谢中丞大人!”
那十来名御史兴高彩烈,屁颠颠的跟在萧业后面,仿佛去了左肃政台,就能重新过上吃香喝辣,欺男霸女的好日子一样。
萧业暗暗摇头,这是利令智昏啊。
好不容易右肃政台走上正轨,自己也没去追究以前犯下的罪孽,可以清清闲闲过日子,可是仍不满足,非得过刀头舔血的日子,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古为鹰犬爪牙者,从没好下场?
既然一心求死,萧业也由得他们,回到大堂,一一办了离职手续,让他们当天就走。
少了十来个御史,右肃政台空闲了,暂时萧业也没有扩招的意思,主要是太后明摆着把右肃政台投闲置散,招来了人也没案子办,不如就这么些人,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不惹事生非,每月俸例照发,岂不快哉?
接下来,萧业亲自设计了儒圣殿的规划方案,大体与各处的文英殿类似,只是向前挪动了诸葛亮和张良的位置,位于文昌帝君以下第一列。
好歹诸葛亮传了自己《兵法二十四篇》,别人投之以桃,自己不能不报之以李,张良则是起掩护和添头的作用,以免被人觉察出自己和诸葛亮的关系。
再看天色已晚,萧业吩咐了声落值,自行离去。
而法贤祠被拆一事,亦如旋风般传遍洛阳。
这简直是出人意料,不过想想是萧业,也不奇怪,毕竟自萧业进京以来,每有出奇之举,要说他一段时间不搞些事情,那才是新闻。
萧业却是走在路上,暗暗思索着进贺表的问题。
作为状元,有义务交出一篇华美的文章向太后表忠心,但萧业是正统的李唐血脉,太后称帝他可以默认,以无力反抗安慰自己,进贺表就过份了。
只是这次不同于以往,以往小打小闹,太后可以容忍,而进贺表是政治站队的体现,不进贺表会被太后视之为敌,全力打击。
该如何是好呢?
诶?
有了!
突然萧业灵机一动,理学中有道统大于治统的观点,自己可以编一部理经献给太后,太后应该能看明白,道统大于治统,为太后称帝提供了理论依据,比什么大云经,净光天女转世更加具有现实意义,顺道借太后的手推广理学。
凭心而论,在治国方面,理学优于心学,心学过于强调个人修养,不具备理学的普世性,只是理学的经义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歪曲。
辟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此言出于程颐,如果严格联系上下文,仔细思考,会发现,此处的节,并不指妇女的贞洁,而是气节,这与孟子的舍生取义说又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把话说回来,理学经义因其普世性,确实容易歪曲,这是需要警惕的地方,要想防患于未然,只有一个办法,把理学的解释权牢牢把握在手里。
有了对策,萧业精神一振,步伐都透出几分轻松。
“萧大人!”
突然街边有人召唤。
萧业转头一看,姚崇与周谨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以他地级二品的才气,一眼就看出,姚崇的笑容中,带有一丝阴晦的意味,而周谨,则是竭力掩藏着妒忌。
萧业眼神微缩,他和周谨勉强算是同科,作为建康知名的大才子,周谨妒忌自己很好理解,但与姚崇只在赴京赶考时,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再无交往,今日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难道有所图?
联想到姚崇于皇帝李旦麾下效力,萧业留了几分心眼,快步而去,拱手呵呵笑道:“原来是姚兄与周兄,失敬了!”
“萧兄客气啦!”
姚崇也顺势改了口,摆摆手道:“今日落值,偶遇慎之(周谨表字)贤弟,渐渐谈到了萧兄,萧兄所为,连我等也甚为汗颜呐,不想又偶遇了萧兄,可谓天作之缘,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寻一清雅之处,由姚某做东,与萧兄彻夜长谈一番,岂不美哉?”
萧业嘴角略微一撇,什么偶遇,他敢肯定,姚崇是冲着自己来的,叫上周谨,也是因为同科的缘故,好说话。
不过他倒是想弄清姚崇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道:“既是姚兄有请,萧某哪敢推辞,请!”
“哈哈,萧兄爽快!”
姚崇哈哈一笑,亲热的挽起萧业,与周谨一起向城外走去。
因坊市制度,洛阳城外,沿洛水两岸,越发的繁华,傍晚华灯初上,人潮如织,各家酒肆青楼卖力呦喝,姑娘们也倚门弄姿,红袖招招。
虽然萧业见惯了美女,却也颇觉别有一番风情。
三人一路行走,一路说笑,文人之间,哪怕再是勾心斗角,都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不觉中,姚崇把萧业周谨带到了一处背街的小巷,指着一处院门哈哈笑道:“萧兄莫嫌寒碜,此处虽不起眼,却是别有洞天呐,尤其是叫化鸡、珍珠豆腐等佳肴,寻常人更是难以品尝。”
萧业一看,门外并无店名,只在左右各挂着个红灯笼,有数了,不就是唐代的私房菜馆么?
“姚兄这么说,倒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两位,请!”
萧业伸手示意。
姚崇微微一笑,率先踏入。
“哟,姚公子周公子来啦!”
一名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热情的迎了出来,体态丰娆,面容艳美,身披牡丹绣花大袖衫,浅黄碎花裹胸紧紧勾勒着躯体,那宏伟巍峨,随着步伐摇曳生颤,人未至,已满院芬芳。
周谨移不开眼了。
就连萧业,也不由暗赞这妇人的风采!
那妇人眸中含着笑,略微一扫,讶道:“这位公子倒是面生的紧呢。”
“九娘啊九娘,你可要自罚三杯啊,以往每逢宴客,你必弹唱萧状元与慎之贤弟的曲目,慎之你常见,却一直憾于无缘得见萧状元,今日本官和慎之给你把人领来了,你可得好好招待才是!”
姚崇微微一笑,把萧业介绍过去。
周谨也是暗暗点头。
当年他在江东,亦是小有薄名,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萧业能一窜成名,他很不服气,并不认为自己的才学逊于萧业,只是运气稍欠罢了,而今日,姚崇当着九娘的面,把他与萧业并称,让他心里很舒服。
萧业却是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姚崇。
其实从地球历史来看,姚崇确是一代名相,但是名臣名相与人品不挂勾,不能因为他在政治上的成就,就把他归为品德高尚的那一类。
事实上品德高尚的人,是玩不了政治的。
姚崇的特点,在于能因时趁势,顺势而为。
这种人,是典型的清流,行事只论目地,不择手段,天下无不可牺牲之人,于国有益,于私,极难对付。
萧业不相信姚崇是单纯的示好,无事献殷勤,还非奸即盗呢,他对姚崇的用意越发的好奇了。
第四五九章 击掌为誓
“哎唷唷,难怪今早喜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呢,原来真有贵人来,萧公子,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在这里赔罪啦!”
九娘一怔,便乍现惊喜之色,向萧业施礼道歉。
萧业有些奇怪,按说九娘这种人,应是八面玲珑,欢场老手,怎会光顾着自己,却忽略了周谨的感受?
随即偷眼一撇,果然,周谨的神色不大自然了。
这让他心里更是疑窦丛生,难道是故意挑起周谨对自己的不满?
虽然周谨在乡试与鹿鸣宴上都败给自己,但周瑜后人就是一张金字招牌,再加上不俗的才学,在建康士子中,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也不怪萧业疑神疑鬼,实在是姚崇的邀约太过于突然,要说仅仅是偶遇,根本不信。
萧业暗中留了个心眼,摆手笑道:“我哪里算什么贵人,夫人不必如此埋汰于我,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九娘低声道:“奴家贱姓韦,萧公子乃大人物,自然没听过奴家的贱号。”
“哦?夫人可是出于关中韦氏?”
萧业讶道。
“萧公子说笑了,关中韦氏乃高门大族,奴家若是于酒肆卖笑,怕不是得押回去浸猪笼呢,三位公子,快请进来吧。”
九娘咯咯一笑,摆手示意。
萧业却看出了一丝不欲多谈之意,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位韦九娘真是出身于关中韦氏?
韦氏略过历史上的显赫不谈,当下最著名的人物是韦后,现被贬为庐陵王妃,年龄和韦九娘相当,如果两者之间真有关系,就很值得玩味啊。
历来政治派系,都不吝于拉拢投资年轻士子。
一来,年轻人好冲动,易于被美色所惑,投资的成本极低,有时付出一个歌舞姬就能完美的达成目地。
二来,年轻人可朔性强,前途无途,投资的好了,会获得巨大收益,即便失败,也没什么,付不出太大的成本。
当然,也有可能不单单是投资,或有别的目地。
萧业留了个心眼,步入屋内。
小院不大,内里却清幽雅致,一排精舍紧挨着洛水,窗外便是辚辚水波,在月光下荡漾生辉。
“三位公子随便坐,奴家去催一下酒菜,稍后便来!”
九娘盈盈一笑,施礼告退。
酒菜采用分餐制,一人一张小几,不分宾主,围成一圈,三人刚刚坐下,就是一阵环佩叮咚,三名妙龄少女步入屋内,身着薄纱,姿色靓丽,青春逼人。
“奴家见过三位公子!”
三女盈盈施礼,就要分往三人身边坐下。
萧业却是道:“且慢,今日我等三人难得聚首,正当推心置腹,彻夜长谈,就不要姑娘陪酒了,如何?”
“这……”
姚崇没想到萧业会来这套,明显怔了下,眼里不由闪现出一抹失望之色,望向了周谨。
周谨也是有隐约的不快一闪而过,大唐以风流著称,吃酒找几个姑娘相陪再正常不过,既能调节气氛,又可以获得乐趣。
可是萧业已经提出不要姑娘,他如坚持要,就显得低人一等,于是勉强笑道:“萧大人说的也是,你们下去吧,再代我们谢过九娘的好意。”
“是!”
三女颇为失望,施礼告退。
酒菜陆陆续续上来,还别说,确是精致的很,一些知名的青楼酒肆也要逊上一筹。
“哟,怎如此冷清?”
不片刻,九娘踏入屋中,惊讶的问道。
萧业笑道:“我们三人很少聚首,今欲说些私话,还请九娘见谅。”
“这……”
九娘神色也不自然了,萧业的意思是赶人,有话快放,没话少哔哔,赶紧走。
凭心而论,这种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事实上萧业也不想再和姚崇来虚的,有话就说,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没空和姚崇勾心斗角。
“那奴家就敬三位公子一杯!”
九娘勉强笑着,倒了一杯酒,以袖遮面,一饮而尽,便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了,但是气氛也被破坏殆尽,不咸不淡的拉扯了一阵子后,姚崇忍不住道:“如今各地祥瑞纷出,萧兄有何看法?”
“哦?”
萧业暗道肉戏来了,便哈哈笑道:“这是好事啊,自太后执政以来,风调雨顺,海清河晏,上天赐下祥瑞之兆,乃是对太后的嘉奖。”
姚崇与周谨相视一眼,均是无语,这种话就是最堂而皇之的场面话,实际上什么干货都没有。
“萧兄所言确是!”
姚崇附和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现满朝文武纷纷向太后进贺表,萧兄打算何时进贺表?”
“两位兄台可曾进了?”
萧业反问道。
“哎,难啊,不知如何着笔。”
姚崇看了眼周谨,叹了口气。
萧业眼神微眯,他终于明白姚崇请自己吃饭的意思了,明摆着,姚崇忠于李唐,不愿向太后进贺表,可是不进,就会受到太后的打击,所以想跟在自己后面划水。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凭心而论,贺表这东西,尽是谀辞滥调,当政者关心的不是贺表的辞章,而是进贺表的人。
自己是必须要进贺表的。
而在清流眼里,自己不畏强权,敢捋虎须,太后欲篡李唐天下,必有清流不满,可是又被杀怕了,于是推出姚崇,诱使自己说些不该说的话?
指不定背后就有那几个宰相的影子!
果然,见萧业久久不语,周谨突然拿起筷子,击碗作节,放声高歌。
“定陶城中是妾家,妾年二八颜如花,闺中歌舞未终曲,天下死人如乱麻……”
“……曲未终兮袂更扬,君流涕兮妾断肠,已见储君归惠帝,徒留爱子付周昌!”
萧业心里莫名的恼火,这首乐府歌表面上是缅怀戚夫人,唱出了戚夫人悲苦的一生,听着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谁害了戚夫人?
吕后!
吕后掌权,女主当政,这就是影射太后,恰好太后也有黑历名,与吕后对得上号。
有时候文人之间,不用说那么清楚,周谨唱这首歌,已存了逼宫的意思。
“萧郎,此曲如何?”
周谨借着几分酒意,斜眼瞥向萧业。
萧业淡淡道:“确是不错,若是戚夫人有灵,自当感怀。”
周谨继续道:“萧兄,你我虽不熟识,却是同科,请恕我交浅言深,约在月前,朝中已经开始有谀媚之辈进了贺表,可我等读圣贤书长大,岂能不识大体?这贺表是否要进,如何进,小弟还请萧兄指教。”
姚崇跟着道:“萧兄诗词歌辞名满天下,天下的士子都在看着萧兄呐,而萧兄月余未进贺表,实为我辈楷书,今日萧兄就做个决定,我等唯萧兄马首是瞻!”
“哦?”
萧业暗暗冷笑,却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讳言了,这贺表,我是不会进的!”
姚崇一喜,便道:“若是萧兄不进,姚某与慎之亦不进,咱们击掌为誓!”
“也罢!”
萧业伸出手掌!
“啪!”
“啪!”
“啪!”
三人互击,相视哈哈大笑。
姚崇与周谨眼里,满是得色,仿佛萧业这个出头鸟不当也得当了。
萧业也是以看死人般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只希望……能信守承诺!
第四六零章 我叫张易之
没了姑娘陪酒,目地也已达到,很快的,三人起身离去,于门外街巷分开。
九娘把人送走之后,进了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小屋,一名年青人背对着大门,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洛水。
“见过少宗!”
九娘恭敬施礼。
“没成?”
那青年缓缓问道。
“妾有负所托,请少宗责罚!”
九娘正要跪下请罪,青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又道:“说说看。”
“多谢少宗!”
九娘称了谢,便道:“姚崇与周谨假作清高,寻常人耳,尤其是姚崇,虽自持身份,但姑娘们也不是吃素的,已经给他吃了不少甜头啦,怕是此人早已心痒难耐,妾有信心,下一次可将他彻底拿下,姑娘们可于云雨之时,给他种下情蛊,想那周谨不外如是。
只是萧业……似乎对女色不感兴趣,姑娘们刚进去就被他赶走了,少宗又不许妾用媚术,要不……妾下回试一试?”
“呵,整日与素心宗的妖女混迹在一起,苏月儿、姒彩儿与嬉莲儿皆为人间绝色,哪里能看得中寻常颜色?”
青年人呵的一笑,一口道明真相,缓缓转回身,又道:“素心宗妖女擅使媚术,但观此子,并未受媚术影响,或许才气可克媚术,所以我叫你不要用,免得被他觉察起了疑,他可是右肃政台的御史中丞,可直接上门拿人问罪,惹不起呐。”
如果萧业在场,铁定会大吃一惊,此人便是李建成余孽,花间派妖人,在长安太庙被他夺了龙气的那位!
“那……妾该如何做,请少宗明示。”
九娘迟疑道。
青年人道:“暂时以观察为主,搜集他的情报,此子确有才学,今日又砸了法贤祠,太后却未降罪,可见简在帝心,如能为我所用,当如虎添翼。
当然,其余士子能拉拢的还是要拉拢,以后不要叫我少宗,我已经获得了新的身份,乃雍州司户张希臧之子,名张易之,自即日起,称我为公子或张郎,免得走漏了风声。”
“是,公子!”
九娘施了一礼,吞吞吐吐道:“这身份可靠的住?”
张易之道:“靠的住,张希臧不敢出卖我。”
九娘似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上回公子不是说,皇帝见过公子么,若是公然出现,被皇帝知晓了怕是不妥。”
张易之沉吟道:“这也是本公子的不解之处,近段时间我一直在打探,皇帝困守东宫,根本不可能外出,并且不似有修为,那日之人,多半是假冒。”
九娘不解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假冒皇帝?莫非不怕天谴?”
张易之淡淡道:“兴许遗漏在外的李唐宗室非我一人,过几日,我将以门荫入殿中省任尚承御奉,协助王庆诜打理宫中事务,倘若那人隐于朝廷,见了我,必露马脚,可将之扑杀,把属于本公子的龙气夺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张易之的眼里,满是怨毒之色,在长安太庙被神秘人夺走龙气,修为比他高倒也罢了,偏偏只是金丹中期,算是阴沟里翻了船,被他引为奇耻大辱!
今次以张易之身份入朝,也存了以身为饵的意思。
那人有龙气在身,又不是李唐正统,显然与他一样,身份见不得光,他不怕那人敢放出消息,引外援围杀自己。
相反,花间派哪怕再虚弱,近百年过去,多少也恢复了些元气,如被寻到踪迹,可尽出好手,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扑杀!
九娘见着张易之那近似于疯狂的神色,芳心微凛,忙道:“公子既然要入朝廷,素心宗之事可要放一放?”
“素心宗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知晓本公子已出山,怕是布了陷阱等着我上钩,此事不忙,我可从素心宗的普通弟子着手,嘿,三大妖女,早晚本公子一一采了。”
张易之眼里,不由闪过一抹淫光。
因功法缘故,素心宗女子对于花间派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就好象猫咪见着小鱼干,张易之能忍着不立即下手,已是克制力非常强了。
九娘盈盈施礼,带着几丝媚意道:“妾先恭贺公子马到功成,不过……公子可别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噢!”
“哈,本公子岂是这种无心无肺之辈?”
张易之哈的笑,揽上九娘那柔软的腰肢,九娘顺势玉臂勾住了张易之的脖子!
……
深夜的洛阳城外,街面不时仍有游人,三五成群,红男绿女,提着灯笼,嬉戏玩耍。
萧业心里竟有了种羡慕的感觉,儿时的无忧无虑浮现出脑际,可惜自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有一天真正放松过,更不可能有自由放飞的心态。
就好象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样,萧业索性站在洛水边上,看着一群群的游人从身前穿梭而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业心中一动,一股熟悉的香风靠近,苏月儿盈盈步来,站萧业边上,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凝视着街中的游人。
许久,苏月儿幽幽道:“妾自懂事以来,每日都在争斗,竟然从未体会过游玩的乐趣,说来也是遗憾的很呢。”
萧业淡淡道:“可惜这终究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孟子有言,生于安乐,死于忧患,先贤诚不欺我也。”
“人家明明说的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好不好?”
苏月儿不满的挥起小粉拳,轻捶了下萧业,嗔道:“萧郎就这样打算和妾站一夜?”
这一刻,苏月儿微昂起洁白的下巴,骄傲的看着萧业,似乎在等着你来请本姑娘游玩。
“嘿嘿~~小生可有幸与苏大家共游洛阳?”
萧业嘿嘿一笑,挥手一辆自行车出现。
“如你所愿!”
苏月儿美眸一亮,掀起裙角,就要坐到后座上,却是愣住了,没有后座。
“这里!”
萧业朝前面指了指。
这辆自行车,是欧拜克,不是ofo!
“哼!”
苏月儿俏面微红,轻哼一声,一跃坐在了横杠上,扶着车把,满脸好奇。
“走喽!”
萧业把袍摆塞进腰带,踏着脚踏,踮了两踮,一记马踏飞雁式,完美跨上车,向前踩去。
欧拜克这种车型,坐垫高,龙头低,只能弓着腰骑,与苏月儿几乎是前胸贴后背,柔软的秀发随着风儿拂在面颊上,丝丝缕缕的幽香扑面而来,萧业有种心醉的感觉,整个人都无比放松。
苏月儿也体会身后男子的醉人气息,不自禁的,娇躯往后挪了挪,可以更好的靠在萧业怀里。
“叮铃铃!”
前面有人挡路,萧业按响铃铛。
“谁他娘的摇铃?”
“招魂呐!”
那几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破口大骂,一看就是洛阳城里的二代三代们。
“诶?这是什么?”
“兄台,你乘的是啥车?”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待几人回过头时,又怔住了,尤其是苏月儿的美色,更是让人惊艳至难以呼吸。
“哈哈,欧拜克,让开让开,别挡着本官携美夜游!”
萧业哈哈一笑,从人群中穿梭过而,留下后面各种不解的议论声。
单薄的车身载着苏月儿,几乎绕遍了大半个洛阳城外,才于下半夜回了家。
“嗯?”
萧业留意到,屋舍明显打扫过了,苏月儿的屋里,也多了些换洗衣服与女儿家的饰服,不由问道:“苏大家何时回来的?”
苏月儿意尤未尽的哼道:“萧郎才想起来问啊,妾一个多月前就回来了。”
“苏大家一直住这里?”
萧业讶道。
“怎么,不欢迎妾啊!”
苏月儿瞪着萧业。
“呵呵,哪有,为了感谢苏大家助我洒扫屋舍,我送一份礼物给你,看着我!”
萧业呵呵一笑,一指疾向苏月儿额头点去。
就见苏月儿的眸中,闪过刹那的犹豫,但还是坦然面对。
萧业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苏月儿到底不是太平公主,不管对自己表现的多么有情有义,还是存有戒备的。
“啵!”
手指轻点上苏月儿的额头,蕴含着理学精义的才气涌了过去,苏月儿的才气被吸引出来,两相交缠,互相震荡,渐渐地,识海多出了些知识。
苏月儿知道是萧业在传授,忙收敛心神,细心体会。
第四六一章 进理经
这其实也是萧业有意为之,先传授理学精义,让苏月儿有个适应的过程,将来时机成熟时,可水到渠成的传授《玉圜玄明真经》。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苏月儿欣喜的睁开眼道:“是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原来是这样使用,妾明白啦,多谢萧郎赐法。”
“你和我客气什么?”
萧业摆摆手,问道:“这段时间那花间派妖人可曾出现?”
“这……”
苏月儿不确定道:“倒是没大的异常,只是有两个师妹好象有点鬼鬼祟祟,妾已经着人专门盯着她们啦,一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来报。”
说着,突然面现羞色,咬牙问道:“萧郎可要洗浴一下?”
萧业心神微微荡漾,其实他与苏月儿之间,已经不存在了任何障碍,他也很期待与这样一个美人儿共渡美好的一夜。
虽然有朝一日,苏月儿会离去,但是至少在这一刻,苏月儿是属于自己的。
不过萧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办,于是道:“趁着还有点时间,我得写一本理经,明日一早,呈给太后。”
“嗯,那妾给萧郎研墨!”
苏月儿也不坚持,今晚确实仓促了,下回好好准备一下,遂取来笔墨纸砚,摊在几上。
萧业早有编写理经之意,以前积淀不够,此时写,正合适。
笔尖落于纸面,沙沙作写,每一句话,皆以才气震荡而出,直入心灵,苏月儿在一旁伺候着,与萧业传来的理经相互对照,一时竟有忘我之感。
不觉中,天色亮了,萧业也落下了笔,转头看去时,却是轻咦一声。
就见苏月儿的才气猛的一涨,空气中,隐约传来啵的一声轻鸣,突破了!
才气九品!
“恭喜苏大家!”
萧业拱手道喜。
“妾困于八品好久啦,还亏得萧郎的理经呢,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臻至地级。”
苏月儿喜滋滋道。
说句老实话,与素心宗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加上道听途说,梅花内卫的内部记载,以及太平公主的淳淳告诫,萧业对素心宗大体有了了解。
无数代来,如飞蛾扑火般,与皇权纠缠不清,为的,只是那点龙气。
苏月儿如欲突破地级,除了将才气臻至九品巅峰,龙气必不可少。
萧业本不是小气的人,分润一些龙气给苏月儿不算什么,可是龙气事关他的身份,牵扯极大,不到万不得己,他不愿暴露。
一时竟举棋不定。
“好啦,妾只是随口一说,距离九品巅峰还远着呢,妾先去准备早膳。”
苏月儿贴心的嫣然一笑,转身而去,为萧业置了一席可口的早餐。
有黄金栗米粥、鱼腩饼、清汤小馄饨、酸黄瓜,林林总总近十样,萧业大快朵颐,美美饱餐了一顿,再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离去,入宫求见太后。
这段日子以来,李唐宗室被削平大半,剩下的也不足为患,各地又祥瑞纷呈,群臣纷纷进贺表,太后人逢喜气精神爽,要不是万象神宫尚未建好,她都有立刻称帝的打算了。
不过在看到萧业进殿的一刹那,太后的脸还是板了起来。
这小子太能折腾,昨日居然拆了法贤祠,虽然对于朝廷,区区法贤祠不痛不痒,可是刚一出头就搞出这件事,谁知道后面还会捅什么篓子?
“臣萧业叩见太后!”
萧业下跪施礼。
“嗯,卿有何事?”
太后板着脸问道。
萧业奉上理经道:“臣著得理经一篇,献与太后!”
“哦?”
太后略微动容,随即向左右示意。
她确实在等萧业进贺表,因为很多年轻士子心高气傲,还在观望,她也不能因为别人不进贺表就立刻降罪,只能记小本子上。
而萧业是这一批士子中最有材的一个,堪称代表人物,而且萧业在李敬业叛乱中立下了大功,是古扬州地域新兴士人阶层的代表,萧业进贺表,可视之为扬州士人的支持,因此萧业的贺表异常重要。
有太监接过理经,摊在了太后案前。
“由尧舜至于汤,由汤至于文王,由文王至于孔子,各五百有余岁,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子贡虽未得道统,然其所知,似亦不在今人之后……”
太后乍一看,眉心微拧,这不是贺表啊。
但是再看下去,敏锐的捕捉到了道统二字。
道统的观念始于韩愈,道是逻辑,是传承的合理性,统是历史,一脉相承,自道统的概念面世之后,后人研究道统从未能超脱韩愈道统论的框架。
总结起来,有三方面。
认同!
正统!
弘道!
渐渐地,太后眉眼舒展开来,这部理经的中心思想,她看明白了。
也许是天下改朝换代不断,唯道统不变,得到道统大于治统的结论。
凭心而论,道统论一出,儒家的传承变得脉络清晰,有理有据,儒家将占据道德的制高点,牢牢钳制住社会的主流思想,奠定了儒家传承的根基,于儒家有大利。
而对于王朝来说,王朝兴灭从此不再唯天命论,与道统传承息息相关。
其实太后所谓的大云经、净光天女转世很勉强,因为那是佛门的讖言,而佛门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外来的事实。
相比之下,道统是九州本土的道统,得了九州道统,称帝就具备了法理基础。
这一篇理经,在太后眼里,固然是萧业为儒家张目,争取更大的利益,但对于她,也提供了称帝的理论基础。
算是双赢。
“婉儿,你看看。”
好一会儿,太后看完,向上官婉儿示意。
上官婉儿凑头看去,玉容渐现讶色。
她素有才女之称,很快就意识到了理经的价值,这不仅仅是道统的问题,关键在于,儒学自汉末经学势衰以来,思想体系已经渐趋混乱,理经则起到拨乱反正的作用,将混乱的思想理论归入到理学的框架当中。
“奴婢窃以为,太后当下诏,颁行天下!”
上官婉儿忍不住道。
“嗯~~”
太后点了点头。
萧业虽未进贺表,但理学的价值,远甚贺表百倍,甚至太后自行脑补,认为萧业自恃才学高绝,不屑于随大流上贺表,故进了份理经,能人所不能。
‘这小子!’
太后暗骂了声,便道:“萧卿还有何要求?”
这等于允许萧业索要嘉奖了。
萧业精神一振,拱手道:“臣向太后讨要些银子,于右肃政台修建儒圣殿!”
“呃?”
就这要求?
太后有些发愣,不过转念一想,萧业不缺钱,身为修士,也看不上人间的俗财,只是她并不愿意给萧业加官进爵,如今摆在右肃政台的位置,高高挂起,再好不过,她担心萧业不省心,又惹出事来。
于是道:“萧郎可去户部,就说是朕的意思,拨银十万两修儒圣殿!”
“臣谢恩!”
萧业叩首称谢。
“下去罢!”
太后挥了挥手。
萧业再施一礼,转身离去。
第四六二章 蔡先生的毒计
“此人,着实奸诈!”
姚崇看到理经,大怒!
太后的旨意,已经颁下,并附有《理经》一卷。
这时代刻书,民间依然采用传统的雕版印刷,或者活字印刷,但朝廷不会这样麻烦,用道法一扫,就可拓印下来,开工印刷,效率极高。
萧业上午进的理经,到下午,已经随着旨部发往了各衙署。
“道统大于治统,呵,好一个道统大于治统,从此之后,乱臣贼子篡逆,有理有据呐!”
周谨喃喃念叨,眼神渐渐发直,随即,颓然往椅子上一座,无力道:“元之(姚崇表字)兄,萧业确实未进贺表,而你我都与他击掌为誓,还要不要再上?”
“这……”
姚崇语塞。
是的,理经不是贺表,不管从哪方面看,萧业都未违背承诺,可是萧业以一篇理经过关了,却害了他们。
一门学问的传承发扬,需要无数代人的共同努力,儒学自韩愈提出道统论起来,北宋二程在道统的基础上,萌发了理学的种子,至朱熹才大成。
萧业是穿越者,可以把这过程无限缩短,但姚崇不行,更何况姚崇的本质是政客,不是学者,就不是个做学问的人。
让他进一篇华章取代贺表,只能是东施效颦,怡笑大方。
“元之兄,你倒是说个话啊!”
周谨急道。
“哎~~”
姚崇重重叹了口气:“此人学问不错,奈何品性不佳,罢了,罢了,今次认载便是,老老实实写表文罢。”
周谨却是迟疑道:“可是……进了贺表等于毁诺,下回哪有脸再见他?”
姚崇哼道:“难不成慎之老弟想被太后盯上?你别忘了,右肃政台虽不再兴冤狱,但左肃政台还在周兴手上!
其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时受挫,反吃一堑长一智,至少清楚了此人品性,下回绝不会再受他蒙蔽,唯所虑者,是此人挟理经出世,又有太后下诏颁发,俨然一副儒学宗师派头,名实俱得,我岂能如他愿?”
“元之兄打算如何行事?”
周谨眼前一亮,问道。
姚崇冷声道:“可着人暗中放出风声,说萧业已投了武氏,故以理经献上,助太后称帝,如此一来,天下士子必不齿其人,狄公、张柬之老大人或也护不得他。”
“妙计,还是元之兄厉害!”
周谨猛一拍大腿。
“写罢,今晚咱们再去九娘那里喝酒!”
姚崇摆了摆手,于案前坐下,提笔写书。
……
魏国公府,十二时辰全天候都有道门真人盯着,一旦蔡先生出现,会立刻有元婴真君过来,合力围杀。
可这么久过去,蔡先生连个影子都没有,哪怕是金丹真人,也会渐渐松懈。
傍晚,武承肆落值,车马直接驶进侧门,隐在暗处的楼观道金丹只略微灵觉一扫,就收了回去。
天天如此,麻木了。
再从常理来说,蔡先生也不会在这时候与武承嗣会面。
甚至楼观道内部,不少人都猜测蔡先生早已潜出了洛阳,没必要耗时耗力围堵,只是太平公主坚持,才继续暗伏人手。
不过几个金丹都没注意到,马车底部,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影子附着,被带进了府邸。
武承嗣于殿前下了车,两个娇俏的婢女迎上来,一个拿鸡毛掸子,把他全身掸了一遍,另一个替他脱下朝服,换上了一袭柔软贴身的居家常服。
武承嗣正要提步,耳边却传来轻唤:“国公爷,下官于书房恭候国公爷。”
武承嗣听出了蔡先生的声音,心里一喜,便不动声色道:“回去罢,本官去一趟书房,莫要跟来。”
“诺!”
两个婢女施礼离去。
武承嗣径直踱往书房,推开门,正见蔡先生。
“先生为何冒险来此?”
这话刚出,武承嗣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蔡先生,面色青白,皮肤透出一种死人般的惨白,浑身阴气逼人,连带书屋都冷了几分。
这正是蔡先生的中阴身,并不解释,拱手道:“下官来此,是助国公爷奠定武氏基业。”
“哦?”
武承嗣讶道:“此话从何说起?”
蔡先生捋着山羊胡子,问道:“国公爷可知萧业向太后进了理经?”
“刚刚得知,本官尚未看,无非谀辞罢了。”
武承嗣不屑的哼了声。
蔡先生眼里如看白痴般的神色一闪即逝,便道:“国公爷此言谬矣,理经非同小可,主张道统大于治统,此经一出,太后称帝再无障碍。”
武承嗣将信将疑道:“他有这么好?怎会心系我武家?”
蔡先生摆摆手道:“国公爷莫去理他,现有一桩天大的机缘摆在国公爷面前,不知国公爷敢不敢取?”
“请先生明示!”
武承嗣神色一肃。
蔡先生悠悠道:“太后年事已高,朝中清流或以为,老太太爱折腾,没必要硬顶到底,只要太子还姓李,太后百年之后,江山仍是李家的,不会拼死阻拦,所以太后称帝不是终点,而是武李两家,你死我活之争的起点。
朝中清流必前赴后继,力保皇帝,国公爷请恕下官不敬,武家虽得据高位,但根基浅薄,试问满朝文武奏请以皇帝为太子,国公爷如何自处?”
武承嗣眼里闪出一抹阴森,沉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把皇帝……”
说着,单手重重往下一劈!
“呵!”
蔡先生给乐笑了:“轼君乃大罪,人不罚,天亦罚,断不可为,况且皇帝到底是太后亲子,太后盛年时,可不顾骨血之亲,现年事已高,或会为儿女打算呐!”
“哎呀,先生有话明说便是,何必与我打哑谜?”
武承嗣急声催促。
蔡先生道:“自古以来,欲成大业者,必得天命,太后虽称帝势不可挡,但天命仍在李,下官有一妙法,可为国公爷得天命加身。”
“先生请讲,将来如本相得成大业,必不薄待先生!”
这正是搔到了武承嗣的痒痒,忙作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一揖到底。
蔡先生坦然受了这一礼,说道:“萧业的堂妹萧巧娘,身具凤格,国公爷若娶为正妻,可由凤格催生龙气,渐得天命,有了天命,何愁大业不成?”
“这……”
武承嗣现出了阴晴不定之色。
蔡先生的说辞,让他心痒难耐,可是萧业愿意把堂妹嫁给自己么?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与萧业之间龌龊颇多,偏偏太后护着萧业,无计可施,于是把这顾忌道出。
“国公爷多虑啦!”
蔡先生笑道:“若在平日,确是不妥,但今时不同以往,萧业进了理经,太后龙颜大悦,视萧业为自己人,国公爷何不趁热打铁,面见太后,求娶其堂妹,与萧业结为亲家,亲上加亲,太后岂有不允之理?”
“可是我已经有了妻室啊!”
武承嗣为难道。
“这有何妨!”
蔡先生冷冷一笑:“休了便是,为表诚意,国公爷应立即休妻,也让太后看到国公爷的决心,怕是国公爷还未见过那萧巧娘,正当妙龄,貌若天仙呐,兰陵萧氏,尽出美人,论起出身,也不辱没国公爷!”
“好,便依先生,我现在就回去休妻,请先生稍待!”
武承肆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第四六三章 疑神疑鬼
萧业总觉得眼皮跳的厉害,至诚之道也不停的发出警兆,可是又寻不到根由,心里极其不安,于是未到落值,就把经办儒圣殿一事交待给薛绍,匆匆而去。
回到家里,仍是心事重重。
苏月儿不由问道:“萧郎,可是出了事?难道给太后进献理经出了岔子?”
诶?
萧业心中一动。
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必有线索,只是有些明显,有些相对隐晦,需要抽丝剥茧,寻求真相。
萧业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的行事,要说影响最大的事件,当属进献理经,献了理经,必陷姚崇与周谨于不义,这两人铁定会报复自己。
可是他们能有多大的能量?
依靠傀儡皇帝,又或清流?
萧业不相信二人的能耐会大到让自己不安。
“苏大家,我给你说一说,你帮我分析下……”
萧业先道出自己的不安,当然,至诚之道并未透露,只说自己眼皮子不停的跳,再把进献理经之事及其影响一古脑儿的道了出来。
“这……”
苏月儿抄起袖子,凝眉细思。
许久,沉吟道:“从萧郎所说来看,理应不会有问题,但是我们修行人眼皮跳绝不是小事,妾也同意萧郎的看法,或与进献理经一事有关。
所谓福兮祸所倚,太后的恩宠或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顺水推舟,把萧郎架火上烤,萧郎再仔细想想。”
萧业心中一动,这个理由或能站得住脚,但是线索太少,仍不足以推溯源头。
‘娘的,自己是龙种啊,理该逢凶化吉啊!’
萧业安慰自己。
可是未知让人不安,他始终不能释怀。
苏月儿看着萧业,暗暗叹了口气。
她的情劫消弥于无形,与嬉莲儿、姒彩儿相比,不会因功法的缘故变得冷血无情,在心智上已是个正常的女子,她对萧业有很深的情义,愿与之共赴巫山。
而且她的修为也到了一个小关口,需要与萧业以大接引诀媾和,接引萧业的阳精为己用,才能顺利突破。
本来今晚,苏月儿打算将自己宝贵的红丸交出去,但萧业心事重重,明显不合适,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也暗骂那该死的隐在幕后的人!
晚膳较为潦草,倒不是不丰盛,而是气氛不对,匆匆用过。
萧业带着丝歉意道:“因为我的事,影响了苏大家的心情,实在是抱歉。”
苏月儿摇摇头道:“萧郎不必见外,当务之急还是找出缘由,妾先去收拾碗筷,回来再来萧郎一起想想。”
“萧郎,来我这里!”
苏月儿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太平公主的声音。
这次不是传音,而是定向投送,苏月儿也听到了,很有针对性。
“哼!”
苏月儿轻哼一声,向隔壁翻了个白眼。
“哎~~”
萧业摇头叹气,女人啊,怎么辣么喜欢撕逼呢?
“苏大家,公主找我必有要事,我先过去一趟。”
萧业无奈向苏月儿道了声,就要走。
“萧郎记得早点回来啊,妾洗过碗筷就去准备洗澡水!”
苏月儿大声叮嘱,又抱住萧业,啵的一声,在脸颊上印了个红印子。
草了!
萧业伸手要擦,却发现,苏月儿的美眸中满是委屈,看着自己,隐有泪花闪烁。
仿佛在说,你擦吧,不怕伤妾的心你就擦!
没办法了。
萧业对苏月儿有一份特殊感情,类似于情人,宠溺、包容,再一想,太平公主应该看到了,擦不擦没意义,于是身形一晃,落在太平公主府里。
太平公主凤眸如刃,瞪着萧业,却又绷出一丝笑意。
“如有得罪之处,公主直言便是,不必这样看着我吧?”
萧业弱弱道。
“过来!”
太平公主唤了声,便取出手帕,轻挽着袖口,细心把萧业脸上的唇印擦掉,随即扔进了水沟里!
萧业顿时眼神一缩。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果然,在才气中,苏月儿重重一跺脚,转身回屋,显然给气的不轻。
太平公主也有才气,放出一扫,嘴角绽出一抹得色,便道:“你为何进理经给母后?难道就这么想我李家的天下改朝换代?”
萧业知道太平公主会兴师问罪,不急不忙道:”公主误会了,理经虽有道统大于法统之说,但道统何来?源自人心,太后登基谁都阻挡不了,横坚就这十来年,没必要硬磕,我把理经授予公主,公主细细一品,便能知晓我的用意。”
说着,运起真元,勾出雷霆种子,以才气震荡,一篇雷光闪闪的文章浮现在空中。
“公主,以才气接引!”
萧业唤道。
太平公主也不客气,放出才气,接引来的,不仅仅是理经真文,还有雷霆种子。
萧业刻意控制着雷霆种子的强度,太平公主只是最初象被电了一下,往后便习已为常。
不片刻,漫天雷霆消去,太平微眯上双眸,小半个时辰后,才徐徐睁开,哼道:“算你有心了,丹药可曾炼好?”
萧业先拿出一瓶道丹,递过去道:“公主品尝一下。”
“哦?”
太平公主接过来,拨开瓶塞,拈出一枚丹药,只见丹药表面,竟附着一缕雷纹,再纳入口中,瞬间电光大盛,嘴里酸麻难当。
但是麻过之后,又说不出的舒爽,并且她感受到其中蕴含有理学的精义。
“此丹……怎会如此?”
太平公主震惊的问道。
萧业也不隐瞒,大概说了说。
太平公主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道:“此丹带有道韵,又有雷霆之威,已不是寻常的地元丹了,恐怕价格能卖的更高,你炼了多少?”
“公主先拿着,卖了灵石再来分!”
萧业一古脑儿的掏了出来。
“那我回宗门,不打扰你了。”
太平公主接过来,身形一闪,从原地消息。
萧业摇了摇头,他听出了一股浓浓的酸味!
……
次日!
正值朔望大朝会,萧业是正五品堂官,也有资格参加,无非是位次排后。
其实有政事堂的宰相处理政务,大朝会只剩下了象征意义,通常不会有人在朝会上突然上一道耸人听闻的折子,引发剧烈争论。
这种人,不先和上官打招呼,标新立异,自以为是,在官场上走不远。
大朝会也不是和电视剧上放的那样,皇帝问道:有本奏来,无本退朝,群臣若是无本可奏,就宣布退朝了。
如今真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内阁(宰相)的组织能力极差。
真正的朝会,就和两国领导人会面差不多,该处理的,底下人已经处理好了,领导人之间,只是签字走流程,烘托出一种友好的气氛。
大朝会也是如此,以走流程,礼仪性为主,表示公事公办,不私相授予。
萧业自是无事可奏,站后面,但心里的不安却是越发强烈,至诚之道就象发电报一样,不停的发出警示,分明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监扯着嗓子唤道:“散朝!”
群臣恭送太后,随即三五成群的离去。
萧业刚要走,却是留意到,武承嗣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莫名的意味,似是讥讽,又似阴毒!
第四六四章 灾劫之气
“国公爷,可否与下官同行?”
武承嗣站立不动,目送百官离去,中书舍人张嘉福上前邀请。
“哈哈,本相尚有事求见太后,张大人抱歉了。”
武承嗣哈哈一笑,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的瞥向了萧业。
“既然如此,下官不敢耽搁国公爷,告辞!”
张嘉福也不强求,打着哈哈转身而走。
萧业却是眉心微锁,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自己,铁定有鬼,而且每当武承嗣看来,他心里的警兆都会强烈几分,或许……自己的不安,应着落在武承嗣求见太后之事,于是不再逗留,向外走去。
如今他迫切想知道,武承嗣究竟为了何事求见太后,但是在宫中,才气不能乱用,以免激起龙气的过度反应。
前方不远,是在建的万象神宫,已经初具气象。
萧业心中一动,冯小宝受太后宠信,本身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没有心腹亲信,当即快步而去。
几个佛道金丹灵觉一扫,就移开目光,萧业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以为萧业又来巡查了。
“哈哈,哪阵风把萧大人给吹来啦!”
冯小宝亲出自迎,但态度已不如起初那样恭敬,出迎是好歹还记得落魄的时候,萧业曾拉过他一把。
萧业暗暗冷笑,心想泼皮就是泼皮,狗哪怕妆扮成狼,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于是一小丝才气涌出,裹向冯小宝。
“诶?”
冯小宝眼前一花,就见萧业,变得高大伟岸,气势逼人,再一想,人家是六朝顶级门阀、齐梁皇室后裔,是名满天下的才子,手握生杀大权的御史中丞,而自己再受太后宠信,也改变不了面首的现实。
辟如皇帝的后妃,指不定哪天就失宠,被打入冷宫!
自己不能骄纵啊!
本能的,冯小宝心里生出了低人一等的感觉,变得恭敬起来,又道:“萧大人可是奉太后旨意前来视察?”
“本官是为冯大人而来!”
萧业直言。
“哦?”
冯小宝一惊,勉强笑道:“萧大人可别吓唬小的啊!”
“什么小的不小的,你这话传到太后那里,让本官如何做人?冯大人,你想害我也不用这样害吧?“
萧业不悦道。
”萧大人误会啦,小……不,当年的一饭之恩,冯某铭记终生呐!”
冯小宝连忙陪着笑。
萧业拿出一瓶洗髓丹,递过去道:“冯大人,本官观你气色不佳,赠你一瓶丹药,月服一粒,可龙精虎猛,威风凛凛!”
冯小宝虽然看上去仍健硕,但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双目无神,分明是被采补过度的后遗症,洗髓丹可易筋洗髓,改善体质,正合冯小宝服用。
“哦?”
冯小宝将信将疑,接过玉瓶,拨开瓶塞一闻,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溢出,顿如服了仙丹般,毛孔齐开,说不出的舒爽。
“好丹!”
冯小宝把玉瓶纳入怀里,谀笑道:“冯某谢过萧大人赐丹之恩,萧大人若有事尽请吩咐,冯某愿效犬马之劳。”
“嗯~~”
萧业对冯小宝的知情识趣很满意,点头道:“正有件事,恐怕冯大人也知道,周国公与我有些不谐,先前他去求见太后,或与我有关,不知冯大人能否打探到周国公与太后说些什么?”
“此事不难,小的在宫里,好歹有些人脉的,请萧大人稍待。”
冯小宝拍着胸脯保证,去往一边,拉住一名姿色普通的宫女说了几句。
那宫女突的俏面一红,掐了把冯小宝的胸膛,便提起裙角,一路小跑,很快不见踪影,冯小宝则嘿嘿笑着,晃了回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萧业尬聊。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宫女回来了,附耳与冯小宝说着什么。
顿时,冯小宝现出了古怪之色,向萧业拱手哈哈笑道:“萧大人,恭喜啊!”
“哦?喜从何来?”
萧业不动声色道。
冯小宝道:“魏国公求见太后,是向太后求娶令堂妹,说萧大人为了太后江山进献理经,应视同自家人,恰令堂妹未嫁,要喜上加喜,昨晚魏国公还特意休了自己的发妻呢。
太后龙颜大悦,当场就要指婚,还是婉儿姑娘提醒应先知会萧大人,太后才没当场定夺,怕是不久后,太后就要召萧大人相询啦。”
什么恭喜?
狗屁恭喜!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萧业就要炸毛了!
但是暴怒是解决不了问题,萧业迅速冷静下来。
其实武承嗣求娶巧娘,在外人眼里,武承嗣已离异,居位宰首,又是太后侄子,而巧娘未嫁,虽年龄悬殊,却也能勉强算一桩天作之合。
尤其联姻的本质是政治站位,旁人只会鄙视自己攀附武氏,不会考虑巧娘的意愿,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搞清前因后果,并找出对策。
“哦?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官多想了,今日多谢冯大人,此事还望匆要漏露,本官先走一步了。”
萧业面色如常,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萧大人,别忘了请冯某喝喜酒啊!”
冯小宝在后挥着手,却没留意到,萧业在转身的一刹那,已目光冰冷。
武承嗣居然敢觊觎巧娘,简直是狗胆包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武承嗣从未见过巧娘,他怎想到求娶巧娘?还急吼吼的休了自己的发妻?
武承嗣是被太后召回洛阳之后娶的妻,虽不是什么五姓七望,却也是官宦出身,又给他生了长子武延基。
按理说,有出身,有嫡子,正妻的地位稳固无比,正常人都不会休妻,偏偏武承嗣休了,还是迫不急待的休,这只能说前,求娶巧娘会获得更大的利益。
渐渐地,萧业脑海中迸现出了蔡先生的影子。
曾经在江都,蔡先生应该见过巧娘,难不成……蔡先生认出了巧娘的凤格?
如果真是这样,武承嗣其心可诛啊!
不过事关重大,萧业不允许对真相的猜测出现任何的偏差,否则,他只能带着全家逃亡。
不觉中,萧业回到了花神庙。
“夫君,你回来了?”
张玉迎了上来。
“嗯!”
萧业点了点头,问道:“娘娘可曾出关?”
“半个月前就出关啦!”
张玉挽住萧业,却留意到萧业面有忧色,又道:“夫君可是有心事?”
“先叫上巧娘,去娘娘那里我有事情说!”
萧业拉着张玉往后面走,找到巧娘,径直去了后殿。
紫姑现出法身,看了眼巧娘,便道:“我正要找你,巧娘有灾劫之气临身,想必你也是为此而来,到底出了何事?”
“啊?”
巧娘转动着脑袋,探看自身,显然吓了一跳。
萧业也放出才气,观察巧娘,却未看出什么。
紫姑解释道:“所谓灾劫之气,实是一系列的因果加身,互相牵扯作用引发的后果,有益者,为气运,有害者,为灾劫之气,与文气、才气、真气无关,故生灵不可见,唯神灵可见,当然,也不排除古老宗派以道门推衍,得出类似的结论。”
萧业大体明白了,却又问道:“娘娘,巧娘自来洛阳以来,几乎足不出户,哪里有什么因果?”
紫姑道:“因果这东西很难道清,或许是江都的因果带来了洛阳,但是,最直接的影响是巧娘曾夺了萧皇后的凤格,不久前又炼化了她的中阴身之皮,冥冥中自然有了牵扯。
换句话说,萧皇后的一部分罪孽分担到了巧娘头上,是以命里有此一劫。”
萧业又问道:“那以娘娘的造诣,能否看出巧娘的劫数可有化解的可能?”
“哼,你这小子倒也来考我?”
紫姑哼了声,便从指尖挤出一滴金黄的鲜血,印在巧娘的眉心。
“咦?娘娘?”
萧业惊讶的看着紫姑。
紫姑微微一笑:“拜你所赐,我已渡过了第三劫血涌,自有血液流动,第四劫吐息,尚不得头绪,不过应也与你有些关系。”
“恭喜娘娘。”
萧业抱拳施礼。
紫姑转回头,目中绽出神光,掐指计算起来,就见巧娘额心的金黄血液起了变化,仿佛在演化着一副副的场景,萧业与张玉目不转睛的看着。
却到关键时,啪的一声,血滴炸开,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