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为了大局,请你去死
“哎~~”
张庆怔怔看着萧业,许久,叹了口气,收拾起东西,与萧业去往契丹人的住所。
还别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契丹人也听说了萧业的大名,态度大变,拍着胸脯保证,将尽快与朝廷达成和议。
萧业满意的离去。
怎么谈,谈什么,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他也不愿多事,只要契丹人表现出认真谈的诚意就好。
不觉中,到了傍晚,萧业点卯下值,与扮作小厮的心如心意策着马,漫步在街道上。
“请问可是萧大人?”
刚转过一个街角,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倚着车唤道。
“正是,阁下是……”
萧业看过去。
那中年人道:“我家老爷请萧大人上车说话。”
“你家老爷如何称呼?”
萧业问道。
中年人道:“萧大人上了车就知晓,请罢!”
“你们等着我!”
萧业回头看了眼,便下马过去。
心如心意也是心中一动,凝功于耳。
那中年人掀开车帘,把萧业迎了进去。
车厢颇为宽敞,端坐两名老者,其中一人面色酷厉,正襟危坐,另一人面容和善,脸庞圆乎乎的,向萧业招手笑道:“贤侄,可识得老夫?”
“这……”
萧业目中现出错愕之色。
此人笑道:“老夫萧至忠,说来与贤侄尚算同宗呐。”
讲真,萧至忠是兰陵萧氏皇舅房,而萧业是齐梁房南齐小房,两宗在刘裕篡晋之后就分家了,几百年间,没有太多的往来,除了同姓萧,怕是血脉上的关联都极其稀疏。
这也是萧业一直未去萧至忠府上拜见的原因,再说句难听话,当年萧家受萧淑妃牵连落难,萧至忠一系避如蛇蝎,唯恐沾上边。
不过萧至忠怎么说也是长辈,客气话还是要讲的,萧业施礼道:“原来是族叔,小侄失敬了,本该是小侄登门拜访,怎敢劳族叔亲身来见?”
“呵呵,无妨!”
萧至忠笑着摆了摆手,便道:“贤侄,老夫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当朝宰相魏玄同魏大人!”
“下官萧业,见过魏大人!”
萧业再次施礼。
“果是一表人才!”
魏玄同老气横秋,缓缓点了点头,随即面色一肃,问道:“萧大人,可知本官为何找你?”
“不知!”
萧业淡淡道。
“砰,你干的好事!”
魏玄同突然猛一拍身边的榻板。
“呵~~”
萧业玩味的一笑,瞪眼拍桌子吓唬谁呢?
好歹他也是现代人,前世虽然没进过局子,但是对局子里的梗是知道的,当即道:“下官干了什么好事?”
“你给本官装糊涂?”
魏玄同大怒!
萧业不耐道:“魏大人把下官叫来,就是为了朝下官发火?那下官可不惯着您老,若无他事,下官就告辞了,您的火爱朝谁发朝谁发!”
萧业最讨厌这套,有事说事,没事少哔哔。
萧至忠也扯了扯魏玄同。
“好!”
魏玄同这才道:“若非你挑的事,岑大人怎会被关进台狱?你竟然和老夫装傻?现在此案已经攀咬到了陛下身上,你罪该万死!”
萧业脸一沉道:“岑长安吸司宾寺的血,难道不该揭发出来?再退一步说,岑长安的案子是右肃政台的案子,与下官何干?他一路攀咬,咬出他的兄长,他的兄长岑长倩受不住恐吓,嫁祸给陛下,这种人不该死,怎么成了下官该死?魏大人,你官官相护也得有个数罢?”
“你你你……”
魏玄同气的面色铁青,胡须乱颤,却无言以对。
萧至忠忙打圆场道:“魏大人的意思是责怪你未能顾全大局,并无他意。”
萧业纠着脖子,拱手道:“族叔,何为大局?难道纵容贪官贪墨银钱就是大局?两位身居高位,体会不到下层小官吏的艰难,几十两银子,在高位者眼里不过一餐之用,但对于诸多八九品小官,足抵全家一年开销。
下官只是从六品的小官,眼里只有礼宾院这几亩大的地方,朝廷既然让下官任礼宾院丞,下官自要尽心尽力,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家大事,社稷苍生,是宰相们应该考虑的,下官目光短浅,看不到太远,还请魏大人见谅!”
萧至忠被噎着了,也是气的不轻。
反是魏玄同,点头道:“你既自承目光短浅,老夫就不以责备之言相加了,你虽年幼,却受皇恩,此事闹到如今,不仅陛下身陷险境,你也被同僚唾弃,想必非你之初衷,今有一法,可还你忠义之名,不知你可愿为?”
萧业暗暗冷笑。
嘉靖朝有越中四谏,戊午三子,在清流的唆使下,弹劾严嵩,受戮,落下忠义美名,现在魏玄同又说还自己忠义之名,不就是让自己去死么?
“如此还?”
萧业淡淡道。
魏玄同道:“由你出面,去刑部自首,坦承觉察礼宾院膳食银子有猫腻,欲从中分一杯羹,却因索要数额过大,未与岑长安谈妥,遂一怒之下,向右肃政台检举,今见天子无故受污,心中惶恐,念及萧家累受皇恩,故揭示真相,还天子以清白。”
车厢外面,心如心意听的面面相觑,双双倒吸了口凉气。
这些文官,好狠毒的啊,偏偏还一副义正严辞,天下为公的口吻!
萧至忠也道:“贤侄,老夫知道,让你这样做确是有些为难,可是为了陛下,所有人皆可牺牲,事情由你而起,自当由你而终,你放心,江都萧家从此之后,就是老夫的本家,自会精心照料,你的婶婶和堂妹,老夫亦会视如自家人,至于你的忠义之名,他日陛下早晚为你平反,朝中清正之臣,也将为你进谥文正,届时,你将受天下人景仰,又于冥府受皇恩庇护,岂不美哉?”
不得不说,萧至忠口才上佳,如果萧业是正宗的文人,说不定都心动了,慨然赴刑部自首,可惜他不是,不禁哈哈笑道:“原来是想让下官去顶罪,下官还是那句话,我没有错,为何要去顶罪?”
魏玄同理所当然道:“陛下断不容有意外,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陛下,只有请你服从大局,你的身后事,自不用你来操心。”
萧业道:“我若说不呢?”
“枉怀英兄器重于你,枉孟将兄举荐于你,想不到,你汝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你怎能如此没有大局观?莫非就不怕苟活于世,受人唾骂,于朝中再无立足之处?”
魏玄同破口大骂。
“是啊!”
萧至忠也劝道:“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苟活于世,乃鸿毛之毛,我辈不取也,舍身取义,则重于泰山,若老夫是你,何惜一身?”
萧业冷声道:“魏大人,族叔,若真是下官的错,下官抵命也无妨,但是下官无过,自不会赴死,你们所谓的大局观可以打个比方,某个人没穿底裤,被人踢了一脚,现出原形,不反思自己为何没穿底裤,反诿过于踢了他一脚的那人。
说到底,你们的处世观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出了问题,不想着解决问题,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那人,所谓清流,不过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随即抛开车帘,跳车而去。
第二八六章 圣眷在心
“竖子,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过是惜命罢了,你既性情卑劣,莫非不怕老夫罢了你的官?”
魏玄同气愤难当,当街怒骂。
想他身为当朝宰相,既便是武承嗣,也不会在言语上让他难堪,何曾被人这样不留情面的顶撞过?
“谢谢噢!”
萧业回头,阴森森笑道:“实不相瞒,下官还真不稀罕,若非太后有旨让下官滚去司宾寺,下官还打算辞了右肃政台的差使,回江都搂着娇妻美妾过小日子呢,魏大人若真有本事罢了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砰!”
就听车厢里,传来一声闷响,随即牛车启行。
萧业再抬头一看,正见心如心意掩嘴笑着。
“走罢!”
萧业两步迈回去,上了马,三骑并辔,萧业却是微怔,自己识海中的龙气居然躁动不安,并隐有怒火发散,当即以灵觉望向皇宫。
果然,宫中金光翻腾,龙气躁动。
‘原来你也想我去死么?’
萧业心里冰冷一片。
这个变化,是他拒绝了魏玄同以身抵罪的建议之后才有的,显然,龙气对于自己不肯赴死甚是不满。
龙气有灵,萧业的龙气只是蛟形,而李旦是真龙,真龙遇上危机,理该由蛟蟒替死啊!
心如心意也发现了宫中龙气躁动,均是现出了犹豫之色,好一会儿,心如吞吞吐吐道:“萧郎,今日的事要不要和太后说?”
“哦?你们竟然会为我着想了?”
萧业收回灵觉,讶道。
心如解释道:“妾们是你的婢女,怎么不会为你着想,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罢了,刚刚的对话,妾们都听到啦,那魏玄同真不是东西,他有脸教唆萧郎去死,自己为何不去死,果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妾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传到太后那里未必好。”
“如实上报,我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萧业摆了摆手。
“噢!”
心意应下,又道:“官场上都是老狐狸,早晚有一天会栽进去,萧郎不如向太后辞了官,专心当你的卫领算了。”
萧业沉声道:“官者,吏事君也,从宀,从??,??犹众也,故人生百态,尽在官场,身而为人的一切阴暗面,在官场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你们看魏玄同满口仁义道德,还扯大局为旗帜,实则私心比谁都重,我与魏玄同唇枪舌剑,何尝不是对自己内心的拷问?为官也是修行。”
随着炼化《罗织经》的深入,萧业对人性的认识越发深刻,官场就是人性的淤泥,满是污浊,唯有出淤泥而不染,吸污浊为养份,才能真正洗炼自己的内心。
虽然修行一道不需要刻意炼心,但是《罗织经》为他推开了一扇发掘心灵力量的大门,通过炼心,才能更好的明了自己的内心,认清真我!
心如心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回到家里,嬉莲儿正在闭关,也落个清闲,吃过饭后,待得心如心意入睡,萧业才悄无声息的离去,钻入北邙山中,当攀上山顶时,太平公主正背对着自己,负手望向黑漆漆的夜空。
“公主!”
萧业拱手施礼。
太平公主头也不回,缓缓道:“母后派兵围了东宫,皇兄危在旦夕,此事因你而起,你现在给本宫想个法子解救皇兄。”
萧业沉吟着问道:“太后可着人入东宫搜查?”
“不曾!”
太平公主轻摇螓首。
萧业笑道:“太后心里是明白的,倘若信了来俊臣的鬼话,早就派人进宫了,若我没猜错的话,太后并无废除皇帝之心,只是将计就计,借着岑长倩攀咬,给陛下一个警告。”
“哦?”
太平公主美眸微亮,又冷冰冰道:“话虽是这样说,但拖久了总是不妥,本宫是让你想办法,快想!”
‘这小姑妈啊!’
萧业叹了口气道:“请太后试探下陛下即可。”
“如何试探?”
太平公主转回头,看着萧业道。
萧业无语道:“太后最想得到什么,最忌惮什么,有些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吧?”
“胆小鬼,看剑!”
太平公主不齿的唾骂了声,随即一道剑光从卤门窜出,直刺而去!
……
两日后,太后下诏复政皇帝,李旦哪敢接受,奉表固让,接连三数,太后复临朝称制,并以岑长倩意图谋反为名,着赐死,族人流三千里。
岑长安贪墨,革职!
这个结果,让人大为惊奇,但是想想也不奇怪。
贪墨本不至死,尤其是岑长安这种蚂蚁搬家式的小贪,几年下来,也不过十来万两银子,危害不大,革职罢官,恰如其份。
但是岑长倩不同,构陷皇帝,怎么也是死罪,没杀他全家,仅仅是流放,已是太后开恩。
并且经过此事,至少明面上,太后表达出了还政的意愿,是皇帝自己不愿复政,堪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而皇帝也洗清了嫌弃,暂时渡过危机,可谓各有所得。
不过萧业已经成了官场公敌,魏玄同又着人在私底下传播萧业贪生怕死,不愿顾全大局舍身救主,更是让他的名声一落千丈,若非在右肃政台曾有连拉三任御史中丞下马的伟绩,怕是要与来俊臣周兴之辈相提并论了。
当然,萧业自己不在乎,两世为人,很多东西他都看破了,浮名是最地道的身外物,除非他想聚集名声干大事,但是真要稍有异动,太后能饶过他么?
反是现在这种情况才是最好的处境,虽然萧业这段时间一直未蒙太后召见,却可从心如心意的态度判断出,太后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三日后,陈子昂、陆文与蒋方相继炼化了文气,经萧业检查,体内一丝文气全无,于是传授三人国术。
又过十日,契丹使团与朝廷达成协议,由契丹在边境牵制突厥,作为报酬,朝廷开放营州互市,契丹落得实惠,朝廷得了面子,双方皆大欢喜。
太后也非常高兴,下旨在司宾寺推广萧业的经验,不再一味惯着番夷,要求威德两手并用。
与此同时,史进领二十万大军,再有一日的路程,就是石堡城了。
“传令,全军扎营!”
见着天色渐晚,史进意气风发的猛一挥手。
“诺!”
军中应声如潮,将士们就地扎起营寨。
“嗯~~”
蔡先生捋着胡须,站一边看着,暗暗点头。
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个把月的行军,让史进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内在气质都有了翻天彻地的变化,此战若胜,怕是会更得太后欢心。
蔡先生不愿公然露面,在军中扮作个医师,给人治病,倒也获得了蔡神医的美称,没有特殊的情况,不会与史进会面。
装模作样的用过膳之后,蔡先生悄无声息的离开营地,去往不远处的小山谷打座炼气,却是陡然间,睁开了双眼。
身周出现四名峨冠博带的道人,均是中年模样,分别持有宝剑、铃铛、玉圭与宝瓶,呈四象方位站立,都具有金丹六转以上的修为。
“道门?”
蔡先生眼神眯了眯,缩袖内的手扣起剑指。
“无量天尊~~”
持宝剑道人揖首道:“施主便是蔡恒远了,道门诸派请你随我等走一遭。”
第二八七章 中阴妙玄经
蔡先生心知此时已是生死关头,一旦落道门手上,凭道门的搜魂手段,宗门小世界的秘密将会洞悉无疑,一个宗门只要有小世界在,就有翻身的资本。
而且大劫将至,万一外间抵挡不住,小世界也是最后的避难所。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落到道门手里。
“想不到蔡某隐名埋名,行事低调,却也被查到,道门倒是煞费苦心了。”
蔡先生尽量拖廷,淡淡道。
持剑道人呵的一笑:“蔡恒远,你只是阴阳宗的外门弟子,当年之事与你无关,上天有好生之德,道门也不愿斩尽杀尽,只要你随贫道们走一遭,可保你无恙。”
蔡先生现出绝望之色,叹了口气:“当年宗门虽阳神祖师刚刚坐化,却也有十余元婴,近百金丹,如此实力,仍然一朝破灭,今即行迹被窥破,蔡某还有何侥幸之心。
只是……道门有楼观道、上清宫、玉清宫、三清观等诸多大派,还有十余小派,蔡某该与谁走?”
“哈~~”
宝瓶道人哈的一笑:“蔡恒远,区区二桃杀三士之计又何必拿出来怡笑大方,你的归宿,自有我诸派商定,不劳你操心,现在你立即自封修为,机会只有一次,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道门的手段你应当知晓。”
顿时,蔡先生面如死灰,手脚微微颤抖。
在外人看来,这是没辄的表现。
“嗯~~”
四名道人均是捋须微笑。
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最差都能与蔡先生战个平手,更何况还是四人合力布了四象阵,差一点的元婴落入阵里,都插翅难飞,又何况区区金丹六转?
“蔡恒远,莫要拖延,速作决断!”
玉圭道人厉喝,金丹气势毫不掩饰的发散。
“罢了,罢了,我蔡恒远躲藏二十载,仍不免遭此劫,我愿自封修为,还望诸位信守承诺!”
好一会儿,蔡先生长叹了口气,亮出食指与中指,胼成剑指,猛的往自己的膻中穴点去。
四名道人眼里不约而同的现出傲然之色。
道门威压天下,汉初最盛时,一道符诏就能让一个大派掌教请罪受死,纵然经过太平道与天师道作乱,世俗朝廷有意识的引进佛门与道门抗衡,历南北朝,佛门势力越发庞大,但道门无数年来的积威仍在。
二十年前,灭阴阳宗,天下噤声!
今日蔡先生认栽,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
区区阴阳宗余孽,也敢与道门对抗?
可就在这时,四人同时色变!
蔡先生的真元仿佛蓬的一声被点燃,嘴里一口精血喷在剑指上!
轰!
刹那间,气息变得狂乱暴戾,整个人化作一把利剑,向那持圭道人击去。
不成功,便成仁,满是悲凉壮烈之气!
持圭道人本能的抛出玉圭,圭在世俗中,是用来测量日影的一种礼器,呈尺形,五行属土。
就见黄光大作,周边山脉都起了共振,发出普通人听不见的嗡嗡声,地气仿如一条条黄色的土龙,蒸腾而起,瞬间汇聚过来,圭体得了地气加持,急速膨胀,暴涨为一只长达数十丈的巨尺,崩的一下,打向蔡先生的头部,重重威压,几让人透不过气。
可是在打出之后,持圭道人疾退数百丈。
显然,他没有与蔡先生拼命的心思,只期望阻一阻,待回过气,再以阵势镇压。
“死!”
蔡先生一声疾喝,看都不看那即将临身的玉圭,浑身剑气磅礴,陡然加速,死死咬住持圭道人。
“该死!”
持圭道人惊怒交加,哪怕明知蔡先生的用意,也不愿拼死阻拦,唯恐与蔡先生同归于尽,再一留意,另三人已经鼓荡真元,各挥法器,朝蔡先生打来。
只要一刹!
有一刹的工夫,就能阻拦住蔡先生。
持圭道人不由撤回一半法力,回护自身,在他看来,有另一半法力操纵玉圭足以挡住蔡先生一刹。
黄光暗了少许,蔡先生精神一振,半空中诡异的转了个身,狠狠一剑劈在玉圭上!
“当!”的一巨响!
蔡先生喷着血沫子倒纵而出,嘴里却怨毒的哈哈大笑,转眼化作一道蒙蒙魂光,消失不见。
持圭道人面色难看无比,蔡先生居然从他手里,逃走了……
那三人的目中,都有了些不满,要不是此人惜身,这姓蔡的哪里能跑掉,可是事已至此,事后指责很容易引发道门内部的裂痕。
持剑道人沉声道:“师弟不必着恼,阴阳宗本就诡黠,今次逃了又如何,只要他还在这方天地,就算化作老鼠也能把他找出来。”
持瓶道人叹道:“若贫道没猜错,那蔡恒远使的是阴阳宗的中阴妙玄经,道经有云,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
中阴本是人死之后的第八识,但阴阳宗另有秘术,将其提炼出来,可一念瞬息万里,心之所想,意之所至,练至高深处,心想亦可事成,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唯系一心,妙用无穷。
活人本无所谓中阴身,大善大恶之辈,中阴身也不显,故此人燃烧中阴身逃遁,只是神魂稍有衰弱,调养一阵子,即可恢复过来,比之魔道的天魔解体大法,已不知强了几许,这还仅仅只是一方妙用。
想不到此人竟习得此术,分明是得了阴阳宗的真传,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外门弟子,我们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持铃铛道人默然道:“此人不除,任其修至阳神,将为我道门大患!”
“都怨贫道!”
持圭道人吁了口气,恨恨道:“蔡恒远怕是追之不及了,不如我们把那薛怀义拿下,逼他现身。”
“不妥!”
持剑道人立刻摆手道:“薛怀义是太后的面首,受太后宠信,轻动不得,更何况阴阳宗人无情无义,挟持薛怀义不会有任何成效,此事我们认栽,还须速速禀报师门,修习了中阴身解体术的蔡恒远,怕是要元婴真君方能围杀。”
三人纷纷点头。
……
蔡先生会中阴妙玄经之事,立刻上报,道门高度重视,这种法术,邪异的很,因为中阴身是人死之后才具有,欲修此法,必须先让自己进入一种近乎于死亡的状态,稍有不慎,就真死了,根本不是寻常内门弟子能修习,只有如苏月儿这类的真传弟子才有资格参修,由此可见,蔡先生在阴阳宗的身份必然奇高。
其实想想也正常,阴阳宗善于推衍天机,想必在出事之前,宗门高层已经推衍出了有倾覆之厄,于是让年幼的蔡先生化身为外门弟子下山走动,以留下传承的种子。
好在从四人的描述来看,蔡先生的中阴妙玄经还粗浅的很,当初鬼谷子修到高深,纵横天下无敌,要不是成仙时,被业火红莲烧的神魂俱灭,天下的局势还不好说呢。
道门花大力气寻找阴阳宗的小世界,未必就没有对中阴妙玄经的觊觎之心。
中阴妙玄经出世,就连闭门清修的阳神老怪都被惊动,不过为避免惊扰到佛门,阳神并不轻动,暗中以元婴真君入世行走,搜寻蔡先生的踪迹,但蔡先生就如人间蒸发了般,再无音讯。
第二八八章 人性底色
对于寻常人来说,心想事成是个美好的祝愿,但对于修士,则是可追寻的大道。
修行首在修心,并不是一句废话,盖因心灵的力量玄妙无穷,大能修士纵然一拳崩山断岳,一剑斩落星辰又如何?如通悉心想事成,可一念之间恢复如常,也可一念之间定人生死。
生灵的外在力量再强也有限度,唯有心灵,拥有无限可能。
话说回来,其实幻术也是对心灵力量的一种运用,修行的劫度更是对心灵的考验,萧业的秋风未动蝉先觉,在本质上也是一种心灵力量。
虽然经无数代传承,各大派对于心灵的开发运用都有一定的钻研,但是世间没有哪种功法能如中阴妙玄功那样,通过系统性的修炼中阴身进而开发心灵。
一时之间,道门元婴纷纷出山,尤以洛阳为甚。
这日夜晚,萧业依约来到山邙山中,太平公主叹了口气道:“萧郎,也不知怎么回事,神都多了好多元婴真君,这段时间我们不能练剑了。”
“出了何事?”
萧业不解道。
“不清楚,观中长辈讳莫如深。”
太平公主摇了摇头。
萧业静默半晌,拱手道:“那我回去了,公主也早点回吧。”
“站住!”
莫名的,太平公主气不打一处来,瞪向萧业。
“呃?”
萧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平公主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咬牙道:“北邙山中,埋葬着历代帝王将相,荒凉沧桑,而山脚不远,便是繁华似锦的神都,你难道没点感触么?”
“没有!”
萧业老老实实道。
“你……”
太平公主恨铁不成钢道:“难得今晚不用练剑,也该好生总结一下经验,繁华与荒凉,生与死就在眼前,天道仿佛触手可及,没想到你如此驽钝,过来,跟本宫一起参悟!”
说着,就牵起萧业的手,却是一刹那,有如电流流过,太平公主内心猛的一酥!
本能的,就要甩开,只是又传来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春风拂面,非常舒服。
‘难道他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人?’
太平公主仅俏面流露出些微的不自然,就握的更紧,索性不放了,她敢爱敢恨,性情果决,既然有这样的猜测,不搞明白,寝食难安。
萧业暗暗叫苦,我的小姑妈,你要闹哪样啊!
不过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给予太平公主任何与血缘有关的暗示,好在只是牵手,姑妈牵侄子的手,没什么吧?
不过还别说,小姑妈的手……软软滑滑,柔若无骨!
……
在山顶站了大半夜,萧业什么都没参悟出来,直至黎明时分,才与太平公主离去。
其实这也正常,参悟的先决条件是心有所感,有了线索,才能顺藤摸瓜,而萧业来自现代,有关生死、繁华破败的毒鸡汤不知灌了多少,早已无感了。
反是太平公主这类地道的古人,或会有所启发。
换句话说,萧业与太平公主的g点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洛阳风平浪静,一个月后,嬉莲儿出关。
“嬉大家可参悟到了什么?”
萧业的目中带着些期待。
鼍龙那瞬间移至的神通很有可能是一种空间神通,若能参悟出,冷不丁来一下,堪称杀招。
“哎~~”
嬉莲儿把金丹还给萧业,叹了口气:“也不能说一无所得,只是朦朦胧胧,看见了,又看不清,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要不……你再参悟一段时间?”
萧业问道。
嬉莲儿摇了摇头:“或许是机缘没到吧,妾再闭关没有任何意义,萧郎可有闲,可以试着参悟一下,对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萧业一五一十,如实道出。
“萧郎能否把心如心意叫来,妾有话与她们说。”
嬉莲儿沉吟半晌,才道。
“行,枯坐了一个月,你先去沐浴,我让她俩弄点酒菜过来。”
萧业点了点头。
“嗯,那妾就不客气啦!”
嬉莲儿笑嫣如花,去往里屋。
她找心如心意,主要是与梅花内卫方面的沟通问题,洗过澡,吃过饭后,心如心意出示朝廷方面的情况,嬉莲儿则匆匆外出,去往联络点。
这些事情,萧业不想参与,而礼宾院里,契丹人走了,吐蕃人又不受待见,他落个清闲,一心一意修行。
两个月后,萧业正在家里内视体察,识海中突然轰的一震!
《大罗心经》被彻底炼化,那一枚枚满含着负面信息的字符,散落于才气中,让才气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色。
萧业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是每一枚负面符文,都可以用精神力激发出来,影响人心,这让他若有所思。
根据热力学原理,纯白与纯黑属于高温热源,天然会向熵增的方向移动,如要维持纯黑与纯白状态,就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是一种主动行为。
套用到人性上也是如此,纯粹的好人与纯粹的坏人都极其罕见,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必然会付出更多的艰辛,心会非常累。
而灰色不同,非正非邪,亦正亦邪,正与邪的分野并不明确,是正是邪难以一概断之,可以不用刻意,心灵会非常轻松自在的维持在这种状态中。
用佛门与心学来诠释,清净自性无善无恶,善恶只与念动有关,人性的常态是灰色,善恶因念动起伏波动。
有了这个明悟,骤然间,萧业识海中的阴阳云翻腾起来,太极图节节崩溃,归于混沌,形成了一大片暗红色的星云,点点文字从星云中透出各种色泽的星光。
明亮耀眼的,是正能量的文字。
讳暗幽深的,是负能量的文字。
仿如宇宙中的星辰,依亮度不同,构成了不同的星等,炫烂多姿,生机磅礴。
再看高悬于星云上,作双星缠绕的仁义二字符文,仁字依然是红中间白的底色,却描上了一层灰边,义亦如是,白底灰边。
萧业顿时暗松了口气,仁义符文都在,说明自己仍坚守着底限,就如黄老邪,邪归邪,但人家也是有底限的,底限不破,就不会堕落。
轰!
这时,萧业脑海中又一声巨响,精神力晋阶了,达到了金丹三转的水准!
随即真元湖泊翻滚起来,萧业知道机缘难得,毫不犹豫的服下一整颗菩提丹,与一拇指盖大小的销魂散,强大的药力化为真元,滋养着五气三花。
原先几呈透明状的心瓣罩上了灰色,肝脾肺肾四瓣,也逐渐被灰色侵染。
萧业无悲无喜,漠然内视。
似乎是一刹那,也仿佛过去了很久,五色花瓣悉数成了灰色,萧业就觉得五气循环再无滞阻,五脏强韧尤如精钢铁铸,灰光蒙蒙。
三色花瓣只剩下了两色,以灰以底,蒙着一条条赤红色的脉络,花朵的张开幅度更大了,境界已臻至三劫中期的巅峰。
果然,人体自成一小宇宙,与其向外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炼化进身体,截获外在力量为己用,向内求索,开发小宇宙才是正道。
“哈哈~~”
萧业哈哈一笑,起身出屋。
“咦?萧郎的修为提升了?不止于此,你的气质也有了些变化。”
嬉莲儿见着萧业,惊讶的瞪着眼珠子。
“哪里有变化?”
萧业心情极好,微微一笑。
嬉莲儿抿着嘴唇,美眸灼灼道:“好象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缥缈之意,有点邪乎,不象原先一眼看去,就有君子风范,现在是让人看不透的感觉,嗯,这样男人才是妾喜欢的男人。”
说着,嬉莲儿俏面一红,轻伏入萧业怀里,红唇凑着萧业的耳根,低喘道:“萧郎,妾……有些情不自禁了,你娶了妾吧,妾与月儿师妹都做你的平妻好不好?”
萧业能看出来,嬉莲儿动情了,虽然他心里毫无波澜,却也是禁不住的自豪。
毕竟异性相吸,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一个绝色美人儿说要嫁给你,还不求正妻,不就是成就的体现么?
当然,如果萧业了解情劫的来龙去脉,又知道嬉莲儿已经渡过情劫,怕是不会这样想,只能赞叹演技了得。
第二八九章 不死不休
萧业缓缓推开嬉莲儿,目中散发邪异的光芒,认真道:“能娶得嬉姑娘与苏姑娘,是我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份,可是大劫将至,时不我待,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儿女私情上啊,不如我们做个约定,如劫后我们仍活着,我就娶你!”
这话刚出,萧业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居然说的毫无违和感,就如一名游戏花丛的老手,难道自己的心性真的变成了灰色?
“好,妾与萧郎就此约定,除非身死,否则此生不渝!”
嬉莲儿极为郑重的举起右手,点了点头。
‘这样就私订终生了?’
萧业突然迷茫。
按理说,嬉莲儿论起容貌才情,与苏月儿不相上下,任何一个男人,能娶到嬉莲儿,都该喜不自禁,但萧业有跳入自己挖的坑一样的感觉。
‘罢了,罢了,好在有预设前题,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萧业暂时不去多想,拉起嬉莲儿的手,入了屋,便道:“你们素心宗修炼七情六欲,我想见识下,嬉大家可否指教于我?”
“哦?那萧郎可要当心了!”
嬉莲儿美眸微眯,一抹危险的光芒的闪现!
客观上讲,七情六欲是源于心灵的情绪,是心灵联结外在世界的触角,也是与外在世界产生交集的反应,素心宗以七情六欲为资粮,本质是一种修心法门,最终凝结出一颗无欲无念,心灵纯净透彻的道果。
而萧业的大罗心经,与素心宗的修行相较,可视为本末倒置,一个是抽离情绪,使心灵空寂,另一个从一开始就认为心灵清净自在,情绪皆因念动而起,但是大罗心经并不强求无欲无念,而是视欲念如浮云,如梦幻泡影。
两者谁高谁下,谁为因,谁为果,很难界定。
萧业与嬉莲儿比试,并不是非要一较高下,而是以对方的法门作为参考印证。
两人相对而立,表面上波澜无惊,实则暗中的争斗已经开始,萧业邪气凛然,大罗心经悬于脑后,书页哗啦啦翻动,一个个字符击向嬉莲儿。
嬉莲儿的心神随之波动起伏,眼神时而柔媚,时而凶戾,又时而阴毒无比,不过作为素心宗妹嬉一脉的大师姐,自然不会轻易着了道。
她细细体会着萧业的负面字符,运转大接引诀,将之炼化吸收,再以幻术反击,一时之间,斗的难分难解。
“萧郎,太后宣你进宫!”
这时,心如在外唤道。
二人同时收了功。
嬉莲儿意犹未尽道:“萧郎修的是什么法?看似与我宗心法南辕北辙,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萧业微微一笑,大罗心经现出掌心,递去道:“你拿去看看。”
“哦?”
嬉莲儿接了过来,却是面色大变。
整本经文,约有数十页,灰蒙蒙的封皮,深灰色的字迹,可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重量,书页也翻不开,材质如丝如缎,细滑腻人,摸上去有一种不真实感。
“此经是以精神力凝结?”
嬉莲儿不敢置信道。
要知道,把精神力显于现世,连阳神老怪都未必能做到,这是心想事成,技近乎于道。
“诶?”
萧业心中一动,识海中的星云凝为宝剑,从头顶浮现,可是没法现形,和以前一样,只能在鬼神道场或冥府这样的特殊环境中使用。
他又把文气和官气分开,各自依着想象化为诸般事物,结果都没法现形。
怪了!
为何唯独经书能现世?
难道《道德经》、佛门诸多典籍的最初版本就是这样来的?
那自己是否也有拥有成为一‘家’之主的潜质?
萧业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暂时不去钻这牛角尖,沉吟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心念一动,经书就出来了,此事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你把此经贴于额头,即可阅览,我先进宫,回来再琢磨。”
“妾知道啦,妾先服侍萧郎更衣!”
嬉莲儿美眸异彩涟涟,打量着萧业,好半晌,才取来官服,给萧业更了衣,随即萧业与心如心意入宫,于集仙殿觐见太后。
“臣萧业叩见太后!”
萧业老老实实下跪施礼。
“嗯~~”
太后点头道:“我军已夺回石堡城,吐蕃愿与我大唐签订国书,自此石堡城永归大唐,朝廷须遣使去吐蕃,卿是礼宾院丞,分管吐蕃事宜,今日早朝,周兴向朕举荐你为使节,卿意下如何?”
萧业顿时暗道不好。
这就是没资格上朝的坏处,让人在背后捅黑刀子仍懵然不知。
谁都清楚自己与吐蕃的过节,出使吐蕃铁定没好果子吃,指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可是太后表面是征询自己的意见,实则已经有了决定,否则朝会上,周兴提议之时,就该替自己挡住。
萧业无奈道:“臣愿为太后走一遭吐蕃,但臣只是从六品,出使吐蕃怕是品秩过低。”
“你是要朕为你加官?”
太后面无表情道。
“臣无尺寸之功,不敢求官!”
萧业忙道:“臣举荐司宾寺少卿周兴为使节,臣为副使。”
“哦?”
太后神色变得精彩起来。
上官婉儿更是猛捂住嘴,差点就要笑出声,这还真是不死不休呢。
萧业神色不变,抬头看着太后。
“也罢!”
好一会儿,太后挥挥手道:“朕升周兴为司宾寺卿,卿为副使,五日后,出使吐蕃,你可回小世界,带些人手随你往吐蕃历练,不过朕警告你,若坏了朕的事,绝不轻饶。”
“臣领旨!”
萧业再施一礼,徐徐退去,回了家,把即将出使之事与嬉莲儿说起,嬉莲儿立刻道:“那妾也准备一下,随萧郎去往吐蕃。”
“你走了谁与朝廷联络?”
萧业讶道。
“妾把月儿师妹请回来便是!”
嬉莲儿微微一笑。
萧业道:“那让苏大家随我去吐蕃,你留在洛阳!”
“砰!”
嬉莲儿不愤的狠狠捶了萧业一拳:“萧郎就这么不想和妾在一起?”
萧业理所当然道:“与朝廷的情报往来由你一手操办,苏大家哪有你熟悉,自是你留下最佳!”
“这倒不用萧郎操心。”
嬉莲儿诡黠的笑道:“若是月儿师妹自愿留下呢?”
“呃?”
萧业眼神闪了闪,这根本不可能啊。
“好啦,妾去给师妹发信,哼,妾算是看出来了,萧郎的心里只有师妹!”
嬉莲儿酸溜溜的哼了声,回了屋子。
萧业则去前面,指点萧泽等人修行,普遍都是一劫到二劫的修为,他感觉有点慢了。
渐渐地,天黑了,陈子昂等人拖家带口,不请自来,虽然萧业给过足够份量的鼍龙肉,但是一有机会,都来萧业这里打秋风,美其名曰:边吃边交流。
萧业并不在意,两世为人,他珍惜的是情谊,对身外之物看的很轻。
蒋方早于月前被太平公主运作去了大理寺,任主簿。
与都水监相比,大理寺的主簿含金量更高,从七品上,掌印,凡官吏抵罪及雪免,皆立簿,私罪赎铜一斤,公罪二斤,皆为一负,十负为一殿,每岁吏部、兵部牒覆选人殿负,录报焉。
可见大理寺主簿关乎官员的考核,握有实权。
第二九零章 涵神丹
今晚的主食依然是鼍龙肉,一屋子人,男男女女,济济一堂,边吃边卿,随意自在,连陈子昂的妻儿也在,看上去与素素相处的还不错。
蒋方说着在大理寺的差使,萧业也提到了即将出使吐蕃。
“这周兴狗贼,死性不改!”
陆文怒道。
“呵~~”
萧业呵的一笑:“区区周兴,怕他作甚,我向太后请旨由周兴任使节,太后明知我与他的恩怨,既然允了,就是允我取周兴性命,今次非得为世间再除一害不可。”
陈子昂肃容道:“吐蕃刚吃了败仗,正满腹恼火,萧郎可别过于乐观,或许吐蕃不敢动使节,但是死个副使着实影响不到和议,还是得小心为上。”
“嗯,我有数的。”
萧业默然,点了点头。
“萧郎既敢请旨让周兴随行,必是自有主张,好了,不说扫兴的话了!”
陆文大手一挥,就嘿嘿怪笑道:“萧郎这一去,最少三五个月,你看蒋方到现在都未去拜见过太平公主,不如趁这几日安排一下?”
陈子昂连给蒋方打眼色。
蒋方忙道:“是啊,不当面答谢总是有失礼数。”
他曾多次提及要去答谢太平公主,都被萧业毫不客气的拒绝。
萧业也是无语,又来提!
当即想也不想道:“公主性喜清净,用不着去拜访,蒋方你只要克尽职守,就算是报答了公主的厚恩。”
几人眼神中满是暧昧,萧业也没办法,太平公主的嘴就象个大栅门,万一不留情面,毫不客气的训斥,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
男人是非常爱面子的,他宁可被误会,也不想在好友面前失了面子。
“哈哈,快吃快吃,再不吃就凉凉了。”
萧业哈哈一笑。
明摆着有问题!
众人怪笑着开吃,酒足饭饱过后,也不急于离去,各自炼化气血之力。
心如心意很快炼化完毕,现出满意之色,找到萧业。
心如吞吞吐吐道:“萧郎,明日回小世界吧?”
“怎么?”
萧业反问道。
心如目光闪闪烁烁,迟疑道:“既然回小世界,不如把鼍龙的皮甲和骨骼卖给卫里,兑成贡献点,可以换取别的修行物资或者灵石。”
心意补充道:“灵肉也可以兑出去一些,妾估摸着最多只能再存放三个月了。”
“行!”
萧业爽快的点头应下。
二女眸中,隐有狡黠之色闪过。
……
次日,萧业收拾起骨骼皮甲,又估计了陈子昂、蒋方、陆文及芊芊诸女与人自己家里对灵肉的消耗,带了一千斤与心如心意去往北邙山深处。
傍晚入了小世界,因随身携着包裹,先去了执事堂。
“哈哈,原来是小友!”
那青衣老者哈哈一笑,迎了上来,却是一怔,老眼中精光直闪,讶道:“小友凝结金丹了?不对,未入金丹,仍是先天,但精神力已入金丹,看来小友有了不得的机缘啊!”
萧业也是惊讶的很,虽然他没有刻意收敛修为,但是随着修为日深,他的气质越发内敛,尤其是官气和才气,具有强大的迷惑作用,他有信心,寻常金丹很难摸清他的底细。
心如笑道:“萧郎不必惊讶,虚竹子前辈生就一双慧眼,不敢说看破世间一切迷障,但是元婴以下的虚实,鲜有能瞒过前辈呢。”
心意也道:“据说虚竹子前辈乃是开了天眼通的大能转世。”
“哈哈,无稽之谈,老夫哪里是什么大能,无非得老天爷赏识,给了双慧眼罢了!”
虚竹子摆了摆手,问道:“可是要兑换贡献点?”
“正是,麻烦前辈了。”
萧业点头。
“随老夫进来!”
虚竹子热情的把萧业三人引入屋内。
三人相继把包裹打开,顿时,虚竹子眼神微缩,问道:“小友,这条鼍龙是你击杀?”
“因缘巧合。”
萧业含糊其辞。
虚竹子也不多问,检查了一番,又道:“金丹期的鼍龙肉,极其罕见,可惜气血已经有了些许流失,每十斤兑换一个贡献点,皮甲大约可炼作五副护身宝甲,算五十贡献点,骨骼少了脊骨与头骨,唯有尾骨可用,其余价值不大,算二十贡献点,总共是一百七十贡献点,把你的令牌拿出来。”
“虚竹子前辈,太少了吧?光是这些灵肉,就能造就好几个先天大满圆呢,又是汲取的气血之力,比服用丹药好多了。”
心如不满道。
“哪里少了?”
虚竹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板着脸道:“若是新鲜的灵肉,自然不止这个价,可是气血已经开始流失了,再放下去,只会变成一陀腐肉,小姑娘,知足吧。”
萧业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就象游戏里,出售道具给商城打五折,买回来则须全价,宗门也是同样的黑啊。
“就按这个价吧。”
萧业倒是爽快的递过令牌。
虚竹子取出一支竹笔,对着令牌一点,还回去道:“行了,一百七十贡献点已经记在你的名下,可要看看兑换点什么,咱们卫里虽然比不上大宗门,却也不寒碜。”
心如心意美眸一亮,灼灼看着萧业。
虚竹子又把一张玉碟塞给萧业,笑道:“用灵觉一扫即可。”
两颗小脑袋一左一右的靠来,几乎与萧业脸颊贴脸颊,迫不及待的放出灵觉。
嗯!
淡淡的幽香袭来,山茶花味,很是淡雅,哪怕萧业对于女色的需求随着修炼越来越低,也是心旷神怡,尤其是将接触又未接触,带来了一种极为刺激的期待感。
萧业暗暗一笑,也放出灵觉,居然如现代的菜单一样,极其人性化,有丹药、法器、灵药灵草、特殊物品等诸多主菜单,下面还有子菜单。
萧业首先看丹药。
洗髓丹与人元丹都是十个贡献点一瓶,地元丹一百贡献点,天元丹一千,菩提丹的效力相当于地丹元,佛门专用,这里没有。
一贡献点,相当于一块中品灵石。
法器倒没有多少,毕竟法宝法器因人而异,通常是定制,费用面议,摆在台面上的,只有寥寥几种制式法器,价格并不便宜,一把普普通通的二阶法剑就要五十贡献点。
至于灵草灵药,更是贵的离谱,林理真给的烈阳草,仅用于渡阴风灌顶之劫,就要一千贡献点,那枚八百年紫参,也要五百贡献点。
萧业发现,自己的一百七十贡献点和没有差不多啊,早知道就不来兑换了。
“嗯?”
萧业又留意到,心如心意的灵觉紧紧盯着一种叫做涵神丹的丹药。
顾名思议,服用涵神丹,可涵养、洗炼神魂,使得念头纯粹,心灵透彻,常用于参悟高深的法门,用于金丹以下,一百贡献点一瓶。
再联想到二女怂恿自己兑换贡献点,他大概有数了,想必是修炼某种法诀遇上瓶颈,需要涵神丹破障,可是自身财力有限,买不起。
“嘿嘿~~”
萧业嘿嘿一笑:“前辈,我要一瓶涵神丹。”
“啊!”
心如心意轻捂檀口,惊叫一声。
“令牌给老夫!”
虚竹子拿过萧业的令牌一划,扣除一百贡献点,取了一支玉瓶,与令牌一起还给萧业。
“那晚辈就告辞了。”
萧业拱了拱手,与二女离去。
刚一出执事堂,心如心意就不时看看萧业,又咬咬嘴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萧业权当没见着,负手在前行走。
“他怎么这样啊,吊我们胃口吧?”
“看来……得牺牲一下了。”
二女在后面嘀嘀咕咕,突然加快脚步,分别挽住了萧业的左右胳膊。
“哎唷!”
扑面香风袭来,胳膊处还有些软乎乎的,萧业冷不丁怪叫一声。
“萧郎……”
心如弱弱唤道。
“嗯!”
萧业应了声。
女儿家到底脸嫩,心如扭扭捏捏道:“我们姊妹正在修炼一种功法,如练成的话,可真正做到同心同意,只是遇上了瓶颈,如有涵神丹相助,或可冲关而过,将来有事,也能更好的帮到萧郎。”
“哦~~”
萧业淡淡一哦。
心如心意又急又气,挽着男人的胳膊,还是头一回呢,都付出了这样大的牺牲,她们不相信萧业不明白,要不然,为何非得兑换涵神丹?
第二九一章 阴间传说
萧业就觉得脑后有密集的眼神与灵觉交流闪过,心如心意想要什么,他当然清楚,不过他不会主动拿出来,至少也要开口求取。
他打算逐渐的把二女驯服,成为安插在梅花内卫内部的眼线。
萧业知道自己并不受太后信任,真正受信的,还是小世界里从小培养的苗子。
终于,心意吞吞吐吐道:“萧郎,妾们很需要涵神丹,能否暂时给我们,将来有了贡献点再还你。”
话说完,脸蛋已是涨的通红,心如也是颇为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萧业暗暗摇头,和嬉莲儿、苏月儿这类人精相比,俩丫头差远了啊!
不过他的目地就是以小恩小惠收服二女,这样的表现才更加容易收服。
萧业觉得差不多了,取出玉瓶,笑道:“原来如此,早说啊,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开不了口的,拿着。”
“嗯!”
心如绽出笑容,猛一点头,小手一扫,就把玉瓶取走,珍而重之的贴身藏好,心意则去唤了只云鹫,载着三人回了银凤阁第三卫领。
萧业召集人手,把出使吐蕃的事情道出,让人自愿报名。
凭心而论,要不是太后让他回小世界带几个手下,他都不想带着梅花内卫,众人也不是太踊跃,只有四人愿去,其中包括江有鹤,对于不愿去的,他不勉强。
安排过后,萧业不急于离开,去了密室,巩固境界。
经过数月的积累,灵气浓度恢复了大半,这一次闭关,足有三日,丹药的杂质完全析出,真元纯净无比,三日后,萧业带着心如心意回了家。
“萧郎!”
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正与嬉莲儿说着话,就看到苏月儿盈盈走来,美眸中满是深情。
“苏大家!”
萧业惊喜的站起。
“萧郎!”
苏月儿猛的扑入萧业怀里,就如分别许久的恋人,紧紧拥抱,情真意切,不过没来由的,萧业总是对怀里的苏月儿有种陌生感,就好象面对嬉莲儿一样。
“苏大家,你既然回来了,想必也圆满了,我们来斗斗文气!”
萧业轻推开苏月儿,唤道。
苏月儿的娇躯极其轻微的颤了颤,便幽怨道:“萧郎,难道你与妾,就只有修炼上的话题么?”
“说,你到底是谁?”
萧业面色一沉!
“妾就是苏月儿啊!”
苏月儿惊讶的抬起螓首。
萧业冷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姑娘应该是姒彩儿,哈,想我萧业何德何能,竟让素心宗的美人儿齐至,姒大家,装别人有意思么?”
嬉莲儿正要劝说,扮作苏月儿的姒彩儿已咯咯笑道:“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姊妹,也时常互换身份,捉弄世人,从未被识破过,妾倒是好奇的很,萧郎是怎么看破妾的?”
萧业笑而不语,一副莫测高深样。
嬉莲儿哼道:“这还用说么,萧郎与月儿师妹相处了一年多,俩人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如刚刚萧郎要与你比试文气,被你推托过去,怕是已经露了底。”
姒彩儿讶道:“师妹不能科举,哪来的文气……”
正说着,美眸瞬间异彩大作,灼灼望向萧业。
嬉莲儿更是一步迈上前,整个人扑入萧业怀里,不依道:“萧郎好偏心,居然帮师妹得了文气,难道师妹回到秦淮河重操旧业呢,原来是钓凯子的,不行,妾也要文气!”
姒彩儿紧紧拐住萧业的胳膊,委屈道:“当初在建康鹿鸣宴时,萧郎厚此薄彼,月儿师妹就不说了,可你为何帮着莲儿师姐,独对妾不理不睬?你知道妾心里有多难受么?今天你可不能再让妾伤心啦!”
让萧业惊叹的是,姒彩儿居然眼圈一红,漂亮的眸子里,蓄满了汪汪泪水。
‘这女人……’
萧业暗暗摇头,不过摸着良心说,怀里拥着素心宗两大美人儿,确实是非同寻常的享受。
这时,嬉莲儿叹了口气:“师妹可别说这样的话,师姐我只是个添头,无非运气好点罢了,总之啊,以前萧郎不认识我们,过去的事就算了,但如今我们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可不能让月儿师妹独得宠幸!”
“嗯!”
姒彩儿与嬉莲儿同仇敌忾,望向萧业。
还别说,换了寻常男人,早晕迷在脂粉阵中,可惜……
萧业摇头道:“当初我与苏大家三花五气相合,才把官气与才气渡送给她,而你们都已凝结了金丹,迟了!”
二女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中,读出了失望之色,她们能看出来,萧业并非敷衍,实是错过了机缘,不由暗怪自己情劫渡的太快了。
别看苏月儿的情劫久久渡不过去,可是获得的机缘,也绝非她们能比,将来一旦渡了劫,成就会难以想象。
极品金丹便是阳神之资,如果在极品金丹上再做突破,会否有机会成仙?
二女不敢想了。
其实也并非没有补救之法,五气三花没法融合,还可以走神魂相媾的道路。
但是前者仅仅共享修行道果,而后者是连神魂一起共享,无论是嬉莲儿,还是姒彩儿,都绝不可能与萧业神魂相媾。
姒彩儿放开萧业,肃容道:“既然强求不得,说明妾们无缘,现在妾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萧郎说起,不知萧郎可曾听说过阴间?”
萧业心里剧震!
阴间他太熟悉了,十八层地狱,十殿阎王,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地球华夏人的心里,反是此世界的冥府对于他才是新奇事物。
“萧郎竟知道阴间?”
见着萧业的神色,二女同时讶道。
萧业不置可否道:“我对阴间略有耳闻,阴间怎么了?”
姒彩儿并未追问,接着道:“此方世界,本无冥府,有阴阳两界,阳间便是我们身处的世界,阴间则有六道轮回,根据一个人身前的罪果转世投胎,后来阴间毁于浩劫,阴阳本是相依相存,没了阴间,也不会有阳间,于是有大神通者再造冥府,代替阴间,冥府有十八层,据说是参照了阴间的十八层地狱。”
萧业默然。
他总觉得冥府不对味儿,最主要的功能居然不是审判与轮回,而是剥削,完全以牧养的态度来对待生灵,过于小家子气,原来是山寨版,也不奇怪了。
姒彩儿又道:“萧郎知道妾为何要提起阴间么?此事还与总是与你作对的史进,背后那人有关。”
“哦?”
萧业来了兴趣。
姒彩儿道:“史进背后那人,名叫蔡恒远,是阴阳宗的弟子,二十年前,阴阳宗被道门剿灭……”
先把阴阳宗与蔡先生的渊源向萧业简要介绍了下,姒彩儿接着道:“如今整个道门,都被蔡恒远闹的天翻地覆,盖因此人习有中阴妙玄经,萧郎知道什么是中阴身吧?”
萧业点头道:“人死之后,尚未魂归阴间之前,会在尸体上生出中阴身,但是自冥府开辟以来,人死了都是瞬间入冥府,因此就没有中阴身之说了。”
“是啊!”
姒彩儿也点了点头:“中阴妙玄经虽然专修中阴身,但是经道门大能联手推衍,因缺了人死后停尸的那一段时间,故而在现世绝无可能修出,蔡恒远能修出中阴身,只能是在阴间!”
第二九二章 本宫的面首
姒彩儿的话很好理解,所谓中阴身,是自亡者断气,第八识脱离躯壳,至转世投胎前的历程,道家有云: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
生出中阴身的关键是前阴已谢,后阴未至,而在现世中,因冥府的存在,前阴刚谢,后阴便至,没有供中阴身生存的土壤。
前一阵子,道门大能合力推衍,均是觉得很蹊跷,毕竟再是妙玄经文,脱离了即有的环境,也不可能修炼成功。
在这一点上,萧业是赞同的,正如国术,在地球上,连拳击散打都不如,而在此世,则是一等一的攻杀大术。
偏偏蔡先生修成了中阴身,这里面很值得说道,也许阴阳宗掌握着古阴间的秘密,可以进入古阴间遗迹,隔绝冥府对阴魂的影响,趁着前阴已谢,后阴未至的短暂空窗期,才有可能以中阴妙玄经,修成可住世长存的中阴身。
中阴身玄妙无穷,以意识为主宰,随心所欲,逍遥自在,身具定力、神通力、意志力、愿力及威德力,与阳神的纯阳性质相比,中阴身纯阴,倘若阳神大能习得中阴身,可火水相济,阴阳调和,神通法力大增。
这已经足以吸引阳神老怪的争夺,更何况还牵扯出了古阴间。
古阴间当初是怎么破灭的,又是谁下的手,可谓千古谜团,如能找到古阴间,很多秘密都能迎刃而解,甚至天地安然渡过劫数也并非不可能。
当初大能营造冥府,是为了补全阴阳,但是人造总是不如天生地养,天地间的阴阳并没有达至完美的平衡,导致封印以外的世界,死去的阴魂入不了轮回,在漫长的岁月里演变为厉鬼,如阴间仍在,理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退一步说,即便阴间残破,失去了轮回了的功能,可是诺大一个阴性空间,必然机缘宝贝极多,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
“萧郎明白了?”
姒彩儿问道。
萧业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些,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从姒姑娘的表述来看,阴阳宗在历史上习得中阴身的大能绝非蔡恒远一个,为何道门大能以前没有想到会与阴间有关?”
“这……”
姒彩儿诧异的看了眼萧业,迟疑道:“萧郎还真是思维缜密呢,不过萧郎别忘了,阴阳宗擅奇门遁甲,有遮掩天机之能,以前有大能在,可代为遮掩,如今宗门破灭,谁再为蔡恒远遮掩?”
“嗯~~”
萧业觉得这个解释也能接受,点了点头,问道:“姒姑娘为何与我说这些?”
姒彩儿压低声音道:“师门有秘密消息,阴间的位置或许位于吐蕃的国土上,师门让妾给萧郎带个话,此去吐蕃,还望尽力探寻阴间下落,若有所得,我素心宗必有厚报。”
难怪!
萧业暗道一声。
吐蕃与中土不同,佛门全控,别说素心宗,道门想进入吐蕃都极其困难,因此今次出使吐蕃,反而成了寻找阴间的最好机会。
萧业又问道:“吐蕃国土甚广,贵宗可有线索?”
姒彩儿郑重道:“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千万莫要与外人道出,根据道门推衍,大致圈定了三处。
其一,岗波仁齐山。
其二,玛日布山,吐蕃王宫。
其三,珠穆朗玛峰。”
萧业心头微震,在地球上,岗波仁齐山是印度教、藏传佛教与苯教的共同神山,吐蕃王宫则是布达拉宫的前身,珠穆郎玛峰就不用说了。
这三个地方,都有诸多神秘流传,没想到竟与阴间有关。
姒彩儿提醒道:“今次萧郎与师姐出使吐蕃,万望小心,就算一时找不到,也莫要强求,当然,最紧要的是,不能让沙门捕捉到蛛丝马迹。”
萧业心知事关重大,默默点了点头,原来他还准备带上萧义等人历练,但此时,已没这心思了。
“太后是否知情?”
萧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知晓!”
姒彩儿稍有迟疑。
萧业全明白了,什么周兴举荐自己出使吐蕃,怕是正合太后的心思,说不定就是太后暗示的,难怪让自己回小世界带人呢,并且担心真调查出了名堂,周兴会泄密,于是允许自己杀死周兴。
换句话说,周兴只要出使吐蕃,就必死,谁叫他不是梅花内卫?他只是太后养的狗。
再想到太后曾警告自己,说坏了她的事,必不轻饶,如果不知道有阴间存在,还以为指的是与吐蕃议和之事,现在回想起来,议和根本不算什么,寻找阴间才是大事。
一理通,百理通,对于佛门来说,和议必须要签,以免道门借着争夺石堡城逐渐把手伸向吐蕃,从这个角度来看,兴许道门会破坏和议?
这真是世事离奇啊!
联系到太后的帝王心术,又不寒而栗!
最后,萧业问道:“倘若寻到了阴间,活人能进去么?又如何判定该地即为阴间?”
姒彩儿道:“上古时期就常有生人误入阴间,被阴差送回阳世的传说,想必活人能进,如有不适,萧郎也莫要深入探索,知晓有此地即可,至于如何判定,师尊未提,只说到了自知。”
“行,我们大家都准备一下,明早出发!”
萧业点了点头,退出屋,瞬间眼里闪过一抹忧色,待得天黑,悄无声息的离了家,去往隔壁的太平公主别府。
时节已近盛夏,太平公主挽着堕马髻,一支金凤步摇活灵活现,身披薄纱般的湖水绿大袖衫,内里是一袭洁白的抹胸,坦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萧业哪怕一再提醒这是自己的小姑妈,是亲姑妈,仍有一种禁忌的惊艳感。
“萧大人明早不是要出使吐蕃么,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太平公主见着萧业,眉眼间有隐约的喜色绽现,但还是冷冰冰道。
萧业早已习惯了太平公主的刀子嘴,直言道:“与蔡恒远有关,想必公主清楚蔡恒远的根脚,近日可有麻烦?”
“屋里说话!”
太平公主很自然的拉起萧业的手,进了屋。
屋角一只香炉,熏着香料,香味极为淡雅,让人精神一振。
“萧大人请坐!”
太平公主淡淡道:“此香,乃楼观道秘制的定神香,可辅助参悟道法,若非对外管制极严,本宫送你一些也是无妨。”
“公主客气了!”
萧业暗暗腹诽,给不了说这些话做什么。
太平公主似是猜出了萧业的想法,嘴角难得的现出了一抹笑意,问道:“你关心本宫?”
萧业暗感头疼,斟酌着词句道:“抛开身份不谈,公主真情真性,值得一交,当初公主嫁祸给蔡恒远,没想到此人牵涉如此之广,以道门的手段,找不到蔡恒远,必会从公主处着手,今日素心宗已把前因后果与我道明,我确是有些担心公主。”
“呵~~”
太平公主轻笑一声:“师门已经旁颤侧击的打探过本宫好几次了,本宫推说不知,有母后在,道门也不敢拿我如何,无非是派人监视着罢了。”
说着,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萧业带着丝歉意道:“是我拖累了公主。”
太平公主正要说话,却是眉宇间,陡然现出一抹厌恶之色,忙把一只酒杯塞入萧业手里,低喝道:“快,给本宫喂酒!”
萧业正懵着,太平公主已纵体入怀,一双玉臂勾住自己的脖子,俏面熏上了一层酡红,凤眸中,满是绵绵情义。
轰!
萧业头脑一片空白!
姑妈,我的姑妈,这可是盛夏啊!
“快收敛修为,喂本宫酒!”
太平公主催促。
萧业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不对劲,把酒杯凑向太平公主殷红的嘴唇。
一股狂暴的气息急速接近,砰的一声,板门被踹开,一名青年道人冲入屋中,大怒:“师妹,他是谁?”
太平公主伏在萧业怀里,微微仰起下巴,把杯中酒液饮了大半,才哼道:“这位是当朝状元郎萧大人,也是本宫的面首,师兄你管的是不是太宽了,难道本宫找个男人解解闷,师门也要干涉么?”
年青道人眼神仿如实质,散发出森森寒气,向萧业喝道:“滚!”
“师兄,萧大人在朝为官,你要坏了规矩?”
太平公主俏面一沉,如老母鸡般,护住萧业。
第二九三章 池浅王八多
青年道人的身周,一层层真元狂暴肆虐,如同旋风刮起,太平公主眸光森冷,丝毫不让的与之对视。
或许是忌惮萧业的官员身份,也可能不愿与太平公主撕破脸,年青道人气息一敛,哼道:“公主亦是我观弟子,还是莫要做伤风败俗之事,望好自为之!”
说着,转身而去。
太平公主俏面冰寒,直到确认青年道人的气息已经消失,才推开萧业,理了理凌乱的衣裙,问道:“此人乃是楼观道真传弟子尹君文,深得掌教器重,今次让他恨上了你,萧郎可怪本宫?”
萧业也想明白了,苦笑道:“两相其害取其轻,与其被此人撞入,怀疑我的身份,进而顺藤摸瓜,查清与公主共赴广宏寺的是我,而不是蔡恒远,会更加麻烦,倒不如让他在男女之事上误会,我倒没什么,就怕污了公主清名。”
“萧大人都不在乎,难道本宫会在乎?”
太平公主嘴硬的回了句,便道:“今次出使吐蕃,道门也会派出些弟子混在队伍里,尹君文正是其中之一,你要小心了,道门或有可能会破坏此次和议。”
萧业心里一沉!
自己果然没有高估道门的下限!
其实道理也简单,佛门不愿让道门有借口插足吐蕃,索性把石堡城割让了事,可是石堡城一旦归了大唐,唐蕃间会平静很长一段时间,道门就失了借战争干涉吐蕃的借口,因此只有破坏和议,让两国时刻处于战争状态,才能名正言顺的向吐蕃渗透。
尤其吐蕃与阴间扯上关系,道门更是不愿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哎~~”
萧业叹了口气,心有所感,低声唱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太平公主喃喃着,心情沉重,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好一个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本宫虽为道门弟子,却也极为不齿道门的所作所为,今次的议和,无论如何都要成功,谁敢破坏,本宫就杀谁,好了,萧郎请回罢。”
萧业不理解太平公主哪来的底气,区区楼观道弟子,即便是太后幼女,也只是一只雏凤,还左右不了大局,可是太平公主不想说,怎么问都没用,于是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
次日一早,天色刚蒙蒙亮,家里已忙碌起来,为萧业出使吐蕃做着准备,除了嬉莲儿已是一袭小厮装扮,心如心意也化作男妆,各自背着个小包裹。
萧业瞥了一眼,便道:“你俩留在家里,不用去了。”
“萧郎,妾们是你的婢女,怎么能不跟着你?”
心如心意同声不依。
“此行危机重重,你俩修为太低,去了还要我照料你俩?在家好好修炼吧,听话,乖。”
萧业嘿嘿一笑,捏了把心如那粉嫩的脸颊。
顿时,心如俏面红的如熟透的苹果,心里委屈万分,但是萧业话粗理不糙,她俩就是个拖油瓶。
嬉莲儿眉眼间荡漾着笑意,劝道:“两宗之间的沟通往来也很重要,月儿师妹昨日刚来,很多事情还要两位妹妹指点呢。”
在姒彩儿来了之后,嬉莲儿已经自揭身份,不过姒彩儿仍是冒着苏月儿的名头。
“噢!”
心如心意不情愿的勉强应下。
“走罢!”
萧业带着嬉莲儿离去。
“愿公子马到功成!”
身后众人,齐声相送。
萧业摆了摆手。
与梅花内卫是约定于司宾寺大门处汇合,当萧业赶到时,四人已经在了,除了江有鹤,另三人分别是吴珍珍、马鸣与王杰。
其中吴珍珍就是最初质疑萧业的那个圆脸女子。
萧业留意到江有鹤左顾右盼,显然是在寻找心如心意,不由暗暗一笑。
吴珍珍代江有鹤问道:“卫领,心如心意怎么没来?”
萧业淡淡道:“她俩啊,太后另有安排,不随我们去吐蕃。”
顿时,江有鹤现出了失望之色,眼神还有些闪烁挣扎,分明是不想去了,毕竟留在洛阳,萧业又不在,正可挥起小锄头撬墙角啊。
萧业怎么可能遂他的愿,他对心如心意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却是他的婢女,是他的人,于是又道:“四位既然自愿随我去吐蕃,就该实心为太后办事,若有谁三心两意,休怪本卫领以家法处置,另自即日起,委屈大家扮作我的家丁,不得暴露身份!”
“是,公子!”
三人均是利索的抱拳,只有江有鹤,扭扭捏捏,极为不情愿。
吴珍珍忙给江有鹤打眼色。
江有鹤这才勉强拱手施礼。
“嗯~~”
萧业点了点头。
嬉莲儿压低声音,笑道:“妾想到了萧郎曾说过的一句话,池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今日看来,还真形象呢。”
“你这话若落太后那里,必不轻饶。”
萧业瞪了一眼过去。
嬉莲儿极为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不片刻,一行车马仪仗驶来,约有二十来人,徐徐止住,车厢帘子欣开,露出周兴的面孔,皮笑肉不笑道:“萧大人,早来啦!”
“周大人客气了,下官刚来不久。”
萧业不咸不淡道。
周兴目光一扫,见着嬉莲儿时,一抹亮色闪出。
这么长时间过去,在右肃政台的刺探下,已经弄清了萧业身边娇俏小厮的身份,就是苏月儿本尊,想不到今次竟有这般绝色佳人随行,让他把萧业弄死的心情更加迫切。
他知道萧业举荐自己任使者不怀好意,可那又如何?
自己是正使,吐蕃只要有心议和,再怎么着也不敢杀正使。
甚至周兴还期待,吐蕃王宫大殿上,架着沸腾的汤镬,赞普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自己拒理力争,惹得吐蕃人大怒,下令将自己烹杀。
而自己甩开武士,义正严辞道:“国不可辱,周某请就汤镬!”
在自己满脸慷慨激昂之色,快要走过去的时候,铁定会响起一声大喝:且慢!
这就是正使的待遇,萧业作为副使,死了就死了,谁在乎?
“走罢,卫队在端门外,莫让人久等了!”
周兴森森一笑,把脑袋缩了回去,车里隐约传出女子的嘻笑声。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赶到端门,已有一旅甲士列队已待,均为轻骑兵,身着箭袖劲装,马上驮着弓弩甲矢,马槊腰刀等武器,另有上百仆役,赶着车辆。
唐制,一旅百人,下设队正两名,伙长十名,周兴与那旅帅勘对了印信文书,确认无误,才两队合一,向洛阳城外驶去。
萧业记起太平公主的警告,不动声色的观察,这百人均为军卒,队形整齐,军气冲天,绝非乌合之众。
再不经意的转头。
果然,仆役中有一些很不对劲,虽然掩盖了修为法力,可那气质,眼高于顶,目光端倪,一看就不是下人,至少有近三十之众!
其中正有尹君文,扮作个执事模样,虽然刻意不看自己,可是偶尔扫来的眼神,杀机森然。
嬉莲儿也发现了不妥,递了个眼神过来,萧业略一点头,示意不理会,继续赶路。
从洛阳到吐蕃,要走上两三个月,众人慢悠悠前行。
第二九四章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萧业等人仍在路上,但朝廷里,却掀起了阵阵腥风血雨,因吐蕃战事结束,太后又急于称帝,故而大肆屠戮李氏宗族。
短短月内,有安南王李颖等宗室十二人被杀,其中李颖是唐高祖李渊孙,与高宗李治是堂兄弟,是萧业的堂叔,又有故太子李贤二子被活活鞭杀。
一时之间,李家宗室人人自危,一股恐怖的气氛蔓延开来。
千金公主府!
千金公主寝食难安,她也是太后的幼女,生怕太后手一滑,把她给赐死,连冯小宝都没心情召见,妆容无心打理,老了许多。
“公主可是心情不好?要不要把小宝找来耍耍?”
贴身婢女提议。
“哎,整日担惊受怕,本宫哪有心思啊!”
千金公主叹了口气。
婢女美眸一转,又道:“公主,奴婢倒有个法子,不如把小宝献给太后吧,太后必能感受到公主的忠心。”
“哦?”
千金公主那参差不齐的眉头皱了皱。
讲真,冯小宝天赋异禀,每每把她伺候的死去活来,不象史进银样腊枪头,除了长的清秀点,耍个几回就没了劲,她舍不得冯小宝。
婢女劝道:“有小宝在太后跟前,怎么着也得帮公主说两句,公主可别舍不得,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嗯,也罢,今晚你把小宝找来,咱们再耍一耍,明日就把小宝举荐给太后!”
千金公主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当夜,最后的疯狂过后,千金公主把冯小宝举荐给了太后,太后正处于空窗期,再看冯小宝,身躯高大,孔武有力,与史进是两个风格,于是把冯小宝留了下来。
嬉莲儿与姒彩儿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渠道,萧业得知此事,暗暗一笑,钉子终于埋下去了,接下来,就要拨乱反正,让冯小宝取代史进,使历史重回正轨。
又过一个月,终于到了石堡城,路上尚算相安无事,毕竟尹君文再是心生杀机,也不会在大唐的地界动手。
“公子,有人迎接我们了。”
吴珍珍突然向前一指。
到底萧业是卫领,梅花内卫们虽然不服萧业,却也不愿把关系搞的太僵,况且萧业很多时候都平易近人,渐渐地,也算熟捻了。
前方营地,一列人马驰来,为首者,是个中年将领,身边是史进。
如今的史进,明显得了历练,再不是那种败家子的腔调了,而是锋芒内敛,眼里却又隐隐精光闪烁,见着萧业,也只是一抹阴霾从眼角闪过,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敌意。
萧业顿时心里一沉,以前他根本不把史进当个人物,但是史进脱胎换骨了,这样的人,才最难对付。
“哈哈,老夫王孝杰,久候诸位多时啦!”
那中年将领哈哈笑着,翻身下马。
“王将军,客气了,今次大捷,回京太后必有重赏!”
周兴阴笑着回礼。
“承周大人吉言!”
王孝杰也如是作想,笑的更欢。
道门中人,纷纷现出了不屑之色。
此战有道门牵制,佛门金丹没有出手,纯粹是凡人之间的战争,可是吐蕃在石堡城只有五百兵力,而大唐足足阵亡了两万余人,惨烈无比,是真正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亏他还笑的出来。
不过道门高手扮作仆役,没人理会他们,一番寒喧之后,周兴亲热的拉着史进边走边说,不时瞥瞥萧业。
军中混有大量修士,纵然萧业不敢窃听,也能大致猜出些名堂,他不会小看史进与周兴混在一起的破坏力,二人都是一肚子坏水,指不定就能擦出火花。
“萧郎可是想要史进的命?”
嬉莲儿轻声问道。
“苏悦你可有办法?”
萧业问道。
嬉莲儿狐媚般的笑道:“欲杀史进,还须挟他去吐蕃。”
“史进不是傻子,怎么肯去?”
萧业不解道。
嬉莲儿撇了眼道门中人扮作的仆役,便道:“萧朗是没法挟迫史进,可是别忘了,道门过来是做什么的,史进和蔡恒远的关系始终抹杀不掉,带着史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钓出蔡恒远,道门也不会放过,以前道门或许有些忌惮,但如今太后有了冯小宝,史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嗯?”
萧业眼前一亮。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把冯小宝弄进宫是神来之笔!
嬉莲儿补充道:“此事萧郎别去做,让那些梅花内卫去和道门说。”
“嗯!”
萧业点了点头。
很快的,一行人进了军营,被安置下来,萧业把王杰叫入屋中,问道:“你觉得你们的身份暴露了没有?道门那些人可觉察出端倪?”
“这……”
王杰迟疑道:“大家虽然掩饰的极好,但都是修士,同行两个月,理该都有所觉察,只是彼此暂时目标一致,没必要揭穿罢了。”
“行!”
萧业点头道:“本卫领交待你个事,你找到道门的尹君文,让他想办法把史进带入吐蕃,就拿史进与蔡恒远的关系说事,想那尹君文,曾主持围捕蔡恒远,却无功而返,必耿耿于怀,如今有诱出蔡恒远的机会,绝不会错过。”
王杰吓了一跳,忙道:“史进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啊!”
“呵~~”
萧业轻蔑的笑了笑:“什么红人?面首罢了,难道你以为太后会对史进动了真情?虽然此举有可能会让史进丧命,可若是办成了大事,区区史进的命算得了什么?”
王杰还在犹犹豫豫。
萧业脸一沉道:“看来我这卫领说话不管用啊,要不要我把卫领让给你当?”
“不不,卫领误会了,属下只是在想如何才能说服尹君文,毕竟史进是太后亲封的将军啊!”
王杰连忙分辨。
梅花内卫法度森严,不遵上命就足以定罪,王杰再不愿去做这事,都不敢当面顶撞萧业。
“哦?无妨!”
萧业诡诡笑道:“军中有道门的金丹真人,尹君文或许不能强逼史进去吐蕃,可那些真人谁会在乎一个将军虚名?你也不用担心,真要出了差池,自有本卫领一力担待,倘若办成了,必在银凤阁领面前为你记上一功!”
“那……属下这就去!”
萧业既然愿意承担责任,王杰再也没了推托的理由,猛一咬牙,转身而去。
一个时辰过后,王杰回来,难掩兴奋,向萧业汇报,此事成了。
萧业也不意外,道门可不止楼观道一家,还有三清观、上清宫、玉清宫等诸多大派,即便尹君文忌惮朝廷,别派可不会,在蔡先生这条美味的大鱼面前,别说区区史进,牺牲一国都在所不惜。
尹君文倘若推三阻四,反会对楼观道不利。
当晚,王孝杰举办酒宴,招待周兴,萧业作为副使,敬陪末席。
军中都是大块肉,大碗酒,王孝杰豪气干云,与周兴你来我往,史进也端起酒杯,敬向萧业,笑道:“萧大人,你我份属同乡,本将为同乡之谊敬你一杯!”
这话类似于绝交之前的清算酒,萧业微微一笑,举杯道:“薛大人年纪青青,便立下大功,看来,在太后面前会更加得宠了,却不知,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呐,来,薛将军,下官敬你。”
史进心里格登一下,凝眉道:“萧大人,你这是何意?”
王孝杰、周兴及帐内众将也感受到了萧业与史进间那剑拨弩张的气氛,纷纷侧目看来。
“下官也不大清楚,薛将军欲知详情,还得问过千金公主才是!”
萧业为难道。
顿时,史进明白了,暗骂一声老骚妇!
肯定是这老骚妇趁自己不在,又向太后进献了一名面首!
男人之间争风吃醋,比女人更激烈,史进就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恨不得背插双翅,立刻飞回洛阳,一想到太后的榻上睡着别的男人,那真是心如刀绞。
更可怕的是,他担心自己失宠!
萧业见着史进的神色,又道:“薛将军,请恕下官说句实话,就算现在启程,也要两三个月后才能回到洛阳,届时尘埃落定,一切都迟了,不如于原有旧功的基础上,再立新功,两功相加,必得太后器重,薛将军意下如何?”
第二九五章 三个和尚没水喝
“如何立功?”
史进心绪纷乱,本能的问道。
萧业笑道:“薛将军可随周大人入吐蕃,以赫赫战功,威压吐蕃人,协助周大人签得和议,从此唐蕃之间再无战事,双方百姓安宁,既有功于社稷,又有利于苍生,岂不美哉?”
“放肆!”
周兴大怒:“薛将军并无出使之命,私入吐蕃,出了意外谁来担待?”
王孝杰也脸一沉道:“萧大人莫要胡闹,今次大捷,薛将军居功甚伟,吐蕃人对之恨之入骨,薛将军若入吐蕃,如羊入虎口。”
“哼!”
周兴又哼了声:“萧大人与薛将军有私仇,欲借吐蕃人之手报私仇,其心可诛!”
“薛将军,去不去你拿个主意,下官只是提个建议。”
萧业不理会周兴与王孝杰,冷冷一笑。
先前他支使王杰去说服尹君文,就是不打算瞒着太后,况且身边有梅花内卫,想瞒也瞒不住,倒不如光棍些,挑唆史进去送死,还能为自己落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耿直印象。
他相信在太后眼里,区区史进与阴间的秘密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这……”
史进明显不想去,他知道萧业不怀好意,与失宠相比,还是小命重要,更何况他后面还有蔡先生和武承肆撑腰。
“无量天尊!”
就在他要开口拒绝之时,一个中年道人喧着道号踏入帐中,看了眼史进,便道:“此去吐蕃,另有要事,薛将军必须随行,太后那里自有我道门另行交待。”
“哪来的妖道……”
周兴刚刚破口大骂,王孝杰已拉住他,苦着脸道:“道长,薛将军干系着实重大,就算要去,也得向太后请旨,方可成行。”
周兴不认识这名道人,王孝杰却是识得,此人是尹君文的师叔,尹昌操,一身法力深不可测,连战神李靖都告诫他,平时莫要招惹这些道人。
“无旨回来亦可补上,明日一早,使团便去往吐蕃,望薛将军及早收拾。”
尹昌操冷眼一扫王孝杰,转身离去。
史进连话都不敢说,怨毒的目光一遍遍扫着萧业。
这下子,酒席的气氛全没了。
周兴以为是萧业勾结道士欲置史进于死地,猛的站起,指着萧业道:“本官倒是小瞧了你,今次倒要看看,此事如何收场!”
说着,拂袖而去!
“散了吧!”
王孝杰也觉心里憋的慌,挥了挥手。
众人各自离席。
次日一早,史进加入使团,走山间小道,绕过石堡城,向吐蕃行进。
两日后,翻过大山,眼前豁然开朗!
还别说,这地方天蓝地阔,空气清新,如珍珠般的湖泊镶嵌在大地上,到处都是雪域原生态,繁花烂漫,水流潺潺,偶尔还有虔诚的牧民坐在青石上,手摇经轮,人与景和谐自然,美不胜收,让人心情愉快。
“什么人?”
远处,一座哨所中,数十名吐蕃骑兵蜂涌而出,张弓搭箭,将使团团团围住。
周兴看向萧业。
萧业是副使,干杂活是本份,于是上前道:“司宾寺卿周大人,奉大唐朝廷之命,出使吐蕃,还望各位莫生事端,护送我等去往逻些(lásà)。”
随着递上国书。
一名将领上前,接过看了看,又目泛凶光打量了番众人,才还回去道:“随我们来,莫要乱跑,否则格杀勿论!”
吐蕃骑兵严加戒备,在前引路,半个月后,终于踏入都城逻些。
城池并不大,也没有城墙,背倚着玛日布山,山顶满是皑皑白雪,王宫从山脚到山腰,依山而建,一组组建筑群采石堆砌,既有大唐风格,也带着当地的特色,总占地约有数百亩。
使团好奇的打量着城池,也有人对吐蕃女子生出了兴趣。
吐蕃人并不都是紫膛面孔,贵族,尤其是贵族女子在精心保养下,肌肤白腻细嫩,与唐女几乎没有区别,逻些城里,多是这样的女子,身着色彩艳丽的服装,带着繁复的首饰,颇为养眼。
“若是阴间就在王宫底下,那可有意思了。”
嬉莲儿打量向王宫,小声道。
萧业摆摆手道:“目前还不好说,道门也是来找阴间的,必然会想办法探一探珠穆郎玛峰和岗仁波齐山,没必要我们出头,我们盯着几个主要人物就可以了。”
嬉莲儿问道:“若是道门也在指望梅花内卫呢?”
萧业莫名想到了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典故,大家都指望着对方,结果没人干正事。
当然,眼下的情况比之三个和尚还要复杂,和尚不挑水,最多没水吃,而阴间是会要人命的。
“嬉姑娘,你说佛门当真不知么?”
萧业转头问道。
“这……”
嬉莲儿神色一滞。
是的,自松赞干布引进佛门以来,近百年过去,佛门已经掌控了吐蕃的方方面面,阴间这样大的事情,真会不清楚?
另有在佛门之前,遍布高原有数千年之久的苯教,虽然败退,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在暗中影响着高原的方方面面。
就以高原佛门来说,与当地苯教残余有了融合的趋势,与中土佛门渐渐拉开了分野,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是一种文化方面的互相影响。
以苯教在高原的势力,会否横插一杠?
要知道,岗仁波齐山一带,正是苯教的发源地,虽然苯教被佛门驱逐,但在当地仍有巨大的影响力,佛门在该处传教处处受制。
嬉莲儿正色道:“多亏萧郎提醒,妾倒是小瞧了吐蕃,看来还须小心再小心才是,以史进为饵确是一着妙棋呢。”
“呜呜呜~~”
突然前方有号角吹响,这是吐蕃独有的风俗,提示有贵人路过,闲人闪避。
行人纷纷跪下,使团自然不会跪,退向街边。
一列仪仗行来,最前方是八名身着当地特色服饰的鼓吹手,手持硕长的骨吹号,每隔一阵,便朝空吹响。
据说骨吹号是以人的腿骨镶接而成,辅以金玉等饰物,吹动可沟通天神。
虽然佛门曾严厉禁止,但是禁而不绝,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理会了。
骨吹号后面,是一列骑兵。
诶?
萧业心中一动,有点眼熟啊,再一回想,不就是南诏碰上的飞鹰卫么?
再往后,是数十奴隶抬着的大撵,上面供着一尊莲台,端坐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妙龄少女,双目闭微,宝象庄严,有如菩萨下凡。
萧业却是面色一沉,此女正是央吉长公主!
或许是对萧业不怀好意的目光生出了感应,央吉睁开眸子,见着萧业,不由轻咦一声,随即单手向上一举。
队伍停了了下来。
央吉哼道:“唐国小官,原来是你,你既然没死,就该老老实实缩在唐国,怎么敢来逻些?不怕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无数怪异的目光望向萧业,来之前,吐蕃的贵人已经打探清楚了,能自称本宫,又是这个年纪,只有一人,央吉长公主。
这简直是出乎意料,想不到这小子还和吐蕃长公主有渊源。
虽然央吉说话不好听,但言语间并未感受到恶意,再看央吉,皮肤虽然不是太白,却也娇俏可人,堪称一等一的美人儿,并带有浓郁的异域风情。
嬉莲儿不由轻哼一声,醋味十足。
第二九六章 精神升华
萧业没想到这样巧,心里暗暗叫苦,只得拱手道:“见过长公主,萧某受大唐朝廷之命,随司宾寺卿周大人出使贵国。”
“原来是打了胜仗来要好处!”
央吉哼了声。
萧业谨持言多必失的原则,尤其他与央吉还有不小的过节,索性不吱声。
央吉向给使团领路的吐蕃官员问道:“可曾安排好住宿?”
那官员恭敬道:“大论有令,使团在逻些期间,暂住在离宫。”
离宫是前任赞普芒松芒赞末期时修建,尚未建好,便已身陨,宫殿也由此停工闲置,但主体建筑仍在,收拾下就可居住。
让使节住宫殿,是超标准的待遇,由此可见大论赞聂希顿对此次和议的重视。
不过央吉反而秀眉拧了拧,深深看了眼萧业,便道:“本宫知道了,启行!”
“呜呜呜~~”
骨吹号再次吹响,队伍缓缓前行。
“哈~~”
仪仗前脚刚走,周兴就哈的一笑:“想不到萧大人竟与吐蕃长公主是故交,看来此次议和又多了几分把握呐!”
这话就诛心了,萧业不紧不慢道:“周大人误会了,下官出使南诏时,曾坏了吐蕃暗中图谋之事,与央吉长公主交过手,长公主不记着旧仇已是谢天谢地,哪敢去攀交情。”
“哦?”
周兴捋着胡须,眼珠子一转,挥手道:“走罢,连日奔波,也该好好歇息下了。”
吐蕃官员在前引领,不片刻,把使团领至离宫,安排专门人手服侍之后,叮嘱安心住下,大论不日将会召见,遂告辞离去。
高原缺水,很多吐蕃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好在对使团还算照料,专门引了雪山的雪水用作洗漱,嬉莲儿虽是金丹高手,早已不染尘垢,但自离了关中,就再未洗浴过,便是喜道:“萧郎,妾服侍你洗浴吧,好久都没洗了呢。”
“你自己洗,你洗过了我再洗!”
萧业不解风情的一口拒绝。
开玩笑,他对嬉莲儿的免疫力还是很强的,关键是他的老男人心态,一个女人想要走进他的内心很困难,至少他看不出嬉莲儿有走进他内心的可能。
嬉莲儿也不气馁,微微一笑:“那好,妾的洗澡水就不倒了,萧郎接着用便是,放心,妾身上不脏的,只是想泡一下,或许还会泡的香喷喷呢。”
随即带着咯咯娇笑,进了内屋。
还别说,萧业心里真起了些波澜,拒绝了美人邀请共浴,却对美人的洗澡水生出念想,这是什么心态?有点类似于现代人游览华清池,看着那一池碧波,会脑补杨贵妃,温泉滑水洗凝脂!
萧业怀疑自己有恋物癖,这也是很多中年男人的通病,对女人本身的兴趣,未必大于对女人贴身物品的兴趣。
‘贱!’
萧业吓了一跳,暗骂自己!
过了大半个时辰,嬉莲儿出来了,发梢滴着水滴,穿着倒是周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道:“萧郎快去吧,妾没换水噢,还温热着呢。”
萧业默默起身,进了里屋,一股带着淡淡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再一看,桶里水波清澈,水面飘着花瓣,果然没换水。
要不要洗呢?
萧业猜测,也许嬉莲儿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只是不洗吧,心里又痒痒。
‘罢了,我辈修士,当直面内心,一味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萧业深吸了口气,三两下脱去衣物,浸入水里,顿时,精神上生出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草了!
原来自己好这口!
但是转念一想,不拘泥于外物,专注于精神上的享受,这是精神境界的升华啊!
萧业很快说服自己,泡在桶中,甘之如饴。
凭心而论,水波腻滑,如美人的肌肤,鼻尖有淡淡幽香袭来,让他心灵无比宁静,与以往刻意入定不同,今次竟渐渐地入了定境。
所谓定境,即摄受散乱心专注一境,之前是有意为之,今日是无意踏入,居然入了定境第二层。
定境第一层是离生喜乐,要点在于离,是主动的行为,第二层是定生喜乐,内心至极寂静,身心调柔,喜乐自在。
识海中的星云,一枚枚文字化作鲜花绽放开来,灵魂都沐浴在芬芳当中。
咦?
好象是嬉莲儿的体香?
不过这个念头并非显性意识,而是泛意识,并不影响入定。
星云翻涌着,一层层心灵力量,由内心喷薄而出,五气叶瓣自心瓣而起,带动其余四瓣绕着三花旋转,在旋转中,两者的界限越发模糊,似有归于混沌之势。
才气与官气,也在进行着一种奇妙的构组,大罗心经中一个个文字解析而出,涌入心瓣,加入了五气的循环,每于心肺肾脾肺循环一次,五脏就多出了一丝微微灰光。
萧业白天进去,不觉中,天色渐渐昏暗,嬉莲儿在外等的心焦,轻推开门,向内窥看,却是差点惊呼出声,只见萧业浑身灰光蒙蒙,五气三花浮现头顶,就如星云旋涡般的旋转,仿佛要化为一体。
还亏得及时捂住了嘴。
这是顿悟啊,只是心里奇怪,从来没有人的五气三花如萧业这样,这是什么功法?
嬉莲儿不急于叫醒萧业,倚着门,仔细感应,莫名的,人性之光四个字迸现于脑际,她也仿佛体悟到了什么,心念一动,盘膝坐于门外,运起大接引诀,将一丝灰光接引过来。
天色黑透了,洗澡水也已经冰凉,屋内屋外却如静止了般。
“萧大人,萧大人!”
这时,外面传来吐蕃婢女的大声叫唤。
萧业与嬉莲儿同时醒转,均是现出一丝惋惜之色。
嬉莲儿正感觉体内生出了一种玄妙的变化,而萧业距离三花五气彻底融合只差一丝!
可这种事情没法怪人,别人并非有意打扰,只能说天意如此,机缘未至。
“什么事?”
嬉莲儿出屋问道。
那婢女道:“央吉长公主邀请萧大人过府做客,车马已经备在外面啦。”
“请稍等!”
嬉莲儿眸中讶色一闪,便回到屋中,正见萧业在穿衣服。
“妾来!”
嬉莲儿瞥了眼洗澡水,带着盈盈笑意,替萧业穿戴起来,并且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妾的洗澡水还有这般妙用呢,萧郎喜欢吗?妾下回再往里面加点料,让萧郎体会不一样的滋味。”
萧业纵是两世为人,也老脸一红,不自然道:“嬉大家别多想,高原上的水非常宝贵,我只是不想浪费而己。”
“哦?”
嬉莲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萧业,轻声道:“萧郎,今晚回来吧?”
萧业不满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哼!”
嬉莲儿哼了声:“吐蕃人可不讲究男女之防,指不定长公主看上了萧郎,要留你过夜呢。”
萧业摇了摇头:“这女人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邀我赴宴,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去还不行,罢了,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
“萧郎小心!”
嬉莲儿眸中,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我有数的!”
萧业摆了摆手,转身而去。
府外,已备好一辆牦牛大车,有仆役把萧业迎上车,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后,停在了一处宅邸前。
“萧大人,请进!”
府里有人出来,把萧业迎了进去。
正厅里,端坐一名中年人,紫膛面孔,身形高大,不怒自威,央吉则乖巧的站在身后。
“大唐司宾寺丞萧业见过长公主!”
萧业向央吉拱了拱手。
央吉略一点头,便道:“萧大人,本宫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松赞干布赞普的幼弟央宗,如今在吐蕃位居纰论,本是专责六诏事宜,五诏兵败之后,被大论召还逻些。”
萧业顿时头皮发麻,硬着头皮拱手:“见过纰论!”
“坐!”
央宗伸手一指。
“多谢!”
萧业在下首坐下。
央宗沉声道:“今次把萧大人请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害得我功亏一篑的那个唐国小官到底是何方神圣。”
萧业心知此时不能说错话,略一迟疑,便道:“五诏之事,并非萧某高明,也不是纰论大人计策不妙,实是五诏不堪大用,非战之罪,与大人无关!”
第二九七章 敌友易位
“哈哈哈哈~~”
央宗看着萧业,嘴角渐渐浮现出了笑意,直至哈哈大笑:“萧大人倒也是个妙人儿,可惜不是生在我吐蕃,否则必为一代豪雄。”
“纰论大人过奖了,萧某惭不敢当!”
萧业神色不变的谦让。
“中原人就是虚伪!”
央吉小声嘀咕。
“诶~~”
央宗摆了摆手,喝道:“上菜!”
婢女奉上饭食,有青稞酒、牦牛肉、酥油茶,还有糌粑。”
“萧大人,高原苦寒,比不得中土物产丰盛,请罢!”
央宗笑吟吟看着萧业。
萧业象征性的每样吃了一点,与现代地球上雪区的味道不能比,总体来说,较为腥膻,不过他知道央宗把自己请来,绝对不会只吃一顿饭,很快就放下刀叉。
“高原苦寒,既便是这种在中原人嘴里堪称难吃的食物,也是吐蕃百姓不可多得的美食啊,是故我兄松赞干布陨后,继任赞普开始对大唐用兵,历时百年,双方皆损失惨重。
世人皆道吐蕃人狼子野心,不知报恩,若非环境恶劣,谁愿为之呢?”
央宗看着满桌的食物,摇头叹了口气。
萧业正色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唐占了好地方,也是无数代祖先披荆斩棘,开拓而来,并非上天赐予,更不是坐享其成,吐蕃立国短暂,好地方全被别人占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两国即将签署和议,一旦落成,可解兵灾,商贸互市,两边的百姓,总是多少能获些益。”
央宗呵呵笑着摆了摆手:“萧大人用心是好的,但哪有那么简单,你可知,使节团已危如累卵?”
“哦?难道吐蕃竟不愿议和?”
萧业讶道。
央吉道:“吐蕃的情况想必萧大人多少了解些,大权掌握在大论赞聂希顿与王太后赤玛伦手里,我弟弟,也就是赞普都松芒波杰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只是个傀儡,赞聂希顿相当于你们中土南朝时期的权臣,一直想发动战争,提高自己的声望,以篡夺赞普之位,他怎么可能让和议达成呢?上回南诏之事,便是赞聂希顿强令五叔主持。”
难怪!
萧业明白了!
难怪自己害得央宗打了败仗却不恼怒,真要是蒙舍诏被灭,怕是吐蕃也要改朝换代,这是赞普一系绝不愿看到的。
见着萧业神色,央吉又道:“萧大人怕是想不到,除了大论赞聂希顿不愿和议事成,与你有交情的林理真,以及在六诏曾刺杀过你的苯教已经联合起来,誓要破坏和议,萧大人可知为何?”
“果然是世事离奇!”
萧业苦笑着点了点头。
此事不难理解,一旦大唐与吐蕃在河湟方向达成和议,吐蕃的下一处用兵方向,必然是六诏,并因着和议,吐蕃可以减少在河湟方面的兵力,加大对六诏的投入,这无论对于林理真,还是苯教,都是灭顶之灾,只有破坏和议,让唐蕃始终处于战争状态,才可以减轻六诏的压力。
萧业也不认为央吉是在故意挑拨自己与林理真的关系,因为站在林理真及苍山宗的立场,破坏和议是唯一选择。
‘哎~~’
萧业暗暗叹了口气,现出萧索之色,他没法改变林理真的决定,毕竟林理真不是独自一人,身后站着苍山宗的上上下下,以及蒙舍诏的百万军民。
他更不可能代大唐给予庇护蒙舍诏的承诺,别说没有这个权限,就是有了,林理真都不敢要,谁知道庇着庇着,何时就被大唐吞了。
本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换了个环境,却变成生死相向的敌人,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在大势的碾压下,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当然,萧业也不可能转变自己的立场,去站在破坏议和的一方。
央吉又道:“大论安排你们住进离宫,其实是不怀好意,离宫距王宫及权贵府邸较远,有起事来,援军很难在短时间内赶到,据我们所知,苯教妖人正在密谋袭击使团,倘若使者死了,再嫁祸给吐蕃,必使唐廷震怒,对吐蕃用兵,如此一来,南诏的危局立解。”
萧业默然,半晌才道:“多谢长公主与纰论告之,我会警告使团中人,万事小心。”
央宗道:“虽然唐蕃之间大小战无数,但在当下,我们赞普与贵国太后有着共同利益,我方会尽全力达成议和,也希望萧大人能与我们开诚布公。”
“请纰论明言!”
萧业问道。
“好!”
央宗瞬间目绽精芒,紧紧盯住萧业,叫了声好:“贵国使团中,混有大量道门高手,萧大人能否告之,这些人混入吐蕃所为何来?”
萧业浑身微震!
正常的使节团,不可能混有这么多修行中人,央宗显然生出了怀疑,自己当然可以虚言推托,可这样合适么?
阴间的秘密早晚要暴露,关键是知道的人太多,萧业不会寄期望于别人保密,与其如由别人出卖,不如由自己出卖,更何况以素心宗和梅花内卫的实力,就算找到了阴间,也守不住,真不如和佛门合作。
虽然佛门的节操未必比道门高,但是佛门二门对立,这就有了可操作的余地。
有了定计,萧业沉声问道:“我若说了,二位能否保密?”
“哦?”
央宗央吉相视一眼,本来只是诈一诈萧业,没想到真有大秘密啊。
央宗肃然道:“请萧大人放心,我和长公主,绝非嘴碎之辈。”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萧业也不指望二人当场发誓,于是把阴间与蔡先生的来龙去脉娓娓道出,甚至道门推算出的三个地点都一并告之。
出卖最忌卖一半藏一半,要卖就卖到底,而且吐蕃人是地头蛇,对三个地点的了解远甚于中土,听听他们的意见也有助于做出正确的判断。
“想不到,着实想不到……”
央宗喃喃着,眼里射出灼热的光芒。
阴间太神秘了,涉及上古辛秘,就算在阴间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能亲手发掘出来也具有极大的成就感,再说那么大的一个世界,怎么可能没有宝贝呢?
“五叔!”
央吉轻唤了声。
“哈哈~~”
央宗哈哈一笑:“多谢小友告之,自即日起,小友就是我吐蕃最珍贵的客人!”
萧业顿时对央宗的评价下降了几分,这也是个没节操的家伙啊。
不过他还不至于表现出来,端起青稞酒,笑道:“大唐与吐蕃,本该亲如兄弟,愿唐蕃间友谊长存,萧某敬两位!”
“干!”
央宗与央吉双双端起酒杯,与萧业一饮而尽。
萧业问道:“两位都是吐蕃当地人,不知对这三处有何看法?”
央吉道:“王宫是断无可能,倘若王宫底下就是阴间,当初建造的时候早该发现了,之所以中土道门会怀疑王宫,是因王宫底下确实有秘密,但是只有赞普一系方有资格知晓,请萧大人见谅。”
“无妨,既便长公主要说与我听,我也会立即掩耳。”
萧业理解的点头。
央吉扑哧一笑,又现出了深思之色,皱着眉,喃喃道:“那岗仁波齐山与珠穆朗玛峰……”
第二九八章 联手周兴
萧业最恨这种话说一半,又卖关子的人,如果央吉不是吐蕃的长公主,也许他会使些手段逼供。
央宗从旁解释道:“珠穆朗玛峰是我吐蕃人心目中的神山,地位还要高于岗仁齐波山,流传着诸多与大地母神有关的传说,若说与阴间有关,倒也不无可能。
而苯教便是发源于岗仁齐波山,多习驱鬼弄尸邪术,或许是从阴间流传出来,此事暂时莫要急切,先把议和签了,再去探寻亦不为迟。”
“有劳两位了!”
萧业拱了拱手。
接下来,由于处在同一战线,宾主尽欢,一个时辰之后,萧业告辞离去。
回到驻地,意外的发现,嬉莲儿正睡在自己床上。
“嬉大家,你睡我这里做什么?”
萧业有些不高兴了,这女人太过份了吧?
嬉莲儿拥被坐起,慵懒的倚在靠枕上,哼道:“萧郎真是不识好人心,高原夜寒,妾怕你冻着,给你捂被窝呢,你竟这样说人家,是不是被那个长公主迷住了?”
萧业摇摇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长公主告之了我们的现在的处境,可谓凶险无比……”
听着萧业道来,嬉莲儿收起嬉闹,现出了凝重之色,许久,才道:“想不到区区议和,竟搅动了各方势力,妾给萧郎分析一下,意图破坏议和者,有吐蕃大论、道门、蒙舍诏及苍山宗、苯教余孽。
这些人暂时应不知晓彼此之间的目地,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互不信任,因此议和不能拖,一旦待他们联合起来,和议一事必然会被搅黄,盖因破坏要比建设容易的多。
其实萧郎把阴间的消息透露与赞普一系确是死中求活之举,毕竟佛门是希望议和的,只是佛门参与进来,有利也有弊,佛门的胃口大的很,倘若找到了阴间,多半会独吞,我们这些人,只怕会被灭口。”
“嗯~~”
萧业点头道:“佛门如此,道门又能好到哪里去,我正是从不高估道门的节操,才想着把佛门卷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如谋划得当,或有可能让佛道二门火拼一场。
但是亦如嬉大家所说,我们的时间很紧,如果使团有了死伤,会非常棘手,好在议和是大义大节,即便是吐蕃大论与道门,也不敢公然破坏,只能暗中搞鬼,这就给予了我们一线生机。
不过有一个人不能忽视,那就是蔡恒远,嬉大家认为蔡恒远会否就在吐蕃?”
“不仅在,妾还敢肯定,他就在逻些!”
嬉莲儿认真的点头。
“何以见得?”
萧业问道。
嬉莲儿道:“据我宗以现有资料对蔡恒远做出的分析,此人极为隐忍,生性猜忌,却又心志果毅,擅于捕捉机会,以其为人,怎会对道门意欲探寻阴间不管不顾,故妾认为,此人必隐于暗处,寻机一击。”
“是啊!”
萧业悠悠道:“这真是个麻烦事,对了,你说蔡恒远对议和是何态度?”
“必会破坏!”
嬉莲儿不假思索道:“妾暂时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阴阳宗的人,奉行的是纵横家那一套,倘若唐蕃之间议了和,他岂不是空学了一身屠龙术却无用武之地?”
“哎,四处皆敌啊!”
萧业叹了口气,脸面隐有忧色。
嬉莲儿略一迟疑,便道:“妾觉得萧郎可以暂时与周兴和解,透露些情况与他知晓,至少也要签了和议,之后周兴的死活就不用再理会了。”
“嗯,明日我去拜会他!”
萧业点头:“时候不早了,嬉大家请回吧。”
“萧郎的床睡的真舒服,妾都不想起了呢,要不……今晚妾留下来,给萧郎侍寝吧。”
嬉莲儿咬着嘴唇,媚眼如丝。
“你不走我走!”
萧业毫不犹豫,就要离去。
“算啦算啦,妾走还不行嘛?”
嬉莲儿倒也不恼,诡诡一笑,半掀开被子下床,姿态柔柔弱弱,一袭月白中衣敞着大领口,诱人暇想,可那眼神中,带有一种别样意味,分明是说,香喷喷的被窝便宜你了。
“萧郎,妾过去了,今晚早点睡噢!”
嬉莲儿擦肩而过,屋里只剩下萧业自己,望向那寝被,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不惭是妖女,知道自己心志坚毅,直接引诱没用,因此剑走偏锋,利用男人的一种不可告人心理,又是洗澡水,又是捂被窝,暧昧,充满着想象。
可是……
罢了,罢了!
萧业摇了摇头,洗漱一番,脱了衣服上床。
嗯!
满窝芬芳,被子里还带着些温热!
诶?
突然萧业摸到个软软的东西,扯出来一看,居然是一件裹胸!
这是吃准老子了吧?
本来萧业想扔出去,却鬼使神差的拿鼻子底下嗅了嗅。
好香!
随即塞回被窝,再屈指一弹,熄了灯,屋内沉寂下来!
……
逻些城里,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中,藏着苍山宗的几名年轻弟子,均是扮作当地的普通百姓,面孔因逆运气血,不论男男女女,都变成了紫膛色。
清波正心神不宁的在屋里来回走动。
“哎,清波你别走了,苏公子未必会来呢!”
清漪叹了口气。
“哼!”
清尘哼道:“清波你可别为儿女私情误了宗门的大事,今次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唐蕃间达成和议,否则,就是我们六诏之地的灭顶之灾,莫说那姓苏的不确定来没来,就是来了,该杀也得杀!”
清波俏面满是挣扎。
清漪劝道:“这几日咱们先打听一下,苏公子没来自是最好,若是来了,起事时把他制住,不伤他性命便是。”
“多谢师姐!”
清波魂不守舍的随口应道。
‘冤孽啊!’
众人暗暗摇头。
不觉中,一夜过去,清早起床,洗漱过后,萧业找到了周兴。
“下官见过周大人!”
萧业拱手施礼。
“哦?萧大人来的正好,可曾用过早膳?不妨坐下来一起吃。”
周兴笑呵呵的伸手示意。
“那就多谢了!”
萧业在下首坐下。
史进也在,与周兴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都弄不懂萧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仆役端来饭食,萧业也不客气,吃的香喷喷,看上去极有食欲,但是周兴和史进没食欲了。
史进带着难掩的妒意,忍不住道:“萧大人,听说昨晚吐蕃长公主邀你过府,可是今早才回来?”
萧业正色道:“薛将军可莫要开这等玩笑,若是传到吐蕃人那里,你我命丧事小,坏了议和之事,纵是万死也不足以赎其罪!”
“哼!”
史进被噎的难受,不悦的哼了声。
周兴问道:“萧大人,长公主总不至于邀你过去吃顿饭吧?”
萧业点头道:“自是不止于此,长公主与下官说了些吐蕃的现状,下官听了如芒刺在背,故而与周大人商议……”
接着,萧业把除了与阴间有关之事,悉数道出。
周兴面色数变,惊疑不定的看着萧业。
史进强撑着道:“萧大人危言耸听了吧,我等代表大唐的脸面,哪个敢害了我们的性命?”
萧业问道:“薛将军可知道门为何非得让你来逻些?”
“还不是你害的!”
史进咬牙切齿。
“非也!”
萧业摆了摆手:“在薛将军率大军抵达石堡城的前夜,道门高手围捕蔡恒远,被其逃脱,道门中人推算,蔡恒远已逃至吐蕃,故欲以你为饵,钓出蔡恒远。”
史进顿时面如死灰!
虽然在行军途中,蔡先生很少与他联系,但是自从抵达石堡城以来,从未联系过,极不正常。
蔡先生在他眼里,就是他的天,蔡先生如出了事,与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
周兴看了眼史进,示意稍安勿躁,便道:“大敌当头,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应齐心协力,与吐蕃签下和议,不知萧大人可有良策?”
萧业沉吟道:“不管什么良策,人活着才能办差,对方既与苯教勾结,多半会采用刺杀手段,而道门中人不可靠,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望伸手来援,故下官以为,周大人可向佛门求救,签订议和一事,正是由佛门提出,佛门必会护得我等周全,再由佛门向吐蕃大论施压,促成和议。”
第二九九章 生死明日见
周兴站了起来,向左右看了看,才叹道:“本官本来以为,吐蕃大论安排我等暂住离宫,是优待之举,但是听了萧大人一席话,才知暗含软禁之意。
萧大人请看,离宫前后不着,百丈之内再无屋舍,凡有人员外出,必瞒不过大论,倘若派人出去,想必半途就会被截住,如何才能联系到佛门?”
萧业不假思索道:“暗里不行,明着来便是,小昭寺乃文成公主主持修建,供奉有释迦牟尼佛十二岁等身像,而我大唐亦尊佛礼佛,周大人若是以代太后敬香布施为由,去往小昭寺拜谒佛祖,料大论不敢阻拦,只要进了小昭寺,议和之事已成了一半。”
“不错!”
周兴叫了声好,眼里也有隐约的杀机一闪,便道:“此事由本官来安排,萧大人敬请放心!”
“那下官就告辞了!”
萧业拱了拱手,起身离去。
“周大人,真要与他合作?”
史进不愤道。
“诶~~”
周兴摆了摆手:“还是太后的事情要紧,待得议了和,尘埃落定,杀他如宰鸡杀狗,且容他多活几日。”
“还是周大人高明!”
史进满面怨毒的阴笑起来。
“快吃罢,吃完本官便去安排!”
周兴挥了挥手,拿起一块糌粑啃了起来。
萧业回到住所,惊讶的发现,嬉莲儿又扮作了苏悦,不由问道:“嬉大家,清波来了?”
嬉莲儿摇头道:“妾也不知道清波来没来,有备总是无患。”
萧业不悦道:“你玩弄人家的感情合适么?两个女人能有什么结果,赶紧换回来,别再以苏悦的身份去见清波了,现在撒手还来得及,情债最是难偿,别背负上情债,悔之莫及。”
“萧郎是关心妾?”
嬉莲儿喜滋滋问道。
萧业可不吃这套,淡淡道:“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劝告你。”
嬉莲儿狡黠的笑道:“萧郎可别忘了,最开始扮作苏悦的可是月儿师妹,就算有情债,也是月儿师妹背负,当然啦,作为同门,妾可不会害了月儿,萧郎放心,妾有分寸的,妾只是觉得清波或许可以帮到我们。”
萧业问道:“清波已经被你害的够可怜了,非得这样,就没有别的办法?”
嬉莲儿顿时现出了委屈之色,眼圈红红道:“感情的事,你情我愿,根本难较是非,女人和女人之间,难道就不能有真情吗?妾这样做,不还是为了萧郎你?妾处处为你着想,你却为了个仅有数面之缘的清波责怪妾,妾是上辈子欠你的还是怎么着?”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善泳者溺于水,情之一字,最是难测,怕你弄到后面不可收拾!”
萧业无奈拉住嬉莲儿,劝道。
“呜呜呜~~”
嬉莲儿索性伏入萧业怀里大哭。
萧业只得把嬉莲儿抱紧了些。
嬉莲儿的哭声更大了,可是在萧业看不到的怀里,那嘴角却绽现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萧郎,事情如何了?”
不片刻,嬉莲儿抬起泪眼,哽咽着问道。
萧业把早间之事道出。
嬉莲儿沉吟道:“去进谒小昭寺,是谁都没法拒绝的理由,大论也拦阻不了,而佛门才是议和的关键,因此很可能会在路上动手,萧郎还得尽力护着周兴的性命,毕竟他是正使,现在还不能死。”
萧业心里,隐隐有种烦躁的感觉,又不象前两回心里突突直跳,他猜测应没有性命之危,但事情未必顺利。
思忖再三,也未想出哪里不对。
“怎么了?”
嬉莲儿留意到萧业眉心微锁,不禁问道。
“心里有些不安,又说不上来。”
萧业迟疑道。
嬉莲儿微微一笑:“议和之事错综复杂,萧郎有担心也是正常的,别想太多了,看大论那边何时给出答复。”
“嗯!”
萧业点了点头。
……
大论府!
“哦?司宾寺卿要去小昭寺拜佛?”
赞聂希顿听得下人来报,眉心拧了起来。
他的亲弟,钦赞凌婆哼道:“想必唐人已经知晓了处境不妙,故欲求佛门庇护,大兄,不如回了他,小昭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不妥!”
赞聂希顿摆手道:“小昭寺毕竟是松赞干布赞普为文成公主所建,同是唐人,周兴去拜谒合情合理,我若不允,赞普一系必会以此为由抨击我,平时倒没什么,可是石堡城刚败,前两年攻略六诏也未成,实在是不能再让人拿着把柄了,否则各茹(道)、东岱(千户)必人心浮动。”
钦赞凌婆急道:“难道就任由唐人受佛门庇护?”
赞聂希顿幽幽道:“由离宫到小昭寺,有五里路,明日我就让唐使去小昭寺礼佛,你立刻使人通知苯教,让他们在路上动手,小昭寺方面,就让王太后也于明日去进香!”
“大兄高见!”
钦赞凌婆眼前一亮:“有王太后在小昭寺,寺中高手不敢随意离去,但是唐使中,还混有道门高手,只怕苯教未必能敌得过啊。”
赞聂希顿道:“道门与使团并非一条心,若我所料不差,明日道门中人不会去小昭寺,以苯教的实力,还有潜伏于暗中的苍山宗,灭杀唐国使团不难,但是我们只能给苯教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之后,会有王宫卫队赶来!”
“我知道了!”
钦赞希顿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离宫!
刚刚大论使人过来,通知明日上午去往小昭寺拜谒,周兴通知了萧业,萧业把江有鹤、吴珍珍、王杰与马鸣找了过来。
“明日或许就有生死之战,你们既然随我出来办事,我希望每一个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到神都,也是我这个卫领失职,做了这么久,居然连手下人的修为都不清楚,现在大家都说说,让我心里有个数。”
人一到齐,萧业就面色沉凝,把现有局面简要介绍了一番。
“这……”
四人看了看,吴珍珍道:“我先来吧,我自幼被带入小世界修行,已经有十年啦,现在是三劫中期修为,修行的是卫里统一的太玄玉清功,据说是来自于道门,在同门师兄妹间,我的修为算中等吧,擅长剑法。”
另三人也各自介绍,基础功法都是太玄玉清功,修为介于三劫中期到后期,王杰使的也是剑,马鸣使软鞭,江有鹤使鹤啄,是以金丹期仙鹤的啄制成,算得上一件不错的法器。
介绍完毕,江有鹤哼道:“不知萧大人擅长什么,斗嘴?”
吴珍珍忙打眼色。
萧业却是不以为然道:“斗嘴也是本事,本官是状元,又有官气,专克邪祟,我身边有金丹真人,明日不需要你们保护,保护好自己和周大人就可以了。”
“那……薛将军呢?”
吴珍珍迟疑道。
萧业不假思索道:“自求多福,他的身后有蔡恒远,若是真遇上了生死劫,蔡恒远多半会出手,但是别让他趁机溜走,一定要把他栓在身边,哪怕是让他死,也不能让他走开,除非蔡恒远亲自出手,知道吗?”
“是!”
这时连江有鹤都不敢和萧业唱反调,四人同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