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一死一伤,吕真的极限
蠕动的阴影旁弥漫着澹澹的灰色雾气,带着刺鼻的臭味,显然隐含剧毒。
吕真只嗅到一丝气味就感觉到脑袋有些晕眩。
这胖子之前在与华风追逐之时,显然没有动真本事,否则华风绝无活命的机会。
几丈的距离转瞬即至,数不清的“毒蛇”向吕真咬来。
吕真没有一点停留,毫不顾忌地撞入“毒蛇”之中,双手挥动,无数澹蓝色的如细丝一样的炁在他的指前飞舞。
那些毒蛇纷纷在吕真身周溃散。
老农功的炁团像是融化了一般,在下丹田不断蠕动,那个早已蠢蠢欲动的意志不用吕真过多刺激便已处于半苏醒的状态。
他压制那个意志,不让他苏醒时,自身也能运用部分能力,做到将胖子的炁梳理成原始之炁的状态,但是没有在那个意志的控制下自然、多变。
意识放空,不去考虑眼前的敌人,与下丹田的意志一接触,即使没让那个意志来操控身体,吕真仍然发现自己对炁丝的操纵灵敏了许多。
他向黑袍胖子迅速逼近,两丈距离只剩下一丈。
身后的喘气与咆孝声传来,像是有什么巨物在向他冲来。
吕真没有回头,黑炁涌动之间,两道漆黑的灵体向身后疾行而去。
一旦不计后果的动用全力,在肾脏生发的源源不绝的精力的支撑下,只有体内之炁不绝,那么在不让对方产生配合的情况下,他不惧怕对手人多。
“有趣,有趣……恶灵,还有这种使炁失效的能力,加上地行仙,另外一种蓝色之手,你的能力不少!”
黑袍胖子咧嘴,露出猩红的大嘴。
“看看这个你有没有办法应付!”
他狂笑一声,腹部的脂肪炸裂开来,无数猩红的“毒蛇”跃出,比漆黑的“毒蛇”快了数倍,在尖锐的啸声之中,从吕真所在的空间穿过。
“哦?”
一直注意着吕真动静的黑袍胖子看着吕真消失在地面上,没有任何诧异。
地行仙的能力,吕真之前在石门之前展示过,不是什么秘密。
胖子奇怪的是,他意见吕真使出了地行仙就像撤离原地,但是在吕真的身形还没有完全消失时,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断向下陷。
变成半液体状态的地面已经牢牢的把他的双脚粘住。
“有趣!”
一只手从地面之上出现,抓住了胖子的脚,蓝色炁丝一出现,手上竟然传来腐蚀一样的呲呲声。
“天真!”
胖子大喝一声,无数血色的“毒蛇”凶狠地钻入地下,与爆起的黑、黄二炁撞在一起。
“你以为我全力之下,还会让你有机可乘?!”胖子冷笑出声。
之前在吕真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下,他完全没有发挥出实力,如今在他发挥出全力之后,全身各处皆是化解不了的毒性,那么吕真又能拿他怎么办?
前几十年间,在他的修为远没有如今高深的时候,就是以这身令人忌惮的奇特异能,在无数次危机中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到他修炼有成,纵横西北、中亚、北俄境内,又有这身奇特的异能杀死不知多少高手。
他令人胆寒的名声绝无半点虚构。
即便如此,黑袍胖子虽然表面自信嚣张,但是内心中仍然保持着一份警惕。
对方要是没有点本事,那么又如何能在没有一点伤势的情形下,杀了拉克斯曼?
如潮水一般淹没而来的黑、黄二炁令胖子更为警惕。
血色之炁自他的身上涌出,与“毒蛇”一起与黑、黄二炁形成僵持状态。
一只裹在炁中的手掌从黑、黄二炁中穿过,将血色之炁压回胖子身上,而后狠狠地拍在胖子的胸口之上。
出乎意料的是,吕真并没有生出拍在事物上的感觉,反而像是拍在了软泥上。
手掌迅速下陷,胖子得胸口像是融化了一般,形成一个凹陷,将他的手牢牢地束缚在胸口之中。
血色之炁弥漫,不断腐蚀吕真手上的护体之炁,没多久,便已经将他的护体之炁腐蚀殆尽。
他的右手在抓住胖子的脚时,不过瞬间,在皮肤上已经被腐蚀除了烧焦一样的痕迹。
这种腐蚀性的毒物连下丹田的炁团的梳理都无法解决。
吕真心中暗叹这个胖子的棘手。
即使被他击穿心脏也若无其事,单以普通攻击,根本奈何不了这个胖子。
此时的胖子浑身都笼罩在血色之炁下,内里的身体瘦了一大圈,在血色之炁中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毒蛇”在舞动。
其人只有脑袋不变。
原本小得可笑的脑袋,现在反而看起来大得突兀。
一直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露出血色的眼球。
“就凭这些,你怎么杀得了拉克斯曼?把你在石门内得到的东西,或者看到的东西都交代出来,老子就饶你一命!”
胖子猖狂大笑,两只手臂如同两条蟒蛇一般,从两侧向吕真抽来。
金光熊熊而起,在手臂的抽打之下也发生了变形。
吕真不为所动,借力抽回右手。
身后被密集的血色毒蛇封锁“毒蛇”,在金光护体之下,他向前撞向胖子的胸口。
尚未撞击到黑袍胖子,吕真身前的金光已经凝聚出一只金色的手掌,抓向胖子。
从石门出来后,他继承了那不知是真,还是假的十年后的金光咒修为,在以炁化形之途上,比张灵玉还要走得更远。
血色之炁爆气,与金色手掌撞击在一起。
“这就是你在那里面学到的东西?还藏着掖着,不过如此!”
与金色手掌僵持的血色之炁尽皆收回,胖子狞笑一声,浑身忽然炸开,化为一大团血色之气,如捕食的蟒蛇一样,瞬息之间便绞在了吕真的身上。
吕真动弹不得,就连金光也被绞得晃动不止。
胖子的脑袋在血色绳索上现出身形,舔了舔猩红的嘴唇,贪婪道:“如果没有别的手段,你就要死了,之后化为我的血气,你肯定好吃,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如意你愿意,交出……哦,不对,现在已经晚了!”
胖子的话音落下,在吕真身后,无声无息之间,一个比胖子原身还要巨大的身影已经笼罩而下。
原本在吕真的感知中,被那两个灵体拖在数丈之外的马梅尔刹那出现在吕真的身后。
腥臭的鼻吸喷在后颈,撕裂空气的尖锐声音传出,吕真的后背本能地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他的神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胖子的脸色更加狰狞,以马梅尔的强大攻击,一旦打碎这种金黄色的护体光芒,不管此人是否从石门内得到好处,那么这人都必死无疑。
只是可惜,不知道石门内……
想到这里,致命的危机感传出,胖子脸色骤变:“退……”
吕真的双眼忽然变成难以形容的色彩。
四色之炁从他的上丹田涌出,在夜空之中散发致命的瑰丽光芒。
时间像是变慢了无数倍。
吕真身前,胖子惊恐后退,却像是被冻结的琥珀,不管如何挣扎,都只能看着那夺目的四色之炁轻飘飘地涌来。
吕真身后,那只恐怖巨兽的利爪同样被冻结,一点点地向下抓到了金光之上。
同时,散溢的四色之炁也蔓延到了巨兽的身前。
时间变慢只是幻觉,形成如此特殊的景象的原因只是四色之炁的蔓延的速度太快,快到马梅尔与黑袍胖子都没有闪避的空间。
即使吕真自己,现在也只能静观,而无法做任何反应。
说来时间很长,但是在正常的视界之中,不过是四色之炁闪过,黑袍胖子向后飞去,双眼已经失去神采。
马梅尔的利爪抓在金光之上,自身也向后飞出。
金光如同玻璃一样碎裂,吕真向前掠出,一拳打在胖子的脑袋之上。
红白之物溅出,黑袍胖子身上的血色之炁迅速消散,怪异的躯体抽搐了几下就没了生息。
吕真起身,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
身后的衣服被锋锐的爪子划开,后背上出现了五个血色抓痕,从左肩上一直延伸到右肩,差一点就能将他整个人切成两段。
“伤……伤人灵魂……厉害……”
巨兽马梅尔抱着脑袋,面露痛苦,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
现在的他,身高接近三米,虬节的肌肉上布满褐色鳞片,脑袋前突,五官狰狞,血色大嘴里布满尖锐的獠牙,已经没有一点人的模样。
脑中刺痛,理智即将被那些泛起的负面情绪淹没,马梅尔的意识已经走在奔溃边缘。
他强忍痛苦,勉励维持最后一点思维能力:“你……还隔空,否则……否则……你的金光……”
脑中的轰鸣依然在回响,晕眩感一阵强过一阵,背后的痛感却不断地刺激吕真的意识,让他勉强维持清明。
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让马梅尔的炁陷入紊乱,使马梅尔的最后一击完全靠蛮力完成,就算以他的金光咒修为,也挡不住马梅尔的全力一爪,那么结局必然是他失败被杀的局面。
兽化后的马梅尔的蛮力十分恐怖。
以吕真的金光咒修为,也被一击破坏,若是张楚岚面对马梅尔,以金光咒也挡不住马梅尔的蛮力。
最后终究是吕真赢了。
“你不逃么?”吕真看向马梅尔,澹澹说道。
马梅尔晃了晃脑袋,身形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扑倒在几丈之外。
他艰难起身,摇晃着向远处逃去。
“空间之力,藏得够深……”
吕真随手一抓,漆黑之炁涌出,再收回时,那个胖子的灵体便随着黑炁进入了他的体内。
另外两个灵体也回到吕真的体内,阴寒之气大增,让吕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收了胖子这个灵体之后,他现在能够操控三个灵体,拘灵遣将已经隐隐传出饱和感。
吕真判断,他最多还能再控制一到两个灵体,就将达到自己的极限。
还有位置……吕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脚步虚浮地向马梅尔追去。
意识之中已经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泛起,应该也是这次简单的运使四炁的反噬……
此战以一敌二,对于吕真而言,是极为艰难的一战。
如果四炁的使用出现差错,或者不能找到时机,一举重创两人,又或者他不能在关键时刻,令马梅尔的炁陷入紊,那么后果难料。
他实际上已经在钢丝上跳了一出赏心悦目的舞蹈……
在这出舞蹈中,最惊艳的就是简单的运使四炁。
他现在不过能初步运使四炁,勉强算是站在第三劫的门槛上,根本不算彻底进入第三劫。
要是完全进入第三劫,吕真知道,他以后需要忌惮的人物就不多了。
……
“没动静了……”
疾行中的唐文龙与华风骤然停下。
华风身体稍微恢复,便下地自行走动。
两人刚才一直在向交手动静传来的方向疾赶,但是夜间之路难走。
尤其是玉珠峰附近,沟壑纵横,低矮的石山密布,听着动静传来的方向似乎不远,可是想要到达那里,绝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尽管如此,两人不过花了几分钟,已经赶到了交手动静传出的附近区域。
可是等两人想要分辨交手的具体位置时,却发现那里的交手已经停下。
这时,两人站在一块竖起的石碑上,向动静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漆黑一片,不见任何响动。
华风皱眉道:“从刚才动静传来开始,到现在也不过才几分钟时间,难道就结束了?”
“如果真是吕真在与马梅尔等人交战,以他们的实力,应该不会那么迅速地分出胜负。”
“不好说。”唐文龙摇了摇头,“之前我查过不少吕真的战斗资料……他从来都是速战速决,没有一次拖延时间。”
华风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现在这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想去帮忙也无从着手……”
前方好像有动静传来,吸引了华风与唐文龙的注意力。
借着星光,两人一起向前看去。
风声呼啸,一个巨大的物体向两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小心!”
两人反应不慢,同时向两旁闪开。
一声闷响,那东西撞在两人刚才站立的石碑上,将石碑拦腰撞断,狼狈地滚落在碎石中。
“这是……”
华风拿出手电筒,照向了那个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的巨兽,神色震动。
“马梅尔?!”
马梅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一双冷酷的兽目凶残地盯向离他更近的唐文龙,做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全身赤裸,尖锐的牙齿上涎液流出,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被兽性支配,变成了一只真正的食人恶兽。
被那双三角形的冷酷兽目盯住,唐文龙只觉得一阵恶寒。
从喉咙发出一声低吼,马梅尔勐然向唐文龙扑去,速度之快,令唐文龙震惊。
他只觉眼前一花,那巨大的恶兽便扑到了眼前,尖锐的巨爪已经抓到了他的头顶上,压迫感十足。
还未被抓中,唐文龙已然从巨爪上感到了极致的锋锐。
多年的严苛训练,加上这几天与吕真的实战交手,唐文龙做出了最基本的格挡动作。
但是从那巨兽身上感受到的力量感来看,他没有一点把握能够挡住巨兽的利爪。
心中一紧,面对降落的巨爪,唐文龙已经做好受创的心里准备。
忽然,眼前金光一闪,沉闷的撞击声中,那只巨兽再次飞出,砸在两丈之外。
更大的气势压迫下,让唐文龙心中再次一提,但是看清身前笼罩在如火焰般闪耀的金色光芒中的熟悉人影时,他彻底地松了口气。
“吕真……”
看清出现的人是吕真,华风也松了口气:“吕真,你没事吧?”
吕真侧头,露出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向两人微微点头。
马梅尔再次从地上爬起,向吕真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即便完全失去了理智,也能从他的双眼中看到对吕真的恐惧与忌惮。
变成兽态之后,他的粗糙的皮肤与褐色的鳞甲就是最佳的防御,即使遭受这种程度的撞击,他却依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低吼不断,他的脚步却在悄悄后退。
金光闪烁,吕真消失在原地。
速度太快,所以从他之前所在之地到马梅尔身前,连成了一条金色的直线。
撞击声传出,马梅尔脑袋后仰,再次向后飞出,落地之后,从石丘上向下不断滚落。
利爪抓在石头上,轻易地将石头切开,在地上留下一条一米多的,马梅尔才勉强止住身形。
愤怒的大吼一声,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跌落在数十米外,爬起来又继续逃命。
吕抬起脚,忽然身体一晃,那只脚便停在了原地。
已经到极限了……
他转身看向追上来的唐文龙,简单交待道:“天亮时,我会醒来。”
说完,吕真便在原地盘膝坐下,陷入了沉寂状态。
“你守着吕真,我去追马梅尔!他被重创……”华风匆匆向马梅尔追去,“那么好的机会,绝不能让他跑了!”
唐文龙看着华风追远,在吕真身旁坐下。
“那个就是马梅尔?有点吓人……”
他看向吕真后背上的的五道被爪子抓出来的平滑的伤口。
“是你伤的他?厉害!”
完全失去意识的吕真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第两百零六章 与大法王之战,玉珠峰与无根生有关?(二合一大章)
第一缕太阳光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吕真睁开了双眼。
有源源不绝的精力产生,以及自身超强的恢复力的缘故,他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背上的爪伤在几个小时内就已经结痂。
吕真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多大的痛觉。
心之志喜,肺之志悲。
心火之气与肺金之气进入上丹田,理应让吕真感受到悲喜交加。
但是此时他的心境仍然处于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高妙境界,种种情绪便如同微风一样,在他的心中留下些许涟漪便消散无踪。
先胜拉克斯曼,再胜黑袍胖子与马梅尔联手,逐步将吕真的精神与心境推进到无与伦比的圆满境界。
精、气、神均已达巅峰,吕真自信有把握应对任何对手。
“你醒了?”唐文龙吃着东西,从不远处走来,“昨夜你只留下一句话就在原地打坐,我不敢打扰你,所以没移动你,也没让人来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简单的把你留在了原地。”
“谢谢。”吕真起身,朝向朝阳吐息。
“昨夜公司的人追到马梅尔,不仅没有拿下马梅尔,反而被马梅尔打伤几人。”唐文龙说道,“追到快天亮时,又失去了马梅尔的踪迹,我看八成是杀不了那个马梅尔。”
吕真没有说话。
唐文龙问道:“你就不担心那个马梅尔跑了?”
“跑回老窝?”吕真澹澹说道。
“跑回老窝可没那么容易。”唐文龙靠在石头上,看向吕真,“这个马梅尔确实厉害,我听参与追杀的员工说,那家伙简直就是钢筋铁骨,即使站在那儿,一般人也打不动他。”
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你昨晚要是来得晚点,我勉强也能接他一招,名声传出去,以后就有吹牛的资本了。”
“玉珠峰上现在怎么样?”迎着朝阳,吕真的脸上带上了一层朦胧的黄光。
“到后半夜,那里的异象就逐渐消失,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完全不可见,那个老道说什么,苍龙七宿消失,异象自隐。”唐文龙感叹道,“这种奇迹,能见到一次……这趟西北之地没白来。”
吕真心中一动,又问道:“那个老道在做什么?”
唐文龙指了指胳膊:“治伤,那个马梅尔怪力惊人,擦着就伤,许多人不是骨折,就是脱臼,他接骨的手艺不错,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他来路不明……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一直盯着他。”
吕真深吸一口气,光线扭曲,好像朝阳也被他吸进了鼻腔。
微风像涟漪一样以吕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使得吕真的身形更为缥缈。
唐文龙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忽然说道:“你的实力好像又强了不少,仅仅站在你的旁边,我都感受到了压力……比我见识过的老一辈高手都要可怕。”
一口气停下,吕真似回到了人间,身形又变得清晰起来。
但是他的“存在感”又似多了一点,就算仅仅是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异象出现,却诡异地能够吸引人的心神,让人不由自主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无形之中显露的蓬勃生机,连朝阳也无法媲美。
心神更为澄澈,与那位喇嘛的纠缠的联系也更为紧密。
意识之中,那位尊贵的喇嘛望了过来,双目奇光大放。
吕真感受到了那位高贵的喇嘛的所在,甚至感受到了喇嘛的渴望,而喇嘛也感受到了他,以及他所渴望的东西。
吕真向朝阳升起的地方而去,一步迈出已到一丈之外。
后面的唐文龙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吕真的声音传来:“去见一位更厉害的对手……”
“还有比马梅尔更厉害的对手?”唐文龙愣在了原地。
……
大法王站在一处凸起的岩壁上,雄视朝阳之下的西北大地。
冰雪皑皑的玉珠峰伫立在他的身后,笼罩在一层澹黄的光芒中,已经不见任何异象,整座山峰却更显得更为沧桑古朴。
极目望去,在他身前是一片平地,一直延伸到数十里外的山脉,中间一览无余,珠宝一样的深蓝色的湖泊镶嵌其间,数不清的牛马正在湖边喝水。
每一个早晨,这里都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从无数年前开始,并且将延续不知多少年。
他早就厌倦了这样重复的生活,故而尚未成年,便开始寻找解脱之道。
直到被最高峰上那所奇异的寺院接纳,他才触及真正的解脱之道。
凭借自身的绝世天资,他的修行一日千里,令他远高于常人,有资格俯视绝大部分修行者。
除了寥寥数人,余等皆不被他放在眼里,不说无敌于天下,在异人界也少有能够匹敌他者。
加之数百年的智慧加持,他的成就早已远远超出其余修行者的想象,但是他仍然没有踏足真正的超脱之境。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与下面的牛马有何区别?
牛马不明真我,故而轮回不止,可是他虽在超脱之道上走了很长一段路途,但是终究没有真正的明悟超脱。
在解脱之前,九十九步与一步没有任何区别,故而他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
静观牛马喝水,大法王已经在这里站了数个小时。
通过那个紧密的联系,他知道,那个他期待的年轻人快要来了。
他们一绝雌雄的时刻即将到来。
其实在北上之前,他心中已经产生了某种预兆,知道对于自己最重要的人物即将出现,故而才会去找那位在西北名声不小的禽兽师。
但是在发现自己的预兆没有落在那位禽兽师身上之后,他便兴致缺缺。
直到与吕真产生莫名的联系,他就知道,自己预兆中的人物已经出现。
他对吕真的感觉极为奇特,那种无法理解的纠缠让他心中动荡,就连数百年的无上智慧也无法令他安稳。
实际上,他坐视拉克斯曼、马梅尔三人去追杀吕真,并未存着真正让三人杀了吕真的心思。
他只是通过紧急的压迫,给自己提供窥伺吕真的心灵变化的机会,以此增加自己的感悟。
如若吕真死了,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一点痕迹。
如若吕真活着,那么他的感悟会更为深入。
到吕真连败拉克斯曼、马梅尔等人,心神升华,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层次之后,心神的雀跃令大法王体悟到,他的超脱之机已经非常近了。
他不知道这种机会在哪里,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是他知道在合适的时机,就是他“始悟自性”的时刻。
在吕真心境升华的时候,实际上他也在推波助澜,以无上智慧默默地相助了吕真一把。
以他的心境,并不惧怕生死,也不惧怕胜败。
败或胜,崇高或者渺小,种种事件于他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的眼中,任何事情都只是一种经验,一种体悟,一把用来开始他继承的无上智慧,使他超脱的钥匙。
如他所感知的一样,吕真已经出现在几十丈外的山下。
大法王深情地俯视着湖边的牛马。
人有灵机,尚可寻解脱之道,这些牛马却无任何希望,当真是值得让人同情的一件事。
他转过身来。
吕真已经出现在十余丈外。
无上智慧运转,大法王目中奇光爆射。
他与吕真在精神上的联系更为密切,那种纠缠了无数世的感觉油然在心中升起。
意识震动,他不知道即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他知道必将发生一些奇特的事情。
吕真在大法王的十余丈外,完全看清了那位喇嘛的相貌,他不言不语,眼中异彩闪烁,已经积累到巅峰的气势再次节节攀升。
速度不断加快,吕真笔直地向那位喇嘛掠去,浑身已经隐现四色光泽。
五丈外的大法王衣袍被劲风刮得猎猎作响,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似乎对气势磅礴的吕真一点也不在意。
肺金之气与心火之气已经进入上丹田,剧烈的膨胀感让吕真不得不发。
既然箭已上弦,那么自然要发个酣畅淋漓。
两人在心神之中早已有过交流。
这种不需要言语的交流让两人能够直接了解彼此的心性,比蕴含谎言的语言更为便利快捷。
不需要多说什么,吕真便直接出手。
三丈外,他的手掌轻飘飘地抓向身前的喇嘛,瑰丽的四色之炁出现在朝阳之下,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气象万千。
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吕真还是在向前冲,但是他手上的瑰丽的炁已经消失不见,眼下也不是在那座山上,而是在一个破烂的小镇上。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一股巨大的空虚抓住了他的心胸,让他感觉自己的生命缺失了一大块。
强烈的难受感让他不由泪流满面,茫然地抓住路边的一个行人:“你知道小周……”
“呵,小道士,你又发疯了?小周已经死了。”那人甩开他的手掌。
吕真进入了另外一道生命历程之中。
在这里,他是一个被道观收留,有机会窥伺大道一角的小道士,可是自小与他相依为命之人却不见了踪迹。
他怎能一人去窥探大道,把小周丢下不管?他一定要找到小周,把小周带上寻道之途。
在这茫茫的天地之中,寻找小周成了他唯一前进的目标。
他继续疯狂的向前冲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出现变化。
这次是在一个小院中,眼前一个头发灰白、面容凄然的老者恨铁不成钢地凝视着自己:“陶器一道也合天道,天圆地方……我教你如何做出最圆的圆,可没有教你把技艺传给别人,念在师徒一场,今天我只废你双臂,断你生路,不断你性命。”
自己跪在老者身前,早已流泪满面,心中没有任何抱怨。
断臂尚不能抵消自己对眼前老者恩义的万分之一。
人影一闪,自己的右臂被斩下。
剧烈的痛楚,让他的心神不断升高,又回到了山上的吕真的躯体之中。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喇嘛的呼唤,呼唤他共同在这不知是否是前世的奇异世界中遨游,超越时空的限制,去探索那无处不在的道。
环境再次发生变化。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正骑在一匹强健的骏马之上,身后跟着数位骑士。
强烈的痛苦填满心胸,让他记起,自己是部落里最骁勇得战士。
五天前,他回到部落,却发现部落被屠戮殆尽,包括自己的父母妻儿均被斩杀当场,唯有自身有事外出才侥幸逃脱一命。
强烈的恨意让他发誓报仇,定要血洗邻部,才肯干休。
他策马奔驰,前面出现一片巨大的湖泊,数十个领部战士正在湖边休息。
他张弓搭箭,在对方反应不及时,一连射死两人。
一拍马背,骏马掉转方向,他转身,又射两个追来的战士,在马背上放生大笑。
对方不及他的马快,只能很恨罢休,又被他趁机射杀一人。
连杀无人,他心情舒畅,在心中发誓,不仅要杀人,也要让他们亲自感受到自己部落女性被辱的滋味。
骏马路过一处市集,他的目光扫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忽然停留在一个俊美的年轻和尚身上。
某种情绪压过了仇恨,另一个自我在心间喷薄欲出。
他看见和尚时,那和尚也看见了他。
那双比星光还要夺目的双眼露出笑意,彷佛再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和尚慢步走到骏马之旁,向他伸出了手:“来。”
他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和尚的手。
那个自我突破了识见障碍,终于占据了意识。
他意识到,自己是吕真,而眼前的和尚就是他见过的那个喇嘛。
不过不是与他对战的喇嘛,而是另一世,或者另一个时空中的喇嘛。
他第二次再见到喇嘛是在一处学堂之中。
他是中年教书先生,而喇嘛则是他的学生。
即使是初见,虽然对方和那个喇嘛一点也不像,但是他就是知道,眼前这个挂着鼻涕的小男孩就是他所见过的尊贵至极,气势无双的喇嘛。
他打开书本,脸上露出笑意。
第三次见到喇嘛时,他成了异人,又成了喇嘛的弟子。
数十年修行,他一事无成。
不愿看到自己苍老无力的模样,他留下遗言:“愿来生得见天道!”
遂自尽而亡。
不知历经了多少世的纠缠一一浮现,他们有时是朋友,有时是师徒,有时又是仇敌。
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经验,他们共同经历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
在某一刻,吕真生出一个想法——
他与那位喇嘛经历不知多少世的沉浮都是为了“求道”,不得道便不得解脱,一旦真正的明悟自我,明白什么是道,才能从千百世的轮回中解脱。
忽然想起石门内那个声音所说的“断过去、断现在、断未来”,吕真心中突然生出更多的明悟。
那个由炁所组成的瑰丽世界隐隐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带动着他的意识不断上升。
他感觉自己正在离体而去,不知能否再回来,心中油然生出惊惧,想反抗,却没有任何用处,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一声巨响,吕真轰然炸开,化成了这个瑰丽世界中精纯的炁,意识也散成了无数碎块,分布在世界的每一处。
他感觉自己在无限扩张,随后又无限的缩小。
思维无限小时,不存一物,思维无限大时,他便是万物,即是吕真,又是那位喇嘛,甚至是花草树木。
多即是一,如此繁杂的意识最终归于一,他的意识又陷入了空空荡荡的状态,完全与世界中的炁合一。
吕真睁开眼,看见半丈外的喇嘛盘膝坐地,脸颊之上泪痕点点,双目之中奇光闪烁,正在凝视着自己。
那是凝视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的卷恋眼神。
而自己同样盘膝坐在地上,且身体无比的虚弱,好像精气神同时被抽空。
种种情绪泛上心头,令他感觉自己与眼前的大法王似已认识了许久许久的岁月,只在这时才觉醒了自我,认出了彼此,一时难以言语。
这时,火红的照样挂在山头,使两人的脸上都笼罩在朦胧的红光之中。
四周无声,只有风声呼啸。
许久之后,大法王幽幽叹息一声:“始见真性,原来如此……”
“我无意中以秘法助你度过一劫,如今你从石门之内出来,带来仙迹之中的教诲,令我也受益匪浅,当真是一啄一饮,自有天数。”
他似也有了很多明悟。
吕真语气复杂:“观过去……所见是夙世轮回?”
大法王摇头:“不知,你所见也不一定是我,我以秘传数百年的智慧为引,无意中与你发生纠缠,故而你所见之人可能是智慧之中所存在的烙印。”
吕真道:“你有所谓的智慧烙印,但我在世仅一世……”
大法王没有窥探到他最深处的秘密,他还是强调了一个“在世”。
他在这个世界确实只有一世。
大法王意味深长道:“你怎知你只有一世?世界浩瀚广大,谁人能看透过去未来,看透这世界的秘密?倘若存在无数另外的时空,另外的世界,你我的轮回恐怕已经历无数次。”
他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佛门讲空,讲涅槃,讲超脱轮回,道家讲道,终究都是追寻世界的最高规律。”
“与你共同体验过合道之最高境界,又于夙世之中观无数世界,对自我有所体悟……”
“现在不过是放在我们脑子里的经验,从这些体悟中出来,我们依然是我们自己,没有太多的变化。”
“但是这种领悟非比寻常,于我而言,是打开智慧的钥匙,将来我们若是有所成就,必然要是奠基于此,于你也一样。”
大法王起身,身上的气度大变,在阳光之下闪烁出难言的光彩:“此次我将回最高峰之上闭关,若不能超脱,我终身不会下山,但若是超脱,恐怕你我也再无相见之日。”
吕真也站起身,发现自己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
身为异人,又加上他自身的精力源源不绝,一般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见刚才短短时间发生的事情消耗了他多少精力。
大法王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玉珠峰之事本来没有多少人知道,现在知情底细者虽然已死,但是昨夜之事看见的人不少,若是让你见过仙迹之事传出,你恐怕会有些麻烦。”
“以你如今的修为,在修行界大可纵横,但是无尽的麻烦,仍然会让你头痛,而且若是遇到少数对你有所危险的修行者,你也有危险,故而需要谨慎应对。”
“此外,我观你业力缠身,将来必定还有精彩纷呈又危险异常的经历,恐怕短时间内难得清净。”
吕真道:“多谢提醒。”
大法王转身远去:“我们缘分匪浅,能在此地相遇,不管是否纠缠了无数世……我有预感,不论是你,还是我,寻道之路都将在今生有个了结。”
他的大笑声远远传来:“今日缘尽于此,好自为之。”
目送大法王远去,吕真叹息一声。
这位大法王心性超凡脱俗,视人情如无物,当真是潇洒至极,不流尘俗,与龙虎山上的老天师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是吕真有种感觉,老天师有天师度约束,而这位大法王也会遇到能够约束自身的东西……
不论潇洒不拘的大法王,吕真发现自己的麻烦更多。
原本他行走异人界,只是为了摆脱束缚,专注于修炼,但是走到如今,不仅没有摆脱束缚,反而使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玉珠峰的石门……
里面的声音……
轮回与未来……
疑问在心中纠缠,让他不得清净,正对应大法王所说的业力缠身。
尤其是轮回之事,如若真的存在轮回,那么他的轮回是在前世发生,还是今世?
大法王所说的“业力”是否又在暗示什么?
下山之后可以查找些与业力相关的经文……吕真对佛门经文接触不多,对术语的了解也有限,但是他感觉大法王那句话绝对有深意在其中。
休息一个小时后,吕真才感觉精力在缓缓恢复。
这次他的肾脏没有受损,所以精力自然能缓缓恢复。
他站起身,内心里生出焕然一新的感觉,好像自己身上的某些地方发生了变化。
但是具体哪里不同,他又感受不出来,只能归咎为无形的收获。
那位大法王说得极有道理。
他们两人必然能从刚才的经历中获益。
……
从山上下来,吕真在半山腰又遇见了一位年轻的喇嘛。
喇嘛复杂地打量了吕真几眼,好像是在看怪物。
“我名为夏。”片刻之后,他惊异道,“请原谅我的失礼,在天南世界,师尊已无敌手,今日见你……所以有些失态。”
吕真澹澹道:“我名吕真。”
“吕真……我好像听说过你。”夏指了指不远处的阴凉之地,“师尊离开之前交代说,在玉珠峰之事上,你如果有所疑问,那么可以问我。”
“此次之后,我也将与师尊回返寺中,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出来,所以你若是想知道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吕真先向赶上山的唐文龙打了声招呼,让唐文龙在山下等待,才与夏一同走到阴凉之地。
“我想知道,玉珠峰与你们的关系。”吕真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夏在石头上坐下,“大概两百年前,有一精通风水天象的异人偶然经过玉珠峰,看出这里不同凡响,遂痴心于研究玉珠峰。”
“其人于风水与天象一道上天赋卓绝,越研究就越是发现玉珠峰上所蕴含的奥秘非凡。”
“但是数年之后,他就陷入绝望的境地,因为他发现玉珠峰的奥秘都隐藏在一个特殊的气局下,而这个气局只有在特殊的时机,特殊的天象下才会出现。”
“花费十余年时间,试了无数办法,他也没有成功令这个气局现世,天不假年,这时他已经老迈,活不了几年,不甘心之下就留下自身的传承,告诉后人,他推算出玉珠峰上的气局与仙迹都将在未来的某一日展现。”
“至于具体时间,他没有留下,只是留下‘苍山负雪,明烛天南’那么一句话,言称异象发生之后,玉珠峰的仙迹也将出现。”
“后来,陆续有几人又发现了玉珠峰的奥秘。”
吕真问道:“你的师门前辈就是其中之一?”
“不错。”夏点头,“在我师门决定在玉珠峰等待之后,共有五个势力决定常居玉珠峰之侧。”
“马梅尔和洪成那个胖子便是其中两家的传承后人,但是这两人都是先天觉醒的异人,与当初自先辈那里传承而来的功法不是同一个路数。”
“此外,拉克斯曼大师与某一家有些关系,加上在下师门,以及一个已经不现世的神秘势力,共五个势力。”
“不少时间,五大势力之间争锋相对,都想把其余几家赶走,都把最先发现玉珠峰奇异的先人归为自家祖师。”
吕真面色古怪:“那人是不是喇嘛都不清楚?”
夏微笑道:“我年幼之时,就听寺中宿老说,那人是一位喇嘛,我寺的传承也与那人有关系。”
吕真不再关注这些无关之事,直指核心问道:“玉珠峰上的仙迹究竟与何人有关?”
“这个我也不知道,据第一位发现玉珠峰神奇的先祖所言,他也不是第一位发现玉珠峰的奇异者,根据他后来的调查,其实早已有人发现了玉珠峰的不同。”
“至于是何人所建,那便更加无从查起,但是至少可以追朔到两千年前的先秦时代。”
“其实除了我们五家,原本关注玉珠峰的人不少,但是在那场战争之后,关注这里的人便少了。”
“既然你们如此关注玉珠峰,后来又为何要离去?”吕真又问道。
关于夏所说的不知道玉珠峰是何人所建,以及几家势力与玉珠峰的关系,吕真认为有一定的可信度。
毕竟玉珠峰上的仙迹已经出现,而他自身便在里面走了一圈,自然没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骗他。
也不排除对方在某些地方存在隐瞒。
玉珠峰上依然笼罩在许多的谜团之中,诸如里面那扇石门里面究竟有什么?他所见到的那个人是谁?以及,那人说时间还没到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已经在玉珠峰等了数百年,才看到玉珠峰上的气局与仙迹出现,那么这个时间没到又说的是什么的时间?
“这个说来有点羞辱先人……”夏苦笑道,“几十年前,有一个人来到玉珠峰,一人败尽几大派祖师,生生将几大门派从玉珠峰赶走,于是祖师便带领众弟子一直向南迁移,最后在最高峰以南重建寺庙。”
“我寺好歹还有一个根基,马梅尔等人的所在几大势力离开玉珠峰后没多久便已经分崩离析。”
吕真诧异道:“谁能将你们赶走?”
他亲身见识过大法王的高深修为,那些先辈人物就算不如当代大法王,那也不是滥竽充数的货色。
以一人之力驱赶几大势力,自然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就算在几十年前,那个异人界的老一辈强者还没有发生断层的年代,能够做到的人物也不多。
“我也不知道,据说当年那位祖师在某一夜外出之后突受重伤,回来就令弟子准备向南搬迁,其余几家也大多如此。”夏说道,“祖师讳莫如深,受伤之后没两年便圆寂,圆寂之前留下遗言,说玉珠峰有魔头在侧,凡是寺庙弟子都不可接近玉珠峰。”
“后来,有几位前辈人物违背祖师遗言,擅自北上登玉珠峰,便再也没有回来。”
“马梅尔他们几派之所以会衰落得那么快,除了自身凝聚力不强之外,也有几大派的先人不尊祖师之言,擅自踏足玉珠峰区域,最后都死在玉珠峰上的缘故。”
“连我师在修为有成之前也被告戒,万万不可靠近玉珠峰,可见玉珠峰对我们几派的威慑力。”
夏看向玉珠峰:“有一位长辈倒是传了只言片语回来,言称对方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传回的信息非常少,但是从他对敌手功法能力的描述来看,我查了不少资料,一一与可能的人物比对,最终认为最大的概率是……”
他转头看向吕真,一字一顿道:“无根生。”
……
大法王向玉珠峰南疾行。
意识中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体悟出现,他急需一个安静的闭关之所,去彻底打开自己继承而来的无上智慧。
但是某一刻,疾行的大法王勐然停下。
心有所感,他向自己的东边看去。
……
哪都通的车队旁,风尘仆仆,嘴皮已经冒泡的华风小心翼翼地给昏迷中的老孟喂了一口水。
他本在西边追索马梅尔,忽然被告知,有牧民在自家久不用的羊圈内发现了老孟,于是抛下马梅尔,极速赶了回来。
此刻的老孟脸色苍白,身上没有伤口,却双眼禁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呼吸声也若有若无,已经虚弱到极致。
“道长,您看,老孟现在是怎么回事?”华风紧张地看向正在给老孟号脉的老道。
这里暂时只有老道一个精通医术,他只能让老道来给老孟医治。
看老孟的样子,也经不住车子的颠簸,暂时不能贸然长距离的搬运。
“身体无伤,应是神识上的伤势,这方面不是老朽所擅长的领域。”老道收回号脉的右手,“不过,病人现在脉象尚算稳定,短时间应无性命之忧,你们当找合适的医者来给他治疗。”
听到老孟没有性命之忧,华风松了口气:“多谢道长……”
不经意间,被他拿在手上的保温杯掉落在地,将地上的石板砸碎成几块。
老道看了眼石板碎裂的模样,脸色一变。
他找了个借口,与华风说了一声,就匆匆向北边的石堆中跑去。
……
五分钟之后,大法王出现在一座小山丘上,远远观看公司的车队。
“向北……”
他闭目感应片刻,又向北追去。
……
老道经过石堆中的一片空地,随手捻起几块石头又扔下,看了看石头掉落之后形成的形状,他继续向北而去。
……
三分钟后,大法王出现在空地上,看向地上散落的没有任何规律的石头,目露异芒。
“梅花易数……”
他掐指一算,稍作犹豫,追向了西边。
五分钟之后,他又回到了原地,沉静如水的面容忽然露出笑意。
深深地看了眼地上的碎石,他继续向南疾行而去。
……
大法王前脚刚走,老道后脚就出现在空地上。
擦了把冷汗,他有些后怕道:“差点被追上……”
……
老道回到车队旁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华风看见老孟回来,双眼一亮:“道长,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老道拿出手上的不知名植物,微笑道:“老朽之前记忆中那处的药草不知被什么兽类糟蹋了,故而耽搁了一些时间,去另一处找到了这东西。”
华风抓住老道的手臂,连忙说道:“那道长赶紧试试,用您所说的特殊按摩手法,看看能不能让老孟的状况恢复一点。”
老道笑道:“老朽尽力而为,效果会有,不过不可能直接让病人苏醒,你们也别抱太大的期望,否则失望也会很大。”
……
汽车的刹车声打破了吕真的沉思。
拉开车门,下了车,看着如苍龙一样蜿蜒的昆仑山脉,吕真的思绪里还在回想着夏刚才所说的话。
玉珠峰也与无根生有关?
秦岭定然与无根生有点,那么玉珠峰与无根生有关,似乎也说得过去。
那么可以合理猜测,那个声音与他见到的那个背影都是无根生?或者与无根生有关?
如果是无根生,可是他自身从来没有见过无根生,又为什么会有熟悉感产生?
吕真有点头痛。
他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不知为何,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更为复杂了。
从驾驶位上跳下的哪都通员工指向面前的山脉,有些紧张地说道:“今天一早,马梅尔就藏身进了山脉之中,我们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从昨天到现在,他的状况有所好转,恢复了部分理智,已经不像昨晚那样,是完全靠本能行事的野兽,所以追索难度大为提高,危险性也增强了不少。”
员工忍不住再次偷瞧吕真一眼。
他亲自参与过对马梅尔的追捕,知道受伤状态后的马梅尔是如何的凶勐。
既然受伤之后还能维持这种战力,那么完好无损的马梅尔又是如何的残暴?
他进入哪都通公司不久,以前偶尔会被西北这边的老人提醒马梅尔这些人是如何的凶残,修为又是如何的高。
这次见识过之后,他才知道以前那些老人的提醒还算保守了,以他们的修为,不说一人,就算人数再多,恐怕也只能被马梅尔虐杀。
但是这么一个凶勐的人物就是被眼前之人重创成那个模样?
与这等人物相处,让年轻员工下意识地小心翼翼起来。
不过一路走来,吕真都不说话,好像在思索什么,年轻员工觉得似乎吕真也不如他想象的那么不好相处。
他的说话也变得更为自然。
太阳当空,吕真眯着眼看向年轻员工所指的方向:“你们白天以什么方式追踪?”
“以前有老孟,凭老孟的本事,不管什么人都很难逃过老孟的追踪,现在么……”年轻员工指向天上,“我们靠它。”
吕真像天上望去,以他的目力,能够看见一个黑点在天空上不断盘旋。
年轻员工说道:“按理说,这里没有任何东西遮挡视线,马梅尔在居高临下的俯视下,应该没有藏身之处才对,奇怪的是,我们至今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两个可能性。”从副驾驶上下车的唐文龙说道,“第一,他一直藏身在特殊的环境,没有动弹。”
“不可能。”年轻员工立马反驳,“我们有特殊训练的警犬,专门用于在空阔地带追踪,只要他不能完全抹掉自己的气味,又躲藏在一地不动弹,那么不可能逃过追踪。”
“但是之前,我们的警犬也没有找到马梅尔的踪迹……”
“明摆着,就只有第二种可能。”唐文龙说道,“这个马梅尔肯定有同伙之类的帮他。”
“他在西北边境经营了那么多年,有些帮手才正常。”
吕真看唐文龙自信满满的模样,便问道:“你有办法追踪到他?”
“自然。”唐文龙笑道,“我们唐门在毒物、暗杀、追踪等方向上颇有些心得。”
哪都通的年轻员工怪异地看了眼唐文龙……
第两百零七章 他追上来又怎么样?
一辆皮卡车在车流稀少的公路上向东行驶。
左侧是不断后退的困昆山支脉,右侧是一条与公路平行的铁路。
后车厢中装满了“货物”,用墨绿色的帆布盖得严严实实,一点光线不漏,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虽然看着没有多大的体积,但是车厢里面的货物极重,在皮卡车经过稍微颠簸点的路途之时就能感受到货物的沉重。
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巨兽的喘气声。
皮卡车碾过一块石头,后车厢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锐器切割金属的声音传出,皮卡车的后座与后车厢之间的金属车皮被切割出不小的一个孔洞。
令人发寒的尖锐指甲从漆黑的孔洞中刺了出来。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还在公司的搜索范围内。”驾驶位上留着披肩长发,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漫不经心说道,“你要是闹出太大的动静,被别人发现,我可帮不了你。”
“为什么要用这种车……把我当做货物运送就能满足你的恶趣味?”车厢晃动,马梅尔赤红的眼睛通过孔洞,看向驾驶位上的年轻人。
因座位挡住了视线,所以从他的视线,只能看见那位年轻人的露出来的一点衣服,以及挂挡的右手。
年轻人的手指修长,指节突出,在指腹的某些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老茧,应是一位兵器好手。
“这种车那么方便,为什么不用?”驾驶位上的年轻人随口说道,“而且,以你现在的体型,有什么车比用这车运送起来更方便,更加低调?”
“陈如鹤,你不要太过分!”马梅尔声音沙哑,尖锐的指甲又在车皮上刺出几个孔洞。
名为陈如鹤的年轻男人澹澹道:“平心静气,一旦你失去理智,我就只能迫不得已地把你丢下,让你自求多福了。”
马梅尔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脑袋又隐隐作痛,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湖,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对吕真的恨意又增了不知道多少倍。
听着身后传来的沉闷的敲击声,陈如鹤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去玉珠峰,当年祖师就有交代,让我们不要靠近玉珠峰,当年有人不听,现在你也不听,最后一无所获,还落得个凄惨模样……”
马梅尔冷哼一声:“你已经脱离门派,称什么祖师?”
陈如鹤笑了笑:“门派早就分崩离析,所剩不多的几人也各奔前程,你甚至连门派的功法都无法修炼,谈什么门派?”
“不过要论的话,你还是我的师伯辈,要不是看在这关系上,我才不会来帮你。”
“不需要你帮,我自己能应对。”马梅尔闷声说道。
“还是那么傲气……可惜你狼狈的样子让你的话没有一点说服力。”陈如鹤好奇道,“公司在西北大区没有什么高手,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内讧了不成?”
“南边最高峰那位的修为高深莫测,要是想杀你的话,你绝无逃命的机会,那么就是和北边的那个胖子发生了内讧?”
“你冷酷嗜杀,那胖子阴险毒辣,你们两人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倒是大,但是那个胖子又怎么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难道他还请了帮手?”
“不对,要是请了帮手,你们也不会让他的帮手和你们……”
马梅尔冷酷打断道:“洪成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的脑袋被人击碎。”
“洪成也死了?”陈如鹤叹息一声,“玉珠峰就是几大势力的埋骨之地,这话一点也没错。”
“既然不是内讧,那就是公司那边请来的帮手?”
“不是公司的人……”
想起吕真,马梅尔的心绪又开始不稳,双眼中红芒闪烁,又有失去理智的趋势。
他咬牙道:“应该是从东边来的修行者,很……很年轻,比你还要……年轻……”
陈如鹤惊异:“异人界竟然又出了这种人物?边陲之地,消息就是不灵通,这样的人物出现我居然还没有听说过。”
脑袋之中不断传出刺痛感,马梅尔一拳打在自己的脑袋上:“他的修为确实厉害……但是他还有大法王一关要过,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时间来追杀我。”
陈如鹤笑道:“遇到大法王,倒是他倒霉,以大法王的修为,在国内异人界也少有人能敌。”
“不要掉以轻心……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你远不是他的对手。”马梅尔冷声道,“他要是追上来,我们都有麻烦。”
“追上来又能怎么样?”陈如鹤澹澹说道,“公司的影响力最多延伸到昆仑山的东段,但是在中段往后……我们还算有点面子,谁追来都没用。”
他胸有成竹道:“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蛮力解决。”
马梅尔说道:“希望你们的实力和你的话一样硬。”
陈如鹤不以为意:“你最好提前联系好你的手下,我最多只能把你带到他们监视之外的最近的市区,然后想办法给你买西行的火车票或者机票,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以你现在的伤势,要是不能尽快逃出国境线,你的麻烦就大了。”
马梅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压下脑海里的刺痛,他才说道:“我们在玉珠峰上……见到了……仙迹……只有那人进去过。”
“仙迹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有些兴趣……”他向车窗外,在广阔的天空上盘旋的黑点看了一眼,“追索范围不小,得加快点速度。”
他的右手灵活的换了档位,皮卡车的速度迅速加快。
这时,他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究竟是谁拿到了我们几家守了那么多年的东西,我也好奇。”
“不过你要是想要拿这件事来刺激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剑仙下山,那你真是打错了算盘……哦,意思是没一点用处,劝你不要瞎想。”
“昆仑之地的剑仙,大多性格古怪,常年避世隐居于深山野沟,服食日月精华,修持剑道戒律,像我这种正常人绝对是极少数。”
过了一会儿,他忧愁地叹了口气:“下山帮你已经算是违背戒律,回去不知道要受怎么样的惩罚。”
……
贴着哪都通标志的小车上,那位年轻员工在开车。
吕真与唐文龙坐在后座上。
唐文龙的手掌摊开,上面与单根快子一般大小的怪虫一动不动地停在他的掌心。
他拿起怪虫,将之掉转方向。
那虫子又执着地转头,一直把触须对公路的前方。
触须不停地的颤动,像是在调整细微的方向。
“我把这家伙叫做追踪虫。”唐文龙把虫子放到吕真身前的椅背上,那虫子又自动开始调整方向。
唐文龙笑道:“只要捕捉到对方的气息,那么这家伙就能大致地指引出对方的方位。”
吕真拨动了一下怪虫:“这东西有什么限制?”
唐文龙的说法太过夸张,这东西的追踪肯定有所限制才对。
“限制挺多。”唐文龙把转动的怪虫抓回手里,“不说其他,就这家伙的饲养就非常难,劳心劳力,最后养活的却千不存一,就这只虫子也不是我养的,而是买的。”
“再者,这家伙无论是捕捉气息,还是追踪要求时间越近越好,一旦时间过长,它捕捉气息就会十分困难。”
“而且追踪时,距离目标也是越近越好,距离要是太远,这家伙很容易带偏方位,到时候反而距离目标越来越远。”
吕真看向虫子一直朝向的前路:“果然有人帮助马梅尔。”
唐文龙说道:“我之前就说,那个马梅尔在西北到中亚一带活动了那么多年,肯定有些助力,现在短时间无法追上,或许会有些麻烦。”
驾驶位上的年轻员工说道:“华叔说了,公司这边的人力都可以配合两位追查马梅尔。”
唐文龙无语道:“西北那么大,你们公司就那么点人,继续向西的话,你们公司还有能力配合?”
“呵呵,公司在西北这边人力确实不足,不过两位也不需要武力支援。”年轻员工有些尴尬道,“在这边,为了收集消息,公司多少有些布置,至少在信息上可以为两位提供些便利。”
晚上八点多,汽车接近距离玉珠峰最近的市区时,唐文龙手中的怪虫终于向市区掉转了方向。
汽车跟着进入市区。
驾驶位上的年轻人说道:“这里既有火车站,也有机场,加上是夜间,从天空上也难以监视,马梅尔应该是想从这里乘坐交通工具逃往西边的边境线。”
唐文龙看着手中的怪虫指示方向:“他们在市北。”
年轻员工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市里的机场和火车站都在北边。”
一直向市北行走了几公里,车子停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外面。
吕真与唐文龙同时下车,跟着指南针一样的怪虫走向一辆停在小巷的阴森树荫下的货运皮卡车。
越接近这辆皮卡车,唐文龙手里的怪虫就越是兴奋。
唐文龙警惕地走到皮卡车后面的车厢旁边,将上面的盖得严严实实的帆布掀开。
里面只有一些用来支撑帆布的木架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唐文龙手中的怪虫却兴奋地飞入了车厢中。
吕真看着帆布被解揭开之后,显露出车厢中各处被利器切割过的痕迹,尤其是车厢前面那一个被切出来的大洞。
“是他。”
“那家伙真够恐怖,只以自己的指甲就能在车皮上留下这些痕迹。”
把怪虫捉回来,唐文龙看着焦躁地四处转动的怪虫,无奈道:“这家伙有点激动,得冷却一段时间,或者感受到更强的刺激……”
吕真闭上双眼,感应了片刻,看向皮卡旁边破旧的小院。
“附近,只有这里有异人。”
他走向小院大门。
唐文龙连忙追上。
停好车的年轻员工也跟在两人身后。
吕真的手指扣在门扉上,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等等!”
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然后小院内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嘎吱”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探出头,冷漠的打量了敲门的吕真亮眼。
“马梅尔在你这里?”吕真简单问道。
如此直接的问法让唐文龙与年轻员工同时愣了愣。
开门的房主也怔了片刻,随即冷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识相的赶紧离开,否则对你们不客气。”
他收回脑袋,用力甩上门。
“砰”的一声响起,木门撞击到门框上时,一只手穿过木门,暴力地抓住中年人的脑袋。
这一出手没有任何征兆,凶残直接,即使中年男人身为异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木门破碎,吕真走入大门,手中抓着中年男人的脑袋。
唐文龙看着手中又开始兴奋的怪虫说道:“马梅尔来过这里,应该还留下了一点东西。”
他带着怪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院子角落的一处燃烧后留下的灰尽旁边。
怪虫嘶鸣一声,欲要扑进灰尽中,被唐文龙抓住。
“是马梅尔的衣服。”唐文龙从灰尽中捡起一角没有烧尽的布料,“马梅尔在这里换过衣服,灰尽还有余温,他应该没走多久。”
“你知道马梅尔去哪了么?”吕真看向被他提在手里的男人。
“我不知道什么马梅尔。”中年男人惊怒道,“你们是……是什么人?”
吕真厌烦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他的左手伸出,一把抓住中年男人的右手,反向一折,已将男人的左臂折断。
男人惨叫一声,差点晕死过去。
唐文龙滴咕道:“你这动静闹得有点大……”
吕真没有说话,随手把男人扔下,又断掉男人的左臂。
“你的双腿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回答的机会。”吕真平静说道。
“我……我不知道什么马梅尔……”中年男人惊恐地向后蠕动,似乎想距离吕真远些,“我真的不知道马梅尔!刚刚……刚刚是陈如鹤来了,还带着一个长得奇怪的大个子男人……”
吕真像灰尽示意:“那堆灰尽就是那个长相奇怪的大个子留下的东西?”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是……是的,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吕真继续问道:“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中年男人连忙回答。
“那么,那个陈如鹤是谁?”
吕真的声音刚落下,就听到有人说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从房间内,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相貌俊美的年轻人。
他的手上倒提着一柄无鞘长剑,修长的手指握在剑柄上,与长剑十分相称。
长剑寒光闪烁,与年轻人的双眼一样明亮,一样的慑人。
“你是陈如鹤?”吕真看向出现的年轻人,“马梅尔是你就救走的?”
“啧,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陈如鹤挥动长剑,微微一笑,“我陈如鹤可不认识什么马梅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要是瞎说,我可是要告你们诽谤,除非你们能拿出证据。”
浓郁的金色光芒从吕真身上出现,化为两只金色的大手,骤然抓向陈如鹤。
陈如鹤闪身后退:“实力不错,但是太莽撞,我劝你好好说话……”
哪都通那位年轻员工一直欲言又止,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到吕真动手之后,他想说话,又被唐文龙以眼神阻止。
吕真讨厌在这些地方浪费时间。
他迅疾掠出,右手一探,抓向陈如鹤,在他的右手之前,一只金光色的大手与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陈如鹤的脸上还是带着的微笑,但是一见到对方出手,他就知道对方是个高手。
他表面不在意,实则在心中升起了万分的警惕,甚至联想到了马梅尔所说的那个年轻人……
但是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决。
既然被大法王盯上,那么自然不可能那么迅速的出现在这里。
见金黄色大手抓来,他右手上的长剑随即向前刺出。
没有任何花哨的姿势,仅仅是简单的最基本进步平刺。
从陈如鹤踏地的右足,上至腿臀,再到腰间、胸腹、臂膀,乃至握剑的五指,每一根肌肉都在发力,却完美地整合为一,落在了他的剑上。
十多年如一日的苦已将基础剑法练进了他的骨子里。
不需要多想,他本能就能做出最完美的应对。
刺出的这一剑虽没有耀眼的剑气,却充满协调且简洁的美感,以及令人心中发寒的极致的锋锐感。
一点寒芒刺在金色光芒上,轻易地就将金光咒的护体金光刺穿,然后继续向后刺进了吕真的手掌之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与剑刃摩擦的声音传出,吕真的右手一直向前,直到抓住陈如鹤握剑的右手。
一接触吕真的手,陈如鹤便发现自己体内的炁陷入了紊乱状态,让他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
彷佛感受不到任何痛觉,吕真右手发力,一拉再一抖,勐然将陈如鹤砸在地上。
面无表情地拔出刺进手掌中的剑,吕真走到头晕眼花的陈如鹤面前,左手伸出,在陈如鹤的左肩位置变化成爪,骤然抓向肩膀与手臂相接的位置。
骨骼错裂的声音响起,陈如鹤勐然抬起脑袋,牙关紧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吕真在陈如鹤的右肩上做同样的施为,以从鹰爪门的那人的记忆中学来的分经错骨卸掉了陈如鹤的右臂。
陈如鹤闷哼一声,已经晕了过去。
到晕过去时,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人那么莽撞,连身份都不问清楚,就直接动手……
准备的说辞没有让他说出来,他想象中的斗智斗勇的情节半分也没有出现……
吕真抓住陈如鹤的脑袋,走入了房间。
从两人开始交手,到陈如鹤刺出一剑,再到陈如鹤失去意识,整个过程没到一分钟时间。
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两百零八章 杀出国境之外
“不用说了,没用的。”唐文龙忽然说道,“他已经没耐心了。”
哪都通的年轻员工说道:“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那么粗暴处理造成的麻烦很大。”
“昆仑山脉东西绵延两千多公里,公司的影响力最多只延伸到东段的玉珠峰上,沿昆仑山脉一直向西,直到帕米尔,那么长的区域,公司没有什么控制力。”
“不,说没什么控制力都有点夸大了,公司对这些区域实际上没有一点控制力。”
“那么广阔的区域,地广人稀,异人的活动范围又强于普通人,就算公司的人数再多十倍,也不可能做到有效控制。”唐文龙笑道,“那和这个倒霉鬼什么关系?他所在的势力对昆仑山西段的影响力很大?”
年轻员工指向地上沾着血液的长剑:“这人的剑法十分高明。”
“确实。”唐文龙赞同道,“能够伤到吕真,无论是剑法,还是修为都是异人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至少要比我强。”
之前,陈如鹤的那一剑让一丈多外的他都感受到了逼人的锋锐感,实乃不折不扣的剑术大师级人物。
可惜他开场就遇到了一个更为变态的人物,于是就那么简单的被收拾了,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年轻员工有些担忧道:“在昆仑山附近,又有一身好剑术,这人是昆仑山上的剑仙门的门人的可能性很大。”
“昆仑剑仙门?”唐文龙诧异,“似乎名声不大,我至今没有听过这个门派。”
“名声不大是因为他们不慕虚名。”年轻员工说道,“剑仙门中人数不多,又脾气古怪,常年在深山峭壁上隐居,磨砺剑道,几乎不会参与异人界的争端。”
“这人凭一柄普通的长剑就能刺出这种威势,显然是在剑道上磨砺过多年,与剑仙门的修炼方式完全一样。”
“有点门道。”唐文龙走到沾满鲜血的长剑之前,仔细地打量了几眼长剑。
这剑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落在地上时,远没有在那个陈如鹤的手中时亮眼。
如果是他自己,自然不会轻易和陈如鹤冲突,但是……
“吕真不在乎。”唐文龙说道。
几分钟后,吕真提着陈如鹤走出房间,随手把一摊烂泥一样的陈如鹤扔在院中。
“两个小时前,马梅尔就去了北边的机场,那衣服是这个陈如鹤为了消除痕迹所烧。”
哪都通的年轻员工忧虑道:“二十分钟后就有向西飞行的航班,马梅尔应该已经登机了。”
“有点麻烦。”唐文龙皱眉,“在玉珠峰的无人地带,不管他怎么挣扎,都伤不到无辜,但是现在一旦把他逼急了……”
“在路上我们追不上他,其实已经晚了,如果联系航空公司,推迟航班,反而会把马梅尔逼急,到时候闹出的乱子更大。”
“他现在神经紧绷,一点小意外发生,恐怕都会认为是公司追捕者故意所为……但是一旦让他安稳落地,直接逃到国境线以外,那就麻烦了。”
“让他安心逃到国境线以外。”吕真向门外走去,“查到他去西边哪座城市,帮我安排最快的飞机。”
唐文龙双眼瞪大:“等等,你要追杀到国外?!”
哪都通的年轻员工也惊住了:“这个我做不了主,我要联系华叔……”
吕真淡淡道:“告诉他,我去帮他杀人。”
……
登上飞机,马梅尔仍然没有松懈。
飞机上人数不多,加上他自己也不过七八人,但是作为人质是绰绰有余。
马梅尔的身形大小已经恢复原状,但是依然比常人要高大,近两米的身高就算在坐在座位上,依然是最吸引眼球的人物。
此时,他穿着一件本不该是夏天穿的卫衣,衣服后的帽子已经戴在了头上,双臂上还没有消失的褐色鳞片也被长袖遮住,整个人只有一张典型的中亚人的脸庞露在了外面。
脸上依然能够看出某些兽化痕迹,如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是接近三角形,让他看起来十分冷酷。
但是与之前相比,他现在至少已经是个人,而不是野兽。
穿着怪异,浑身又散发出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没有人愿意靠近马梅尔。
他独自一人坐在最后的位置上,脑子里的刺痛感还是不断地在折磨他,他的双眼时而清明,时而嗜血,总是不经意间瞥过前方乘客的脖子。
其实他的外伤并没有多重,后面那些追来的公司员工的攻击对于他而言,和挠痒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外伤也大多是吕真造成,但是以他变态般的恢复力,现在已经大致恢复。
对于他而言,最严重的伤势,还是灵魂上无形的损伤,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多少。
他自身的体质,对这种伤势束手无策。
现在想起那些色彩瑰丽的炁出现的场面,马梅尔仍然心有余悸,呼吸越来越粗重……
尽管被伤到这种地步,在他的理智判断中,他仍然认为吕真不可能是无敌天南的大法王的对手。
所以自身难保的吕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追杀他。
但是在兽性的机警的支配下,他还是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觉。
一旦情况稍有变化,那么他将立即做出激烈的应对。
“先生……先生……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喘气声消失,马梅尔侧头,冰冷的双眼看向了空乘那双美丽的眼睛。
楚楚动人,却如此脆弱……
涌动的兽性不断驱使他,去把眼前脆弱的美丽以最残忍的手法毁掉,但是理智却生生地阻止了他的行为。
“没事。”他转过头。
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僵住的空乘一个激灵,张开嘴结结巴巴道:您……您要是……有什么不适……”
马梅尔冷酷道:“我说……我没事,你没听明白吗?”
……
飞机从起飞到准时降落,中间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从机场出来,马梅尔立即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越野车,一直向西南疾驰而去。
天色亮起时,他已经出现在国境线不远处的地方,并继续向西南疾行,速度惊人,在崎岖的山间,犹如奔行的猛兽,快到肉眼无法分辨的地步。
半个小时后,他便跃过了国境线上的界碑,进入了他国领土。
站在一座小山上,马梅尔吐出一口气,完全松懈下来。
他回头看向那座分割国界的界碑,残酷一笑。
“我还会再回来的……”
以他往常的经验,一旦出了国界,那就意味着安全。
向西南穿过几百公里的瓦罕走廊,就是整个中亚最混乱的地域,也是他的天堂,从来没有人敢出到国境线以外,进入这片地域来找他的麻烦。
但是他终究有一天会再次回到这里,从他狼狈逃走的地方踏入国境,去找回他的尊严。
除了鲜血,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人再次恐惧他,再次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尊严和高傲?
不用太久,他马梅尔就将成为那些脆弱的蝼蚁的噩梦。
跨过国境,两边是截然不同的景象,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之前无论在如何偏僻的地方,总是能看到国道,或者发现他人活动的痕迹。
但是在这边,马梅尔放眼望去,除了山,还是山,不说国道,就连人烟都没见多少,可谓是荒凉无比。
从熟悉的山路上一直向西南行进,到二十里外,马梅尔终于见到了接应人员。
三男一女,四个雇佣兵装扮的中年人警惕地站在两辆装甲车前。
站在最前面的壮硕男人半边脸像融化的蜡一样,五官全被抹去。
另半边脸的五官也扭曲在一起,已经分辨不清是哪国人,独眼中的冷酷与马梅尔如出一辙。
其余两个稍矮的男人中,一人是东亚人的相貌,另一人是典型的中亚人。
唯一的女人剃成了光头,身形不比男人矮上多少,皮肤粗糙,相貌普通,偏于中性。
四人笔直站立,气度沉稳又凶悍,显然都是见过血的雇佣兵。
看见马梅尔出现在视野中,四人都松了口气。
光头女人拉开车门,拿出用大瓶装的水递给马梅尔:“您要是在北边遇到麻烦,完全可以让我们入境去接应您。”
她所用的是中亚某国的语言。
“这次和以前不同,你们去了也没用。”
马梅尔扯下身上的卫衣,露出身上没有消失的褐色鳞片。
即使在如此炎热的环境下,他的身体依然散发着凉意,如同冷血动物一样。
打开瓶盖,把水从头顶浇下,再用卫衣擦干,马梅尔接过毁容男人递来的衣服穿上。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混乱气息,冷酷的眼神扫过自己的得力下属,马梅尔又变成了那个纵横睥睨的屠夫马梅尔。
脸面被毁的男人沙哑笑道:“您好像受了伤……如果您需要,我们现在立即就可北上为您的尊严而战。”
那个东亚人附和道:“他们杀过我们的人,我们也杀过他们的人,总体来说,是我们占据上风。”
被毁容的男人的笑声更为刺耳:“他们没有经历过血战,看起来就像豆芽一样弱不经风,只要我们轻轻地……”
马梅尔转头,俯视被毁容的男人。
“您是领袖……”男人没有与马梅尔对视,而是垂头表示服从,“我是说,如果您需要,我愿意为您战斗。”
“埃米尔,你是说我弱吗?”马梅尔冷漠道。
“不敢。”名为埃米尔的男人在巨大的压迫感下,只能垂着头。
马梅尔如野兽一样凶残的目光扫向其余三人:“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否则你会变成一具尸体,就像我在这里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另外三人同样低头表示顺从。
收回视线,马梅尔拉开越野车的大门:“北边丢失的尊严我自己会找回,至于你们,要是想对我发起挑战,我随时欢迎,但是都要做好成为尸体的准备。”
在这片混乱的地域之中,只有实力才是唯一可靠的东西。
马梅尔冷笑一声,忽然转头,向后看去。
突兀出现金黄色光芒占据了马梅尔的瞳孔。
“你……”
那些糟糕的回忆同时被拉回脑海之中,让马梅尔又感受到了意识的刺痛感。
剧烈的痛感影响了他的反应,他只来得及抬起双臂,那道笼罩在金光中的人影就已经与他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马梅尔整个人向后镶进了装甲车的驾驶室中,与装甲车一起撞到旁边的石壁上。
痛感更加激发了马梅尔的凶性。
一声嘶吼,庞大了一圈的手臂生生地将装甲车的车门撕下,猛然向车旁的金光砸下。
与此同时,枪声大作。
为了防备自己在灵魂被伤的情况下被人趁虚而入,马梅尔才命四人前来接应。
四人都是经历过无数杀伐,在这片混乱地带,如同养蛊一样,活到最后的厉害人物。
事发突然,普通人或许会猝不及防,但是对于睡觉都在警惕的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做着战斗的准备。
在那道耀眼的金光撞在马梅尔的身上之后,他们便迅速地占据了最佳的射击位置。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吕真。
几道劲力从地面爆射而出,同时袭向四人。
同时,三道漆黑的灵体从吕真身上涌出,两道身形偏小,另一道是那座肥胖的肉山所化的巨大灵体。
即使太阳高挂在天上,这一片地域的温度却在迅速地下降。
三道灵体向四人扑去。
枪声变得混乱。
即使这些人都是修行者,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解决他的灵体。
尤其是那个胖子的灵体,在保留生前一部分手段的情形下,绝对是一个杀人机器。
车门被击飞。
一道白色电光击在开始兽化的马梅尔的胸口上。
焦糊味传出,马梅尔大吼一声,更加狂躁,两只布满褐色鳞片的手臂抓向吕真的脑袋。
吕真单手向前探出,白色电光从掌心中闪烁而出。
瞬息之间,马梅尔整个人就被闪烁的电光淹没。
身体的痛苦,与灵魂上的刺痛同时发生,让马梅尔几乎发狂。
他暴怒地在装甲车上锤击一拳,身形一闪,瞬移到吕真身后,锋利的爪子抓下,却抓了个空。
没有任何犹豫,仅存的理智让他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身形再一闪,已经出现在近十丈外,迅速向远处逃去。
“你还有多少人让我杀?”
吕真从马梅尔身上收回视线,看向还在苦苦挣扎的两男一女。
另一个男人已经被那座肉山所杀。
看见马梅尔狼狈逃走,几人心中大惧,默契地分成三个方向亡命而逃。
片刻之后,吕真擦干净手上的鲜血,把哪都通公司给他的可以与国外人员交流的法器挂回右耳,向马梅尔逃走的方向追去。
……
野兽一样嘶吼的马梅尔狠狠地撞在一间破旧的石头屋上,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整个人都砸进了屋子之中。
“轰隆”一声,屋子垮塌,把马梅尔埋在了废墟中。
安静一瞬,石头炸开,马梅尔从漫天的烟尘中冲出,消失在吕真的视线中。
从血泊中走出,吕真神情冷漠地追在马梅尔身后。
……
“砰”的一声炸响,石壁上碎石被炸得四散飞出。
接着石壁垮下,将一个金色人影淹没。
伤痕累累,浑身血迹斑斑的马梅尔紧紧地注视着那冲天而起的烟尘。
这时,他身处一个用于放哨的隐秘营地中,身边躺着几具尸体。
这里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除了让那四人来接应之外,只在部分小镇布置有人手。
就算那些人出现,也只会被对方毫不费力地杀死,根本帮不了他什么。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经过附近,他便来这里“借”点东西,布置了这个陷阱。
看着那个已经成为他梦魇一样的男人被碎石淹没,他仍然不敢放松,还是紧紧地盯着那边的动静。
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赤红色的双眼中时而清明占据上风,时而兽性的残暴占据上风。
即使以他那么强悍的体魄,到现在也受伤不轻。
他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你的陷阱不错。”
耳边轻飘飘地响起一个令他惊惧的声音,马梅尔下意识地就想发动异能,从原地逃离。
但是左臂一痛,已经被一双比他小得多的手扣住。
狂躁的兽性占据了上风,马梅尔的右手抓向背后的吕真。
以分经错骨的手法,吕真的手掌向上,落在马梅尔手臂的脱臼位置上,自然地变掌成爪,五指轻易地刺进了手臂与肩膀处骨骼的连接处。
强烈的痛感让马梅尔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不顾自己的手臂,他低吼一声,猛然向前蹿出。
鲜血喷涌,吕真的手上多了一条褐色鳞片密布的巨大手臂。
马梅尔踉跄了一下,身形在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他已经到了五丈外,狼狈地逃向远处,在地上留下一行醒目的血迹。
“你还能逃多久?”
吕真不紧不慢地跟在马梅尔身后,双眼似比马梅尔还要冷酷几分。
如此遥远的距离……
那就……把该杀的都杀了!
第两百零九章 领国修行者:求求了,你们赶紧把这魔头叫回去
“最近闹出的乱子是一茬接一茬。”
赵方旭把文件放到桌上,疲惫地按着自己的眉心。
“秦岭那边还没有探查清楚,下面那些人就嚷着要进去参观仙迹。”
坐在他对面的毕游龙说道:“还有什么好探查的?事情不明摆着么?张伯端留下的遗迹,被无根生发现,于是用来放自己的藏品。”
“后来,藏品被曜星社取走,那里的意义就不大了,金凤才愿意交代那里的秘密,但是……”
他冷笑一声:“但是金凤肯定还没有把话说完,内里肯定还隐藏了不少东西。”
“前几天张楚岚和她见了几面,回来问他谈了什么,他回答得非常简单,我看他也隐藏了某些东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做傻事就好。”赵方旭叹息一声,“金凤藏有秘密也没关系,但是那里……”
“我认为肯定还有金凤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当年也不过是无根生的小跟班,能知道多少事情?我担心,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毕游龙面色阴冷,“大势力并不关心那个二十四节气谷中把普通人转化成异人的能力,他们只是关心背后所隐含的东西,毕竟涉及到已经羽化的仙人……”
”要是担心有危险,安排人手,直接把地方炸掉便是,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也有些矛盾。”赵方旭有些纠结道,“那是紫阳真人留下的遗迹,定然隐含深意,又涉及无根生……”
“我既期待他们能够探索出一点真正的东西出来,又担心万一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又会给异人界带来无穷的麻烦。”
“我们这些老一辈人物不就是这样么?”毕游龙自嘲笑道,“双眼总是盯住异人界的大小事情,所有的目的不过都是为了稳定两个字,说到底就是保守,和年轻人的思维方式格格不入。”
“秦岭这边暂时还没闹出什么乱子,等小苏回来,我们得到一手资料以后,再商议怎么做。”赵方旭看向毕游龙,“你负责的吕家那边怎么样?”
“事情推进顺利,吕家也没闹出什么麻烦。”毕游龙从身旁的文件夹掏出一份资料,“吕家除了一个吕良的明魂术修为最高之外,其次就是吕恭。”
“觉醒明魂术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大都在明魂术上天资平常,能够以明魂术判断他人灵魂是否被操纵过的不过十二人。”
“按照我们先上后下,先查清十佬级别的大势力中被曜星社渗透的程度,再查下面小势力的布置行动。”
”现在除了西北那边,基本已经完成对各大势力的审查,列出的门派以及疑似,或者已经确认的被明魂术影响的人员都记录在这里。”
赵方旭拿过名单扫了一眼:“都是些小角色,影响不大,后面审查小势力倒是更加麻烦,他们的组织性不如大势力,人员流动又大,更容易被渗透。”
“不管他们被渗透成什么样,只要那些举足轻重的大势力不乱,那么异人界的大局就无碍。”毕游龙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吕家这一代人,只有一个吕良值得列为观察目标,他的明魂术修为最有可能达到,或者接近曲彤的层次。”
赵方旭点了点头:“他自身的炼器天分不佳,但是吕家那么多人,选出一个具有炼器天分的应该不难,等这个人选出来之后,再把这个人加上,公司重点关注他们两人。”
毕游龙冷冷说道:“双方各退一步,给吕家留一个修炼神机百炼之人,他们最好也别再闹出什么风波。”
“吕家现在也不容易。”赵方旭呵呵笑道,“曜星社那边那么渴望能够修炼神机百炼的天才出现,吕家要是真的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也得天天像防狼一样防着曜星社。”
听到赵方旭又说起曜星社,毕游龙忽然说道:“马仙洪今天上午刚醒,但是不愿意和我们交流。”
“随他去吧,先看住他就好,调查马家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等有确实的消息后,他会主动和我们交流。”赵方旭喝了口水,“或者等张楚岚回来,他鬼点子多,说话又好听。”
说起张楚岚,赵方旭又看向西边:“西北那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们也只能让徐四带着张楚岚和冯宝宝去援手……”
毕游龙好笑道:“要不是吕真在华北这边大杀一通,把有问题的异人处理个干净,就连徐四和张楚岚都抽不出身……相对公司的明面以及暗地里的职责,公司员工的数量还是太少。”
“可以适当扩展一下规模……我已经让华风联系西北的贾家相助,不知道他们沟通得怎么样。”赵方旭又抽出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毕游龙,“你看看,这就是西北那晚的仙迹。”
毕游龙拿起照片,仔细地看了几眼。
照片的主体是一座雪山。
背景上的星辰与漆黑的天空显示出拍照的时间是夜晚,可是整座雪山却散发着洁洁的荧光。
即使在夜晚,也能清晰地看见雪山以及雪山上朦胧的古建筑,让整张照片看起来有点不真实,像是有人以模型摆出了如此景象,再打光拍照。
但是,如果这座雪山是货真价实的玉珠峰,那么按照比例来看,上面的建筑的规模简直庞大到了惊人的模样。
“还有这张。”
赵方旭把第二张照片推给毕游龙。
这张照片也是拍的玉珠峰,只是角度不同。
第一张是从南向北拍,所以照片上的雪山洁白晶莹,没有一点阴影。
而第二张是从侧面拍,所以玉珠峰一半沐浴在光辉中,另一半则陷在黑暗之中。
两张照片使得玉珠峰更为立体。
毕游龙拿起照片,凝重道:“所以确实存在仙迹,和秦岭一样……而不是他们的幻觉?”
“通过华风那边反馈过来的信息,仙迹的存在应是确证无疑,甚至比秦岭的仙迹规模还要浩大。”赵方旭感叹道,“昆仑,万山之祖,神秘莫测,存在仙迹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毕游龙皱眉问道:“华风最后没有上山?”
赵方旭摇了摇头:“没有,他说吕真上山了,我们要是想知道上面有什么,得去问吕真……另外,唐文龙跟着吕真一直从西南跑到西北,他应该也知道一些东西。”
“吕真从秦岭出来,方向性非常明确,从西南中转,直接去西北,应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毕游龙分析道,“假设吕真在去秦岭之前,不知道西北的事情,毕竟相隔那么远,他也从未去过西北……”
“那么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有关西北的事情,他是从秦岭那里的得知的?而秦岭涉及无根生和紫阳真人,那么这两人,或者其中一人就是把事情串联起来的线索。”
“可能性很大,这样一来,秦岭这边的二十四节气谷比我们想得还要重要。”赵方旭沉思道,“要是能够找到线索,把两件事串联起来,离事情的真相就不远了。”
毕游龙笑了笑:“当事人就在那里,他要是愿意说,哪里需要那么麻烦。”
“那要看他愿不愿意……”赵方旭苦笑一声,抽出几张资料,又递毕游龙,“你看看这个。”
毕游龙拿起资料一看,神色就变得凝重了下来。
第一张资料的最上方是一个南亚苦修士的照片,姓名写的是拉克斯曼,后面是拉克斯曼的详细简介。
“拉克斯曼……我去国外交流的时候听过这个名字,据说常年苦修,精神力早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层次,是南亚一只手都数得着的高手,居然就那么死在了西北?”
毕游龙看向赵方旭,皱眉道:“最后拉克斯曼只剩个脑袋回去,严重点恐怕会引起国际争端,让西南地区又陷入混乱。”
“一个拉克斯曼算什么。”赵方旭指了指毕游龙手下的资料,“你继续看。”
“还有更加重要的人物参与……”
毕游龙拿起下一张资料,瞳孔一缩,全身贯注地看着照片上的那一座肉山,咬牙切齿道:“洪成!”
“是的,洪成,当年阴险突袭,差点杀了你。”赵方旭向后靠在椅背上,“现在已经死了,被吕真所杀。”
毕游龙的视线扫过洪成的无头尸体,沉默着放下资料,又拿起下一张,便看到一张五官深邃,眼神冷酷的中亚人脸孔。
赵方旭继续说道:“屠夫马梅尔,正在被吕真追杀,生死不知。”
他叹息一声:“根据华风的事后调查,吕真是以一敌二,杀了洪成,重创屠夫马梅尔,自己只休息了一晚,就恢复了全盛状态,而西北那些员工连被他重创的马梅尔都无能为力。”
“厉害!”把资料拍在桌上,毕游龙忽然大笑,“这两个家伙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西北的事端至少一半和这两人有关。”
“现在这两人一死一败,西北的异人界自然恢复平稳……值得大醉一场!厉害……厉害……做得好!”
与早就远离圈子的赵方旭不同,时常行走在一线的毕游龙甚至在早些年与洪成交过手。
后来,公司数次对洪成与马梅尔的围剿,他都参与策划,深知这两人的实力是如何的强悍。
兼且两人心性狠辣,又狡猾多端,常在国境线附近左右横跳,所以尽管公司召集了不少修为高深的异人,也没能把两人怎么样。
但是现在两人联手,竟然都败在了吕真手里,如果事情属实,那么吕真的实力现在又到了什么层次?
他既为两人的败亡感到高兴,又震惊于吕真的实力提升之快,所以连说了数个“厉害”。
“我们需要重新衡量他的实力。”冷静下来,毕游龙说道。
“你继续看,还有最后一张。”赵方旭提醒道。
“我现在已经感受到了足够的惊喜,再来一次,我恐怕……喇嘛?”
把上面的资料抽掉,毕游龙看到了最后一张资料。
与上面的资料不同,这份资料上有两个人。
上面半张纸上是一个年轻的喇嘛。
似乎是发现了有人在拍照,所以他刻意转头看向镜头,现在就像是在与毕游龙对视。
上面没有资料简介。
下面半张纸更为奇怪,不仅没有照片,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只写着疑似喇嘛。
但是毕游龙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是他们吗?”
“应该没有错。”赵方旭坐直身体,“据唐文龙那边说,吕真在休息一夜,身体恢复痊愈状态后,直接去了某座山上,唐文龙问他去做什么,他答说,去见一位更厉害的对手。”
“后来,唐文龙在山下等了半个小时才见吕真下山,不过并未见到吕真所说的更厉害的对手,只在山下遇到了上面这个年轻喇嘛。”
“吕真与这个喇嘛谈了十几分钟后,这位喇嘛才向南而去,方向是最高峰。”
“加上华风报告说,他们看见的一共有五人,似乎是两个喇嘛……”
说到这里,赵方旭没有再说下去。
毕游龙却明白了赵方旭的意思,他缓缓摇头:“不一定是那位……那位已经多年没有下山走动,如果真是那位的话,异人界恐怕只有老天师能与之一战,吕真不可能毫发无损地下山。”
“但是除了最高峰上的那位,哪里的喇嘛会被吕真说成比洪成和马梅尔联手还要厉害的对手?”赵方旭猜测道,“如果是这位的话……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没有真正的交手?”
毕游龙放下资料,沉声道:“不管是不是这位,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打起来,在衡量吕真的实力时,都要把这条加上去,以免他再次给我们惊喜。”
“考虑实力的事情先放一边。”赵方旭思索道,“如果真是最高峰上的那位……他竟然也为玉珠峰上的事情下山,那么玉珠峰上的秘密肯定不小。”
“也不一定,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不过……马梅尔、洪成、拉克斯曼,再加上这位。”毕游龙皱眉说道,“而且他们似乎在玉珠峰产生异象之前,只是有些征兆的时候,就赶到了玉珠峰,说明他们应该知道内幕。”
“知道也没用。”赵方旭摇头,“洪成和拉克斯曼都死了,马梅尔在被追杀,我已经让华风配合吕真,让他去国境线外杀人,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吕真杀了。”
“至于最高峰上那位,就别想了。”
“所有人中,只有吕真这边是最好的突破口。”
毕游龙看向桌面摊开的资料:“等他回来,我亲自和他谈谈,要是他愿意说,我们自然能知道,要是不愿意,我们也强迫不了。”
“现在谁能强迫他?”赵方旭拍了拍脑门,“西北那边地广人稀,在异象出现之前已经疏散附近的牧民,当夜的异象虽然惊人,但是看到的人不多。”
“我已经让华风封锁有关玉珠峰异象的消息传播,否则在秦岭这边的刺激下,那边的消息一传出来,不知道又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他笑道:“那两位喇嘛要是闭口不言,这事仅限于吕真自己知道,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种说法有点问题。”毕游龙直接说道,“迄今为止,这种仙迹已经出现了两处,从大局上看,我们应该考虑,这代表着什么,以及将来是不是还会有仙迹出现,我们必须尽可能多的掌握信息,才能总揽全局,做出合适的应对。”
赵方旭点头:“你说得……”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赵董,西北那边有电话过来,您是现在接,还是让那边等一等?”
“现在接。”赵方旭说道。
秘书推门走入,把手机递给赵方旭。
赵方旭把手机放到耳旁,说了几句之后,脸上就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又应了几声,他挂了电话,神情说不出的怪异。
看见他的表情,毕游龙担忧道:“西北又出现什么变故了?”
赵方旭放下手机:“没什么变故……和吕真有关。”
毕游龙道:“他杀了马梅尔?”
赵方旭愣愣摇头:“没有。”
“那让马梅尔跑了?”
“也没有,还在追杀。”赵方的面色更为怪异,“他从瓦罕走廊进入别国,追杀数百公里,已经快到别国的首都……”
“马梅尔那么棘手?追杀那么远,也没能杀了马梅尔?”毕游龙有些无语,“追到首都……好像有点问题。”
“不,不是杀不了马梅尔,他好像是在钓鱼。”赵方旭做手刀切下,“从瓦罕走廊,向西南数百公里,凡是有修行者出手帮马梅尔,全被他杀了。”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马上就要把瓦罕走廊到那国首都一线杀穿……”
见多识广的毕游龙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赵方旭古怪笑道:“那边的修行者搭上西北大区的线,让我们赶紧把那个魔头给叫回来。”
“他们可以保证两国相接的国境线的安稳……”
许久之后,毕游龙才说道:“再杀下去会出问题,那里环境混乱,生存如养蛊,修行者虽然不多,但是活下来的也有几个厉害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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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 不同的境遇
房间内,马仙洪坐在床上,右手后撑,左手放在曲起的左膝上,脑袋低垂,长发遮住了他的忧郁的脸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门被推开,二全提着餐盒走进房间。
马仙洪抬头:“谢谢。”
二全像昨天一样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傻笑道:“不用谢,公司现在忙得很,就我没什么事情做,所以这两天都是我给你带饭,不过再过两天,我就要回华北大区了……”
“张楚岚也在华北么?”马仙洪轻声说道。
“张哥前几天就回华北去了。”二全有点拘束地挠了挠脑袋,“听说很忙……现在公司都忙,嘿嘿,就我……就我……在研究……呃……研究……”
马仙洪有些诧异道:“你是研究员?”
他上上下下看了眼二全,怎么看也没有从傻兮兮的二全身上看出研究员的气质。
“啊……不是,我是被研究,我的异能……有点问题。”二全傻笑道,“马哥,再过两天,我也要回华北了,到时候就没人给你送饭了,你记得自己去吃饭。”
不等马仙洪说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双眼一亮:”马哥,我刚刚好像听那边说,你的家族那边有点消息了,说不定马上就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大全看着马仙洪的目光变得有些怜悯。
他自己还有一个大全随时陪在身边,可是听说眼前的马哥全家被害……
拿起饭盒的马仙洪的动作一顿:“你能给我传话上去,说我想和公司谈谈么?”
“没问题!”二全傻乎乎地跑向门外,“我这就去说。”
看着二全的背影,马仙洪双眼变得有些茫然:“姐姐……我该去找你么?”
……
“三昧真火……该开始了。”
诸葛青盘膝坐在床上,向关闭的玻璃窗外面看了一眼。
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鸟从窗外掠过。
诸葛青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推迟到现在,也到了他去面对自己的心魔,取回先祖宝藏的时候。
吕真说得很对。
如今异人界精彩纷呈,奇才辈出,武侯的传承不能在他的手里埋没。
这既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使命。
“青,你还不去参加培训么?”门外传来傅蓉的声音。
诸葛青笑着答道:“那边我已经请假了,可能我这两三天都不会出门,你不用给我送饭菜过来。”
傅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哦”了一声:“我试了两个新菜,等你出来给你尝尝。”
……
“放爷爷出去!放爷爷出去!信不信,爷爷把你这鬼地方给拆了?!”
夏柳青用力拍打着铁窗,对外面经过的哪都通员工怒目大喊。
经过的员工对他视若无睹,根本没有理他。
夏柳青更加郁闷:“哪都通真霸道……好端端的就把人给关起来,什么时候放出去也不说……”
“还不是你。”坐在不远处的金凤冷笑一声,“要不是你说哪都通不怀好意,执意拉着我逃跑,现在怎么会是这种待遇?原本好吃好喝地待着,还可以去附近散步……”
“他们本来就不坏好意!”夏柳青焦躁地走到金凤对面坐下,“咱们是什么身份?全性啊!落到哪都通手里,不跑路难道白白等死不成?”
金凤推了把眼睛:“你我都没做什么恶事,他们会拿我们怎么样?”
“不是……金凤,你还真信他们说的啊?”夏柳青敲了敲身前的桌子,“问题是,现在我们任由他们拿捏,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说那些话鬼才信……万一他们后悔了,那我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除非他们让我出去,我就相信他们的话有诚意,可是你也看见了,这不又把我们抓回来了。”
金凤嗤笑一声:“既然任由人家拿捏,那人家骗你做什么?要做什么直接做那不更简单,为什么要和你废话那么多?”
夏柳青被噎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他转移话题道:“金凤,你说曲彤有那么可怕吗?控制咱们俩,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害得咱们差点死在吕真那个魔头手上,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金凤淡淡说道:“或许存在某些限制,但是我不清楚,我那时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落在了曜星社手里?”
“呵呵,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夏柳青抓了抓脑袋,起身踱步,“反正就是不知不觉就中招了。”
“那个张楚岚和鬼佬都不靠谱,只把咱们送进来,也不想着把咱们捞出去,还有那个吕良……”
“我现在对什么明魂术过敏,想起那治疗就头皮发麻,还不如让我们自然恢复……”
说到这里,他舔着脸伸出手,乐呵呵道:“金凤,我看那小子对你治疗了几次,来来来,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滚!”金凤一拳头把夏柳青打趴下。
夏柳青摸着脑袋爬起:“你就一点也不着急么?”
不等金凤说话,他忽然又问道:“金凤啊,你就那么简单的把掌门的秘密告诉公司的人了?你说报答他们救了我两的缘故,但是我怎么想,都感觉有点奇怪……”
金凤垂下脑袋:“掌门的藏品不在了,那里还有什么意义?”
夏柳青立马保证道:“金凤你放心!出去我就去找曜星社,不把掌门的东西拿回来,我誓不罢休!曜星社真是反了天了,连掌门的东西都敢拿!”
金凤无语道:“你打得过他们?”
“打不过。”夏柳青嘿嘿笑道,“但是不一定要打架,咱们智商不是站在高地吗?想点办法就是了,反正现在曜星社就是人人喊打的货色,咱们操作一下,未必占不到便宜。”
“不过……”他鬼鬼祟祟地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凑到金凤的身边,“金凤,你告诉我,掌门是不是还有秘密?你告诉他们二十四节气谷的事情,应该另有目的吧?”
“我知道这是秘密,我观察了,附近没人,金凤你就悄悄告诉我吧!”
金凤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开:“你想多了。”
“那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嘛?”夏柳青又凑上去,“金凤,你就告诉我吧!否则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
首都的某个医院门口。
戴着鸭舌帽的王也拿着体检报告,一脸沉思的走出医院。
“王也道长身体不舒服么?”满脸讨好笑容的陈金魁出现在王也身前。
王也叹息一声:“您也是有身份的人,就一点都不忙么?整天跟着我算个什么事儿?”
他有些无奈,自从在隔壁市见过一面,陈金魁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身后,整日纠缠,怎么都赶不走。
“呵,再忙也比不得王也道长您重要。”陈金魁看向王也手中的体检报告,诚心实意道,“王也道长,咱们都是异人,身体一旦出现问题,都不是小问题,在外面的医院可治不了。”
“我正巧和济世堂有些交情,您的身体要是真不舒服,那不如和我跑一趟济世堂?”
“小问题罢了。”王也摆了摆手,无奈道,“您自己也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那事,你跟着我也没有什么用。”
陈金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看向地面:“我知道,我都知道……王也道长宅心仁厚,有些事情不做,不是因为自己想拥为己有,只是因为做了这事,对彼此都无益。”
“但是,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想试试!”他抬起头,面色认真地看向王也,“您也知道,对于一个术士而言,那是多大的诱惑……”
不等王也回答,他向不远处形形色色的人群一指,突然说出似乎和之前所所说的不想干的话:“没有人天生就懂世事人情,所有人都在社会,在家人的教育下成长,依据于次,我把人划分成两种。”
“第一种,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把大人,或者成功者的话奉为圭臬,按照大家长的安排走。”
“第二种,不喜欢,至少心里反感别人的指指点点,喜欢尝试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不经历社会的磨炼,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也不了解生活。”
“这样的人在不成熟时,经常会犯错,所以我按照对自身错误的反应,又把这种人分成两小类。”
“第一类,习惯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自身不敢承担责任,甚至怪罪别人没有在自身犯错的时候阻止自己,或者阻止不力。”
“第二类,不管做出什么选择,最后都是自己默默承担后果,舔舐伤口,绝不去怪罪别人。”
“当然,这是三种性格倾向,没有人是纯粹的那一类,大多数普通人混同有上述三类倾向。”
王也停住脚步,认真看向陈金魁。
“王也道长,您现在就是第一种人里所说的大家长,您自己有所经历,就试图按照自己的经历决定他人的方向,认为有害或者无害……”
陈金魁摊手:“但是我偏偏是第二类人,喜欢按照自己的选择生活,并在生活中产生自己的体悟,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能一力承担。”
王也摇了摇头:“不同的。”
“没有什么不同。”陈金魁好笑地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小时候我也不是个好东西,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经常被打得头破血流。”
“但是我从来没有怪罪别人,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罪有应得……”
“王也道长,您看,我现在又做出了选择,就算头破血流,我自己也能承担。”
王也继续向前走:“事情可没有头破血流那么简单。”
陈金魁继续跟上:“王也道长,既然您不答应,那我就只有继续跟着你了。”
“听说秦岭有仙迹,各大势力都在探索,不比跟着我有趣多了么?”王也更加无奈,“您不去的话,他们要是探索出了秦岭的秘密……”
陈金魁意味深长道:“王也道长,您难道不知道,最大的仙迹就在您的身上么?”
……
一辆从市区驶出,向玉珠峰行驶的汽车上。
作为司机的徐四坐在驾驶位上,张楚岚和冯宝宝坐在后座上。
张楚岚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我们还没到,这边事情就结束了……”
徐四笑道:“从华北到西北距离那么远,我们接到通知,气都不喘一口,连夜动身,才能那么快赶到这里。”
“我之前就说,有吕真大佬在这边,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张楚岚看向车窗外面连绵的山脉。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西北,所见到的景象与以往所见完全不同,一时只觉自己也被这沧桑的景象所感染,心境也变得开阔起来。
“你对吕真那么有信心?”徐四随口说道。
“事实摆在眼前啊,吕真大佬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输过,不管在哪里,他出手总会成功。”张楚岚说道,“来之前,总部那边说的对手有多厉害……看看,现在都没了,吕真大佬甚至追杀到境外去了。”
看着湛蓝的天空以及远处闪过的雪山,张楚岚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吕真在如此苍凉的天地之下与对手搏杀的景象,残酷又充满难以言说的壮丽的美感,一时竟让他有些热血沸腾之感。
“对手确实很厉害。”徐四啧了一声,“听说涉及南亚,中东的厉害人物,有两人还是公司数次围剿,付出重大伤亡,都没有杀得了的人物,现在都折戟玉珠峰上……可以想象,肯定是相当精彩的一战。”
张楚岚感叹道:“不能和吕真大佬一起面对厉害对手,真是可惜……还是晚来一步,要不然能赶上大佬去国外的时间,一起去见识一下中亚的景象也不错。”
徐四无语地摇了摇头:“他去了还能回来,你去的话……真以为那里战乱就没有厉害的异人?”
“哈哈,抱大腿嘛。”张楚岚笑道,“反正做一个挂件,抱紧大佬的大腿总不会错。”
一群羊从车前几百米外横穿公路。
徐四一踩刹车,静待羊群经过。
张楚岚身体前倾,向前看了一眼:“想起来,不管吕真大佬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至今为异人界做了不少事情,从碧游村的事情,到华北一事……”
“如果不是大佬先把被曲彤影响的异人清理一遍,以那些人的身份,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西北这边又是大佬出力……就咱们三人过来,也完全收拾不了局面。”
徐四说道:“确实帮了我们大大忙,否则公司也要手忙脚乱。”
羊群已经穿过公路,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张楚岚看向远方的雪山:“四哥,你知道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吸引那么多厉害人物来西北?连吕真大佬也千里迢迢赶来了。”
“总部没说。”徐四说道,“参与者那么多,事情肯定不小。”
张楚岚收回视线,看向上车后就无精打采的冯宝宝,担心道:“宝儿姐,你没事吧?晕车怎么会那么严重?而且你以前也没有晕车的症状。”
“不知道。”缩在座椅上的冯宝宝病恹地摇头,“我的晕车好像越来越严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头晕,不舒服。”
她脸色苍白,明亮的双眼也暗淡了下去,看着十分憔悴。
张楚岚摸了摸冯宝宝的额头:“难道是高原反应?宝儿姐,你以前有过高原反应么?”
前面的徐四说道:“这里又不是高原,哪来的高原反应?宝宝,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在附近停车休息一会儿,反正西北这边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
“不要。”冯宝宝的双眼变得有点迷茫,“我感觉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就是那种在叫我的名字……我想去看看……很想去……”
“呼唤……”张楚岚皱眉,“宝儿姐,你是不是做梦了?你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西北,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
……
边境不远,唐文龙与哪都通的年轻员工在车旁安静地吃着东西。
此时,汽车停在一处山间,向后半里就是一处村子。
饥肠辘辘,一直没吃东西的两人之前刚在村子里买了些东西回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勉强能够填饱肚子。
“我感觉……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怪。”唐文龙艰难地用水把嘴里的难吃的食物吞下。
哪都通的年轻员工没有感觉奇怪:“这里那么偏僻,好长时间见不到一个陌生人,多看我们几眼也正常。”
“应该是这样。”唐文龙突然问道,“西北这边,哪里有喇嘛么?我说的是那种身具修为的喇嘛,不是普通喇嘛。”
“喇嘛?”年轻员工停止咀嚼,思索了一下说道,“好像有,还不少。”
唐文龙继续问道:“那有没有比那个马梅尔和胖子还厉害的喇嘛?”
年轻人立即摇头:“没有,以马梅尔的实力放在国内,至少也是十佬的级别,西北肯定没有那么厉害的喇嘛。”
“不过,也说不一定,有些得道高人常年避世隐修,不喜欢抛头露面,那我们不知道也正常。”
唐文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玉珠峰上出现的那个喇嘛你见过吗?”
“没有。”年轻员工摇头,“我来的时候就直接参与了追捕马梅尔,没有见到什么喇嘛。”
唐文龙还要说话,忽然转身看向汽车前方。
在那个方向,一只“猿猴”正敏捷地从山壁上攀爬而下,气势汹汹地对着两人而来。
他看第一眼的时候,那只“猿猴”还在百米开外,等他起身,看清楚疾速而来的不是“猿猴”,而是一个长须长发的矮小老头的时候,那老头已经出现在了车前不远处。
其人身穿粗布麻衣,脚底上是一双草鞋,皮肤黝黑粗糙,身材矮小精干,在乱糟糟的须发的遮盖下,露出一张猴形的圆脸,显得有些滑稽。
但是,当须发之下,那双如剑光一样刺人的双眼逼视而来的时候,没有人在脊背生寒的情形下还能产生想笑的滑稽情绪。
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哪都通的年轻员工看向老头挂在腰间的那柄不起眼的短剑,喃喃道:“麻烦了……”
唐文龙没有说话,这人一出现他就感觉到来者不善。
下丹田的炁开始运转,他已做好交手的准备。
老头逼人的双眼如利刃一样扫过唐文龙与哪都通的员工,声音沙哑道:“哪都通的人?看来没找错……”
第两百一十一章 异国的秩序与混乱
吕真站在异域的残破小镇外。
被修补好的房子、地面的弹坑、偶尔响起的枪声……小镇虽然没有一人行走,却到处都弥漫着混乱的氛围。
孤寂的风声呼啸,穿过小镇的街头巷尾,带来浓郁的硝烟味与腐臭味。
一只干瘦的野狗从墙角后探出头,无论是看小镇外的吕真,还是小镇内狼狈的马梅尔,都像是在打量自己的食物。
无处不在的窥视感,让吕真知道,其实这里不是无人的小镇,而是有人居住的小镇。
这就是战争……吕真转头看向自己的侧前方。
漆黑的门洞后面一道怯生生的目光赶紧躲闪。
这里有小心翼翼的活着的人,也有阴狠如野狗的人,但是他们共同的愿望不过都是活着。
吕真迈步,走入小镇。
听到脚步声的马梅尔不用转身就知道,那人又追来了。
回头冷笑一声,他一股脑地把肉干塞进嘴里,以仅存的右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地起身,踉跄地向西南而去。
他已然明白吕真想要做什么,所以他的脚步并不仓促。
在强大的自愈能力下,现在他的手臂断裂处已经止住鲜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愈合。
以往他会为这样的自愈力而高兴,这意味着他的命远比他人要坚韧,但是现在的他却产生了自愈力太强也未必是件好事的念头。
如果他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愈力,那么自然不用承担日夜被人追杀,却总能吊住一条命的痛苦。
意识紧绷多时,已经快到他的极限。
被伤的灵魂又开始发出刺痛。
两相叠加之下,马梅尔脸上恢复一点的血色又消散无踪。
双眼中的冷酷已经变成暗淡。
他现在连街上的野狗都不如。
但是那与生俱来的求生意志却让他活到了现在。
不管如何,只要他活到最后,那么他依然是马梅尔,无人敢小看的马梅尔……
“嘎吱”一声,一道破旧的大门被推开,一个裹着头巾中年妇女从屋内走出,挡在走入小镇的吕真身前。
妇女不仅是相貌普通,就连气质也与一般的中年妇女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一双眼睛明亮异常,透出难言的高贵与典雅,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
仿佛这具躯体之中装着的是一具不平常的灵魂。
“你不能再继续杀下去……”她说。
吕真无动于衷,与中年妇女擦身而过。
中年妇女直直倒下,再睁开眼时,双眼中只有恐惧与茫然,那种高贵已经消失不见。
又一间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邋遢的青年走出屋子,像刚才的妇女一样挡在吕真的身前。
青年蓬头垢面,身体瘦弱,脸泛彩黄,双眼却灼灼有神,与从身体上体现出来的气质完全相反,其中的高贵与典雅与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体现出来的完全一致。
“几百公里外就是首都,会有人来阻止你。”他说。
吕真冷冷道:“我等着能够阻止我的人出现。”
当吕真经过之后,邋遢青年与中年妇女一样向后倒下。
再醒来时,气质同样大变。
第三次,从巷道中走出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
相貌沧桑,双眼却有着与之不相容的高贵。
“主动出手帮助马梅尔的人已经被你杀了,从瓦罕走廊到这里,数百公里,流了数不尽的鲜血,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的鲜血,已经足够弥补马梅尔在北方所犯下的罪过。”
老者缓缓走到道路中央,双眼看向吕真。
“该结束了,否则你将受到此地所有修行者的敌视。”
吕真停下,看向老者的双眼,好像看穿了皮相,直接看到了藏身在老者身体之中的另一人。
“你也想帮马梅尔?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老者笑了笑:“以你的杀性,要是能够杀我,恐怕早就顺手把我杀了。”
“五公里不见人烟的地方,不见你出现,只到了这里,你才再次出现……”吕真冷漠说道,“我要是把方圆五公里的人全都杀了,你会不会死?”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的杀性虽然大,但是一路走来,也没有看见你刻意伤害普通人,所以我才愿意出来和你谈谈。”
“身为国外的修行者,你一脚踩在本国修行界的脸上……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这样直接杀入你的国家,你们的修行界会做什么反应?”
吕真面无表情说道:“你们可以试试杀去北边。”
“不少人已经向北而来,有人已经被我挡住。”老者说道,“你此行到此结束是最好的选择,对于你,对于我们都好。”
吕真摇头:“还不够,你们的人对北方还没有足够的敬畏,我要让他们知道马梅尔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再杀下去,死的也只是无辜者。”老者叹息道,“而且向西南没多远就是首都,没有人愿意让你踏足首都,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你不过孤身一人,继续走下去,难道又有活着回去的希望吗?”
吕真与老者擦身而过:“对于我们而言,普通人即使再多又有什么用?至于修行者……我很期待见到你们与北方不同的修行方法。”
老者缓缓倒下。
吕真走出小镇时,又一个中年男人跟着他走出了小镇。
“异国人,这里是一片受到诅咒的国土……如你所见,天灾与战争每日都在发生,每天有无数人处于饥饿状态,有无数人丧身在他人之手,与你们北边相比,说成是人间地狱,也没有人会否认。”
吕真反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中年男人看向前面逃命的马梅尔,长长地叹息一声:“和你们北边不同,你们北边的修行者受到约束,不可以影响到普通人,但是,在这里,秩序荡然无存。”
“修行者不仅能杀修行者,也视普通人如猪狗,随手虐杀……战争不仅在普通人之间进行,也将修行者牵涉其中。”
“此外,各国的不法分子,与心术不正的修行者也视这里为狩猎的天堂……现在,你就像一颗陨石,暴力地砸下,将这里好不容易形成的平衡毁灭殆尽,你知道会间接导致多少人身死么?”
“平衡?”吕真看向与自己并肩行走的中年人,“你们的修行者也分派别?秩序派与混乱派?”
“没错。”中年男人点头,“在修行界中,有秩序派,有混乱派,也有中立派,每派占据的地盘,扶持的普通人也不同。”
“对于我们这些修行者而言,战争除了宗教部落冲突之外,就是理念的不同,有人喜欢秩序,比如我们,有人喜欢混乱,诸如那些与我们敌对者。”
吕真与中年人一样,看向狼狈逃窜的马梅尔:“他就是你们秩序派的人?”
中年人点头:“是的,他是秩序派。”
以吕真的修养,也忍不住讥讽道:“你们的秩序是什么秩序?随意杀人的秩序?”
中年男人并没有反驳,只是说道:“生活环境不同,你不明白最低限度的秩序的可贵。”
“马梅尔虽然号称屠夫,喜欢杀人,但他不是疯子,反而喜欢权利,喜欢被他人崇拜,所以无论他占据哪一块地盘,都会在最低限度的保证他的崇拜者的安全,维持当地的秩序。”
“你或许不相信,这点在这里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
“对于修行者来说,我们的力量比普通人大,一旦心性扭曲,那么破坏力也要远强于普通人。”
“你见过喜欢生吃人肉的修行者么?见过喜欢屠城的修行者么?见过喜欢看彼此残杀,并以此取乐的修行者么?马梅尔虽然号称屠夫,但是比那些人要强多了。”
“至少,他能使更多人的生存下去。”
“马梅尔在你们眼中反而是个好人?或者至少不坏?吕真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杀马梅尔?”
“我们没有能力阻止,而且为什么要阻止?”中年男人不在意道,“杀了一个马梅尔,自然会有合适的人出现代替他的位置。”
“马梅尔太强大,我们拿他无可奈何,但是他一旦生死,或许我们可以换上一个更加合适的人去取代他。”
吕真评价道:“你们的世界残酷得真实。”
“生来就是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最大限度的改善自己的生存环境,如果可以……”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扭头,看向从身后的小镇上追来的几个修行者:“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不该死的人来送死,也希望你能够手下留情。”
他站在原地不动,目送沉默的吕真向前追上马梅尔。
“你不是谁都要杀吗?”马梅尔转身,讥讽道,“为什么不杀了萨拉?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其实和我是一伙的?”
吕真的右手忽然探出。
与此同时,毫无征兆的马梅尔从吕真的眼前消失。
呼啸的风声从吕真身后袭来,惊人的锋锐感令吕真汗毛倒竖。
但吕真没有转身。
金光涌动,与马梅尔的利爪撞击在一起,差点被击碎。
白色雷光从吕真的手上涌出,闪烁间,向他的后背汇聚。
“滋滋”的炸裂声响起,一阵烤糊的味道同时传入吕真的鼻腔。
浑身焦黑的马梅尔僵硬地向后倒下。
吕真转身看向马梅尔:“你现在连我的金光都破不了,为什么还有出手的勇气?”
过了好一会儿,不断抽搐的马梅尔才缓了过来。
“你的恢复能力真是让人羡慕。”吕真说道。
“你……你的恢复能力也比普通人强。”不断喘气的马梅尔以独臂支撑着自己爬起,“萨拉肯定和你说,已经没有……没有人来支援我……”
吕真平静说道:“以你现在的模样,要是再没有人来支援,最多只能再撑一天。”
“一天够了。”马梅尔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被电得焦黑的脸颊上皮肤裂开,流出丝丝鲜血,“你以为我占据那么大的地盘,下面真的已经没有人了吗?一天足够他们赶来这里。”
“你要是不杀了他们,很遗憾,他们肯定会打着为我报仇的名义北上……”
“他们没有我这样压倒性的实力,为了服众,为了掌控我的地盘和人手,他们只有打着为我报仇的名义去北上捣乱,才能占据名分,这点不管是北边,还是这里,都……一样。”
“你要是不杀光他们,北方的边境还会有麻烦。”
“你很希望我去杀光他们?”吕真屈指一弹,一束闪烁的雷光从他指尖出现,击在马梅尔的胸口上。
马梅尔咬牙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太大变化,好一阵之后,他才舒了口气:“我都要死了,为什么要让他们活着?既然每个人都曾发誓要为我而战,现在不正是时候?”
吕真说道:“我在追杀你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那个被你称作萨拉的人正在竭力阻止那些人来救你。”
“放心,会来的,他们都会来……”马梅尔肆意大笑,“只要我马梅尔不死,他们就不敢不来!”
他的双眼隐现桀骜,即使如此狼狈的模样,也自有自身的一番风采。
等到马梅尔的笑声消失,吕真才说道:“除了你的下属,这片地域,还会有多少人来救你?”
“不管是谁,在我马梅尔眼中向来只有可杀与不可杀,你认为有人会喜欢和我打交道么?”马梅尔随地而坐,“说来救我,不如说来阻止你继续南下,但是萨拉肯定向你做了夸张的描述。”
“你看这里。”他指向来时的那座小镇,轻蔑道,“被人摧残了一遍又一遍,哪来的什么尊严可说?”
“我敢断言,在这里能活着的,不是曾经摇尾乞怜者,就是像我这样一步一步杀出来的强者,你认为这样的人会因为虚幻的尊严与脸面,北上来对你出手?”
“赢了自然是巨大的声望,但是我已经输了,你以为还有多少人敢来阻止你?”
“萨拉不过为了尽量保存实力,以维持局面不变而已,你要是信了他的话,你就是傻子。”
吕真面无表情的再次屈指一弹。
一道雷光落在与刚才那道雷光同样的位置上。
马梅尔咬牙强笑。
“你似乎不喜欢你的合作者?”吕真问道。
痛感缓解之后,马梅尔缓了口气,轻蔑道:“虚伪……狡诈……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们?口口声声为了秩序,他们做了什么?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缩头乌龟。”
“你知道混乱发生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吗?他们说要忍耐,说时机还没到……那什么时候是时机?他们也不知道,但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勾心斗角,扩张自己的势力倒是有一套。”
“我敢说,他们忙碌那么多年,还没有我马梅尔庇护的人多……哦,虽然我是无意的。”
“这点我承认。”走来的中年男人说道,“你无意庇护的人确实不少,但是你杀的人更多,你也不会考虑大局,不知道要结束这一切,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是不明白。”马梅尔讥讽道,“你萨拉努力到最后,连自己的本来面目都不敢露出来?”
他看向吕真,伸手指向中年男人:“这位千面人萨拉,其实是女人,据说相貌无可挑剔,是无数男人都想征服的的女人。”
“随便你询问一个修行者,只要他是一个诚实的敢于面对自己内心的人,你问他是不是想过征服萨拉,他们的回答都只有一个。”
“我坦诚,我想过许多办法去征服她,最终连她的脸都没见过,你可以试试。”
中年男人平静地注视着马梅尔,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怜悯。
直到马梅尔把话说完,他才说道:“你身体上的伤势只是小问题,更严重的是你的灵魂早已死在了北方,你已经不是冷酷的屠夫马梅尔。”
马梅尔嗤笑一声。
中年男人向吕真说道:“我们已经通过北边的修行者联系到你们西北修行界的负责人,希望你放慢你的脚步,与你们的负责人谈一谈再说。”
“我们已经答应他们,会保证瓦罕走廊与你们交接地带的安稳,你们的负责人很高兴。”
“我想,你要是继续杀人,闹出太大的麻烦,和我们闹出误会,你们的负责人对你也不会太满意。”
“负责人?”吕真看向气势汹汹地从前路现身的异人,“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马梅尔也看见了那些人,残忍笑道:“看见最前方的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了吗?这人名为哈桑,曾经路过一个村庄,一言不和就杀人满门,连怀里的婴儿都不放过。”
“这家伙最是狡诈怕死,现在看起来气势汹汹,不过是为了涨点脸面。”
“他不敢靠近你百米以内,一见情况不对,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只要逃走了,回去就可以吹嘘和你交过手……和杀了梅尔的人交过手,这是何等的荣耀!”
仿佛预言一样,对面那些人果然在百米左右的位置精准停下,小心翼翼地向这边窥探。
吕真瞥了眼马梅尔,向那些人走去。
他有明魂术的蓝手,只要使得隐秘些,就不会被人发现,又不会杀错人。
一路南下,这些残渣,他顺手就杀了。
“哈桑自认为自己足够谨慎,可惜他小看了这次的对手,也小看了我马梅尔……”马梅尔转头看向中年男人,讥讽道,“你不去阻止他?如果你做得到,自然可以折服哈桑,把他收到你的手下,我知道你找过哈桑几次。”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马梅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和我们作对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们没有能力救你。”
“我死了,更加符合你们的利益。”马梅尔脸上的讥讽的笑容消失,向来的冷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是……千万不要成为哈桑。”
第两百一十二章 那个愚蠢的东方人
夕阳撒下,喀布尔笼罩在一层昏黄的余韵之中。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闪烁的霓虹灯,宽阔的道路两旁,一栋栋房屋高低错落,既有现代西方式的建筑,也有极具地域特色的民居形式,看起来和北方邻近的省份十分相像。
古老的皇宫金碧辉煌,寺院的尖顶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厚重、沧桑,仿佛跨越了千年的距离,从历史中走出,出现在世人眼前。
到了黄昏,街上的人流逐渐稀少,荷枪实弹的士兵占据了各处要道,维持着整座城市的秩序。
此时,在城市最高的寺院之前,站着十余个身穿传统华丽大褂的男人。
他们分两排站立,前面的四五人均是留着灰白络须胡的老者,后面八九人是中年男人。
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而凝重。
片刻之后,寺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朴素,头上裹着缠头的老者缓缓走出门外。
老者身材不高,留着与面前站着的那些人一样的灰白络须胡,双眼浑浊无神,双手布满老茧,脸上皮肤粗糙暗黄,接近棕黄色,更像是外面行走在街上的普通商贩,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可是他一出现,站在寺庙前的十余人却没有一人敢直视他。
老者叹息一声:“没有人挡得住他吗?加尼。”
“没有人挡得住他。”站在最中间,亦即被称为加尼的老者低下头,表示尊敬,“东北方仅次于马梅尔的强者拉哈米和他在努里斯坦城外遭遇,只交手一招,就狼狈逃离。”
“从瓦罕走廊到努里斯坦,那么长的路途,马梅尔像被打断腿的狗一样被人一路追逐,以前人们对他有多恐惧,现在就认为他有多可笑。”
“但是马梅尔终究是我国数一数二的强者,他被东方人追杀得越狼狈,我们就越是抬不起头来。”
“今天那些白人竟然问我,是否需要他们的支援,去把那个东方人赶回老家……长者,您要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国家,不是那些该死的白人的地界!”
“他们现在已经足够强势,要是被他们认为我们没有强者,连个东方人都压不住,被别人一路从边境杀进首都,您认为他们会怎么看我们?我们恐怕连现在的地位都难以维持。”
“我们可以接受他们讥讽的目光,但是长者您作为我们中最神圣的人物,绝不能被他们贴上懦弱、无能的标签,您必须在保持自己神秘的同时,还要让人看到您的强大。”
“长者,我们别无选择,看在真主的份上,请您阻止东方人进入我们的首都!”
其他人同时躬身,齐声说道:“看在真主的份上,请您阻止东方人进入我们的首都!”
长者是一个宽泛的称谓,德高望重、学识渊博者都可以成为长者。
但是在喀布尔,一旦只说长者,而没有指出姓名,那么所有人都知道,指的是最高寺中的这位名为阿拉维的长者。
阿拉维点了点头:“萨拉的行动也没有用处?”
加尼回道:“尽管萨拉已经联系上东方国内的修行者,希望他们阻止这人胆大妄为的举动,但是这人依然在南下。”
“西北的卡尔扎伊动身了吗?”阿拉维又问道。
“不知。”加尼答道,“那个极端的疯子实力不在马梅尔之下,残忍也不在马梅尔之下……要是出来活动,或许比那个东方人带来的麻烦还要大。”
眷恋地扫视过寺院的一草一木,阿拉维深吸一口气:“自从进入这里,我已经四十年没有走出过喀布尔,近五年,一步没有走出寺院……”
“马梅尔的生死无关紧要。”加尼沉声说道,“但是他实际控制着楠格哈尔以南的不小地域,影响力非同凡响,我们要是想完全接手他的势力,防止引起太大的混乱,那么就不能再让那个东方人杀下去。”
阿拉维叹息一声:“那么我现在应该去救那些该死一万遍的魔鬼?”
“不得不做。”加尼的声音依然平稳,“我们的国家已经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而现在我们正在使他一点点地变得不那么糟糕……”
“除非真主的使者亲身降临在世上,否则我不认为有什么办法能比我们现在做得更加有效。”
“一切都在真主的眼中,一切都早已注定。”阿拉维抬起头,目视夕阳,沐浴在夕阳中的粗糙的脸庞展露出无比的虔诚,“我们遵循教法,虔诚于真主,等到注定的时刻,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但若是走错了道路,到命定的时刻,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真主?”
加尼的脑袋埋得更低:“我等一言一行均遵守圣训教法,不敢有半分松懈,几十年从未变过。”
“现实残酷,我等更应该遵守真主的正道行事。”阿拉维深深地看了一眼加尼,随即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右手。
一个两指宽大的漆黑小木盒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看着这小木盒,他的双眼变得更加虔诚:“圣物应当放在寺院中,我走之后,就交由你暂管。”
“这是何等的恩典……”加尼没有抬头,以颤抖的双手接住小木盒。
“加尼,抓住它,先知离你并不远。”阿拉维笑着鼓励道,“按照规矩,你应该检查一下先知的遗物有没有问题。”
加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木盒,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抬头。
直到小木盒完全打开之后,他的脑袋才微微抬起,看向小木盒里面的半颗牙齿。
仿佛被电光击中,他的身躯抖动得更为剧烈。
他身后站着的所有人与他一样屏住了呼吸,似乎在见证这个最为神圣的交接时刻发生。
阿拉维拍了拍加尼的肩膀:“先知教导我们不可崇拜偶像,但是先知的牙齿又不是普通之物,所以,加尼,你要以圣物作为怀念先知,促使自己走向真主的东西,而不是作为偶像崇拜。”
说到这里,他在加尼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拿起了那颗牙齿:“不必惶恐,你看,这就是一颗牙齿,先知的牙齿也是牙齿。”
“您……您小心点……”加尼连忙用盒子去接住阿拉维手里的牙齿。
阿拉维把牙齿放回盒子里:“先知教导我们真理,教导我们公义,在先知之后,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先知的教导下产生。”
“在帝国期间,那些伟大的长者制定了我们应当遵循的基本教法,他们既遵循先知的教导,又吸收了古希腊和西方的某些正确的东西。”
“虽然那些西方人从古代开始就走错了道路,但是真主也没有抛弃他们,偶尔也会让他们发现一些真理。”
“现在,我也不认为西方人一无是处,所以我从来不反对一定程度的世俗化,在教法的制定中,也不主张死板的遵循先人的教导,而是相当注重公议……”
阿拉维扫视一遍眼前低着头,听他教导的众人。
“作为一个曾经的小商贩的儿子,我知道这座城市底层的诉求,作为一个长者,我也知道你们的诉求……”
再次叹息一声,阿拉维向外走去,直到走出寺院也没有回头。
许久许久之后,加尼才抬起头,双手恭敬地捧着小木盒,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寺院宏伟的大门。
小木盒在他的手里,仿佛有千斤之重。
大门关上,挡住了所有人窥伺的目光,也挡住了夕阳的余光。
加尼虔诚地打量着与豪华的外在不相符的简朴大堂,一时对长者更为尊敬。
“长者走了?”一个阴森的声音忽然响起。
加尼淡淡说道:“长者从不愚弄别人。”
“长者北上,你又拿到了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北方怎么样?”
“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中,那个愚蠢的东方人自认为自己杀几个人就很了不起,却不知自己已经深陷泥潭……没有他,长者绝不会离开喀布尔。”
加尼叹息一声:“你不明白长者。”
阴森的声音冷哼一声:“长者也不懂我们……只有真主才能拯救世人!”
听到这句,加尼的神情变得更为虔诚。
他举起手中的圣物,吟诵一般重复了一遍:“只有真主才能拯救世人。”
……
阿拉维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两旁都是低矮的土黄色建筑,最多只有两层,在夕阳下泛着古旧的色泽,看起来破破烂烂,没有一点城市内应当具备的整洁感。
许久没有走出寺院,阿拉维对一切却没有感到陌生。
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与他以小商贩的儿子活动时见到的完全一致,但是气氛却完全不同。
街上行人寥落,偶尔集见到几人也是匆匆经过,身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茫然与惶恐。
在巡逻军人的警惕的目光下,阿拉维穿过街道,步行向城北方向而去。
他多年没有露面,现在他这个长者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即使有人看见到他,也没有人认出他。
一路上他把自己的朴素的大褂脱给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又把鞋子留给一个卖囊的小商贩,最终把缠头也给了一个瘦弱的小孩当衣服。
等他走出喀布尔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可以施舍的东西。
喀布尔以北,在封锁线以外,不知多少难民正为了填饱肚子而做着无谓的挣扎。
远远飘来的血腥味、粪便味、汗水味尽数化为苦难的气息,击中了马维尔的心胸,让他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整座喀布尔成了一座易出难进的孤岛。
阿拉维在城内,那些难民在城外。
一个少了左臂,左半边耳朵也残缺不见,穿着破旧,像个乞丐的中年女人在几次的审查之后,才惶急地走入了喀布尔。
“长者……”
女人看见了默默伫立的阿拉维,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连忙跑向阿拉维。
“长者!您是长者?您……”
阿拉维看向女人,慈和笑道:“是我,孩子,如果你说的长者是最高寺院里的长者,那么就是我。”
“长者……真的是您!”
这个不知道经受多少苦难的女人双膝跪地,一把抱住阿拉维的双膝,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陷入奔溃大哭的状态。
“别哭,别哭……”阿拉维轻轻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头顶。
女人抬头,擦着眼泪看向阿拉维,惶恐的双眼双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依靠。
“长者,我上次见到您是在八年前,您……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那时候我和我的丈夫……我丈夫没了,长者……我……我女儿也没了,我找不到她了……您能帮帮我吗?帮我找我的……”
“砰”的一声炸响从难民营的方向传来,打断了女人的话。
无数的尖叫响起,混乱像瘟疫一样在难民营那边,从爆炸声响起的地方,向四处传递开来。
正在叙说自己苦难遭遇的女人被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闻着空中传来的血腥味与硝烟的味道,阿拉维抬头看向天空,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呢?
喀布尔、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又有多少人在苦难之中挣扎?
我该怎么做才能减少这些人的苦难呢?
阿拉维感到了巨大的无力感……
他首次转头看向那座最高的寺院。
真主啊,请给我启示,为你迷途的子民指导正确的前进之路……
痛苦、虚弱、茫然在他的心中迅速扩散。
能击败强者的从来不是苦难对其本身的折磨,而是目视他人的苦难却无能无力。
……
“只有真主才能拯救苦难!”
喀布尔西北,两百里之外的公路上,名为卡尔扎伊的高大男人正看着躺在血泊里的男人挣扎着走向死亡。
眼前是血腥残忍的景象,但是卡扎伊尔的眼神却只有虔诚,以及空洞的怜悯。
他怜悯的不是眼前之人即将死亡,因为这人正是被他所杀,而怜悯的是这人到死也没有看到真主的正道。
等到命定的那一天到来,这人必将受到永世的折磨。
“苦难是真主对我们偏离信仰的惩罚,只有回归原初的信仰,重归信仰的本质,才能使我们走上真主的正途,从而走出苦难,你明白吗?”他以往常布道一样的语气对着男人说道。
但是血泊中的男人已经不可能明白卡尔扎伊的话,因为他已经死了。
“又一个可怜的羔羊带着满身的罪孽去见真主……”卡尔扎伊深深地叹息一声,然后看向东方,“长者走出喀布尔,计划该进行了,我们也去见见那个愚蠢的东方人。”
在他的身后,一个裹着黑色头巾,只漏出一双眼睛的高大女人默默地跟着他走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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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盟主,非常惊喜,非常惊喜!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擦了好久眼睛……
感谢不见月色染天澜大佬!
但是没有章节爆了,存的稿前几天发完了,这几天尽量多写点。
今天写到新内容,所以有点卡壳。
还有一章,在凌晨更新,或者明天一早更,绝对补上!
第两百一十三章 马梅尔之死
“又死了……”
吕真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
尸体是个男人,典型的中亚人种,脸颊肿胀,左臂骨折,扭曲在身后,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死在他的面前。
这人的脸颊是他随手所伤,但人却不是他杀的。
“不管是不是你杀的,最后都会算在你的头上。”站在吕真身后的萨拉说道,“或者是仇杀,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要死了,这里的人都会认为是你所杀,然后更加仇视你。”
她现在以一个身形瘦弱、头发干枯的少女的模样出现。
与之前她所占据的身体完全不同,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同样的明亮。
“到现在为止,只是你无意中返回,就看见了数次,那么可以合理的做出推测,其实你放走的那些人说不定都被杀了。”萨拉的眼神怜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判断出有人该死,有人不该死,但是现在他们都死了。”
“人不是我杀的。”吕真蹲下,伸手按在男人的胸口上,感受了片刻。
似乎发现了什么,吕真又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尸体的眉心上,然后闭上双眼。
“可他已经死了。”萨拉说道。
吕真睁开眼:“那你们应该去找凶手。”
他没再看尸体一眼,起身向不远处的城市走去。
百米外的马梅尔已经率先走向了城市。
远远看去,城市规模不大,和国内的稍大一些的县差不多。
跟在吕真身后的萨拉介绍道:“努里斯坦城周边主要分布的是努里斯坦人,努里斯坦人骁勇善战,在萨米姆将军的治下,尚且能够保持平稳。”
吕真问道:“你们国内有多少民族?”
萨拉继续说道:“塔吉克人,努里斯坦人,普什图人,乌兹别克人是本国的四大主体民族,你所来的瓦罕走廊一代,以及西北大部地区都在塔吉克人的控制之下。”
“这些主体民族也并不总是团结一致,因为各民族下又有复杂的部落、氏族。”
“如普什图族,下面有五个部落联盟,在此之下又有三百多个部落,而在部落之下又分为部族、氏族和家庭,所以每个名族均是复杂的结合体,利益并不总是那么一致,偶尔内部也会冲突。”
“在彼此之间,各大部族的信仰有所区别,也是冲突的根源之一,此外域外力量自多年以前就深度介入阿富汗局势并拥有代理人,也是局势混乱的主要原因之一。”
萨拉深深地叹息一声:“在你看到的这片国土上,诸多部族、旧军阀、保守派势力争斗不休,虽说是一个国家,却被割裂成了无数份。”
“你或许不知道。”吕真看向萨拉,“我的国家在几十年前,比起这里也不遑多让。”
“我研究过你们国家的历史。”萨拉摇了摇头,“你们国家没有那么强烈的民族矛盾,也没有类似的宗教冲突,你们的信仰完全一致,所以即使割裂,也能再次统一。”
她指了指地下:“但是在这里,即使有明面上的统一,冲突也无法消泯,除非借助真主的力量……”
吕真反问道:“真主如果真的能帮助你们,那么你们又岂会走到四分五裂的地步?”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城市内人流不多,但是功能齐全,街道两侧偶尔可见小商贩,也可见到开着的饭店。
这里不少人是金发碧眼,有点像西方人的相貌,让吕真感觉有点奇特。
“真主的帮助不是像喂饭那样,一口一口地喂进我们的嘴里,只会给我们指明正确的道路,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身的意志去完成我们的使命。”
萨拉虔诚道:“我们只有凭借自己的努力,才有资格接受真主的帮助,而不是躺着等待真主的施与。”
“你们想以信仰去弥合国内的冲突和矛盾……”吕真问道,“但是这些部族本就信仰不一,你怎么去统一你们的宗教思想?战争,还是传道?”
“战争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传道也没有人会听。”萨拉再次叹息一生,虔诚道,“如果逝去的先知能够复活,那么定然能够泯灭我们宗教之间的冲突。”
吕真诧异道:“你们的宗教应该没有先知复活的说法。”
萨拉微微点头:“我们多数派相信从先知的门徒中推举出来的哈里发是合法继承人,但是有人并不那么认为。”
“某少数派主张世袭原则,认为应从先知的堂弟以及女婿阿里的后代之中选择哈里发的继承者才是正确的道路。”
“他们称领袖为伊玛目,只有阿里本人以及他的后代有资格成为伊玛目,并认为他们是受真主保护,永不犯错误的贤人,甚至高于先知。”
“从阿里以后,连续十一代均为阿里后裔,他们中不少人相信,末代伊玛目,亦即第十二代伊玛目其实并没有死去,只是在几百年前便已已隐遁,而在未来将以救世主身份再现。”
“你是多数派,还是少数派?”吕真问道。
“这里绝大多数人信仰的都是多数派,我自然也是,只有伊朗信仰少数派。”萨拉自嘲一笑,“我说的不过一个笑话而已,他们的伊玛目也同样是笑话。”
“但是先知如果真的能够和他们说的隐遁的伊玛目一样,再次出现在世界中……我所设想的最美好的局面也不过如此了。”
“就像你们,难道没想过那些伟大的人物再次活过来,看看他们对你们世界的评价吗?”
走入城市的吕真平静说道:“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并不赞同你的看法,我的先辈人物从未幻想仙神的庇佑。”
沉默片刻,萨拉说道:“你们和我们不同。”
走入城市没多久,一位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美貌少女端着个木质的盘子出现在吕真身前。
盘子中间是用瓷盘装好的手抓饭,旁边还有些肉串,以及各种囊,食物和新姜差不多。
吕真面无表情地看向以微笑掩盖紧张的少女。
萨拉轻声说道:“是萨米姆将军的招待,你不掩饰自己的行踪,萨米姆将军肯定知道你来了。”
“谢谢。”吕真抓起几个囊,把摸尸得来的钱随手抽出一半放在盘子中。
端着盘子的少女有些手足无措,等她反应过来,吕真已经走远。
“你给的太多了。”萨拉说道,“你本来可以直接吃东西,而不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于只要你想,那个少女也是你可以享用的东西。”
吕真淡淡说道:“我不想与他们产生什么人情交涉。”
“有人情往来才会与人有交际,有交际才会有朋友。”萨拉摇头,“我们这里有句话是那么说的,一千个朋友不算多,一个敌人也不算少,可你做的恰恰相反。”
吕真没有说话,跟着脚步踉跄,几乎走几步就会停下缓一缓的马梅尔,走入一个阴森狭窄的小巷。
阴暗破旧的小屋前,一个站在门口的少女连忙躲进房间之中,探头小心翼翼地打量吕真和萨拉。
少女身形瘦削,身材如同平板,脸颊凹陷,显得麻木的双眼奇大无比,嘴唇上涂着劣质的口红,看起来像是未成年人对着成人的妆容进行拙劣的仿制。
房间中立即传出呵斥声。
少女战战兢兢地走出门,死寂的脸上勉力向吕真这个东方人露出微笑。
萨拉把自己身上纸币取出,向少女示意,然后放在脚下,接着转身跟上吕真的步伐。
“这是家妓。”萨拉轻声道,“在这里,女人没有任何地位,你可以很小一笔钱就买到一个女人,如果你需要的话。”
“哥哥会卖自己的妹妹,父母会卖自己的女儿……这些人被买去之后,名义上是妻子,但是婚后却被迫出来做生意。”
“反抗者,会遭到残酷的虐待……我曾见过有人指甲和头发被拔掉,囚禁在地下室的厕所内,得不到足够的水和食物,最终活生生地被饿死。”
“对于那家人不过损失一些钱财罢了,他们立即就可以再买一个女人回来。”
马梅尔踉跄倒在路边,强忍脑海里的刺痛,讥讽道:“假惺惺……这里每天,不知道多少女人被像货物一样贩卖,但是……萨拉……你们做了什么呢?你们呼吁要尊重妇女权益,但是又人听你们的么?”
“马尔扎伊控制那么广大的区域,每年仅因女人的衣着问题,要处死多少女人……”
他看向吕真,咧嘴一笑:“你看,这里就是地域,像我这种人高高在上……肆意活着,那些蝼蚁……呵,蝼蚁从来没有活过。”
他现在的状态更为糟糕。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上衣已经不见踪影,裸露的上半身沾满泥土与血污的混合物,已经止血的左臂在与墙壁的剐蹭下,伤口又裂开,流出丝丝的血液。
近两米的身高缩在阴暗的墙角下,就像一只即将走向终结的猛虎。
“对许多事情,我们的确无能为力。”萨拉叹息道,“但是,马梅尔,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又认为以我们的能力,我们能够做到什么事情呢?”
“我不认为你们应该做什么,只是认为你们虚伪。”马梅尔艰难爬起,看向挂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的怪异利爪旗帜,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看到了么?联络点……我的屠夫旗!他们已经来了……在观察你,也在观察我……如果有机会……”
仅剩的右手痛苦地捶打脑袋,马梅尔咬牙说道:“如果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也杀了你……可惜啊,你没能阻止他们前来送死!”
最后一句是对萨拉说的。
萨拉说道:“既然知道危险,他们未必会亲身赶来。”
“不,他们一定会来。”马梅尔脸上的笑意更盛,“不管他们有没有亲自入城,但是我知道他们肯定到了,而你没有阻止住他们。”
这时,一个穿着长褂的,眼神狡诈的中年男人从挂着旗帜的屋子内走出,向吕真与马梅尔的方向走来。
看清这人的相貌,马梅尔冷笑道:“这人只是一个小角色,用你们东方的话来说,不过是狗头军师的一样随时可以丢弃的人物,你要是想杀他们,就要看你有没有……”
毫无征兆之间,吕真的右手轻飘飘地按在马梅尔的胸口之上。
再强大的能力也无法使得自己的心脏变得与体魄一样坚硬。
心脏之中传来轻微的爆裂声,马梅尔疲惫的身躯缓缓向后倒下。
鲜血不断地从嘴里流出,他不断地喘息,却没有立即死去,脸上露出没有人能够理解的惨烈笑容。
他喃喃道:“我做到……”
冷漠的吕真抬起右脚,向下踩在马梅尔的胸腔之上。
连续数声炸裂声从他的脚下传出,马梅尔喷出一大口血雾,双眼渐渐变得暗淡下去。
这位名震中亚之地的屠夫马梅尔便那么简单的死在了吕真的手上,所有留下的痕迹不过一具躯体,以及将吕真的鞋子染红的鲜血。
看着马梅尔尸体的萨拉复杂地叹息一声:“愿真主饶恕你的罪过……”
那个靠近的中年男人停在几米之外,亲眼看见马梅尔死去,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可见马梅尔对他的威慑力是如何巨大。
他把正在通话的手机拿下,挂了电话,讨好地看向吕真:“尊贵的东方客人,首先感谢您替我们杀了马梅尔这个疯子,不瞒您说,实际上我们对他的残忍冷酷早就心怀不满,但是……”
吕真走向中年男人。
巨大的压迫感下,中年男人咽了口唾沫,但是没有后退,脸上勉强维持着刚才的笑容:“但是,众所周知,马梅尔实在太强大!为了感谢您帮助我们杀了马梅尔,结束了他对我们的残忍……”
吕真已经走到中年男人一臂之外,俯视着比他低了半个脑袋的中年男人。
这可是比马梅尔还要恐怖的家伙……中年男人控制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们对马梅尔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对于眼前的吕真却没有那种成为本能的恐惧。
他强压下不安,带着诚意说道:“我们……我们准备了一些礼物要送给您,希望您能够满意,另外,我们虽然在北方的边境活动过一段时间,但是都是在马梅尔的威胁下所做的事。”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否认,我们曾经在边境做了一点过分的事情,在这里,我衷心地向您表示歉……”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吕真的手掌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中年人脸色通红,双眼翻白,被吕真从地面提起。
突兀的枪声响起,吕真与中年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密集的枪声从两侧的房屋之中传出,地面与墙体同时炸裂,一时分不清有多少人埋伏在房屋中。
火力网覆盖之下,绝无死角,即使吕真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完好无损的从正面走出这条巷道。
这些人应是经过特殊的训练,刻意用来围杀修行有成的异人。
以这种火力网,在猝不及防之下,对于普通的异人或许管用,但对于吕真而言,却没有太大的压力。
“砰”的一声,墙体垮塌的声音压过了无数的枪声,吕真已经撞入左侧的房子中。
惨叫顿时响起,枪声顿时变得稀疏。
一连串“轰隆”的垮塌声传出,好似一只无可阻挡的庞大怪物,迅速向挂着怪异旗帜的房间逼进。
直到旗帜下的房子轰然垮塌,枪声才完全消失无踪。
片刻之后,右手沾满鲜血的吕真从废墟的扬尘中走出。
突兀的枪声再次从对面的房间中出传出。
吕真已经故技重施的撞入了对面的房子中。
不到一分钟,他再次出现在小巷中,迅速向城外的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
“马梅尔真的死了?!”
“死了,拉贾德亲眼看见他死了!像条野狗一样被杀了!”
“呵,这个东方人有点意思。”
“做了一件好事,我们多赏给他一点东西也无不可。”
城外十余里的一处民居之中,三个气势不凡的男人,同时松了口气。
常年感受到的重压力消失不见,三人均感觉到全身放松。
大好局面就在眼前,有三分之一的机会成为马梅尔的继承者,他们有什么原因不放松?
其中最大的络腮胡老者笑道:“我要感谢这个东方人,他人虽然鲁莽了一点,但是事情做得不错,他要是想要,我就多收集几个美女,让他带着一起回东方去。”
另一个站着的背心壮汉冷笑一声:“你们丝毫不担心,他连我们一起杀了?”
“阿里,你要是怕了,原先就可以不来。”坐在背心壮汉对面的面容阴鸷的男人讥讽道,“为什么又要像狗一样跟着来?”
背心壮汉猛然站起,对阴鸷男人怒目而视:“你……”
老者起身,挡在背心壮汉与阴鸷男人中间,一手抓住背心壮汉的手,一手拍了拍阴鸷男人的肩膀,笑呵呵道:“大家都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说得那么清楚?”
“既然现在马梅尔已经死了,我们难道不是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商量怎么分配马梅尔的遗产么?”
背心壮汉愤愤地抽回手臂。
“阿里说得有点道理,我们也要警惕这个东方人,毕竟连马梅尔都被他杀了。老者说道,“他的实力太过可怕,要是不接受我们的好意,那我们说不定会有些麻烦。”
“实力强大,可惜没有脑子。”阴鸷男人讥讽道,“随手杀几个人,以为就能震慑住我们,简直就是一个傻子。”
“萨拉把这人说得那么可怕,我看也不怎么样。”
老者笑道:“但是这个傻子实力强大,帮了我们大忙。”
“他如果不接受我们的好意,和拉贾德闹翻,我们的那些布置可能挡不住他,这里不一定安全,他随时可能逼问出我们的藏身地点,我们最好现在就转移……”
“晚了。”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眼神明亮的中年女人走入房间,“他已经来了。”
场间的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中年妇女指向自己的胸口上的被子弹击出来的贯穿伤:“这人是你们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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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昨天的。
第两百一十四章 与长者莫名其妙的交手
“东方人实力真强,那么多人就被他杀光了……”
“再强也是工具。”
“他能杀光马梅尔的手下吗?他好像有某种能力,通过这种能力,能找到那些人所在的位置。”
“不知道,萨拉在那边。”
“长者快到了……”
努里斯坦城中,凡是听见枪声的居民,无不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连大气不敢喘,稍近一些的已经向安全地带逃去。
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却出现在已经变成废墟的房子之前,正在搜索废墟中的死尸与活口。
扒开废墟的砖墙,一人随手将一个活口杀死:“别想那么多,赶紧做事,出现错漏,我们都活不了。”
他拿出巴掌大小,刻着令人目眩的几何图案的圆盘贴近尸体。
一个与地上尸体有几分相似的灵魂便挣扎着向圆盘飞去。
灵魂消失在圆盘之中,那些复杂的几何图案发出幽蓝的光彩,看起来极为神秘。
“奇怪,为什么没有灵魂?”
另一个男人拿着同样的圆盘靠近一具尸体,却没有看到灵魂飞出,令他感到非常奇怪。
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手上的圆盘,他满脸疑惑地走向稍远处的马梅尔的尸体。
一动不动的马梅尔忽然睁开双眼,里面漆黑涌动,仿佛两个缩小的黑洞……
努里斯坦城中最中心的豪华公寓内。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身材高大的白人男性把手里的啤酒杯放在,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抹了下嘴。
“那个东方人没有接受我们的好意?”他的声音异常沉重,好像重物落地的声音。
“是的,萨米姆将军,他没有接受我们哪怕一点好意。”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低头答道,“他的态度表明不想和我们有任何交流,那么,我们接下来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萨米姆说道:“随他去吧,只要不伤到城内居民,随便他们怎么闹。”
“明白。”身穿军装的男人又问道,“北街的几栋房子已经被打成废墟,我们的人事先已经撤出,暂时没有伤亡,是否让人去维持秩序。”
“去吧。”萨米姆挥了挥手,“去告诉他们不是什么恐怖份子的袭击,而是我们自己的演习。”
“那将军您出现在努里斯坦城的事情,是否需要告诉下面的人?”
“暂时不必,这里一切事情都照常进行,大小事情都由你掌控,不用请示我。”
身穿军装的男人默默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向萨米姆敬了一个军礼,才走出门外。
萨米姆看向昏暗的天空,喃喃道:“真主的使者真的会降临吗?”
……
城外,吕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向前疾行而去。
以明魂术,他轻易地就从那些人脑袋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自然不会让他想杀的人逃走。
只要杀光这些人,此行的目标就完成了一大半……
吕真的速度极快,一闪已经到了数丈之外,普通人的肉眼已经难以辨别他的身影。
就算他从普通人面前经过,那些人最多就是感觉眼前一花,绝不可能知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前方的公路上,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忽然响起,数辆汽车惊慌地向西驶去。
但是汽车还没有加速到最快时,一道金光骤然撞击在汽车的侧身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汽车侧翻在地,一道人影出现在汽车的驾驶室位置。
汽车驾驶室的大门没有动静,一道灰色的烟雾从汽车窗口位置漂了出来,混在汽车撞击地面所形成的扬尘内,让人难辨真假。
但是烟雾还没有升起太远,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抓住。
吕真看着自己手中不断挣扎的烟雾,心中微感诧异。
这种异能倒是少见……
烟雾在他的手中不断变形,时而拉长,时而变短,隐约可见一个面色惊恐的阴鸷男人的脸庞。
这人的异能或许能轻易瞒过他人的感知,但是绝对瞒不过他的灵敏感知。
而且,就算有人能够发现这人所化成的烟雾,但是能伤到这人的也少之又少。
可是吕真有梳理炁的能力,这种对于其他人或许算得上棘手的异能,在他手上却毫无反抗之力。
一丝丝泛着蓝色的炁丝进入他手中的烟雾。
阴鸷男人迅速转变为实体,现出自己的肉身,浑身无力地被吕真抓在脖子上。
他脸色惊惧,嘴巴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古怪的“嗬嗬”的声音。
后面的两辆车在第一辆车侧翻之后,就想加速向前冲去。
吕真的右脚在地上一跺,数道劲力从地面下爆射而出,击在前面一辆车的底盘之上。
在巨大的力量下,这辆车向前翻滚一圈,变成四轮朝天的可笑模样。
后面一辆车在措不及防下,向前狠狠地撞在前一辆汽车上,顶着前面的车辆向前滑行了十多米才刹住车。
之后,这辆车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段距离,撞进了旁边的树林中。
“你多年以前跟随马梅尔北上杀过人,看来我没杀错……”
吕真右手骤然发力,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出,他手中的男人不再挣扎。
松开手,男人的尸体软软地掉落在地。
吕真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撞入树林中的那辆汽车旁边。
汽车与第一辆车一样侧翻在地。
金属被撕裂的难听声音中,车门被里面的背心壮汉生生撕开。
一声虎啸,背心壮汉身上的背心完全被鼓胀的肌肉撕裂开来,露出胸口上的猛虎纹身。
仿佛是一只真正的猛虎由远及近地奔行而来,在男人的胸口上迅速放大,直到完全占据了壮汉的整个前胸才停止变化。
猛虎双爪抬起,做出前扑的姿势,双目令人胆寒,似已将眼前的吕真做为了可以狩猎的对象。
猛虎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冰冷目光笼罩而来时,吕真油然产生了被上位的猎食者盯上的紧张感,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间。
可是对于曾经直视过拉克斯曼的神明的吕真而言,这点压力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瞬间,他就恢复了原状,向着猛扑而来的“猛虎”伸出了右手。
白色雷光闪烁,迅疾的击向壮汉。
前胸的肌肉蠕动,整只猛虎仿佛在做着闪避的动作,带动着壮汉也开始闪避。
壮汉前扑之势迅猛,闪避也极为灵活,迅速避开击来的雷光,随即被潮水一样扩散的电光淹没。
一只洁白的手掌穿过电光,在壮汉浑身麻木时,按在了壮汉的胸口之上。
猛虎剧烈咆哮,似在挣扎,却改变不了主人败亡的命运。
一道如意劲打入壮汉的胸口中。
“噗”的一声,壮汉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缓缓向后倒下。
被吕真按住的胸口向下塌陷,似乎里面已经被人掏空。
他胸口上的猛虎哀鸣,随着大汉的生命气息消失,自身也变得越来越暗淡。
“有点意思……”吕真伸出手。
猛虎低鸣一声,化为漆黑的灵体跃入他的手中,随即又消散无踪。
耳旁隐隐传来虎啸。
壮汉只剩下一口气,已经进入弥留状态。
“是异能,还是功法?或者特殊手段?”
吕真伸手点在壮汉的眉心上。
没多久,一团金色的记忆炁团出现在他的手上,被他随手按进了自己的眉心之中。
大汉的手段似乎可以借猛兽之力,他有些兴趣。
如果这不是异能,而是功法,那么就可以弥补他肉搏不强的缺陷
与他从那如虎身上学来的原始意志相配合,倒是相得益彰。
吕真转身,向那个老者所逃的方向追去。
枪声响起。
吕真脑袋一侧,一颗子弹从他的脸颊旁飞过,击中不远处的大树上。
他看向满脸鲜血地从车中爬出的雇佣兵青年。
青年也看向了他,咬牙再次扣下扳机,双眼里除了害怕之外,只有狠辣。
一道劲力从地面射出,击在青年的的胸口上。
青年吐出一大口鲜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吕真从青年身旁经过,看向狼狈前逃的老者。
在他被那个壮汉短暂的拖住时,这老者便果断地向前逃去,丝毫也没有相助的念头。
“够了!”胸口带着枪伤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吕真面前,“你杀得人已经够多了!”
只见那双眼睛,吕真就知道这是萨拉。
脚步不停,他从萨拉旁边经过,冷漠道:“试图挡我,我就杀了你。”
萨拉转身,看向吕真的背影,哀叹道:“今天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你还没杀够吗?”
“不够。”吕真轻声说道。
前面亡命奔逃的老者忽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变软,使他的双腿不断向下陷去。
心中惊惧大增,他下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萨拉,救我!救我……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我……我不胡乱杀人!我给你们做狗,你们说什么我……”
双腿费力拔出,却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金黄色的光芒涌动,两只金色大手,向前抓向老者。
老者一咬牙,双手向两侧撑开。
隐约间,双手有锋锐的气流产生。
“哦?你也是练炁者?”
吕真迅疾前冲,在老者的双手与金黄色的大手对撞,将金色大手绞成碎片之时,他的右手向老者一抓,数根炁丝从他五指上出现,进入老者的经脉中。
丹田之炁陷入混乱,老者眼神一慌,还想反抗,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心上。
老者顿时如坠冰窟,不敢有丝毫异动。
“东方人,不要杀我……”老者缓缓回头,咬牙说道,“别杀我!我知道马梅尔的宝藏在哪里!我也知道马梅尔的国外账户……你……你别杀我,我可以替你做很多事……”
突然想起什么,他又连忙说道:“我和你一样,都是修炼者……我……是马梅尔传授我修炼的方法……”
奇怪的是,他发现吕真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杀他。
身后那只手如同催命符一样,只是按在他的后心,却丝毫不动。
老者于是大着胆子看向吕真,发现吕真根本没有注视他,而是看向他的左前方。
老者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看去,顿时失声道:“长者……”
右手按在这老者的背心之上,吕真就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奇特的气息正在靠近。
他抬头,与一双浑浊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突兀出现在几丈外的老人上身只穿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色内衬,下身是朴素的长裤,脚上无鞋,就那么赤足从森林中出现。
老人脸上是茂密的络腮胡,从鬓间到下巴上都是胡须,与上方灰白的头发一起,将粗糙,布满皱纹的脸庞围在中间,与吕真一路走来,在田野中见过的农夫,以及街道旁见过的小商贩,没有任何的不同。
若是只看这张脸,说老人是街边的商贩没有人会反对,但是吕真却从这老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特殊气质。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老人。
一个老人给他的压迫感不可能比马梅尔还要强。
终于要见识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修行者之一了吗?
丹田之炁瞬息运转到极限,吕真眼中神光闪烁,在片刻之间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但是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对老者动杀机,似乎老者就是个普通老人……
可是老人偏偏又给他那么大的压力。
这种矛盾感让他难受至极。
阿拉维走到一丈外站住,看向吕真身后,几辆汽车旁的尸体,神色怜悯:“我来晚了……”
“长者……”萨拉从吕真身后走向阿拉维,眼神暗淡,“我失败了。”
阿拉维摇了摇头:“剩下的交给真主裁定,真主若是不认为你失败,那么谁又能说你失败了呢?你自己没有资格,而我也没有资格。”
“长者!”被吕真按住背心的老头终于看见了救星,嘶声喊道,“长者,求您!救我!”
阿拉维看向老者,叹息一声,眼神流露出不忍:“我救不了你。”
老头呆住:“长者,求您……我以后都听您的……求您出手……”
“可是我已经出手了。”阿维拉伸出右手。
“咔嚓”一声,他完好无损的食指与中指在吕真三人的震惊的目光下,非正常地向前弯曲,好像被一股外力硬生生地将之压成了骨折状态。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衣服毫无征兆的爆开,露出里面被雷光击中一样的焦黑皮肤。
焦糊味在空气中迅速蔓延。
发生这一切,阿拉维却神情如常,好像这些伤害都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萨拉脸现震惊,不过更多的似乎是对吕真:“长者,您也受伤了?!”
“小伤。”阿拉维再次叹息一声,“可惜我救不了他。”
他的话音落下,吕真身前的老者便缓缓向前扑倒,还没倒地就失去了生息。
“这是……”
吕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以及倒下去的尸体。
以他的感知力不仅没有察觉到阿拉维是如何受伤,又是以何种方式受伤,而且连眼前的老者是如何身死的也没有察觉到。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下丹田的炁陷入紊乱,胸口中传来极大的痛感,好像有人在他在他的心脏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接着,腹部也传来一阵绞痛,似乎五脏六腑都发生了移位。
而他的左手也立即垂下,用不了一点力气,不用检查,他也知道,自己的左手发生了脱臼。
收回右掌,吕真擦拭掉嘴角流出的鲜血,皱眉看向阿维拉:“是你在出手?”
他的面色不变,心中却为阿拉维的手段感到惊异。
自修炼以来,他与对手交战不知凡几,遇到的各种神奇的异能与功法不在少数,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诡异的对手。
就连大法王在诡异上也无法与眼前的老人媲美。
对于大法王的手段,就算他自己做不到,但是依然能理解。
可是对于眼前的阿拉维,他甚至根本无法理解。
不管他怎么回忆阿拉维的动作,怎么回忆自己刚才的状态,都无法理解他自己是如何受的伤。
可是他也没有生出太多的负面情绪,因为阿拉维也受伤了。
那胸口上的焦黑分明是他雷法造成的痕迹!
腹部与胸口的剧痛缓解以后,他的理智又占据了上风。
或许这个老人的手段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么奇特……
“年轻人,不要担心,没你想的那么神奇。”阿拉维微笑道,“这只是未来本应该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了而已。”
吕真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假如你出手救他,那么最终就是现在这种结局?”
是与时间有关?或者与时空有关?甚至是乱七八糟的因果关系?吕真心中闪过诸多猜测。
“不错,我救不了他。”阿拉维由衷叹道,“来自东方的年轻人,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年轻人……我见过无数年轻人,没有一人能在同龄和你相比。”
他的声音真诚无比,就像质朴的小摊贩在辛勤工作之余,也会抬起头与人交谈几句,用自己醇厚的笑容去感染自己的客人。
即使在明知道对方是为救人而来的情形下,吕真也难以对阿拉维生出反感的情绪。
吕真沉默不语,开始梳理自身混乱的炁。
虽然情绪告诉他,眼前的老人没有说谎,但是理智仍然让他尽量将自己保持在巅峰状态。
阿拉维笑了笑,忽然看向努里斯坦城,向吕真发出邀请:“年轻人,和我一起去看个热闹么?”
吕真皱眉看向努里斯坦:“这里有大事即将发生?”
直觉告诉他,老人所说的热闹或许和他存在某种关系。
阿拉维意味深长道:“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于你我,对于世界,都是一件大事,无人可以逃避的一件大事……”
第两百一十五章 卡尔扎伊:您好,东方人,欢迎你成为我们的祭品
喀布尔,最高寺内。
加尼盘膝坐在长者往常所坐的地毯上。
头顶上灯光撒下,四周明亮异常,绝无阴影。
城外隐隐传来的枪声与骚乱声与寺内的静谧形成了极端的对比。
寺院四周的高墙,已然将寺院内外划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仿佛是真主的世界,另一个则是混乱的人间界。
可是他真的能够进入真主的世界吗?
加尼看向放在他膝盖上的漆黑小盒,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惶恐与孤寂。
在每一个分叉路口,人只能做一次选择,并以自己的未来作为这次选择的代价。
经文上说,真主应许伪信的男女和不信道者,他们将入火狱,并永居其中,火狱是足以惩治他们的。
那么他将来是进入天堂去见真主,还是进入火狱,永受惩罚?
“为何还在犹豫?”那个阴森的声音忽然响起。
加尼没有抬头:“萨利赫,我们所走的是正道,还是邪道?”
“只有真主知道,我们走的是不是正道,但是不管怎么做,情形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加尼沉默不语。
阴森的声音缓缓说道:“加尼,你要明白,现在做出任何选择,都比不做选择要好。”
“若是你的选择是正道,将来定然能见真主,若是错误,那么自然是去火狱,可是你若是没有选择,将来又会是什么后果呢?”
沉默片刻,加尼问道:“努里斯坦城都准备好了么?”
那个阴森的声音回道:“我们在努里斯坦城准备了那么久,萨米姆将军早就有所察觉,至今不闻不问就是他的态度……现在,卡尔扎伊现在已经到了努里斯坦城,我们的布置已经完成。”
加尼深深地叹息一声:“选择令我迷茫,我的未来一片黑暗……每一个选择点都是真主对人的考验,可是我这颗卑劣的心脏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走在正道上呢?真主,请原谅我的卑微与无知。”
他以颤抖的双手拿起膝盖上的圣物。
在他的身边,一团蠕动的阴影出现。
加尼没有再犹豫,将圣物放入了阴影之中。
圣物旋即被阴影吞没,再不见踪迹。
……
“真主已封闭他们的心和耳,他们的眼上有翳膜;他们将受重大的刑罚。”
努里斯坦城南,卡尔扎伊走在黑暗肮脏的巷道之中。
混合着粪便的污渍沾上他的衣摆与鞋底,他也丝毫没有在意。
他的神情怜悯而虔诚,但当他从巷道上穿过之后,却在身后留下了十多具尸体。
回头,卡扎尔伊对着空荡荡的巷子说道:“有些人说:‘我们已信真主和末日了。’其实,他们绝不是信士。”
安静的巷道中,嘎吱声响起,一个双眼被挖的老者摸着门框走出,低声喃喃:“马赫迪……”
另一扇门打开,另一个双眼麻木的少女从门内走出:“马赫迪……”
又一扇门被推开,一个脸上布满伤疤的青年独自从门内走出,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亮:“马赫迪!”
……
看着接二连三走出的男男女女,卡尔扎伊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是的,马赫迪即将降世。”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身材高大的女人,赞许道:“古拉,你们做的不错,真主之前必然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女人低头,没有说话。
卡尔扎伊的双眼显露出虔诚的期待:“既然已经布置好……那就让马赫迪降临此世!”
女人手上的一个黑点迅速放大,变为一大团蠕动的阴影。
一个两指宽大的木盒被阴影吐出,落在卡尔扎伊的手里。
“萨利赫,你的能力给了我们不少便利。”卡尔扎伊虔诚地看向手里的木盒,“这就是长者保存了那么多年的圣物?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拿到手,这次却那么轻松……轻松到让人怀疑事情真假的地步。”
阴森的声音从蠕动的阴影中传出:“都是真主的恩赐……一切早已注定!卡尔扎伊,小心那个东方人,别让选好的祭品跑了。”
“选中为祭品,是他的幸运,也是真主早已注定的事情。”卡尔扎伊微笑道,“他跑不了。”
神情狂热的人流开始在卡尔扎伊身后汇聚。
……
“年轻人,你考虑过一个问题吗?假设,你手中有一个按钮,按下之后,整个世界都将被毁灭……”
长者赤足走在泥地上。
双脚沾满泥土,令他更像是一个老农,却也更具亲和力,即使以吕真淡漠的心性也难以控制自己对长者心生好感。
“说整个世界太大,就说这个地球,假设按下之后,你就能控制一种灭世武器,把地球毁灭,那么你会按下这个按钮吗?”
说完,阿拉维慈祥的目光看向吕真。
虽然有些奇怪阿拉维为什么会问那么奇怪的问题,吕真想了想,还是摇头回道:“不会。”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阿拉维是什么身份,但是能猜出,阿拉维绝对是这片土地上身份最高的人之一。
吕真虽然对阿维拉没有太大的敌意,但是他还是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状态,以便将自己维持在最强状态。
脱臼的左臂已经接好。
在他强大的恢复力下,五脏六腑痛感也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不与人发生剧烈的交手,这点伤势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
“你不会,但是很多人会啊。”阿拉维看向不远处的努里斯坦,“贫穷、困苦、饥饿……无数人正在遭受苦难,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比以往变得更好,他们也没有看到世界变得更好的倾向。”
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吕真赞同道:“如果有那么一个按钮在他们手上,他们会按下去。”
阿拉维叹息一声,额间的皱纹又深了不少:“对于他们来说,世界就是苦难,出生就是罪恶,我曾无数次听见子女对父母抱怨,为何要生出他们……倘若存在那么一个机会,无数人会按下那个按钮。”
跟在阿拉维右手边的萨拉说道:“我们这里是这样,西方那些异教徒和我们这里又有什么不同?他们富有,在物质上并不贫乏。”
“但是谁又知道,在表面的欢欣下藏有多少撕裂的灵魂?如果真像您所说的那样,存在这样一个按钮,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按下这个按钮。”
“何须存在痛苦?即使极度的无聊之下,他们也会选择毁灭世界。”阿拉维抬头看向黑暗无光的天空,“我们仰望天空,认定人类的文明在天空之上,却忽视在大地上艰难求存的人类自身。”
“数百年间,人类的武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长矛变成了枪炮,以至以往无法想象的武器,所掌控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倘若在未来,单独的个人所掌控的力量大到足以毁灭世界的时候,那么每个人都是文明的潜在毁灭者。”
“您太过悲观。”吕真说道。
即使阿拉维在说话时脸上还是带着祥和,吕真依然感受到阿拉维话语中的悲观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惫。
吕真从来只关心自身的修炼,从未考虑过人类以及文明的延续那么宏大的主题。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假如他能在可观的未来寻找到自身的羽化仙道,那么人类与文明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难以与阿维拉生出多少共鸣。
阿拉维低头:“人类实在是最脆弱的生命,即使最强者也可以轻易地被永无止境的痛苦摧毁……我们可以忍受痛苦,但是一定要看得到希望。”
他看向吕真:“我们信仰真主,依赖真主,真主就是我们的希望。”
“我们相信在命定的审判日到来时,真主会根据每个人的信仰及行为作出审判,以进入天堂恩赏信仰者和行善者,以进入火狱惩罚不信仰者和犯罪者。”
“但是,在这儿,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他指向努力斯坦,“身处痛苦中的人们,谁不渴望审判日立即到来呢?马上就能看到真主对善恶进行审判,让善人得福报,让恶人得恶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听了那么多话,吕真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抓住重点:“您的意思是,您信仰的审判日会立即到来?或者说,他们在想办法让审判日立即到来?”
“一切均由真主注定,没有人可以影响真主的意志。”阿拉维摇了摇头,“苦难本是真主考验子民的手段,若是能够经受苦难,依然保持对安拉的信仰,最终……可是,他们已经忍受了太久太久……永无止境的苦难对于他们而言,实在过于沉重。”
“在眼看亲人身死或者受辱,眼看自己朝不保夕,即将饿死,又有几人能遵循真主的正道行事?”
吕真沉默地听着。
顿了顿,阿维拉继续说道:“在西边,有一少数派,相信自阿里开始传承而下的伊玛目。”
“从阿里开始,伊玛目共有十二任,其中,最后一任伊玛目,穆罕默德·马赫迪·蒙塔扎尔,最为特殊。”
“他们相信,第十二任伊玛目在公元九百多年前失踪,却没有死去,至今依然在世,只不过隐遁不现,直到世界末日他会复临人间,将公正带给世界。”
“他们认为这位伊玛目就是最终的救世主,亦即马赫迪。”
吕真在进入努里斯坦城时就听萨拉说过伊玛目的说法,这时大致也能理解阿拉维的话,于是问道:“您和这里大部分人应当都不信仰伊玛目。”
阿维拉点头:“我们认为先知穆罕默德,以及他的四位继承者,伯克尔、欧麦尔、奥斯曼和阿里为正统,并不承认什么伊玛目。”
吕真皱眉:“您的意思是,这里的人尽管只有少数信仰伊玛目,可是他们还是在期待伊玛目再现?”
“为什么不呢?如果有办法让第十二任伊玛目再现,很多人愿意去做。”阿维拉的双足已经踏在努里斯坦城中。
城中一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吕真又问道:“那么,在您看来,伊玛目再现会是什么后果?”
“背离真主的正道,或许召唤出来的不是伊玛目,而是恶魔。”阿维拉沉重说道,“但是谁会在乎?就算是召唤出恶魔,将这里变成地狱,又会比现在糟糕多少?在这片土地上,最底层人民,实际上已经身处地狱。”
“但是如果真的使伊玛目再现,即使这位伊玛目不是传言中与先知相媲美的,带给人间正道的真主的使者,而是一个真正的古人,也将带来极大的影响,至少可以减少不同意见的冲突。”
听到这里,吕真直接问道:“您和我说这些,是因为事情和我有关?”
阿维拉停住脚步:“据我所知,要使伊玛目再现,他们需要一个祭品,一个用于承载伊玛目的强大意志的躯体。”
“不论第十二任伊玛目是不是真主的使者,他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需要一具非同一般的躯体去承载。”
吕真不解:“你们这边强者也不少,为什么是我?”
阿拉维平静说道:“因为你足够强大,而祭品越强,成功承载十二任伊玛目的意志的成功率就越高,在整片国土上,除了我,就只有你是最恰当的祭品。”
“而你又恰巧在这里杀过不少人,不对,不是不少,而是很多……很对强者直接或间接因你而死。”
“另外,你身为东方人,不让你安然返回东方也是他们的愿望。”
“在他们的眼中,鲁莽,又只知道杀戮的你或许是最适合的祭品。”
阿拉维所说的东方人与自身强大的缘故,吕真都能理解。
但是与杀过不少人有什么关系?吕真稍微有点疑问,不过他知道问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如果我立刻退出努里斯坦城,向北而去,会发生什么事?”吕真看向自己四周。
无声无息之间,他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变得虚化下来,失去了原本的色彩,仿佛笼罩在一层灰色的薄雾之中。
房子、街道、树木、灯光……好像在逐渐失去自身的存在感,即将从世界上消失。
四周传入的声音逐渐减小,最终消失不见,努里斯坦城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不能。”阿拉维对四周的变化视若无睹,“即使你跑得再远也会被强制拉回这里……一旦牵涉其中,你就无法逃避,只有进入努里斯坦城,直面你所牵涉的事,才是解决的办法。”
吕真认真问道:“对这件事,您是什么态度?”
阿拉维叹息一声:“我不想看见更多的伤亡。”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吕真也感受到了阿拉维语气中的悲悯与真城。
吕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冷漠下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我表示同情,但是……”
没有一点转换的时间,吕真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眼前一花,阿拉维与萨拉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中。
眼前是一个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神态在虔诚中透出几分疯狂的男人。
男人身旁是一个佩戴黑色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身高与男人相差无几。
“您好,东方人……”男人的笑容逐渐扩大,“恭喜您获得无上荣光——成为我们的祭品。”
在男人身后,不知道多少双狂热的眼睛,注视到了吕真的身上。
……
吕真消失的刹那,阿维拉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四周的一切已经变得朦胧一片。
他没有向前,反而向后退去。
沉默许久的萨拉走到阿拉维身前:“长者,您应该就此止步。”
阿拉维不知道第几次叹息:“萨拉,你也认为他们做得对吗?”
萨拉轻声说道:“正如您所说,已经不可能变得更坏,最终也不过一起奔向地狱之火。”
“经文说,信道者,为主道而战;不信道者,为魔道而战。”阿维拉继续前行,“萨拉,你如今在为谁而战呢?倘若你背弃正道,转向邪道,在真主面前,你又如何为自己辩解呢?”
萨拉所附身的中年女人向后倒下,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长者,她不是我所杀,我附身的时候就是一具尸体。”
朦胧的空间中又走出一个萨拉,是一个少女萨拉。
少女灼灼的双眼看向了阿拉维:“但是,如果您再前进一步,那么你看到的这个我,将立即死去,这座城市将多上一具尸体。”
阿拉维的脚步停下:“这就是你们用来阻止我的方法?”
萨拉说道:“长者,连马梅尔那个被真主背弃的恶棍在最后时刻也回归到了真主的怀抱,愿意以最后的生命配合我们的行动,您为什么还要阻止我们?”
阿拉维摇头:“因为你们走的不是正道。”
“萨拉,你应该明白,最后的审判之日只有真主能决定什么时候到来,在此期间,我们只有忍耐,并遵循真主的正道行事。”
“你们妄图替真主决定审判日的时间,是何等的傲慢?真主必定不会让你们成功。”
“我们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萨拉没有退让,“而且,长者,您又怎么知道这一切不是真主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我们的选择只能有一次,背弃真主,或者在苦难中,仍然遵循真主的正道行事。”阿拉维缓缓走到萨拉身前,以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萨拉的脑袋,双目中已经蓄满泪水:“我不愿意看着你们背弃真主,可是我感受到了你的痛苦……萨拉,我要做些什么,才能帮助到你们呢?”
萨拉伸手抓住长者的手掌,将其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目光温和:“您只要什么都别做,就是对萨拉最大的帮助,既然萨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未来无论需要面对什么,都是萨拉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长者,您要知道,萨拉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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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好慢,一个下午到现在就一章。
今天就一章,不知道欠几章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我欲见神
吕真看向自己身下。
他正站在整个密闭空间的正中位置。
脚下是令人目眩神迷的复杂图案,覆盖了身周两米大小的范围,由抽象图案与几何图案组成,充满异域的神秘色彩,有点像是西方的魔法阵。
无数根灰色雾气构成的细丝从图案中升起,刺入他的皮肤中,如同锁链一样,将他锁在原地,令他动弹不得。
这些灰色雾气一进入他的经脉之中,就以某种古怪的方式隔绝了他对炁的感知与控制。
上丹田的黑、黄二炁陷入沉寂,就连下丹田的老农功的炁团也没有反应,似乎那个意志也陷入了沉睡,与吕真一直保持着的若有若无的关系已经完全断绝。
这不属于炁的范畴……吕真皱眉看向身周的灰色细丝,连老农功对这东西也无能为力。
自得到神秘莫测的老农功以来,这是他首次遇到老农功受到限制的情况。
老农功可以梳理炁,既然对这东西无用,那么这雾气显然不属于炁,至少不是纯粹的炁。
卡尔扎伊眼神狂热地凝视着吕真:“东方人,你真是最好的祭品!简直是真主赠与我们的礼物……整片国土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无数双眼睛注视而来,却没有一人说话,空间中回响着卡尔扎伊一个人的声音,气氛异常的诡异。
吕真看向卡尔扎伊,平静说道:“不,还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卡尔扎伊微笑道:“你说的是长者?长者当然适合,但是以长者的声望,现在却又是最不适合的人物……如果我们的马赫迪再现,你说长者将会以什么姿态去面对马赫迪?”
“只要长者虔诚地拜服在马赫迪之下,那么在这片国土上,其他人还有什么借口不服从马赫迪?长者,我期待马赫迪征服他的心灵……”
“东方人,虔诚地向真主祈祷,感受真主的伟力,为真主奉献身躯才是你的正道,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与马赫迪合一是你的无上荣耀。”
“既然是无上荣耀。”吕真冷冷说道,“那么最适合这个位置的应该是你。”
卡尔扎伊一怔,既而失望地摇了摇头:“与马赫迪合一的无上荣耀,何止是我想要?我身后的无数人都想要……可惜,最适合的人是你。”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从狂热的信众中挤出,躬身把手里的圆盘交给卡尔扎伊。
“做得不错。”卡尔扎伊接住圆盘,赞赏道。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受到了极大的鼓励,露在黑袍外的双眼变得与信众一样狂热:“愿马赫迪降世!”
“看到这个了吗?”卡尔扎伊看向手中的圆盘,上面的复杂图案与吕真脚下的有几分相似。
“自你从瓦罕走廊入境以来,杀人不少,伤人更多,这里面的七位就是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你手上的本国修行者,都算是强者……”
他躬身把圆盘放置在图案边界位置留下的凹陷处。
圆盘严丝合缝的镶进凹陷中。
这样的凹陷还有五处,呈圆形分布在复杂的图案边缘。
圆盘亮起幽蓝的光芒。
这光芒好似引信,吕真身下的图案也跟着一点点地亮起来。
一个个狰狞的灵体从圆盘中钻出,向吕真发出无声的怒吼。
有些吕真感觉面熟,有些却完全没有印象,大概就是被他随手打发走的货色。
令他感觉怪异的是,他自己与那些灵体,好像存在一种奇特的联系。
沿着那种联系,其中一只灵体率先撞入吕真的躯体之中,其余的灵体紧随其后,纷纷撞进吕真的身体中。
更多的灰色雾气生成,刺入吕真的皮肤下。
咆哮声直接在意识中响起,冰凉感迅速向全身蔓延,吕真的大脑变得有些昏沉。
他的视线扫过眼前的卡尔扎伊与黑袍女人,直觉告诉他,有些地方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他又无法说清哪里不一样。
见异象发生,那些狂热的围观人群中先是响起一声低低的“马赫迪”,随后是此起彼伏的“马赫迪”。
最终汇成唯一的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马赫迪!”
卡尔扎伊静待这阵狂热的气氛从巅峰跌落,才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呐喊。
场间顿时又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那无数双眼睛中的狂热更甚。
看着吕真仿佛已经不是看着他本人,而是看到了那个即将借助吕真降世的“马赫迪”。
卡尔扎伊蹲下,以食指在镶入凹陷处的圆盘外围画了一个怪异的图案:“你的灵魂可不够,马赫迪降世,必然需要更多的灵魂之力。”
吕真晃了晃脑袋,尽力维持自己的清明:“萨拉也是你们的人?”
“怎么能说是我们的人?正确的说法是,我们与萨拉都是马赫迪的人……萨拉从长者的禁锢中脱离,奔向马赫迪,是我们,也是真正的马赫迪对邪道的胜利。”
卡尔扎伊起身:“如果没有萨拉,我们怎么可能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把你牢牢地掌控在手里?所以,我一直认为,萨拉是真主赐予我们的礼物,与你一样。”
他闭上眼睛,好像在感应什么。
“来了。”片刻之后,他再睁开眼,向吕真身后看去。
另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匆忙赶至,从人群中挤入,把另一块一模一样的圆盘交到卡尔扎伊手上。
吕真低下头,看着地面越来越亮的图案:“你们的马赫迪已经消失一千多年,你相信你们最终召唤出来的一定是马赫迪?”
听到吕真的话,正准备将下一个圆盘放入凹陷的卡尔扎伊抬头看向吕真:“马赫迪是隐遁而去,并不是消失,我们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召唤马赫迪,凡人何来的资格召唤马赫迪?我们做的,不过是接引马赫迪的意志降临。”
“你们的马赫迪是什么存在?接近传说中的神?”吕真问道。
他的眼神中只有纯粹的好奇,好像只是在单纯的与卡尔扎伊探讨这个问题。
在这种环境下,依然没有一点负面情绪生出的双眼让卡尔扎伊呆了呆。
他见过无数人,有虔诚的真主的信徒,也有伪信者,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在经历真主的考验时,还能保持这样的纯净眼神。
“你的灵魂剔透晶莹,没有一点杂质,即使在无数信徒身上,我也没有见过谁有你这样的眼睛……”
“这就是你那么年轻,却那么强大的秘密吗?除了真主,谁还能创造这种奇迹?每在人间多活一分,我对真主的信仰就更加坚定一分。”
卡尔扎伊虔诚地把圆盘放进位于吕真左侧的凹陷内。
与之前一样,圆盘严丝合缝的镶入凹陷中。
吕真忽然真诚地说道:“真主……你们的神如果真的存在,我其实很想去见一见,即使没有你们的行动,我也想去见祂。”
既然东方传说中的仙神已经消失无踪,那些羽化者也难觅踪迹,那么这位号称常有神迹昭示世人,拥有无数信徒的真主究竟是否存在?
如果存在,那么祂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求道、求道……即使数十载悟道,又哪里及得上一见神明之所得?
在玉珠峰上历经轮回之后,吕真与大法王有过短暂的合于道的经历。
但是正如大法王所说,自那个特殊经回归正常之后,他现在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以第三者的视角去观看自己的经历。
即使他的心境在不经意间变得更为超脱,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存在许许多多的疑问没有解答。
曾经,他向老天师请教过某些问题,但是老天师没有给他答案。
在合于道的短暂经历中,他已然知道身具几百年智慧的大法王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如果能够一见这位真主,或者真主的使者,那么他心中存在的许多问题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求知欲大盛,近乎疯狂,吕真的双眼却依然平静无比。
“真主的神迹无时无刻显示在你的眼前,你为何还会怀疑真主的存在?”卡尔扎伊温和道,“假设没有神,那么我们的信仰算什么?我们能够感受到的,以信仰和我们相连的那个无上存在又是什么?”
“你的灵魂拥有远超常人的纯净,对于真主更为亲近……去吧,去见真主的使者,就当知真主的伟大!”
圆盘缓缓亮起。
吕真脚下的图案随之变得更为明亮,在他的双眼中映照出一片幽蓝。
七只灵体从圆盘中出现,与原先的灵体一样,向吕真狰狞地咆哮一声之后,纷纷撞入吕真体内。
身体的温度再降,吕真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去,变成了绛紫色,看起来已经与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脑袋变得更为昏沉。
浑浑噩噩间,有杂乱的声音响起。
像是无数个人在他耳边大喊,让他无法听清楚那些人喊的是什么。
可是自他的身躯之中却升起一个意志,令他一定要听清楚那些声音喊的是什么。
那些声音似乎对他感受到的意志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嘈杂的声音逐渐合一。
吕真听清楚了,那是——马赫迪!
他的意识随着声音不断上升。
卡尔扎伊与狂热的信徒变成了他在俯视下看到的景象。
他自己的躯体也成了陌生的第三者。
现在他的状态非常奇特。
失去了情绪与理智,完全以见证者的姿态看着眼下的一切不断的缩小。
穿透屋顶,吕真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寺院。
他已经没有了惊讶的情绪,看一切都好似理所当然。
意识继续上升。
下面的圆顶寺院不断缩小。
映入眼帘的街道与房屋也在缩小。
整座努里斯坦城的轮廓缓缓出现在吕真的视野中。
一个将整座努里斯坦城都囊括在其中的巨型复杂图案也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看见了处于努里斯坦城某一处的阿拉维,也看见了阿拉维身旁的萨拉。
但是他知道那不是萨拉的真身。
视线扫过,他在距离阿拉维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身材曼妙的背影。
房屋将这个背影与阿拉维隔开,挡住了彼此的视线。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想法——这才是萨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吕真知道,这就是事实。
视线继续上升,吕真看见了进城没多久就看见的那位少女“家妓”。
她此时正在祈祷。
不止少女。
有残疾者在祈祷,有失明者在祈祷,在寡妇在祈祷,有孤儿在祈祷……
无数密密麻麻的声音由无至有,由小变大,最终汇聚成唯一个一句话——马赫迪!
脑中轰鸣一声,仿佛穿越了某个特殊的空间,吕真意识中的声音消失不见,陷入了绝对的静谧之中。
凌乱的片段闪过,不属于吕真的灵魂在他体内凝聚,好似生成了另一个用于承载意志的灵魂。
某一刻,那些拼凑成的灵魂消融进了的意识中,一个隐隐的想法在他的心中产生:他就是马赫迪,隐遁了九百多年的马赫迪!
可是,他是吕真……
意识中立即生出严重的排斥情绪,压制住了那个马赫迪的意识。
恍惚之间,混乱的人影出现在吕真的眼前。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卡尔扎伊与那个罩在黑色头巾下的女人正以远超之前的虔诚目光注视着他,似乎已被狂热感染,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而卡尔扎伊身后的那些狂热教徒已经匍匐在地,低声诵念“马赫迪”。
“马赫迪的意志……那是马赫迪的意志!”卡尔扎伊喃喃说道,“东方人,你感受到……马赫迪的无上意志了吗?那是马赫迪……隐遁了九百年的马赫迪!”
他身边的女人在狂热下,首次开口说话:“最后的审判即将到来,公理、正义即将降临人间!”
意识中的晕眩让吕真有些恍惚:“马赫迪……可惜没有见到。”
分裂出的马赫迪意识虽然微弱,吕真却感觉到那个意志似乎存在一些问题,至少与他理解中的神的使者不相符。
但是那个传闻中消失了一千多年的马赫迪难道真的存在?
“东方人,你马上就能见到马赫迪!马上就能与他合一!”卡尔扎伊闭上双眼,狂热说道,“来了,来了……只要五块圆盘都到齐,就是马赫迪降临的时候。”
吕真摇了摇头:“可惜我不想成为马赫迪,我只想和他谈谈……”
“东方人,与马赫迪合一,是你无上的荣誉,也是不可改变的宿命。”
卡尔扎伊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两块,又有两块……东方人,不要再挣扎,五块圆盘即将到齐,你……”
利器割裂衣服的声音响起,卡尔扎伊毫无征兆地被从胸部位置切成两半。
上半身缓缓滑下,掉落在地上,却不见鲜血。
一个赤裸上身的高大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卡尔扎伊的旁边。
跟在卡尔扎伊身旁的女人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匕在卡尔扎伊的上半身掉落在地上的时候,便刺进了那个身高近两米的庞大身影的肋部位置,随即她的右手被一只巨大的利爪抓住。
另一只利爪切开空气,似乎连空间也同时切开,自女人的脖子上切过之后,女人不再试图拔出匕首。
她的视线微动,与一双漆黑似黑洞的双眼对视在一起。
“马梅尔……”
脑袋掉落,视线陷入黑暗。
无数双眼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转折发生,没有一人反应过来,卡尔扎伊与女人便那么简单的死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骤然转身,手中的利爪切在吕真身下的地面上,像是切豆腐块一样,将地面切成数块。
束缚吕真的灰色雾气消散,吕真走出身下的复杂图案。
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不见,他又感受到了丹田中澎湃的炁。
视线扫过呆滞的信徒,吕真问道:“有人想去见神么?”
没有人回答。
吕真忽然看向卡尔扎伊的尸体。
“差点被你杀死……”
开始的“差点”是从卡尔扎伊的上半截身体上传出,但是后面几个字却是从拥挤的信徒中传出。
地上的两段尸体如同幻象一样消失不见,另一个卡尔扎伊在信徒不可置信的目光下从人群中走出。
看向吕真与如同傀儡一样站在吕真旁边的马梅尔,他叹息道:“真主给予我们的考验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吕真诧异:“是幻象?”
“不。”卡尔扎伊摇头,“是真主的力量!”
“东方人,你的抵抗只是徒劳,这一切早已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真主所注定。”
……
灰色雾气变得更为浓郁时,阿拉维隐约听到了众多的祈祷声。
他再次摸了摸眼前少女的头发,温和道:“萨拉,我该走了。”
萨拉并不惊讶:“就算长者您找到了在阻止我杀人的情况下,制服我真身的方法,现在您过去也晚了,那个东方人或许已经被献祭。”
“小萨拉,这回你又错了。”阿拉维笑着向身前一指,“你看。”
在阿拉维所指的方向,朦胧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那些东西似乎又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
萨拉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片刻之后,才摇头说道:“长者,您过去也没用,卡尔扎伊早就有所准备,那个东方人还是逃不掉。”
“或许吧。”阿拉维向前走去,“那么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萨拉?”
第两百一十七章 你就是所谓的马赫迪?
“宝儿姐,你确定这里面有东西?”
徐四和张楚岚三人站在玉珠峰以西的大湖边。
山下是一座石山,好像有人生生地将石山砍掉一半,然后在上面挖出了这个大湖。
夜色漆黑,在明亮的手电筒下,湖面水波荡漾,湖水幽蓝,一眼看不到底部,不知道有多深。
如果吕真在这里,那么他就会发现,这里正是他进入石门之后爬出来的地方……
幽深的湖水勾起了张楚岚的深海恐惧症。
站在岸边的他哆嗦了一下:“宝儿姐,你没感觉错?这里的水那么清澈,看起来里面连鱼都没有……”
病殃殃地坐在湖边的冯宝宝指着湖面中央,神色迷茫:“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叫我的名字,不……很亲近……我也说不出来……我想下去看看。”
张楚岚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阻止道:“宝儿姐,这地方没有潜水设备,下去肯定危险,说不定还有什么水怪……”
“有水怪早被切片了。”徐四抽了口烟,“现在确实不是下水的时候,等我们完成任务,可以借一套潜水设备过来,看看湖底究竟有些什么。”
张楚岚皱眉道:“宝儿姐从来没有到过西北,这次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真是奇怪……”
徐四思索道:“宝宝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们甚至连出于什么原理,让宝宝产生这种感觉都不清楚。”
“和这里的神秘联系只有宝宝一个人有,我想只要找到下面和宝宝产生联系的东西,或者弄清楚这个原因,对于揭开宝宝的身世肯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张楚岚点了点头:“除了宝儿姐,整个西北大区都没有人产生过这种感觉……和宝儿姐的神秘身世牵涉在一起,好像有些道理。”
“那么说,这湖里,我们还非去不可了?”
冯宝宝双眼微亮:“和我的身世有关……”
张楚岚笑道:“可能性不小,宝儿姐,说不定下水一次就能知道你的身世了,至少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和以前那些线索关联起来,说不定……”
“先别想太多。”徐四把嘴里的烟拿下,“我们现在必须先赶去西边,回来再考虑这里的事情。”
“唐文龙和西北一个员工还被别人扣押在手上,我们不去接人,那边看起来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
张楚岚啧了一声:“四哥,那个什么昆仑剑仙门做事那么嚣张,连公司的面子都不给……要不咱们过去直接削他们一顿?”
“我也想削他们一顿。”徐四无奈道,“问题是我们削不赢。”
“他们连西北大区的地头蛇都不放在眼里,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这次能够接回人就不错。”
“西北这边现在忙着给玉珠峰事情收尾,我们三人既然千里迢迢跑来,也不能什么事都没做,去看看也没事。”张楚岚担忧看向冯宝宝,“不过宝儿姐,你行么?要不你就留在这边休息,我和四哥跑一趟西边?”
“我行的。”冯宝宝眨了眨眼睛,“我和你们一起去。”
看着冯宝宝苍白的脸旁,张楚岚有些心痛:“宝儿姐,不行你就别逞强,这边其实问题不大,就算宝儿姐你不去也没事。”
他幸灾乐祸道:“反正吕真大佬就快要回国,我们要是交涉不成功,那老家伙还是不放人走,那就等吕真大佬回来和他们交涉,他不是口口声声要找吕真大佬吗?”
“我们要是能够处理,当然最好,处理不好就按照他们说的办。”徐四看向越来越近的车灯,“我们该走了。”
……
脸色苍白的唐文龙双眼愤怒地盯着盘膝坐在车顶上的老者。
大风吹动了老者的衣衫,却没有吹动老者丝毫,在夜间骤降的温度下,老者依然穿着那一身粗布麻衣,身上却没有一点反应。
他就好似一个永恒盘膝在此处的雕塑。
但是无论是唐文龙,还是他身边的哪都通员工都知道这老者不是一个雕塑。
“这位前辈,事情的原委,我们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
唐文龙强忍怒火,不知道第几次开口说道。
他的四肢与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细小的伤口,应是利器所伤,不深,但是均已见血。
有的伤口已经止住鲜血,变成了暗红色,有的还在留着鲜血,显然是刚受的伤。
“就算你隐居深山,以往不知道那个马梅尔是什么人,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向你解释得清清楚楚,那个马梅尔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残之人,在西北边境一带杀了不少人。”
“可是在他身受重伤之际,却有人去助他,前辈,平心而论,你认为那么一个人废了他不该吗?”
老者沉默盘坐,好像没有听到唐文龙的话。
唐文龙看了眼身边的哪都通员工,挪动了一下身体,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前辈,你知道我身边这位是哪都通的员工,你把他扣押在这里,现在哪都通应该已经派人过来交涉,你就不怕与哪都通交恶?”
老者还是无动于衷。
碧绿的毒炁出现在唐文龙的右掌上:“前辈,不是我说,你门派晚辈做了这事,被废了也是他罪有应得,我们没杀他,已经是对得起你们剑仙门,你为他做这些糊涂事,值得……”
一束洁白如雪的剑气闪过,唐文龙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向自己的右掌,一道伤口把他的手背分成了两半,鲜血顿时从伤口冒出。
剑气要是再往下,就能轻易地把他的右掌切成两半。
唐文龙心中暗叹一声。
他与老者的实力相差太远,即使他已经全神贯注地看着老者,依然只是看到了老者把手掌放在腰间的短剑上,却没有看清老者是如何出剑,甚至连老者究竟有没有出剑也不知道。
更为诡异的是老者锋锐的剑气,并不刺眼,但是一旦出现,唐文龙就无法躲避。
尽管以身上的伤口为代价,他已经试探了老者的剑气不知道多少次,并且明明已经看清了老者的剑气的轨迹,却仍然无法躲避老者的剑气。
而且迄今为止,唐文龙尚未见过老者全力出手,连老者的短剑是什么样子也没有见到。
他自身的实力与老者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加上身边的那位哪都通员工也是一样。
卸掉提起的那口气,唐文龙不再尝试与老者交手:“前辈,我知道你想见废掉你门中弟子的吕真,但是没必要扣押我们……那么做,两边的面子都过不去,小事也会闹成不可开交的大事。”
“话又说话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不去找吕真,吕真也会来找你。”
就在唐文龙以为老者不会说话时,他听到了老者自天黑后说出的第一句话:“陈如鹤是我唯一的弟子,也是……唯一的亲人。”
沉默片刻,唐文龙轻声说道:“那些死在马梅尔手上的人,又是谁的亲人?如果这次让马梅尔逃走,那么下次又会有多少人失去亲人?”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这次出来,只是我个人的事情,和门派无关。”
……
马梅尔消失在原地。
没有任何时间间隔,消失的马梅尔已经出现在卡尔扎伊的背后。
利爪无声地从卡尔扎伊的身躯上划过。
狂热的信徒看着卡尔扎伊被切成两半,混乱地惊呼起来。
吕真却没有看向卡尔扎伊的尸体,而是警惕地注意四周。
在全性攻山时,他顺手杀了那个哭丧男之后,得到那男人与灵体相关的巫术,就已经尝试着结合拘灵遣将,以灵体去操控活人与尸体。
现在他的修为更为高深,意志更为纯粹,对于巫术也有一些新的领悟,所以在以灵体操控尸体上也比之前更为灵活,距离也要更远。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他就在杀了马梅尔后,顺手在马梅尔的身上做了些手脚。
如今,在他的控制下,马梅尔虽然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但是实力却没有比生前弱上多少。
甚至在成为尸体之后,失去了对死亡以及受伤的担忧,现在的马梅尔比之活着时还要更加危险几分。
可是他的对手却是处于不明状态的卡尔扎伊。
即使走出了那种灰色雾气的束缚,吕真还是感到有些压抑。
整个空间仿佛正在被某种不明物质填满,虽然以肉眼看不见,但是那东西已经让现实中的吕真感受到了压迫感与危险感。
这是马赫迪的意志么?
吕真感受着让人窒息的压力。
卡尔扎伊既然能制造出如此的异象,那么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的死去。
“真主无所不能!”
地上的尸体如同幻象一样消失不见,另一个卡尔扎伊仿佛穿越了时间,从尸体消失的地方走出,就连被切开的衣服都变得毫发无损。
他脸带虔诚,再次说道:“真主无所不能!”
似乎与整座城市具备了某种奇特的联系,卡尔扎伊的身影散发出神圣的光芒。
卡尔扎伊再一次死而复活,仿佛记载于经文上的神话故事再现,瞬息点燃了现场的气氛,狂热的信徒同时高呼:“真主无所不能!”
马梅尔再次出现在卡尔扎伊的身后。
眼中无法形容的瑰丽色彩闪过,吕真在马梅尔出手的瞬间,已经掠到卡尔扎伊的身前。
他的左手向卡尔扎伊探出。
卡尔扎伊忽然消失在吕真的眼前。
四周的场景骤然变化。
吕真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镌刻着种种扭曲灵魂的大门,他不是在门外,而是在门内。
火焰熊熊,哀嚎不断。
石头与人像蜡烛一样被点燃,成为巨大的火炬,照亮了阴暗的门内。
不管那些“蜡烛”怎么挣扎,怎么求饶,都无济于事,只能等待火焰把他们一点点地燃烧殆尽。
浓烟呛鼻,炎热瞬间便将吕真的头发炙烤得卷曲起来。
无尽的哀嚎声传来,数不尽的火把被点燃,一望无际的空间内,仿佛传说中的地狱。
吕真与身边的马梅尔好似在一瞬间就从寺院之中被卡尔扎伊放逐到了地狱之中。
“对于愚昧的非信者,等待他们的只有真主的狱火……”卡尔扎伊出现在吕真身前的几丈外,张开双臂,虔诚道,“欢迎来到真主的地狱!”
马梅尔消失在原地,在卡尔扎伊身后落下,手中利爪还没抓到卡尔扎伊,忽然自身如同那些被点燃的火把一样,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马梅尔像折翅的鸟一样,颓然落地。
躯体内传出惨烈的哀嚎,马梅尔的身体与衣服没有被烧毁,那层火焰像是从他的灵魂中燃起。
这哀嚎只持续片刻,就消失无踪,马梅尔躺在原地,不再动弹,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马梅尔一“死”,那些狂热的“真主无所不能”的喊声又隐隐地传到了吕真的耳朵里。
吕真发现自己彻底失去了对灵体的感应,好似刚才的灵体已经被刚才的火焰烧成了虚无。
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如果是虚幻,那么马梅尔体内的灵体为何被烧毁?
如果是真实,那么地狱真的存在?
吕真走到马梅尔的尸体前,认真地打量了马梅尔片刻,确认马梅尔体内的灵体确实消失不见。
意识中传出炙烈的痛感,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即将被点燃。
上丹田之中,那被吕真短暂压制的四色之炁骤然爆发而出。
哀嚎的地狱陷入了静止。
瑰丽的四色之炁如同无处不在的炫目星光一样,一出现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无处不至,无物可挡……
地狱之火瞬息熄灭,大门之中陷入了绝对的静谧。
隐约传来的“真主无所不能”的狂热喊声也消失不见。
灵魂中被炙烤的感觉消失,吕真脸色一白,却站立不动。
眼前那扇镌刻着扭曲灵魂的大门还没有消失,那么意味着事情还没有结束。
有些棘手……吕真皱眉。
他上次使用四色之炁时,瞬息便重创了马梅尔与那个黑袍胖子,让他得以当场杀掉那个胖子。
可是,在这诡异的地方,他的四色之炁也只是熄灭了一些“火把”,根本没有伤到卡尔扎伊丝毫。
吕真不认为卡尔扎伊有如此强大的实力,那么自然就是努里斯坦城的诡异。
想起将整座努里斯坦城都囊括在其中的壮丽的复杂图案,吕真知道,这里诡异的地狱非人力能敌。
“挣扎无用,与马赫迪合一才是你的最终归宿。”卡尔扎伊再次出现在吕真身前。
“我承认你的实力很强,但是你一人就毁灭了一层地狱,不愧是能轻易地杀了马梅尔的人……可是,这里的地狱,还有七层!”
卡尔扎伊的话音落下,地狱的“火把”再次燃起,重新照亮了整个地狱空间,那些消失的惨烈哀嚎也同时响起。
铁链拖地的声音中,一个散发着神圣光芒,看不清模样的神人向吕真走来。
祂身后拖着的铁链有七十臂长,贯穿一个个戴上枷锁的男男女女。
在悔恨的求饶声中,他们被拖着从毒风和沸水中经过,处于黑烟的阴影下。
只看一眼,吕真却已经看见了他们的未来——
他们将被铁鞭鞭打,穿用沥青制作的衬衣,不能睡眠,得不到饮料,喝的只有难以下咽的“沸水和脓汁”……
------题外话------
月底了,求张月票!
我再去码一章,凌晨或者明天早上更新,尽快把这里写完。
崩溃了,被吞了快两千字,本来已经写成大章了,妈的……
作家助手真垃圾。
先发出来,我再写。
奔溃
第两百一十八章 杀光努里斯坦城内的信徒又如何
这些信息既不是有人以语言传达,又不是以画面让吕真知道,而是直接将这些信息刻进了他的脑海中。
故而他不仅知道这些人的结局,也知道铁链最后一个位置是为他而留。
如果他不皈依真主,那么就会与这些伪信者一样,在地狱之中受到永世的折磨。
神人速度不慢,一步一步而来,每一步踏下都有烈焰相随,令人惊悸的压迫感却已经先一步到来。
这种气势绝非人力所能敌。
如果这一切不是幻觉,那么这位定然就是出现在地狱之中的神人。
可是在面对这位神人时,吕真的双眼中却不见一丝惊慌。
“外面的那些信徒,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吕真忽然问道。
在神人出现的刹那,传来的的“真主无所不能”的喊声已近癫狂。
卡尔扎伊出现在吕真不远处:“皈依真主,与马赫迪合一才是你的正道,否则你只有沉沦真主的地狱之火,永世遭受折磨。”
吕真平静说道:“那些信徒应该不是简单的见证者,你让他们来寺院之中作为见证,应当是为了用异象刺激他们,令他们的信仰陷入更为狂热地境地,并以他们癫狂的信仰去与你们所谓的马赫迪建立联系。”
“你很聪明。”卡尔扎伊夸赞道,“经历过后就能看出细节……马赫迪确实需要信仰作为他现世的坐标。”
他张开双臂,神情更为虔诚:“信徒的信仰越是癫狂,马赫迪的意志就越是清晰。”
“你感受到了么?弥漫与空间之内,无所依凭的祂需要一个承载者,去承载祂的意志。”
吕真忽然笑了起来:“原本你们选中的目标是我,可是我逃脱束缚之后,你们的仪式没有完成,我的灵魂加上体内两个圆盘的灵魂也不足以承载祂的意志……眼下整座努里斯坦城都没有合适的承载者。”
看着吕真莫名的笑意,卡尔扎伊的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安。
他收敛神态,看向吕真:“你想说什么?”
随着他的不安产生,拖拽着铁链前进神人速度骤然加快,已经到了吕真的三丈外。
吕真已经能够看清神人手上生锈的铁链。
但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
“我说过,我其实也想见一见你们的真主,或者马赫迪,不过不是以你们所说的合一的方式。”
吕真伸手向自己的胸口一抓,一只只漆黑灵体出现在吕真的手中,被他揉成一团拳头大小的黑色球体。
球体之上,诸多扭曲的脸孔闪过,对吕真发出无声的咆哮。
“马梅尔应该没来得及告诉你们,我其实在灵魂一道上有些造诣。”
拿出从马梅尔身上得来的两个圆盘,吕真将之随手捏碎。
更多的灵体从破碎的圆盘中飘出,还想沿着那种联系进入吕真的体内,却被他以拘灵遣将控制着融合进入了手中的球体。
如果没有拘灵遣将,他绝对无法在自身与这些灵魂存在那种特殊联系的情形下,做到强行操控灵魂。
吕真手中的球体迅速膨胀到人头大小。
一共五个圆盘,如今四个圆盘的灵魂,近三十人的灵魂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究竟想要挣扎到什么时候?”看着吕真的一举一动,卡尔扎伊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超脱了他的掌控。
拖着铁链的神人已经来到吕真身前,依然看不清面目。
手中锈迹斑斑的铁链缓缓刺向吕真的胸口,就要将他与铁链上受罪的男男女女串在一起。
即使铁链还没有刺到胸口上,吕真便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灼痛感。
“原来你真的无法出手,只能借助这所谓的地狱的力量……”
吕真没有看向神人。
铁链即将刺入他的胸口时,他平静地将手里的灵魂按在了马梅尔的胸口上,然后抬头看向脸色大变的卡尔扎伊:“马梅尔的躯体,加上近三十个强者的灵魂之力,现在是最合适的承载……”
他的声音忽然消失。
神人、地狱的火焰、卡尔扎伊,以及吕真同时定了片刻,然后时间恢复流动。
吕真眼前的神人与铁链上的众人同时化为火焰汇入卡尔扎伊体内。
然后,整座地狱之中的火焰向卡尔扎伊涌来……
瞬息之后,劈天盖地的火焰消失在马梅尔身上,地狱消失不见。
吕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寺院之中,他的右手正按在马梅尔的胸前,身前不远处是脸色苍白的卡尔扎伊,身后是那个被马梅尔所杀的女人。
在卡尔扎伊的背后是狂热的信徒。
壮观又令人惊惧的地狱景象令他们为之沉迷,对于马赫迪的信仰已经到了癫狂的境界,此时被震慑的心神还没有回归体内。
忽然,寺院之中凭空起了一阵微风,从所有人的灵魂之中刮过,最终进入地上的马梅尔的身体之中。
这一刻,不止是寺院中,整座努里斯坦城中祈祷的平民皆是感受到了这阵从灵魂中刮过,去往寺院的的灵魂之风。
所有人都感受到整座努里斯坦城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在众多灵魂进入马梅尔的体内之后,吕真就失去了对于这些灵魂的感知。
到灵魂之风刮起的瞬间,吕真忽然感觉到马梅尔体内混杂的灵魂似乎在合成一体。
然后,他听到了马梅尔的胸口处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活了……吕真下意识地看向马梅尔的双眼,便看到一双神光耀耀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是马梅尔,而是马赫迪!
高妙、浩瀚、沧桑……祂仿佛从时空中走出,降临在了马梅尔的尸体上。
“马赫迪……”
即使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卡尔扎伊的预料,但是在感受那令他的信仰之心震撼的意志降临之后,他的意识仍然被震惊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马赫迪……
隐遁近千年的马赫迪……
即将带来公理与正义的马赫迪……
给与恶人惩罚,给与善人奖励的马赫迪……
祂是如此的吸引目光,凡是心怀信仰者都能感受祂的意志的神圣与高贵。
只要看到现在的马梅尔的眼睛,凡是信仰伊玛目者都能确定,这个意志就是马赫迪!
除了马赫迪,还有谁具备如此神圣的双眼?
然后,在卡尔扎伊与无数信徒的见证下,作为人类的吕真对来自真主的马赫迪说了第一句话。
“你就是马赫迪?”他说。
语气中既没有信仰,也没有敬畏,只有纯粹的好奇。
这种好奇情绪意味着平等,让卡尔扎伊与信徒本能地生出反感。
人怎能与马赫迪平等?
但是马赫迪面前,如此卑微的他们不敢喧哗,不敢愤怒,甚至不敢呼吸。
只要在马赫迪的允许之前做出任何动作,对于马赫迪似乎都是某种亵渎。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在寂静中倾听马赫迪即将发出的神圣言语。
这与经文一样重要的东西,只要倾听到一个字就足以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正道,知道真主的天堂在何处。
但是他们终究也没有听到马赫迪的只言片语……
有点不对……吕真看着“马赫迪”的双眼。
里面显露出来的意志虽然浩大,但是却呆滞冷漠,透出一股死板,不像是活人。
“马赫迪”的嘴巴僵硬的张开,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然后从四肢开始化为飞灰,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仿佛埋藏了千年的脆弱古物,一见到空气,进入别人的视野中便迅速的腐坏。
卡尔扎伊与众多信徒一直看着“马赫迪”完全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件裤子,尽皆失语。
经历了马赫迪出世,即将为他们带来公道的激动之后,立即又见证着马赫迪死去,所有人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许久时候,才有人说道:“他……是他!他杀了马赫迪!”
说话之人似乎忽视了一件事,倘若马赫迪是他们所说的真主的使者,那么又岂能被人杀死?
他的话让压抑的情绪有了发泄口。
立马有人喊道:“他杀了马赫迪……为马赫迪报仇!”
信徒汹汹,拥挤着冲向吕真。
“杀了他!为马赫迪报仇!”
“报仇……”
“一定要杀了他……”
看着那一张张扭曲的脸孔,吕真起身。
为什么会失败?
吕真疑惑,是马赫迪不存在,还是这个所谓的仪式出现了问题?
他其实也不想马赫迪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去,甚至于连身份都没有确认。
如果这位真是马赫迪,那么自然能回答他许多问题,甚至于告诉他,真主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无论是马赫迪,还是真主,如果有一个存在能够回答他心中的疑惑,那么他愿意去面对任何后果。
……
灵魂之风刮过之时,阿拉维与萨拉同时停住脚步。
阿拉维闭上双眼感受片刻,然后看向身前百米外的寺院,轻声道:“他们已经开始了。”
萨拉双手紧握:“长者,他们一定会成功的。”
“除了真主,谁敢说一定呢?”阿拉维笑着继续向寺院走出,“萨拉,你也不必太过执着,方法本来就是从国外传来。”
“代价太高,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尝试,反而让你们在国内尝试,能否成功,令隐遁的马赫迪现世,他们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萨拉说道:“长者,但是尝试的选择是我们自己做出的,努里斯坦内所有的信徒都不会后悔。”
“选择是你们做的。”阿拉维拍了拍萨拉的脑袋,“但是萨拉,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如果真的使隐遁的马赫迪现世,那么那个国家的皇室该何去何从?他们会把权利移交给马赫迪?还是马赫迪凭实力去夺取。”
萨拉坚定道:“长者,马赫迪一旦现世,那么就会带下公义,所有人就会理所应当地听从于他。”
“是的,所有人应该服从公义的马赫迪,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个盾隐的马赫迪的话。”长者笑着摇头,“但是萨拉啊,你要知道,在我们这片土地上,那些高高在上者往往是最虚伪之人,他们贪财好色,心中只有利益,却装作虔诚之人,即是先知所说的伪信之人。”
“你认为,在那个国家,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是什么样的呢?会是遵循真主的正道行事,不违背任何戒律的人么?”
“萨拉,你心中已经有答案……马赫迪若是出现,恐怕最先要下地狱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皇室与政治家。”
“不会的……”萨拉脸色苍白,“长者,他们或许……”
寺院内忽然想起嘈杂的声音,打断了萨拉的话。
相隔几十米,萨拉与阿拉维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寺院里的喊声。
“他杀了马赫迪”一传出,萨拉的脸上最后一点的血色便消散不见。
“不可能!不可能……”萨拉怔怔跑向寺院,“我们准备得那么充分……不可能失败!那个东方人不可能反抗真主的意志。”
阿拉维摇头:“如果那真的是真主的意志的话,那自然没有人可以反抗。”
萨拉跑到寺院门口忽然停下,转头看向阿拉维:“马赫迪的意志分明已经降临,为什么会失败?长者,您也感受到了马赫迪的意志对不对?”
听着寺院混乱的声音,阿拉维叹息一声,残忍说道:“萨拉,可是马赫迪如果真的是你们所说的那样是真主的使者,再现于世间,那么祂应该给世界带来和平,而不是争斗与厮杀。”
“长者,马赫迪一定会降临!”萨拉的牙齿紧咬嘴唇,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身体缓缓向后倒下,双眼迅速失去身材。
“你……”措不及防的阿拉维抱住少女的尸体,神情变得无比痛苦,“萨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长者,萨拉知道。”
轻柔的声音响起。
一个少女从阿拉维身后的街道上走出,露出一张没有瑕疵的中亚人的脸孔。
她的身形曼妙修长、腰肢挺直,有力却不失女性的柔美,身上的每一条曲线都美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仿佛是真主有意勾勒出的完美曲线。
但是无论是那张脸,还是少女的身形曲线,都比不过少女的那双眼睛更吸引他人的心神。
这是一双见过一眼就再也无法忘怀的眼睛,清澈如深潭,当中又内蕴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悯色彩。
在这双眼睛之下,即使少女只穿着一套简单的并不花哨的传统服饰,也穿出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气质。
女人的柔美与刚强,性感与圣洁在少女身上达成了完美的统一。
这就是传闻中从来没有人见过真面目的千面人萨拉。
萨拉一出现,自阿拉维手中变成尸体的少女身体中飞出一个灵魂,跃入了萨拉的身体中。
阿拉维深深地叹息一声,再次问道:“萨拉,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需要灵魂力量,去承载马赫迪的意志。”萨拉柔声说道,不忍的双眼变得坚定下来,“长者,我们有备用计划,如果那个东方人不成功,那么就从我开始,一个一个地尝试,直到马赫迪降世为止。”
“为了马赫迪,他们自愿奉献自己的灵魂……长者,您阻止不了我,因为您不可能阻止努里斯坦那么多人去死,这是想要结束马赫迪盾隐状态应该付出的代价。”
说话间,又一个灵魂从街道上飞出,钻入萨拉的身体中。
萨拉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以至于向后靠在墙上才稳住身形,但是她的神态却更为虔诚:“长者……我距离,马赫迪更近了,我……将与马赫迪合一……带来公理与正义……”
“萨拉,不能再死人了!”
阿拉维的神情更为痛苦。
他不忍看向萨拉,而是走入了寺院之中。
……
狂热的信徒大多都是普通人,就算来得再多,也无法对吕真造成多少麻烦。
最先冲来面色扭曲的的信徒以更快的速度砸回,撞倒一片信徒。
金色光芒亮起,吕真暴力地撞入信徒之中,所过之间人影纷纷向后飞出。
两只金黄色的大手撞开信徒,吕真的右手探出,向前抓向卡尔扎伊的脑袋。
卡尔扎伊只是静静地看着吕真的手掌抓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脑袋轰然炸开,却没有鲜血流出,好似只是一个幻想炸开了一样。
吕真深吸一口气。
无数的白色雷光从他的身上冒出,如潮水一样,闪烁着向四周扩散,将大半个寺院都笼罩在了里面。
吕真身边的信徒纷纷发出惨叫,然后浑身僵直地倒地,在他身边清出很大一块空白区域,几乎将寺院内的信徒清空。
剩下不多的几十个信徒站在雷电笼罩之外的区域,即使心中陷入狂热状态,一时也不敢靠近吕真。
要把雷电扩张到这种程度,自然不及雷电集中之时的威势,但是对付普通人以及修为不高的普通人,那是绰绰有余。
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的卡扎伊尔再次出现在不远处,被早就有所准备的吕真一把抓住脖子。
“看来地狱被破,对你的影响不小。”吕真淡淡说道。
那个马赫迪再现,除了灵魂与躯体之外,必然还需要另外的更多的东西,否则怎么可能支持一个所谓的真主的使者现世?
吕真早就有所猜测。
只要马赫迪复活,那么自然要汲取维持自身存在的东西,所以便将地狱吸取了个干净,致使卡尔扎伊也受到了反噬。
“只要努里斯坦城不破,我很快……很快就能恢复!”卡尔扎伊苍白的脸色在吕真的手掌下迅速充血变红,“而你……不管怎么样,都逃不掉!”
“是吗?”吕真的手缓缓地收紧,“如果我杀光你们的信徒呢?你们还能召唤出所谓的马赫迪么?”
双眼翻白的卡尔扎伊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你们要我死,我为什么不敢?”吕真扫向剩下的几十个信徒,“难道只能你们杀我,而我不能杀你们?”
那些信徒看着他手提卡尔扎伊看过来,顿时心里直冒寒气。
以他们的坚定信仰,这就算面对死亡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问题在于,在信徒的眼中,真主的使者马赫迪死在了吕真的手上,现在,那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卡尔扎伊好像也要被活生生地掐死了……
这是真主之敌!
比经文中描述的所有背信者都要可怕的魔鬼!
恐惧让他们不断地后退。
“魔鬼!他是魔鬼……”
“他杀了马赫迪,又要杀卡尔扎伊……”
“这是真主在惩罚我们,大家一起上,就算是死,真主也会……”
几道如意劲之后,剩下的信徒像是受到惊吓的羊群,将场面变得更为混乱。
有人喷血倒地,有些四处躲避,还有人向吕真冲来。
但是这几人终究没有冲到吕真身边。
阿拉维突兀地出现在信徒与想要动手的吕真身前,缓缓说道:“都收手吧。”
吕真转头看向阿拉维,皱眉道:“他们要杀我,您……让我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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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 马赫迪降临?七年预言
阿拉维叹息道:“该结束了。”
“您以什么方式结束这里的事?”吕真松开手,仍由卡尔扎伊的尸体掉落。
卡尔扎伊的尸体一落到地上就消散无踪,几米外又走出一个脸色更为苍白的卡尔扎伊,身形迅速由虚幻变为现实。
“马赫迪不出现,这里的信众怎么可能接受?”卡尔扎伊双手张开,“长者,您感受整座城市的信仰了吗?感受到马赫迪的伟大意志了吗?如果见不到马赫迪,您认为这件事能结束吗?”
他看向阿拉维:“长者,您现在只有帮助我们迅速拿下身为异教徒的东方人,才是真主的正道。”
剩下不多的几个信徒确认到来的是长者后,像是见到了救星,激动地匍匐在地:“请长者帮助我们,消灭东方而来的异教徒!”
吕真冷漠地看着匍匐的教徒与长者。
他已经动用过四色之气,现在混乱的上丹田还没有恢复,再次动用四色之炁会对他自身造成极大的压力。
在卡尔扎伊陷入虚弱时,他可以压制卡尔扎伊,甚至于以努里斯坦城的信徒来威胁卡尔扎伊。
召唤马赫迪的意志需要以信徒的信仰为引,只要令这些信徒的信仰在恐惧中变得不那么纯粹,自然就召唤不出马赫迪。
可是阿拉维如果也站在卡尔扎伊那边,成为他的敌人,他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完好无损地走出努里斯坦的把握。
但是在他的全力发挥之下,这里又能有多少人活下去?
在极度的危险下,他变得更为戒备。
但是阿拉维的态度却出乎了吕真的意料。
“找到了……”
阿拉维突然向前一步,右手伸出,五指摊开,一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牙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当牙齿出现在阿拉维手中之时,整座努里斯坦城瞬时变得更为清晰,好像找回了更多的存在感。
如果以俯视的宏观视角去观察整座努里斯坦城,那么就会发现,将努里斯坦城囊括在其中的复杂图案正缓缓变得暗淡下去。
但是在吕真的感知中,只是发现那个之前与他接触过的意志似乎正在消散,已经不再让他感到那么压抑。
可怕的能力……吕真皱眉看着阿拉维。
如果没有对现实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么除了阿拉维自己说出自己的行动,或者把自己的行动展示出来,就没有人知道阿拉维尝试着做了什么,又做了几次。
看到那颗牙齿出现在阿拉维手中,卡尔扎伊脸色大变:“长者,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如果因为您的原因导致马赫迪现世失败,那么您知道会导致什么结局吗?”
他的脸色变得狰狞:“战争!长者,将会有一场巨大的战争发生在这片国土上!而我们的宗教,我们的兄弟姐妹将彻底地发生割裂。”
“不会有战争产生。”阿拉维温和一笑,他再次向前一步,抬头看向天空。
仿佛穿过了屋顶,与无穷高处的某个存在对视在一起,他虔诚问道:“万能的真主,我的所作所为是否合乎正道?”
他的信仰与虔诚极具感染性,就连血色遍地的寺院,在他的虔诚之下,也变得祥和起来。
鲜血、尸体、匍匐在地的信徒、仰视的阿拉维,以及面色变化的卡尔扎伊与皱眉的吕真构成了一副极具史诗感的宗教画卷。
圣洁的光辉从阿拉维手中的牙齿中产生,将阿拉维笼罩在光辉中,让他看起来变得有些虚幻。
灵魂之风再次刮过整座努里斯坦城,消散的意志开始向寺院汇聚。
……
真主,请帮助您无能的子民……第四个灵体进入体内,萨拉的脸色血色全无,嘴唇已经泛紫。
那些灵体均是自愿而亡,但是进入体内还是加重了她身体的负担,与灵魂上的负担。
受那些灵体的影响,破碎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的意识中闪过,既有美好轻松的一面,但更多的却是压抑悲伤的画面。
悲伤、痛苦席卷而来,让她的灵魂不堪重负,在浑浑噩噩之间,几乎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
尤其是在马赫迪的无上意志与她的灵魂初步接触之时,她的灵魂几乎陷入奔溃状态。
脸上露出悲哀的苦笑,萨拉其实明白,无论是心性,还是信仰,她自身都不具备成为马赫迪的意志承载者的条件。
所以他们才会把目标放到那个强大到能够轻易杀了马梅尔的东方人身上。
经过萨拉的考察,她发现吕真拥有远超于常人的坚韧意志与强悍的灵魂,最终才选择把吕真作为第一承载者。
可是现在既然第一承载者已经失败,出自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她所需要做的只是按照计划,成为第二个承载者。
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他只能求助于无所不能的真主……
一个走出的男人,呆呆地看着萨拉的面容,然后缓缓倒下,直至死亡也没有闭上自己的双眼。
萨拉一向不喜欢男人的目光凝视在自己的脸上,但是在这个时刻,她愿意以真主赐予的脸庞给与自愿牺牲者以最后的慰藉。
第五个灵体出现,萨拉却没有将之引入体内。
在她的眼里,努里斯坦城一点点地恢复了色彩,那些已经开始在她身上凝聚的意志又开始散去。
长者,您也做出了选择了么?
萨拉悲哀地看向寺院,却怔在了原地。
在她的视线中,一束神圣的光芒打破了黑暗,从天空中出现,照射在了寺庙的圆顶上……
“失败了?”
站在屋顶上的萨米姆将军远眺城市内最大的寺院方向。
各处不断传来“马赫迪”的声音,但是努里斯坦城却在缓缓恢复原样。
那种压抑感也在迅速消失。
他转头向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军人说道:“做好收拾努里斯坦残局的准备,如果可能,把卡尔扎伊留在这里……”
他的声音忽然消失,在他的余光之中,一束神圣的光芒冲破黑暗,笼罩在了之前他所看的那所寺院之中。
“这是……成功了?”
……
在那束光芒出现的刹那,喀布尔的加尼与最高寺外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男人也一起看向了努里斯坦方向。
虽然他们看不清努力里斯坦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努里斯坦的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会成功吗?”加尼喃喃,身体已经匍匐在地。
……
“卡尔扎伊,你们都错了。”
沐浴在神圣光芒中的阿拉维看起来更为虚幻,仿佛即将从人世间消失,进入真主的天堂。
“既然以信仰为引,那么你们所需要的承载者又怎么可能不需要信仰呢?卡尔扎伊,实际上在这片国土内,只有我最适合成为承载者。”
剩下的信徒已经将头埋在地上,没有人敢直视阿拉维。
浑身颤抖的卡尔扎伊也缓缓跪下,身躯匍匐在地,抬头看向阿拉维,欲言又止。
虽然没有看向他,但是阿拉维却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
“从你们开始实行计划开始,其实结果早已注定。”
他再向前一步,温和说道:“既然想见你们的马赫迪,那就与我一起去见见吧。”
地下被吕真所杀的信徒的尸体中,一个个灵魂飘出,向阿拉维飘去。
吕真虽然没有刻意去杀普通人,但是以他的修为,就算随意出手,还是在无意中杀了不少人。
寺院之外,在萨拉呆滞的眼神中,她身上的灵体也不受她控制地从体内钻出,向寺院中飘去。
与之前吕真面对的咆哮的灵体不同,出现在阿拉维身周的灵体均是神色祥和,不见一点戾气。
所有灵体一一进入阿拉维的体内,阿拉维却没有任何反应,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灵魂之风更为显著,整座城市所有人都隐约听见了那宏大的“马赫迪”的喊声。
阿拉维抬起脚步,向前迈出。
神圣的光芒下,虚无的空中仿佛出现了一级台阶,承载住了阿拉维的右脚。
然后,他的左脚抬起,再向上迈出一步。
“什么时候,厮杀、争斗、鲜血才能从这片土地上消失呢?”
他的声音同时在努里斯坦城中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仿佛阿拉维站在每个人身边,向每个人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与厌倦。
“长者……”寺院外萨拉跪倒在地,心中所有的焦虑与沮丧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安然。
阿拉维的声音发出的时候,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听到阿拉维声音的努里斯坦城居民同时匍匐在原地,口中虔诚地称颂马赫迪。
屋顶上的萨米姆与那个年轻军官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面对如此异象,凡是有信仰者,谁能站立旁观?
在寺院之中,作为见证者,包括卡尔扎伊在内,所有信徒的神情没有变得更狂热,反而与萨拉一样变得安然下来。
阿拉维的声音中似乎具备一种神秘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声音一响起,所有的戾气便消失不见,听到者心中只剩下一片安宁。
就连吕真也受到了影响。
他发现自己的杀意已经完全灭泯,心中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曾经以明魂术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以增强自己的静功,也曾进入过极静状态,但是却与现在截然不同。
在使用明魂术的情形下,他的思维能力会受到影响,但是现在,他的思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心境却进入了他从未有过的安静之中。
种种思绪流过,吕真以前所未有的心境开始审视自己过去的所思所感。
“什么时候,饥饿、伤痛、灾病才能从这片土地上消失呢?”
寺院的圆顶无声地化为虚无,阿拉维拾阶而上,看向神圣的光芒的尽头中那扇隐约显露出来的门户。
漆黑的夜空中好似有无数恶魔在低语,只有通向那扇光明的门户的道路才是唯一的正道,而行走在正道上的阿拉维便是所有人瞩目的对象。
神真的存在么?吕真看着光芒尽头的门户,在震撼之中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阿拉维在寺院上空现身时,努里斯坦城中的“马赫迪”的呼声更为强烈。
整座城市中,每一栋房子、每一颗树、每一只动物似乎都在呼唤马赫迪。
伟大的意志完全汇聚到阿拉维身上,令阿拉维变得更为神圣。
此时,除了吕真这个异教徒之外,安详匍匐的信徒已经没有人敢于直视阿拉维。
“什么时候,痛苦、沮丧、失望才能从这片土地上消失呢?”
天空中的阿拉维越走越高,距离人世也越来越远。
他已经接近了神圣光芒的尽头处的那扇门户。
在强烈的光芒下,吕真已经看不清阿拉维的背影,只能勉强看见,阿拉维伸出了一只手。
无尽的光芒骤然出现,使吕真失去了视觉。
在强烈的刺激下,他已经分不清是光芒太过耀眼的缘故,还是光芒已然消失,极致的黑暗令他的双眼失去视觉。
清凉的液体飘落,像是从天而降的小雨。
视觉迅速回归,吕真看向自己的手掌,的确是下雨了。
在这雨水之下,吕真发现自己混乱的上丹田已经恢复了正常,精神上与肉体上的疲惫,同时消失不见。
成功了吗?马赫迪降世了?
他再次抬头看向空中那个散发着圣洁光芒的阿拉维。
那道光门与神圣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阿拉维一人站立在空中。
此刻,整座努里斯坦城都笼罩在从天而降的细雨之下。
痛苦、疲惫、饥饿……已然从概念上被抹去。
努里斯坦成为了传说中的天堂。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带来神迹的阿拉维。
空中的阿拉维转身,神光耀耀的双眼看向努里斯坦城。
当阿拉维看来的时候,城市中每个人都认为他在看向自己,每个字都是专门对自己而说。
“原来,马赫迪……时间……还没到……”
在无数人的视线中,阿拉维如同之前的马梅尔一样,一点点地消失在空中。
失败了……吕真心中生出惋惜情绪。
这情绪一产生,吕真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寺院之中。
身周好像是一片荒野,身前站着的是令人心生亲近的阿拉维。
这时的阿拉维的身形更为缥缈,与之前的阿拉维气质完全不同。
吕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他只想知道,阿拉维是否见到了马赫迪或者他们的真主。
“您成功了吗?”吕真问道。
“成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功……”阿拉维笑着摇头,“年轻人,你该回东方去了,时间未到……”
又是时间还没到……吕真疑惑道:“您能否告诉我,您所说的时未到是什么意思?”
“七年……你们还有七年时间。”阿拉维的身形缓缓消失,“七年之后,最终审判……”
……
“失败了?”
怔怔看着阿拉维消失的萨拉心中油然生出这个念头,可是在神秘的影响下,她的心中却没有一点沮丧的情绪,只有空荡,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她再次听到那个声音。
“萨拉,你该变得更加坚强,才能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长者!”萨拉恍然转身,看向缓缓走来的长者。
长者的神情还是那么温和,语气里已经不见了之前的失望与厌倦,只有平和与安宁。
但是这个阿拉维显得太过于虚幻,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可是萨拉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长者,您见到马赫迪了吗?或者说,你现在就是……马赫迪?”
“是的,我见到了马赫迪,萨拉,你若是想的话,你也可以见到马赫迪……”
微笑的阿拉维化成一束光芒刺入了萨拉的眉心之中。
“萨拉,坚强起来,以后都交给你了……愿你如我一样热爱这个世界。”
……
“成功了吗?”
最高寺之中,加尼匍匐在地,久久静默。
“加尼,圣物怎能送出最高寺?”
那个熟悉的慈祥声音响起,加尼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双慈祥的双眼。
像是以往无数个日夜一样,就那么和蔼地看着他,看透了他所有的罪恶,却也包容了他所有的罪恶。
加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长者,我……”
长者拍了拍加尼的肩膀:“不要辩解,不要沮丧,也不要忧虑,一切都早已为真主所注定,你所需要做的仅是遵循真主的正道行事。”
随着说话,他的身影一点点变得虚幻。
“加尼,遵循真主的正道,等待便可,时间不远了……”
声音消失,阿拉维也如同幻觉一样消失在加尼的眼前,只在地下留下了一颗普普通通的牙齿。
“长者……”泪水模糊了双眼,加尼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他也许再也不可能见到长者……
……
最高寺外的黑袍人一直看向北方,某一刻,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盯住。
他猛然回头,瞳孔急剧放大。
“长者?!”
阿拉维从黑暗中走出,温和道:“萨利赫,回去吧,此生不要再踏足这里。”
萨利赫没有多说一句话,身形一动,已经向西而去。
“我厌倦的可不是这个世界……”
双眼中满是怀念与留恋,阿拉维走入了喀布尔熟悉的街道上。
……
这一日,不止喀布尔,甚至在最偏远的城市都有人宣称自己见过长者。
可是在这一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真正地见过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