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章 白龙玉佩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而且,自己手下那些暗桩为何不曾及时递来消息?不独放跑了熙阳帝出城,连对方兵临城下也不回报,令得城中举事者耳目受阻,吃下如此大亏?如此,必是都同那泄密之人不无关系。但那泄密之人,同时做到左右敌我行事,令得城门处彼此手下均对其忌惮,凭的又是什么?
原先自然是有些想不通,此刻,想起那池家老五,便也理出了头绪。
熙阳帝既然提前获悉内情,自然可以在外逃之前,预先安排诸卫何时何机开阖城门,方便围剿。但是,莫说熙阳帝其人素来疑心病重,今时今日更怕那诸卫令箭在手,一朝意外脱控,反致自己受噬。便是他果真留下手谕于人行事,又如何避过八门耳目?而自己身边,能够传令挟制城门暗桩,又要位高权重得足矣瞬间左右京城各处城门,且还背叛自己,这样的人,她还真想不出。
可是,她想起了池家老五,随即想起红袖曾诓了他一枚白龙佩来,便在心里起了一个假设。
熙阳帝在她闯宫前合巧逃遁,未必就是临时才得知消息。不管那两河屯兵是不是凑巧自己回过味来,恰于此时进京,只说那川西道至京城,便是急行军也不得两三日便到,自然是有人事先便在调拨军马,并刻意避过了自己一路的耳目。
假设——,那泄密之人熟知自家细节,早对池老五言说了什么,令得他们早做准备,且佯作无知给自己看,兵马来援便合情合理。然后,等到闯宫时辰敲定,并传令下去,那人便又将消息递给了池老五,并与帝后知悉。已然准备好后路的熙阳帝,自然便能伺机而逃,且将荣王当作替身,诱使闯宫者落陷,简直一石二鸟!既可除了异心的手足,又可折损造反者兵力。
跟着,城中无主,那泄密之人却凭着五皇子的龙佩号令各门,将举事之人逼往城东三门,不得不同显得突然现身京师的两河屯兵与川西道府兵迎面对峙。
自然,这人既是自己身边的叛徒,那些消息受阻之事,便不足为怪。城门处安插的兄弟,要么是被那人假传密令调开了,要么就是,凶多吉少。就连碧云三洲被围的消息,也是来得不早不晚,恰在人家关门放狗之际。早些知道,为了救火,闯宫之事必然延后;晚一些,她未必就会立刻选择出城,或会猫起来另做图谋。
鬼眉不由自嘲冷笑。
可怜自己以为事事尽在掌握,不想却是活脱脱做了个睁眼瞎子!以为陈算在胸,以为得计,却是被人诓着做了一出难看至极的猴儿戏!碧云三洲近在咫尺,居然也会因人做了手脚致使一时忽略,可不知近日进出京城、来往与自己手中的消息,又是有多少被人做了手脚的。只有一点可以略感庆幸,这人虽离自己很近,但也并非尽知机密,至少因为她与蓝翎、姜桐等人传信的辨认玄机,那人似乎不知,便折降了许多祸端可能。
碧云三洲被围的消息,自己是从红袖口中得知的,但那人不会是她。京城内外消息被人刻意左右,那人不过是想要借由红袖令自己信服。并且,因为红袖颇能够牵动自己情绪,借她之口,才更容易使自己顾虑兄弟情分,飞蛾扑火去同东城处兵马对上。红袖同自己一样,被蒙了耳目,也被人利用了口舌。若她觉出疑点,必是恼羞更甚自己几分。
问题出在身侧,线索落在那枚白龙佩上。
“有谁在?去给我将小冬瓜找了来,我有话问他。”
鬼眉命人去请当日拿了那白龙佩的小鬼,下头人互相问了一圈,然后回报说,此人未曾上洲。
鬼眉问道:“这两日我也没见他来我眼皮子下讨巧卖乖,有谁知道他去哪儿,又做什么去了么?”
众人又互相问了一圈,仍回不知。
忽然有个人拍了下脑袋,恍悟道:“我见他早几日去过红袖招,说是去寻红袖姑娘的,以后就不知道了。”
“你可记得是哪一日么?”
那人摇摇头:“不太记得了,大约距今至少有个六七日了吧。”又问,“可要我去问问红袖姑娘?”
鬼眉将近日之事一幕幕从脑海中细细回放,想了想,道:“你去给我将宦娘请了来。”
那人领命而去,未几,宦娘便到。
鬼眉面无波澜地将人让座,又亲手倒了一杯茶给她,然后道:“让你们几个先避出鹏城,你们偏不肯。红袖如今身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口子,你比她的身手还弱,可曾伤到哪里不曾?”
“谢尊主关心,属下并未伤及要紧处。”
鬼眉看看宦娘毕恭毕敬的模样,心内不知作何感想。看了看她,然后笑道:“都是一起从乔老鬼手下逃生出来的,谁不知道谁?红袖私下里可从不称呼我为尊主,是骂我也骂得,掐我也掐得。柳烟同她半斤八两,也是当我不过一碟小菜,高兴起来,想怎么戏弄我就怎么戏弄我。梅雪和竹凝脾气好,可也就在人前学着别人称呼我一声姑娘。便是兰沁那个冷面罗刹,虽是不忌同我说笑,却总给我脸色瞧。让我老是疑心,自己是不是忘了几时欠了她银子不曾还,所以她才要时时提醒我一下?”
眼见这仿似嬉笑之语的话并不曾勾动宦娘的唇角,鬼眉停了片刻,又道,“你同兰沁瞧着有几分相仿,却又根本不同。宦娘,你怎么同她们都不一样?”
宦娘这才开口道:“彼此各有天性,自然不可能一样。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之一,并没有谁比谁特别。”
“是啊,一样水米养育百样人,是不可能大家都一样。”鬼眉轻叹一声,然后话锋一转,突兀问道,“为什么?”
宦娘疑惑抬头,反问道:“尊主是对此话执意纠结,还是另有所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49章 八门基业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宦娘,你怎么同她们都不一样?”
宦娘这才开口道:“彼此各有天性,自然不可能一样。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之一,并没有谁比谁特别。”
“是啊,一样水米养育百样人,是不可能大家都一样。”鬼眉轻叹一声,然后话锋一转,突兀问道,“为什么?”
宦娘疑惑抬头,反问道:“尊主是对此话执意纠结,还是另有所问?”
鬼眉收了笑意,正色问道:“我想问你,小冬瓜去了哪里,现在是死是活?你夺了那白龙佩,又究竟利用它做了什么?你这么做,究竟又是为的什么?为什么要将大家出卖给池老五,为什么要背叛众人?!”
宦娘见她眸光骤冷,虽是语出质疑,音色却是坚决无比地早已认定。知道真人面前做不得假,遂也不作无谓狡赖,终于勾起唇角,却是讥诮一笑,对鬼眉道:“你问我为什么?好,我就坦白告诉你。别牵扯旁人,也别说什么出卖、背叛的话!我不过是要你死,就这么简单。至于你口中的大家、众人,不过是受你连累。今日因我要你不得好死,所以受你拖累;之所以会被你拖累,又是因为你鼓噪着他们随你一起发疯,活该如此!”
鬼眉自然是心存质疑才问出口来,可是闻听她当面直言不讳的认下,却又有些怔然。看着眼前这张十分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一刹那间全身僵直。
过了片刻,鬼眉幽幽叹道:“你方才那句‘不过都是芸芸众生之一,谁也没比谁特别’,言下之意便是对我有所指摘吧?可是,你为什么会恨我?还恨我到希望我死?甚至,希望我是不得好死?我自认待你并不薄。红袖曾经问过我,会不会当初约定去瀚宇帝都,因着她不曾赴约,我会同她有所隔阂。那时我在想,你会不会也因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不肯同我亲近?今日看来,我原是多此一虑。恨到我不死不能遂心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乎我同她是不是不够亲厚?!”
再抬头,那一丝感伤已化为云烟,鬼眉仿若事不关己地轻笑道:“宦娘,天下间想我死的人并不止你一个,我也并不怕别人想要我死,打从一出生起,我就是被人追杀而避走熙阳的。只是,我想听听你的理由。也好看看你恨得是不是合情合理,也看看我被人盼着去死,这次又是价值几何。”
宦娘看着她那淡淡无谓的态度,心头无名火气,高了嗓门道:“八门本是蓝阁主打下的基业,如今却被你拿来这般糟践,你懂不懂得珍惜他人心血?!你在这里快意而笑,可他呢?却在外生死不明”
“他才还去老李家蹭酒喝的。”鬼眉摆摆手打断了她,蹙眉道,“别牵扯蓝翎,只说你的理由。为什么恨不能要我不得好死,为什么恨我到不计牵连众人也要和池老五勾结。八门的基业是如何打下的,我比你清楚。蓝翎若是对我不满,也自会同我说,犯不着你替他鸣不平。这,不是你的理由。”
宦娘终于失了风度仪态,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鬼眉,切齿讽笑道:“是啊!你一直就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你以为八门众人称你一声尊主,你就问也不问他一声,拉着众人一起疯癫,将他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任人践踏,你还理所当然得很!你自以为是的认为,他若心存不满,自会同你抱怨。可是,他真正说着不愿意的时候,你又是否果真听在了耳朵里?他为你担忧心焦,你又是否看在了眼里?他对你所做的一切,你又是否能够铭记在心,感动在怀?!”
鬼眉似有了然,淡淡道:“你喜欢他。”
被她轻轻一语道破天机,宦娘立刻如同被人踩了尾巴,一张美颜几乎顷刻化作狰狞画皮,低吼道:“是!我是喜欢他!可是又能怎么样?!他满眼、满心的就只有你,偏偏你却总是无动于衷,还理所当然地肆意挥霍着他奉献给你的一切,我却无论怎样做都是被他视作透明,形同无物!”
鬼眉心中暗骂了一句“死妖精”,冷然看着宦娘道:“因为喜欢他,所以你想我死,这我可以理解。那些风花雪月、爱恨情仇的故事,我听也听过不少了。只是,小冬瓜同你喜欢蓝翎又有什么关系?八门兄弟姐妹,同你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赵家堡来的兄弟、果毅带来的将士,还有那许多前来投诚之人,他们又同你喜欢谁、恨谁,有什么关系?!为着男女私情,你就出卖众人?”
“他们都是拜你所赐!”
“你给我闭嘴!”鬼眉也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被带倒在地的鼓凳腾腾弹跳了几下,溜溜滚到了一边。冷眼朝着对面让她无法理解的人厉声道,“你最好别再拿我说事儿,也别再拿蓝翎说事儿,这些不能成为你今日背叛众位弟兄的借口!你若喜欢蓝翎,只管去同他说,若是恨我,只管冲着我来,同他人何干?!”
又故意带着讥诮之色嘲讽道,“不用你多嘴,蓝翎的心意,我一早就知道。我且问你,他因着我不曾回应,牵扯哪个无辜了?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是否看见、听见,是否记得、感动,又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说我不懂珍惜,你当是懂喽?你为着喜欢他,又做了什么?!你说我辜负他的心意,肆意挥霍八门基业,那你勾连敌人,至八门兄弟生死于不顾,这就是你的所谓珍惜?
口口声声八门基业,你当真在乎?你当真为了蓝翎便珍惜?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在红袖招做事,心里存着委屈呢吧?可是,又为什么还留在红袖招呢?为着蓝翎?你有没有想过,在红袖招做事,首先是因着你要在这尘世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别人!离开红袖招,离开八门,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过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0章 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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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故意带着讥诮之色嘲讽道,“不用你多嘴,蓝翎的心意,我一早就知道。我且问你,他因着我不曾回应,牵扯哪个无辜了?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是否看见、听见,是否记得、感动,又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说我不懂珍惜,你当是懂喽?你为着喜欢他,又做了什么?!你说我辜负他的心意,肆意挥霍八门基业,那你勾连敌人,至八门兄弟生死于不顾,这就是你的所谓珍惜?
口口声声八门基业,你当真在乎?你当真为了蓝翎便珍惜?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在红袖招做事,心里存着委屈呢吧?可是,又为什么还留在红袖招呢?为着蓝翎?你有没有想过,在红袖招做事,首先是因着你要在这尘世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别人!离开红袖招,离开八门,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过活?
喜欢他?呵!你是喜欢得到而已。你因为喜欢蓝翎,蓝翎却在意我,你就恨我不得好死,甚而不忌连累许多无辜。你究竟是因为喜欢蓝翎而恨,还是因为得不到他而恨?他若并不曾在意任何人,你又当恨谁?别拿蓝翎去为你的心存不甘作挡箭牌!便是没有喜欢上蓝翎,你一样会恨,也同样会找到看似恰当的借口当作理由!你的愤懑,你的恨意,不过是来自你对命运不公的无处发泄,来自你对生活不满的无能为力。”
宦娘面色紫涨,恼喝道:“你才要给我闭嘴!说的比唱的好听。蓝翎也好,八门众人也罢,大家为着你不计生死,在外奔波时,你又在干什么?!放着众人不顾,跑去私会情郎,这就是你的有情有义?可别叫我笑掉了大牙!我利用一下池老五,便是勾结敌人,你又算什么?池凤卿不姓池?他不是那皇帝老子的儿子?呀!我记起来了,说来他可比池老五更有利用价值,人家可是太子呢!你一心想着大事,满口大义,要行大道,怎么不将他捆了,然后去威逼那皇帝老子缴械投降?!”
此回,换做鬼眉被踩了尾巴,一把就扼住了宦娘的喉部,咬牙道:“白费许多唇舌!我记得,你这条命可是我给救回来的,倘若我再拿走,可也算天公地道?”看着宦娘额角血脉暴起,唇瓣翕张却不能言,鬼眉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此刻,你是不是想说,今日我既要杀你,当初就不该救你,是不是?我也这么想呢。池凤卿与我之间的种种,是我错了;我为诸般缘由要找那老贼算账,却无力受困于此,我错了;不想八门将来受制于人,今日却累得他们死伤,我错了;我最错的是,当日不曾将你永远地留在乔老鬼身边!”
待到指间越收越紧,眼见宦娘面色红紫变向青黑,鬼眉却在她快要断气之际,一把将人甩在了地上:“你今日所为既是害了大家,我便不私下杀你。明日照着门规宣告上下,然后交由红门处置。你且想想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代吧。”然后转身而出。
临出门之际,又朝身后道,“往日我瞧着绮罗比你更像是一同从乔老鬼那儿出来的,以为她是因着害怕新入门中受人排挤,故而刻意亲近红袖与我。后来,再见她似同你不咸不淡模样,又以为她多少有些利益心思,存了捧高踩低之意。今日方知,原来这丫头因着往日同我们均无瓜葛,故而旁观者清,也就看得比谁都明白。想是,那丫头之所以不肯同你深交,只是因了早就辨识出你的真性情,认定了薰莸不同器!再告诉你一句,你若果真只是替蓝翎不平而招致今日,那么你可以死而瞑目了。他在意我,我知道,而且,我也并非不曾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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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眉过得不痛快,熙阳帝却恰好反之,连日来,一天比一天神清气爽。因为,他一道圣旨昭告天下,结果,郑翘楚和徐双成首举大旗的谷阳道,事有反复,竟有人再次叛变,重新归降于熙阳帝麾下。不仅谷阳道如此,自北向南,干山道、木槿道、粟裕道,洛川外围三道,京畿道、丰林道、西关道、天南道、望海道,十二道中已然大举起事,成功在望的八道,道道有起伏。各道起事首领,人人有麻烦。
其中,谷阳道当初拿下时相对最为顺利,如今却显得最是劳而无功,中部几州近乎惟恐天下不乱,大有围合追缴徐双成之意。不独谷阳道异常,相邻的干山道也闹得厉害,只赵家堡及附近相对好些。木槿道是八门起家之处,部分情状尤可控制。粟裕道不太妙,因为临近池老五封地所在的川西道,兼之洛川周围三道还未曾开打,议论最凶。丰林道是一半的一半,仍以涡河水为界。上回闹腾过的地方,倒是没见怎么动弹,反而是隔河相望的以西部分,很是响应圣诏。
南部三道,也有些磕磕碰碰,但是,有关天行在,并不输阵。关天行其人果真大才,首先是擅于用人,自己于天南道作为时,便密信知会故旧,于相邻两道共同举事。并且,这三道起义初始,行事便不与人相仿。那些平头百姓不容易为人所用,但是,一旦认定,熙阳帝一纸诏书又岂能轻易动摇?除非,他们心里认定的事情能够先解决了,以后才可看情形再说。
其二,此人有统领之才,也有分兵之能;有先见之明,也有决断魄力。熙阳帝此诏书一下,他便已然决定接下来如何行事。所以,三道各自为营杀出一条路,于天南道汇合后,并非继续前行,取道北上直接杀往京畿。大旗一挂,帅旗一出,兵马便作发散状反扑来处,将三道再次狠狠收拾一番,以图稳固。如此,熙阳帝的诏书于南部三道便成了废纸一张。
已然几乎收入囊中的八道尚且有许多反复,未及染指之处,更是尽由熙阳帝说了算。其中京畿道最是欢腾。夹在鹏城东北角与京畿道之间,太仓湖上的碧云三洲,事受波及,自然不能落好。更麻烦的是,熙阳帝见四处应声而动,乱了方寸,便再无投鼠忌器之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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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出宫之时抱合成团,是因不知外间情形,当要忌讳零散易被人冲杀。然,出宫后既不做恋战打算,便该化整为零,隐匿图谋后继为上。碧云三洲有难,固然要救,却不该冲动之下退出城外。八门之人彼此生死相交,自然大部分都愿左右相随,不用忧心会弃鬼眉而去。可是,门众下领之人、其他投诚之兵,未必不会因为撤退之举,而对鬼眉丧失信心,失去斗志。
所以,退上碧云三洲后,因为临近京城,尚且还可保留士气不降。然,一时不得卷土重来,再度入驻京城,却万不可连此地也要退还而出。故而,便是当时有那解困之力,因为前路不得,退路不可,只有暂且坚守。一时甘愿做“贼”,固守碧云三洲,也算无奈。所幸,对方一时也无战意。
可是,眼下又有不同。
熙阳帝大驾重返,不仅诸卫再归袖中,还添了许多助力。鬼眉欲要卷土返杀城中,难上加难。而外间,四方从众正因诏书祸乱,不肯劳而无功,反噬其身,忙于足下之事已是自顾不暇。无论突围能否,都是救兵无望,又添一难。最要命的是,这两日,那些世家短合之兵,渐渐部分被替,来了许多正规府兵卫戍,大有开战之意。这会儿前行无路,后继无力,同人兵戎相对,岂非再添一难?
鬼眉觑眼看着水上增多的船只,眼皮跳了跳。
这半个月不过耗费了些粮食,又不曾自误折损,怎的转眼就成了举步维艰模样?
蓝翎见她面色不愉,规劝道:“不如将老赵和司马召回来吧,有那两个,谣言不攻自破,反倒更加有助于我们接下来行事。”
“不用。”鬼眉摇摇头,“他那谣言为的就是叫外头众人苦劳无功,若是此刻将人召回来,正中他下怀。此刻他的重心意在收复失地,剿杀我,不过是顺便之举。再者,谣言本是为的迷惑天下人,在这京城附近,御前阶下的这些人,会是因为谣言而左右?老赵两个在外辟谣或者有些效用,回来却是注定白瞎了。”又不知悲喜地哼笑道,“这人也算是朵奇葩,这样的谎话他也说得出口!”
蓝翎照例一刻不到,软骨病又犯了,软塌塌黏糊上来道:“和你在一起,是生是死的我都高兴。不过,此刻绝地反击,打进京城不现实,退吧,好似又无路可退。难道当真坐以待毙?”
“为什么说是坐以待毙?难道我就不可以另有图谋?”
蓝翎眨了眨眼,问道:“你又打什么算盘?以洲上所存粮草,足可再耗上一段时间。对方虽然添了兵马,但是,倘若我们一味不肯应战,他们也奈何不得。若是扑杀上来,布下的机括也够他们尝尝滋味的。不过,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是另有所指?”
鬼眉问道:“你知道现在谁在皇宫里做客吧?”
蓝翎点点头:“知道。据说那女人可以同你媲美,其实也都是缪传,有几个见过她面纱下的真容?”
“我见过,确实挺美。而且,我还同她打过一次交道,不太好相与。”
蓝翎不以为然道:“不好相与就不好相与呗,反正那凌霄国远着呢。”
鬼眉扭头白他一眼,道:“装什么糊涂。这凌霄女帝来圣天大陆多久了?她来干什么?当初说是朝贺瀚皇冠礼,不过溜了一圈便没了影子。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是去年夏末秋初在焦彝城外遇见她的,而且,去年岁末她不是已经送过礼给熙阳皇室了么?这会儿来做的什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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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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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翎眨了眨眼,问道:“你又打什么算盘?以洲上所存粮草,足可再耗上一段时间。对方虽然添了兵马,但是,倘若我们一味不肯应战,他们也奈何不得。若是扑杀上来,布下的机括也够他们尝尝滋味的。不过,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是另有所指?”
鬼眉问道:“你知道现在谁在皇宫里做客吧?”
蓝翎点点头:“知道。据说那女人可以同你媲美,其实也都是缪传,有几个见过她面纱下的真容?”
“我见过,确实挺美。而且,我还同她打过一次交道,不太好相与。”
蓝翎不以为然道:“不好相与就不好相与呗,反正那凌霄国远着呢。”
鬼眉扭头白他一眼,道:“装什么糊涂。这凌霄女帝来圣天大陆多久了?她来干什么?当初说是朝贺瀚皇冠礼,不过溜了一圈便没了影子。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是去年夏末秋初在焦彝城外遇见她的,而且,去年岁末她不是已经送过礼给熙阳皇室了么?这会儿来做的什么客!”
“嗯,一个品性不佳的,一个据说并不好相与的,两个突然碰在一起,必无好事。”
见他不再假装无知,鬼眉便坦言道:“我退出京城时,见着不少分不清敌友之人混进皇宫里。瞧着是帮熙阳帝清扫‘逆贼’,实际动手吧,又不太爱出力的样子。想来,同这凌霄帝不无关系。这凌霄帝帮着池厚德返回皇宫,必是同他有所交易,但是又显得甚是勉强。如果,我能知道这凌霄帝因何不得不帮厚德老贼,替她解了烦难之处,会不会同她化敌为友,令其反助我们对付那老贼?”
蓝翎扯着她的长发闲玩,问道:“眼下宫里无人,如何打探?你又如何同她说上话,做上交易?”
“如果此战激烈,她既是来帮厚德老贼的,当会派人来助阵吧?”
蓝翎皱眉:“你打算不计后果,放手一搏?”
鬼眉摇头:“不。已是死伤不少,不欲再负兄弟们。况”
蓝翎知她未尽之言,不由心中一叹。她是顾忌小凤儿的几个朋友仍旧滞留在此,不欲伤及自家众人,也不欲伤及他们。唉,说是狠绝,到底这狠绝也是逼迫出来的,遇事还是这般软善。若将这一面叫人尽知,怕是便没了多少肯跟着一起疯癫。勇者夺天下,仁者,只宜于治天下。
“那你究竟作何打算?”
“我此回是想倾了自个儿的囊,吓吓人。不过,此前麻烦你再做回协律郎,帮着弄点儿动静。哎呀,我此番准备倾家荡产,大约既可试着辟谣,又可引人来凑热闹了。”说着,便转身而走,欲去吩咐底下行事。
蓝翎也只好疑疑惑惑的跟着下了坡地,同她一前一后地回到人群中。
是夜,围合之兵未动,碧云三洲沿线的山道陆地,却是数十里幡旗相续,钲鼓相应。围兵大惊,谓之救兵云集,迅疾束衣整合,如临大敌。然,夜色暗淡,敌情不明,故,并不敢妄动。静等半夜,却并不见对方动作,且做起夜,复又睡下。
不料,寅时三刻,水岸一线又响起一串鸣镝之声。自西向东,每隔两丈地便有数声重鸣同出,此起彼伏,相继而行。其状象极整兵集合,准备出战。那些刚刚眯顿下的围兵,只得再度起身。岂料,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方知又是虚惊一场。
二次和衣睡下,不过一时三刻,又听洲上鸡犬相闻,人声鼎沸,也看不清具体在干什么。只是那锣鼓家伙喧闹震天,实在叫人无法入眠。得,青天白日,本也不是睡觉时候。领军之人心烦气躁之余,干脆就当练兵。直到黄昏日暮,喧闹方才渐渐歇下。许多人晚饭也不想吃,倒头便睡。谁知,方才将要入梦,昨夜那钲鼓动静又起,并且,还伴以蹄踏马嘶之声。都道兵不厌诈,谁知今晚是不是真的?围兵即使犹疑,却也只好起身整合。
如此日以继夜地折腾两三天,围剿圣旨已下,众人却都疲乏不堪,已是无力对战。首战士气尤为重要,领兵之人也不愿勉强为之,欲待休整一日再出。
洲上之人却是兴奋莫名。红袖看看远处,捂嘴笑道:“幸而棉花够多,要不,咱们也该躺下不动了。”又扯扯鬼眉的衣袖,问道,“是不是此刻正好偷袭?他们如今疲乏不堪,定然对抗不敌。”
鬼眉摇头:“人家未必尽数上了我的当。再说,我这么闹腾,原不是为着偷袭,只管涨涨自家士气,灭灭对方威风罢了。”有那失策教训在先,她可不敢贸然偷袭。对方未必个个强敌,但,军中之人,自是不乏老奸巨猾之辈,岂肯尽数上当?怕不是早做好了准备,尽等着人杀上门去呢。
偷袭之事可免,扰敌之举大可继续为之。锣鼓家伙此回不用,直接换成了阵前骂战。挑了数十个大嗓门,鍪甲罩身,各人斜挎一个水囊,备足了水,再持一截穿空的竹筒,随鬼眉上了坡地。
众人有序站开,却一时不知这骂战如何开始,纷纷看着鬼眉,有些无措。
鬼眉勾唇笑笑,道:“你们待会儿就大声喊,阵前对仗,出将单挑,而后排兵布阵。且问他们敢不敢十个来挑我们一个,若是这也不敢,就是怂包。放心,此话一出,没人肯乱箭相射。便是那老贼,明面上还是爱惜名声的,要不,就不会捂着坏事装贤德了。你们只管扯嗓子喊,骂人的话也只管出口,气得当场跳出来几个最好。”
一群人遂将喝酒打呼噜的劲儿全努了出来,套着竹筒就朝对面骂上了。
骂着骂着,还真惹恼了人。不见对方出将单挑,倒是见着有船驶近了些,然后也纠集了一拨人,聚在船头同这边对骂开了。一时,双方就这么扯着嗓子较上了劲。可是,这么憋足了劲地乱吼一气,嗓子可吃不消。约莫有了好一会儿功夫,彼此嗓子都冒了烟。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3章 湖水一线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鬼眉勾唇笑笑,道:“你们待会儿就大声喊,阵前对仗,出将单挑,而后排兵布阵。且问他们敢不敢十个来挑我们一个,若是这也不敢,就是怂包。放心,此话一出,没人肯乱箭相射。便是那老贼,明面上还是爱惜名声的,要不,就不会捂着坏事装贤德了。你们只管扯嗓子喊,骂人的话也只管出口,气得当场跳出来几个最好。”
一群人遂将喝酒打呼噜的劲儿全努了出来,套着竹筒就朝对面骂上了。
骂着骂着,还真惹恼了人。不见对方出将单挑,倒是见着有船驶近了些,然后也纠集了一拨人,聚在船头同这边对骂开了。一时,双方就这么扯着嗓子较上了劲。可是,这么憋足了劲地乱吼一气,嗓子可吃不消。约莫有了好一会儿功夫,彼此嗓子都冒了烟,就见这边一个个摸了水囊解渴,然后酣饮几口后便接着叫骂。对方那拨一见,眼直了。这会儿下去喝水或是换人上来,未免有失底气,可是照这么个法子对抗,自己未免也太吃亏了。眼珠骨碌碌一转,在措词上动起了脑筋。于是,从起初的较量嗓门,又改成了比拼骂战技巧
蓝翎在后头看着哭笑不得。
这是在打仗?说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兵若遇见鬼眉,该恨自己是个兵了。
骂战让人啼笑皆非,鬼眉可没心思尽看笑话。她只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给骂出来应战。等得不耐,便将竹筒把玩着套在眼睛上去扫对方阵营,扫了一圈,却没见着有趣的。于是便将视线调转开来,四处地乱看。这一看却看出了大为感兴趣之物,当即弹跳起身,又往高处走了几步。
就在这茫茫太仓湖水天相接一线处,一溜黑点正往此处移动。
鬼眉暗喜,可不知老赵此番带了多少船回来?
觑见远处似有船队移动,鬼眉心中欢喜。太仓湖上同人对战,缺的就是船。洲上大些的船也有,只是主要多为渔船,对上军中水师,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场。之所以不疑有他,认定了是姜桐他们。只因京畿道上钱粮战备一贯充盈,援助京师根本无需远调。而那方向,旱道或者不明来者,水路却是有相对固定航道,不宜随时变换,自可确定不是从京畿道而来。
鬼眉看见了远处景致,对方也有人发现了异象,并且想法与鬼眉相似,以为洲上援兵赶到。当下主动歇了骂战,也顾不得面子里子,去计较什么一个对十个,十个对一个的话。直接整兵集结,准备出战。立时,水上、陆路山道,围合之势越加明显。更甚者,距离水岸最近的一条船上,立刻张弓拔弩,对上了鬼眉等人。
蓝翎大惊,不及喊她避让坡下,当即飞身上前就去扯拽她的人。那数十个鍪甲骂战之人也没自顾自逃遁,仗着铠甲护体,挡在了她身前。于此同时,那边船上也突然窜出一条人影,一边扑下当头一人的弓弩,一边急色呼喊道:“不许动!那是我媳妇儿!”
裴永炎这一道疾呼不独惊着了附近众人,隐约的传来岸上,也是令鬼眉摔了一跤。蓝翎突然的拉扯,她尚能防范,可这一嗓子,着实吓人不轻。她和池凤卿恩怨难分,也尚且欠着蓝翎和姜桐的情,这又冒出来一位?还直接成了她相公?
张义山为着方便救护鬼眉,留在了那边山道下的陆路阵营,不知水岸边这一节。可是,楚南明和罗启浩并陈思瀚几个,却是同在水上。并且,为了方便说话,早起刚刚寻了借口聚到一处。这会儿被裴永炎一嗓子,震得齐齐落了下巴。
罗启浩憨憨道:“就算为了凤卿着想,他也不必这样救人,不怕毁人名节。”
陈思瀚讷讷地点了点头,被惊呆了。
是是非非,事情不能为人所控。他们随家族来此,不是为了凑热闹,也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实在是想着,劝不下,拦不住,至少得护着人的性命,不想将来后悔。早就议论好了,只要两边开战,他们就负责捣乱。倘若实在还是不成,就假作争功,捆了人回去藏起来,日后交给凤卿自己处置。
楚南明却细细打量了一下裴永炎的面色神情,然后玩味而笑,提醒那二人道:“我瞧他是情急之下,语出真心。上回,就是冯良工夫人被劫那会儿,不是有一档子事情不了了之了么?当日,说是那高家作怪造的谣。唔,依我看,这里头另有故事。”
只有蓝翎,听了他这一喊没被惊着,却被气着了。很是不高兴地寻声而望,觑着裴永炎所在的方向眯了眯眼。这小子跳出来凑的什么热闹!再见一旁出来个长者同裴永炎说话,便顺带着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看出了几分似曾相识之感,犹疑之下又再看了几眼,然后心中微微一跳。既而再转回视线打量裴永炎,却是渐渐面色古怪起来。
鬼眉正羞囧着,见他面色变幻,却误会了蓝翎此刻心中所想,扯扯他道:“这是要开战了,别叫这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引得上了当,赶紧走!”
一旦下令开打,便也不是裴永炎一句话就能止住的。水上犹可,船行岸边,再弃舟登陆,总要耽搁一刻。而接岸的陆路一边,却是打马冲杀而下,甚是快捷。饶是那边驻守相对看重些,又有张义山从中“作梗”,兵马还是很快踏足了洲上土地,双方玩命厮杀起来。
未几,水岸处也已有人登陆,又有弓箭手相护,也在那边杀开了花。
鬼眉脚下这片一动,双方各自传令下去,铿锵之声便由近及远迅速延展。不过两三刻钟,三洲沿线一路都闻喊杀之声,此起彼伏,连波震天。
鬼眉本不欲出现这样的场面,所以才使人前去骂阵,指望挑出个单骑过招,好震慑一下。如今事发突然,也顾不得许多,只得抡起拳脚先同人打上再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4章 龙身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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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眉正羞囧着,见他面色变幻,却误会了蓝翎此刻心中所想,扯扯他道:“这是要开战了,别叫这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引得上了当,赶紧走!”
一旦下令开打,便也不是裴永炎一句话就能止住的。水上犹可,船行岸边,再弃舟登陆,总要耽搁一刻。而接岸的陆路一边,却是打马冲杀而下,甚是快捷。饶是那边驻守相对看重些,又有张义山从中“作梗”,兵马还是很快踏足了洲上土地,双方玩命厮杀起来。
未几,水岸处也已有人登陆,又有弓箭手相护,也在那边杀开了花。
鬼眉脚下这片一动,双方各自传令下去,铿锵之声便由近及远迅速延展。不过两三刻钟,三洲沿线一路都闻喊杀之声,此起彼伏,连波震天。
鬼眉本不欲出现这样的场面,所以才使人前去骂阵,指望挑出个单骑过招,好震慑一下。如今事发突然,也顾不得许多,只得抡起拳脚先同人打上再说。打着打着,看见张义山、裴永炎等人从中斡旋,又见敌我两边渐有死伤,心里竟莫名升起一股似悔似恨之意。不知是悔不该挑起战事,当由着那池厚德老死而去;也不知是恨苍天造化弄人,视万物为驺狗。
心绪一动,随即早前的念头便又起,朝四周大喊一声:“住手!”然后指着众领头之人冷嘲道,“厚德老贼说他是圣天后裔,你们可有谁见过真正的圣天后裔?他若是圣天后裔,可真要辱没了数千年前你我的祖宗!”短短两句说完,也不再唇舌上与人计较,朝包括自家在内的众人喝道,“让开!”
随即,众人便觉周遭气云流转,竟似前方藏有磁石,要连人带物吸去一般。几乎下意识地,便自内向外渐渐歇了部分打斗,往后避让数步。
再看鬼眉,却是当中而立,衣袂、长发,无风而动。一双玄月之影的弯眉下,本如天阙之水的双目,渐渐泛起赤红之色,并且越来越亮,竟似有利芒将要脱射而出。蓝翎和张义山见此异状,恐她不妥,立时不约而同地双双迈步上前,却闻她又大喝一声,“别过来!”旋即,他两个便与旁侧众人一同觉出心肺移位之感,再度纷纷避让数尺。有人感到不妥,接二连三朝后退去,竟是避开了足有两三丈远。
又过瞬息,众目睽睽之下,便见鬼眉先前还作随风飘扬的长发,居然天地倒转般朝向半空中飞扬而起。紧跟着,又见她背后隐约有光,似乎乃透衫而出。待到红光大盛,将她罩在一片炫目异彩中时,连远处的众人也渐渐弃了打斗。
因着未动杀念,鬼眉周身气云对人虽有压迫之感,却并无伤人之意。但是,此刻她自己并不好受。后腰的灼热几乎要将肉身焚毁了似的。忍无可忍,耐无可耐时,就听她仰天嘶吼一声,众人朦胧看见,在那红光晕色中,一团更加耀眼的血色异物,从她背后穿体而出,伴着一声长啸,窜上了半空。
众人惊诧追看,才知方才那异物化作了一条赤龙,恰恰齐着鬼眉扬起的发丝,靠后半尺,高出半臂地盘桓在半空。赤龙身长约莫丈许,比起想象中该有的模样,实在算不得壮大,甚而还显得幼小了些。但是漂亮得紧,通身莹亮,宛若血色翡翠镂雕而成。从龙角依稀分辩,赤龙尚未成年。但是,即便龙眼娇俏眨动,却依然透出股威严之气,不容侵犯。
赤龙透体而出的那一刻,鬼眉周身所有不适便已消除,此刻只觉耳聪目明,通体舒畅。红光也已收敛,那漫天倒扬的长发也自然地垂回了腰际。便是周遭众人,也觉得那股压迫之感化作了祥和之气,绕身而走。
“可有人还信那厚德老贼的谎话,说他乃是天命所归?”鬼眉悠悠道出一句,却是故意说给那罗尚书听的。熙阳帝的圣诏一出,鬼眉方知那日罗尚书所言真意何在。今日自然是要特意问问他,既能不辨是非黑白也要维护那天命所归,是否此时该当立刻弃暗投明。
罗尚书自是无言以对,却另有人不是很有底气地嘀咕道:“金龙方为真龙,这么一条红彤彤的玩意儿,到底算什么?”
此语一出,不待鬼眉开口,方才还天真地眨巴眼睛,如同可爱小姑娘的赤龙,唰地一下直冲而去,凶相毕露地朝那人龇了龇牙。大有再胡说一句,立刻咬他的意思。
“莫要伤人!回来。”鬼眉待赤龙归位,朝那人哼笑道,“我自然算不得真龙。可惜,我景氏满门老幼遭人屠戮,只余下我一个,偏我这一个女儿家还现出了龙身。你说,若是我父兄还在,金龙可会现身?”
那人犹有不甘道:“也没听说景飒当年现过什么金龙,可不是牵强附会么!”
“你喜欢看龙身现形啊!”鬼眉十分无害地朝那人笑问道,然后朝头顶指了指,“那我让它陪你回家?”
那人闻言,下意识瑟缩一抖,竟惹得赤龙咯咯笑了几声。
继而,鬼眉讽笑道:“据悉,我父亲文武双全,骁勇善战,凭着自身本事便足矣叫人臣服。又兼心性豁达,与世无争,领兵起义也是为的推翻前朝腐朽,还万民百姓安宁。没事让那金龙现身做什么?哪里像我!天生爱记仇,偏又不得过人本事,所以只好让它出来打打招呼了。”又问那人,“我现不出金龙真身,可是,好歹还是条龙不是?这样,你们有能耐也让池厚德显现个什么出来看看?便不是金身,只要是条龙,我当即折膝叩拜,山呼万岁。那什么《告帝罪书》上的种种,我兹当全没有的。也不用替冤魂鸣不平了,也不用替谁谁谁报仇了。这天下百姓福祉,有皇上和各位大人操心,自然也没我什么事儿。如何?”
“糊涂东西!”
那人还不曾应声,忽然横空一道断喝,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剑眉虎须的中年男子。见着有人持刀戒备于他,豹眼一瞪,恼喝道:“欺我凤家无人了是不是?难道凤皎那一支没落,我等久不在朝中行走,就都以为凤家从世上消失了?混账!”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5章 凤家大船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又兼心性豁达,与世无争,领兵起义也是为的推翻前朝腐朽,还万民百姓安宁。没事让那金龙现身做什么?哪里像我!天生爱记仇,偏又不得过人本事,所以只好让它出来打打招呼了。”又问那人,“我现不出金龙真身,可是,好歹还是条龙不是?这样,你们有能耐也让池厚德显现个什么出来看看?便不是金身,只要是条龙,我当即折膝叩拜,山呼万岁。那什么《告帝罪书》上的种种,我兹当全没有的。也不用替冤魂鸣不平了,也不用替谁谁谁报仇了。这天下百姓福祉,有皇上和各位大人操心,自然也没我什么事儿。如何?”
“糊涂东西!”
那人还不曾应声,忽然横空一道断喝,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剑眉虎须的中年男子。见着有人持刀戒备于他,豹眼一瞪,恼喝道:“欺我凤家无人了是不是?难道凤皎那一支没落,我等久不在朝中行走,就都以为凤家从世上消失了?混账!”
鬼眉闻听“凤家”二字,不由想起了他们同李家的瓜葛,微微有些排斥。转念一想,不由举目遥望湖岸,果真见多了无数条大船。
居然不是姜桐回来了?这凤家销声匿迹日久,如何会突然现身京城附近?难道是池凤卿去寻来的?他说的不会辜负,是请凤家前来相护么?为什么?
一旦思及池凤卿,鬼眉的心绪又不期然纷乱起来。只得微微摇头,甩开扰人的杂念。
来人喝完那些不识眉眼高低的,正在斥骂先前那人,见着鬼眉摇头。便道:“你莫要烦恼,我凤家既连老祖宗都来了,就断没有任那糊涂之人助纣为虐之理。”又转对众人道,“不是早就信了《帝罪书》上的种种么?如何又突然地出尔反尔?好!尔等若是仍旧心存疑虑,我便在此严正声明。
其一,景氏乃是圣天后裔,毋庸置疑,如今你们也亲眼所见了。敢问,这天下除了圣天一脉,何人能身出灵物?尔等倒是现一个出来瞧瞧!便是麻雀一只,老夫也认他为尊。再论天下事,便是不认血脉一说,景飒当年也是众望所归,本就是天下雄主。至于归隐之事,确为他有不争之心。但是,他也并未直接让贤于池厚德!本是一同举荐了好几位,是这姓池的无耻至极,盗得圣天后裔之名,将其他人给挤掉了。哼,当年这谎话骗了无数人,今朝居然又来这套?可得好好算算帐了!
其二,说什么凤家当年是为了和李家划清界线,自毁利器?屁话!我凤家何时需要撇清什么才能自保了?!凤家自毁利器自有凤家的缘故,不需要交代给外人。我等避开朝堂,也只是不想伺候特么的皇帝老子!老夫只告诉你们,景飒就是为那无耻小人所害!还有李家、田家等等诸般,皆如《告帝罪书》所言,都是那池厚德妄为所致。包括我凤家,也是深受其害!至于其间纠葛来去,请恕老夫同人有言在先,此刻不便言明。老夫只提醒诸位一句,众家之言,总比一人所说可信些。众位不妨将那开国的二十位功臣,能找几人便找几人来问问,问问他们眼中、心中的池厚德,又是个什么模样!
其三,凤家此番前来,也是来找那池厚德算账的!有谁要同景家的姑娘过不去,不如就朝着我凤家先来!
凤卿那小子罢了,有些事不便一下子都说白了,日后大家自会分晓。现在,老夫当说的都已说了,还想与人为难的,现在就可以同老夫过过手。谁人先来?”
赤龙现身,又冒出来个凤家张扬跋扈的爆竹,并这么一堆的话,众人还未及消化,哪里有心思再同人打仗?再者,各处领头之人都没了声息,小兵爪牙更加不想乱动了。
来人见无人应声,便自说自话地挥挥手:“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便撤了吧。这么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打打杀杀地白糟践了!行了,老祖宗还想请景姑娘说说话,诸位借个便吧。”
一场仗,还没怎么开打,便莫名其妙的夭折了。
“景姑娘,老祖宗有心见见姑娘以示亲近,还请姑娘纡尊降贵,随老夫走一趟,可否?”凤家来人对众位态度不好,转脸同鬼眉说话便完全换了张脸。
盛情难却,鬼眉也只好向下交代几句,然后随来人去了凤家大船上。
进了主船舱内,只见一位长眉白须的老者正当厅而坐。本是昏昏欲睡模样,见着鬼眉进来,浑浊的眸子竟是亮了亮。然后使人让座奉茶,便看着鬼眉一个劲儿地含笑点头。还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像,像,像!像极了画像上当年的皇后娘娘!不会错的。”
方才那人在旁笑道:“都已现了龙身了,自然不会错。”又对鬼眉介绍道,“老祖宗同凤卿母家的曾外祖是兄弟,是老夫的祖父。老夫是现下凤氏家主,单名取个鸣叫的鸣字,字若清。”
鬼眉点点头,道:“小女单名一个彤,未有表字。”算是见了礼,便问,“我对当年之事存疑,却并不知内里详情,两位看似获悉不少,可否告知一二?”
“请姑娘见谅,只因同人有约,暂且不便尽诉原委。不过姑娘放心,虽是暂时隐而不语,却绝无使诈欺瞒姑娘之意。凤家,也不会害了姑娘的。”凤若清朝老者看了一眼,又道,“景飒当年避世之心太过,否则,许多事当可免于发生的。唉,罢了,天意如此。不瞒姑娘,凤家同景氏是极有渊源的。我家原是当年末位帝后的近侍,也是皇后娘娘母家的家将,因为随四大护法送返龙子,得娘娘赐了凤姓,便由此传家。所以,凤家虽不及四大护法地位超然,也是绝对忠诚于圣天一脉的。本不知姑娘便是圣天后裔,故而迟迟才来相见,还望姑娘莫要责怪我等来得太晚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6章 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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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帝闻言略有所动,蹙眉想了片刻,依旧冷冰冰道:“回!事情日后再说。”
阿久知道自家主子心里的忌讳,遂不再多嘴,准备传令下去,即刻回国。
碧云三洲之困,因鬼眉赤龙现身惊人心魂,又因凤家忽至道出真言,不仅破了熙阳帝圣天后裔之谣,还致使围兵内部意见相左,遁走部分,暂解。
消息传入宫中,怒了池厚德,走了凌霄帝,也蹙了池老五的眉头。
众兄弟各有封地,本有平定一方之责,初见祸乱之事,自是坚守辖下。后见波及朝堂,直指深宫,虽有平乱之心,但,为图大计,便欲且作壁上观,待得时机恰当渔翁得利。他也不例外。攻守进退,本还在旁观思量中,却不料天赐良机,给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若是父皇龙驭宾天,自可直接登临大宝,然,讨伐逆贼,再对上一众兄弟,同时安内攘外,未免力有不逮。莫若立下救驾大功,赢得储位为先,再谋将来。
只,眼下情势似乎同预想中有所偏颇,恐怕未必能够顺顺当当心想事成。
逆贼声名鹊起,势头见涨,自是讨伐不易。然,凤家忽然现身,才是大患。凤家声称要助那逆贼讨伐父皇,他是信一半,疑一半。他信其讨伐之心是真,助那逆贼却是尽信不得。小十一母妃出自凤家嫡系一族,这凤家此刻讨伐父皇,说是助那逆贼,以显大义,可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大事得计后,岂有不捧血缘亲眷,反将外人送往高处之理?况那贼头是个小姑娘,便是真的事成,岂有那么容易坐上龙椅的?凤家人断没有这么糊涂,肯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无论是明处勾连逆贼为祸,还是暗地里助那小十一上位,这凤家都不能不除。
但是,剿灭逆贼已是不易,如今又添凤家一难,再见朝臣受那逆贼和凤家蛊惑,也是对立了大半,势单力薄之下,莫说大计不成,恐是还有性命之忧。
他可不想这么早死,沦为父皇的陪葬!
池老五思来想去,掂量轻重缓急,决定还是给各处兄弟书信一封。本来想着,自己以护驾之名,守在京城,众兄弟于外平乱,正是一举两得。可是眼下,情愿暂将大位之事缓上一缓,添些助力保命为妥。前两日川西府兵抵京救驾的消息传出,恐是那些兄弟早已有了进京相争的心思,不过是见父皇不曾有恙,忌讳藩王不得随意带兵入京,此刻外头又需平乱,害怕落了罪名才不曾妄动。这会儿,自己明着请他们来京护驾,暗地里却以凤家要助小十一夺位之事相引,不怕他们不来。至于驱虎引狼之患——,哼!反正那救驾大功,父皇也赖不了他的。
心计定,便执笔舔墨,往各处送了急信出去。
他这几封急信送出,瞧着是为了对付凤家和义军,实实最开心的恰正是鬼眉。本来,因为熙阳帝的谣言,从徐双成、郑翘楚,到八门从众、鬼眉亲信,及至关天行等人,自北边谷阳道、干山道,至南部三道,无一不受其扰,事有反复,只不过有些轻重多寡之分而已。如今,鬼眉乃圣天后裔之事宣诸天下,消息抵达各处,必是有助于失地又再收服麾下,更为前路照亮一片。再有这池老五的“调虎离山”,众人岂非一路顺畅,仰天大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7章 天下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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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计定,便执笔舔墨,往各处送了急信出去。
他这几封急信送出,瞧着是为了对付凤家和义军,实实最开心的恰正是鬼眉。本来,因为熙阳帝的谣言,从徐双成、郑翘楚,到八门从众、鬼眉亲信,及至关天行等人,自北边谷阳道、干山道,至南部三道,无一不受其扰,事有反复,只不过有些轻重多寡之分而已。如今,鬼眉乃圣天后裔之事宣诸天下,消息抵达各处,必是有助于失地又再收服麾下,更为前路照亮一片。再有这池老五的“调虎离山”,众人岂非一路顺畅,仰天大笑?
事实正如此。
徐双成正自恼恨中欲要打马回枪,又恐折返有失士气,那些墙头草的部下便又再度前来投诚。虽是纷纷澄明原委,这带兵之人的火气到底不易平息,终是摘瓜留蔓的杀了一批反复小人,又狠击了冥顽不灵无数。然后,和郑翘楚于木槿道两军会师,乘着众皇子赶赴京城,封地兵马有失,一鼓作气攻取粟裕道和川西道,接着,插入川西道和临近的洛川两处关隘,暂作休整。
干山道,有赵家堡在,老爷子坐镇其中,辟谣之事于圣诏抵达时便较别地顺畅。后续之事也不用细表,类同谷阳道相去不远。
关天行行事风格自成一家,除开起始时兵马不得优势外,真正大举而动后,却是弥坚难摧,轻易撼动不得。比起徐双成等人的奔浪而行,他倒是后来居上,更显气吞山河之势。反复的流言、来去的藩王兵马,似乎于他不过是烟云,只需那儒雅之极的挥袖之间,便如清风拂过,烟消云散。
再说腹地中的姜桐、阿木、司马狴野等人。先是闻听鬼眉被困碧云洲,心中大惊,当即遣将调兵,便欲疾奔回京,前去救人。未及动身,红门传递的消息倒比那写了熙阳帝谎话的诏书更快先到,便又连忙召集左右和鬼眉的门人共同商议,决定应对留守等事如何分工配合,各司其职。去留人员还未敲定,池凤卿便使人送来了一封密信。也不知信中如何云云,众人随即都弃了进京之举,以脚下之地为要。竟是连姜桐这个醋坛子也在沉默半响后,勾了个不知何意的笑,自去接着忙了。所以鬼眉不曾等到姜桐的船队,定是同池凤卿的密信相关。
既不进京了,就说当地之事。
熙阳帝的谣言,青龙、白虎两大护法自是嗤之以鼻,不予理会。可是想想齿牙为祸也不容小觑,便招了八门从众先行辟谣。虽然当日来去奉天,鬼眉是只身而行,未曾带一个门人,但那白虎故事却是随着司马殿下一并到来的。听得这二人一说真相,门人无不兴奋。姜桐见状,高兴之余不免思量,此前秘而不宣,乃是顾忌天下有人避讳圣天后裔,恐有人对臭丫头不利。现下借由老贼之事一看,倒是自己过虑了,遂,干脆在洛川大肆宣扬开来。景氏一门虽陨,但是景飒余威犹在,更兼故土上乡里乡亲的情分非是寻常可比,听得这般秘闻,惊诧之余坚信不疑不说,还纷纷显出与有荣焉之态。
为门主干活,本是职责所在,也是心甘情愿;为故旧、英雄的后人做事,是心存怜惜,情分所致;然,前者叠加,再添圣天后裔之名,众人几乎将鬼眉神话了,以为自己是在给神仙干活。事,还是一样的做;心,还是那些善良、淳朴的心;只这情绪不同后,效率是远超想象的。
于是,这腹地之上,鬼眉赤龙现身的消息尚未传来,熙阳帝的谣言便被叠浪洗尘,打击得完全走样变形。不说诏书张贴后少人肯信,还有百姓吐着吐沫讽骂连连,添油加醋、甚至杜撰了熙阳帝如何窃取天下,如何残害圣天后裔的细节。并指摘道,其人行止违逆上苍,招致天怒降灾,祸及四方,把什么旱涝病虫等事,悉数扣在了他身上。各种版本的故事口口相传后,尊贵的皇帝陛下就是个阴魂附体、鬼魅上身的魔物。若是簪花郎的钟馗伞现身此处,大约会有人重金相请,拜托他去降妖除魔、捉鬼锁魂,赶紧地除了祸害。
如此,及至三月末到四月初,郑翘楚、徐双成带领的兵马,便和洛川内部形成了里应外合之势,只待取下川北、川南两道,并六处关隘,便可彻底取下熙阳中部腹地。同时,又和关天行的兵马形成南北呼应,将鹏城和京畿道夹击其间。
四月中,关天行在左右翼配合下收服南部三道后,暂弃北进直取京师之途,大部休整,派出一军分支折往丰林道东北斜上而去。月底,取下丰林道后,同下方已然横展拉开的大军形成玄月之态,半包围了鹏城下端和东部一半外围。而此时的北部大军,已然取下川北道和四道关隘,只待攻破最后两道关隘、取下川南道。五月中,分兵横向西行,东连丰林道关天行南部大军一端,就势将鹏城和京畿道紧锁其中,张口便吞。
至此,天下大定。
这些已是后话,且说眼下。
池老五传信之时,池凤卿正和池固伦在鹏城外的王府别庄上对坐饮酒。
一坛见底,池凤卿双目漾起微澜,朝对面道:“固伦,近日我忽然觉得,我是少年还未度完,便似已经行将迟暮了。”
“浑话!离着弱冠尚有将千的日子,如何扯得上‘迟暮’二字?叫那真正上了年岁的人听见,可要骂人了。”池固伦轻斥了一句,然后道,“忽然说出这话,其实正因你是少年,真正迟暮之人是不愿这么说的,便是听也不愿意听。你惯来沉稳,十多岁的年纪,行止说话便像二十多岁的,瞧着是比别人早熟些。只,不能过了,于心性无益。”
池凤卿却摇摇头:“我不是在说酒话,也不是故意伤春悲秋。那日打开锦盒后,知悉种种,我是心存惧怕不曾轻易动那东西。可是,我去揽镜台上见了她,心里便定了主意。同她一起掉下连瑶湖,这决心便再也不可能撼动分毫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8章 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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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老五传信之时,池凤卿正和池固伦在鹏城外的王府别庄上对坐饮酒。
一坛见底,池凤卿双目漾起微澜,朝对面道:“固伦,近日我忽然觉得,我是少年还未度完,便似已经行将迟暮了。”
“浑话!离着弱冠尚有将千的日子,如何扯得上‘迟暮’二字?叫那真正上了年岁的人听见,可要骂人了。”池固伦轻斥了一句,然后道,“忽然说出这话,其实正因你是少年,真正迟暮之人是不愿这么说的,便是听也不愿意听。你惯来沉稳,十多岁的年纪,行止说话便像二十多岁的,瞧着是比别人早熟些。只,不能过了,于心性无益。”
池凤卿却摇摇头:“我不是在说酒话,也不是故意伤春悲秋。那日打开锦盒后,知悉种种,我是心存惧怕不曾轻易动那东西。可是,我去揽镜台上见了她,心里便定了主意。同她一起掉下连瑶湖,这决心便再也不可能撼动分毫了。动了那东西后,我才知母亲的话并没有半句唬我,在她与外祖、舅舅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怕是该轮到我了。其实,我是怕的。”
池固伦看看他,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悔不悔?”
“不悔。”池凤卿又摇摇头,“本也不该后悔,也没有理由后悔。只是心里略略有些歉疚,多少有些觉得辜负了母亲的苦心。可我十分庆幸我一时脆弱,打开了那只锦盒,否则,我恐是真正要后悔的。”
池固伦心中有些难过,仰头豪饮了一气,然后又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可解?”
“不知道,但是我会去试试。我不想此生只余那一点点时间与她相对,然后让她看着我如同我当初对着我母亲那般,更不想一生就此别过。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者回到当初之地,便能解了我的苦楚。”
“你打算——”池固伦哑然。
对方话未出口,池凤卿就点了点头:“既有人来得,我便去得。有希望,总要去试一试的。”
“事了后就走么?”
“嗯。”
“那你打算什么也不告诉她?”
池凤卿又轻轻应了一声,道:“若是不能解,或是回不来,莫若让她存些误会,以为有些东西横亘彼此间,令我跨不过去。”
池固伦蹙眉道:“她总会知道的。你有没有想过,她若知道了,又当如何?”
“在我打开锦盒,读完那些字时,我便体会到了当初我误会她时,她是何样的心境。那时,她是有不能说的理由,可,何尝又不是她宁愿我误会,也不愿意说呢?我以为她同昭岚勾结为祸,劝她罢手,见她不肯便以为,她心里有我,但终究不如其他事情要紧。后来才知,有些事情避无可避,正因我在她心里很重,她也知道自己在我心里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才宁肯欺我瞒我。若是我不曾瞧见那幅图,或是被蓝翎哄走了,大约她还会想法子瞒我一世。其实她那时,心里比我苦。便是现在,我也并无需面对像她那样两难的境地。我怨过,伤心过,只不曾料到,她做的事,本该是我去做的。”
池固伦苦笑:“‘两害取其轻’,不是这么用的。若是真的无解,你怎知她不会是宁愿和你共度一日朝夕,也不要一生尽在遗憾里?”
池凤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共度一日朝夕,总好过一生尽在遗憾里。我会在走之前同她好好相处一日,让彼此尽量无憾。”
池固伦闻言叹气:“我的话不是这个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生离与死别,总是个中有差的。我想,若是让她尽知事情首尾,她是宁愿我仍是原来的我,哪怕此生不能再见,只要我活着便好。既这样,我若安然无恙的回来,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便让她以为我还活着,就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抬头和她看着同一片天,看着从她那儿飘来的一朵云彩。”
“你不是她!”
“你也不是她。”
池固伦无语。沉默半天后才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在等人。”
“等人?等谁?”
池凤卿勾起一抹泛着寒意的笑:“等我那些‘兄弟’!”随即又软下眸光,问池固伦道,“你对我当真没有一丝埋怨么?”
“埋怨你什么?”池固伦摆摆手,叹道,“我是该庆幸!如若不然,当初受那丫头挟制时,我已经对不起十一殿下了。莫不是,还真要弄个杀父之仇横亘其间才痛快?说实话,我倒担心你心里会有疙瘩。我想,我们那一家子是巴不得同你一样,突然发觉事情完全换了副模样,那才称心。”
“你不必这样想的。用她的话说,他是他,你们是你们。只,你们终究要当心些。外人未必尽知王府曾经历过何样算计,只看见王府何样风光,难免不会迁怒。再有那等心存不善的借机牵三挂四,便是她有本事护着,只怕也有为难。”
池固伦勾唇笑笑:“你以为我父亲经历过这一场,还看不破荣华富贵?我都想好了,那丫头既然老是有事麻烦于我,我便也麻烦她一回。我瞧那洛川水土养人,便阖府搬去那里,将安危交给她来管。”
“使得,我也看那里甚好。”
他兄弟二人饮酒说笑,凤家的两位却被鬼眉烦得不轻。
还是主船的舱内。
“你们拦着我不让动,也不见你们干什么,难道是借着由头,故意将我困在这里?真是好谋算呐!知道对上别个,本姑娘会选择开打走人,你们就弄个什么家将名头,编了一堆的谎话来哄我,又仗着我会顾忌你们是他外祖家的人,便不能怎样了?我告诉你们,那老贼可是跑不掉的!你们若是故意误我的事儿,不必等到秋后算账,我现在就掀了你们的船,信不信?”
凤若清看看她,再看看老祖宗,叹道:“都说时机未到了,姑娘怎么不肯信人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59章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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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我也看那里甚好。”
他兄弟二人饮酒说笑,凤家的两位却被鬼眉烦得不轻。
还是主船的舱内。
“你们拦着我不让动,也不见你们干什么,难道是借着由头,故意将我困在这里?真是好谋算呐!知道对上别个,本姑娘会选择开打走人,你们就弄个什么家将名头,编了一堆的谎话来哄我,又仗着我会顾忌你们是他外祖家的人,便不能怎样了?我告诉你们,那老贼可是跑不掉的!你们若是故意误我的事儿,不必等到秋后算账,我现在就掀了你们的船,信不信?”
凤若清看看她,再看看老祖宗,叹道:“都说时机未到了,姑娘怎么不肯信人呢?”
鬼眉嗤笑道:“我不信你们吗?不信我会耐了这许多天?你们又是怎么让我信服的?!这会儿京师的局势赢了大半,不乘着人心涣散时候一举扼喉,难道还要等着那老贼有机会将人说昏了头,再跟了他才动?你们说是时机未到,究竟何时才是时机?”
“城中已经布下人马了,只等着那老贼的援兵一到,然后咱们就连锅烩。”
“这是谁的破主意!”鬼眉闻言跳脚,“一拨一拨轻省些不干,还等着人家声势浩大了才去死拼?嫌命长了是不是?!别跟我打哑谜,你们说的援兵不就是凤卿的那几个祸害哥哥么?烩不烩的,外头这形势,他们还能翻出天去?我可只管要那老贼的脑袋!”
凤若清又叹一声,笑道:“这也是为的将来,防患于未然。”
鬼眉眼珠一转,想了想,故作退让道:“行,我也不为难你们了,不动就不动吧。这样,既说城中业已布置妥当,不如让我进去看着。倘若这样你们还不依,我可权作你们是在骗人,定要自己打进去的!”
凤若清琢磨了片刻,点头道:“成,再等三日,三日后就请姑娘进城。”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说是一言为定,鬼眉辗转思量一回,却于次日便找了蓝翎来说话:“准备一下,今夜入城,就你我。”
蓝翎不解,问道:“你和凤家人就谈出这么个结果?既不信他们,干脆杀出去就是了。”
“我没不信他们,可也不能尽信,我总觉得里头有古怪。”鬼眉蹙着眉头道,“要说不信,城中传来的密信回报,确实证明他们所言非虚。池厚德和他家老五现在如同困兽,朝会是早就罢了,莫说宫门,连皇城也关了个严严实实。要说信,这样好的时机,怎么还要等?就算担心池家那另几个祸害作怪,也不必赶羊似的弄到一块处置吧?就扔在外头,还能跑上天去不成!”
蓝翎又道:“若是果然有异,单凭我们两个,和城中剩余不多的人手,那也不能同时对付这么些呀?”
鬼眉道:“有些事情我不曾告诉过你。在我后腰有一处胎记,小时候,但凡心绪难控,那里便会烫得厉害。再长几岁,便又发现,杀意大盛时,也会如此。而且,眼睛也会开始变红,功力倒是能在那一刻暴涨许多。只不过,因为害怕自己与人不同,会被骂作妖孽,并不敢轻易现于人前。故而,常常宁愿挨打也不愿杀心太过。至于赤龙现身,是十三岁时偶然发现的。
你还记得青鱼帮的事情吧?有天那老青鱼见我落单,便要杀我。同人搏命之际,一时杀意大盛,功力暴涨,它便冒了出来。其实那回,人是被活活吓死的,非我所杀。也不知是青鱼帮的人倒霉,还是我倒霉。料到他们会来寻仇,我还特意躲了一阵。只是,防不胜防,后来一个不小心,竟被他们骗去了埋伏之地。那回,赤龙没有现身,我却迷失了心智,死在我手下的几乎没有全尸,呕得我胃都快掉出来了。知晓了厉害,我是越发不敢轻易迈过那一线了。
江湖上传言说我古怪,又说只有死人才知我的深浅,甚而暗地里说我脑子有毛病。却不知,我是因为这些。前几日,我原也不敢肯定能够催出赤龙,不过是想着,有你在旁边,若是我迷了心智,你总有法子制住我。本意不过是想借着赤龙震慑众人,免得彼此死伤太过。”
蓝翎听完,道:“怪不得你只说我们俩去就成,原来是存了事有万一,便要大开杀戒的心思。”然后苦着脸往她肩上一靠,幽叹道,“但是,倘若你糊里糊涂地连我也一并杀了,那可怎么是好?能够死在你手里,我也算今生无憾,只是怕你会心疼。日后你若天天为我掉眼泪,泉下有知,我也会难安的。”
“没个正形!”鬼眉一耸肩膀将他撞开,奚落道,“你若枉死了,只怪你学艺不精。你那蓝家秘技不是专门控制人的心神么?这会儿又不是要你出杀招,也不是用那移魂、吸心之术,不过是为消减我的杀意,和风细雨的安抚法子你会用不好?估计你连琴都用不着。”
蓝翎又黏着蹭了两下,继续耍赖:“事有万一嘛!别个死就死了,倘若我没了,你当真不会心疼?就算不会被你打死,要是你迷得太厉害,我遭反噬了怎么办?”
鬼眉见他这样,也开起玩笑来:“好啦,死妖精!日后事成,朕便封你为御用琴师,准爱卿自由出入宫廷,以兹嘉奖!”
“不,是自由出入寝宫!”
“要死啊,你!”
是夜,两人躲过凤家眼睛,趁黑摸出了碧云洲,骗开城门,混进了城中。
“没瞧见有什么异样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找地方睡觉。”
“啊?”
“啊什么啊!既然凤家不像是在骗我,我又急什么?他们要一锅烩,我要熙阳帝的脑袋,不相违背。既是同壕战友,我没道理捣乱拆台。走了,咱就在皇城边上找个地方睡。近些,方便。”
几乎同时,隔着皇城高墙,这两人刚从墙脚下离开,一辆马车便背道而驰地悄然进了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60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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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由出入寝宫!”
“要死啊,你!”
是夜,两人躲过凤家眼睛,趁黑摸出了碧云洲,骗开城门,混进了城中。
“没瞧见有什么异样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找地方睡觉。”
“啊?”
“啊什么啊!既然凤家不像是在骗我,我又急什么?他们要一锅烩,我要熙阳帝的脑袋,不相违背。既是同壕战友,我没道理捣乱拆台。走了,咱就在皇城边上找个地方睡。近些,方便。”
几乎同时,隔着皇城高墙,这两人刚从墙脚下离开,一辆马车便背道而驰地悄然进了宫。
“主子,都安排妥了。那人歇在了承庆殿。”
“哼!连自己的寝宫也不敢睡了?果真亏心事做得多了!”
“主子,娘娘她——”
“她不是娘娘,只是我娘。”
“是!老奴说错话了。主子当知道,小姐并不希望看到今日这般。”
“不,你又说错话了。我娘只是不希望我有所闪失,不希望我活得不开心,但,早就希望看到今日了。我不会伤及自己的,而且,现在心情很好。相信我娘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你们先去看着那几个,我自己过去。”
“是!”
一盏昏黄的灯笼,在暗夜中伴着一袭素衣,幽灵一般到了承庆殿。
听得吱呀一声门响,熙阳帝于浅眠中乍然惊醒,喝问道:“谁?!”
一串脚步轻响,珠帘撩动,来人出现在了熙阳帝跟前:“我。”
一见来人模样,熙阳先是隐隐松了一口气,继而弹跳起身,赤脚站到了地上,朝着来人指鼻恼喝道:“你这逆子好大的胆子!居然——”
“不用这么激动,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来和你说会儿话。”来人轻飘飘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坐了下来,看见熙阳帝眸光中的异色,又幽幽说道,“你若不想好好说话,可以,你知道我的剑术如何。”
不甘受人胁迫,却不想不要命。熙阳帝知道此刻唤人也没有用,只好面色极其难看地在床沿坐下。然后沉冷着声音道:“已然前途在握,还这么急不可耐么?”
“你错了,我并不稀罕这些。倒是他们在乎得紧,其实,他们个个都盼着你死。”
熙阳帝面色越发沉冷:“可是他们谁都没你的胆子大,到底是朕看错眼了!说吧,你究竟图的什么?”
“我要你写几样东西。”
“哼!还说你不在乎?这是明目张胆的在逼宫么?!”
来人闻言嗤笑:“我还没说要你写的是什么呢!果然,在你心里就只有这个骗来的皇位要紧。”
熙阳帝闻言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未及开口喝骂,又在剑尖寒光中慢慢坐了下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人递了一个提盒过去,道:“里头有绢帛笔墨,就伏在床边的高几上写吧。放心,费不了多少功夫,你的字也不怎么好看,就不必糟践东西了。第一份就写,《告帝罪书》属实,尚未及细处,然后你就自己将遗漏补上。我告诉你,该不该知道的,我全知道,你不必浪费时辰再逼着我要你重写。”
熙阳帝面上一片寒霜,喝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寒光一闪,只得老老实实照做。两刻钟后,愤愤然搁笔。
来人取过白绢看了看,讥讽道:“我说了不要浪费时辰,糟践东西。要知道,你浪费的可不只是这些,还在浪费我的耐心。倘若逼得我坐不住,你也就永不用再写了。”说着,一甩手,将那白绢丢在了他脸上。
半个时辰后,熙阳帝再次搁笔。
来人看看白绢上的字,点点头收入袖中。然后道:“给我娘写一份休书,事由就用——无所出。”
这回,熙阳帝心中虽有疑惑,却是一点儿犹豫没有,爽爽快快依言照做。写完搁笔,还是奈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我休了她?还用这等措词?”
“什么也别问,过几个时辰,你想不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因由的。”来人看看没有碍眼的字句,将这第二张绢帛收入袖中,又道,“现在,写一份废太子的诏书,再给老五下一份传位诏书。”
“什么?”熙阳帝闻言顿时犹如臀下针扎,窜起老高,想想方才写的两样东西,声色俱厉道,“到底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让他逼着你这么做?”
“我说了,现在只管写字,你所有的疑惑,几个时辰后自会全部得到答案。”
熙阳帝看看那柄近在咫尺、时时威胁着他的利剑,咬咬牙写下废太子诏书,只那传位诏书实在落不下笔,迟迟未动。
“快写!我坐得有些累了。”
熙阳帝将笔一掷,憋着气道:“告诉朕原因,你若是受他挟制至此,朕有法子治他!”
“不必,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不行!这份诏书不能写!”
来人心中冷嗤,贪恋皇权贪恋到命都不要了?命的没了,还能握住什么?!
“你就不想看看,身边到底还有多少异心?仪礼未成,就是下了诏又怎样?你随时可以再矫诏。”
熙阳帝闻言恍悟,是啊,又不是即刻禅让!借机看看那些狼子野心也好。于是,痛痛快快落了笔。随后,居然还自作聪明地跟着又下了一道圣诏,宣众皇子进宫服劳。
来人忍不住勾唇而笑,真是省事。
天光微微见亮时,鬼眉和蓝翎趴在一处屋顶上,看着打马穿街的匆匆人影,议论道:“凤家果然有些能耐,说是将人一锅烩,这些皇子就真给放进来了?不过,怎么好像有些地方想不通呢?”
蓝翎点点头道:“是啊!凤家敢放行,他们也真敢进城?”
不奇怪,轻重缓急,各人心中自有衡量。利益熏心时,眼睛便是瞎的。或者,明知是圈套,就为着那一点点的可能,便甘愿豪赌。赌徒赌到最后,赌的都是身家性命。
半个时辰后,章光殿。
熙阳帝并未坐殿朝会,一个大太监称他抱恙在身,宣了废太子和传位两份诏书。念完废太子诏书,殿上的反应尚且还好。虽是如了众人所愿,一时还都自持有度,情绪不曾尽露面上。传位诏书一宣,可就好看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61章 欢天喜地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怕只怕——”言语未尽,别有意味地朝内宫方向看了一眼。
忽然就见老七面色惨白地低呼了一声:“父皇!”
余下几个瞬间意会。池老五好黑的心肠!拖了众人来做挡箭牌,为他打发小十一和凤家,居然还要给他们再按个谋逆弑君之罪,一并除了?!瞬即便将池老五围了起来。
老十见状拉扯了身边几个一下,劝阻道:“别弄岔了意思,还是先去看看父皇再说。”
老八闻言转头,却见那大太监已经没了影子,然后朝旁侧挥挥手道:“走,我们去看看。”
池老五也来了脾性,将堵在跟前最近的那个一推一搡,大步挡在了老八跟前,喝止道:“父皇下了口谕不允人打扰,你这是要造反么?!”
“老八也别太急了,还是找个人通传一下的好。”老六稍稍拦了一下二人,朝瑟缩一旁的小太监挥挥手,“快去寝宫看看皇上可醒着,若是醒着,就奏禀一声,说儿子们进京不易,眼下等着父皇召见呢。”
那老八却是个暴脾气,只听得池老五那“造反”二字出口,哪里还是老六能拦得住的?当即将人一拨,直接和池老五站了个鼻子尖顶着鼻子尖,恼怒道:“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试试!”
池老五冷着眼睛毫不相让,咬牙道:“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此刻是在同谁说话!”
老八当即一个拳头就挥了上去,讥讽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小十一那样的人,不过也就是暂且封个储君,父皇会直接传位给你这等阿物?况也没听说他有病有伤的,怎么就忽然抱恙在身,不能见人了?”
“反了天了!”池老五趔趄站住,抹抹唇角,朝殿前侍卫呼喝道,“是聋了,是瞎了?还不速速拿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人!”
“我看谁敢!”池老八闻言,竟是锵地一声自外衫下抽出一柄剑来,直接指向了池老五的胸口。
池老五立刻嗓门拔高,呼喝道:“居然私自佩剑上殿,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速速拿下逆贼!”
话音未落,人影闪动,数名带刀侍卫随即护在了他身前。
其余一众连忙出来斡旋,却见老八冷笑一声,道:“本就是护驾而来,不带兵器如何同人厮杀?倒是你,这几个是宫里的侍卫,还是你府上的?!”随即一个呼哨打过,从殿外奔进来一拨阶下驻守的宫卫。只听得老八呼喝一声:“拿下!”便直接扑向了池老五那一群。
众人一见双方动了手,避让的避让,看热闹的看热闹,喊人的喊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其时,熙阳帝并未病卧床榻,就在这章光殿上。龙椅后头有一道暗门,内里设有密道,本是为的事有万一,便于皇帝保全性命而设。不过,他是被人捆押着扔在里头的,用意就是要让他看这出好戏。
此刻在他身旁的人正是废太子池凤卿,见他面色难看,嘲讽道:“你不是挺爱看儿子们互掐互咬的么,怎么不高兴了?”顿了顿,又似忽然恍悟地哦了一声,笑道,“嗯,我戴了把没开刃的匕首都是谋逆之罪了,这朝会正殿前刀剑齐上阵的,可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962章 长剑凤吟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随即又凑到熙阳帝耳边低语道,“别急,说不准待会儿就能捅死一两个了,倒也能省了你的心。”
熙阳帝此时动弹言语不得,只能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果不其然,本是池老五和池老八互相不对付动了手的,半个时辰后却不知所以然地成了打群架。好几个挂了彩不说,一个推搡拉扯之际,池老九手上的剑便捅进了老六的肚子。众人不过一时怔愣,就见那素来与老六交好的“怯懦”老七,大吼一声便又扎了池老九。这与老九一派而站的自不能容,又找上了老七池老五和池老八那两拨人却是无心闲看热闹,自顾自打得热火朝天
“唉,你看,真的死人了。”池凤卿幽幽一声叹息,却如针刺扎进了池厚德心里。
熙阳帝的确不太爱惜儿子,惩罪诛杀也可以毫不留情,但是,被人这么逼迫着,亲眼看着他们互相残杀,然后一个个倒在自己跟前,心里却是不能接受的。那张平日本就有些阴郁的脸,越发形同僵尸。
又过半个时辰,池凤卿看看殿上,对熙阳帝道:“你是很喜欢看着我同他们争斗的吧?那便如你的愿,今儿就委屈一回,同他们过过手。”然后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悄然从那暗室走了出来,走到了龙椅前的金阶上。
“将不相干的人请出去。”
声量不大,却从四下里横空飞出数名高手,将那些王府侍卫、宫廷禁卫的一个个撂了出去。本在酣战中的殿上众人,还来不及留意又多了人出来,还来不及诧异那些人的身手,就见片刻后只剩了池家兄弟彼此,和那个站在金阶上漠然看着他们的人。
老八看清了阶上之人,瞟了池老五一眼,哈哈笑道:“这不是小十一嘛!怎么,你也是来找老五的?莫名其妙就成了个废太子,是该找他算算帐!”
池凤卿也不理他,看看地上老七的尸体和苟延残喘的老六,还有折了胳膊腿的老九,再看看或站或靠伤势轻重不一的余者,自言自语道:“十个,老二早夭,老四被赐了鸩酒,老大、老三算他幸运,死在了路上,这会儿老七也死了,还有五个。”
还有五个,那四个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池老五却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大喊道:“都中了他的计了!”
众人随这一语思绪辗转,随即脸色顿变。除开老六余息不足,躺在地上无力动弹,那四个竟是不知不觉挪了挪脚步,彼此靠近了些。
池凤卿见状讽笑道:“方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这么快就统一阵线了?不过,你们会是我的对手么?”
池老八冷哼道:“虽听闻你剑术不错,可那不过是以讹传讹,有几个亲眼见过?怕是连老七也比不过的!本王军中历练,功勋无数,还会怕了你一个文文弱弱的毛孩子?笑话!”
“那就睁大些眼睛,别连死了也还没看清我如何出招的!”
只见池凤卿悠悠然然将长剑出鞘,然后勾起一抹淡笑,如同转角遇见满山谷繁花在高天下相约绽放。接着,那笑容一转,瞬间覆了冰雪,花凋叶落。人也随即飞身而出,持着长剑直指池老八而来。一袭素衣半空划过,身形之轻,如雪如绒,速度之快,如雷如电,手法招式,却是如泡如影,如梦如幻。
而那手中长剑也奇,出鞘时如同采棉,不闻半点铿锵之声,也未见寒光银亮刺眼。而这一路随主人驰行中,却渐渐显出灿若霞光的异彩,并且,与风偏擦中居然发出了声响,先是轻柔如同喁喁私语,接着便如玉石相切、丝弦相错,穿膜破鼓。继而越来越响,越来越亮,最后竟似要穿透了殿宇,破空而去,吟啸直上九天
————
“凤吟!”
“嗯?”鬼眉忽然被蓝翎一语打断,将视线从街上调转回来。
“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蓝翎捂住她半边耳朵,指了指宫城方向。
鬼眉侧耳听了听,点头道:“是笛子,还是笙箫?好像又不是。”
“不是器乐,是凤吟!凤凰鸣叫。”
“你见过凤凰,听过它叫唤?”鬼眉朝他翻了个白眼,将视线又转回街上,“喂,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好像人都朝城东跑去了,不是已经打起来了吧?”
蓝翎却是满面疑惑地又朝宫城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拍拍鬼眉的头:“别以为身边没带红门的杀手,就当是出来闲逛看热闹的。下去也是先得回老巢看看。”
“嗯,走吧。”鬼眉点点头,纵身下了屋顶。
————
长剑凤吟,池老八却无暇为它惊奇,只看着将近眼前的池凤卿骇然大震,如遇妖魔鬼怪。只见那如玉之人,突然自左边眉梢到腮下,然后延伸至颈项,虽有部分被长发所遮,却已然可见布满了曲曲折折形如龟裂之纹的异物,如同谁用胭脂在那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描画了一幅诡秘的图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