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全胜(上)
“走吧!”锦春手上用力,将赵安推了个踉跄。
赵安脸色一白,身不由己往前冲出两步,随即回头,对上锦春冷冽的眸光,欲待反抗,却无奈浑身无力,欲待不从,顿觉脖子一凉,情知锦春袖里握有利器,心里便有万般恼意,此时也不敢发作,略作踌躇间,只觉脖间那抹冰凉紧紧压了过来,顿感一阵生疼,知道定是锦春手上用力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脖子,不由得垂下头来,忽瞥见自己身上鲜艳的衣裙,更是又惊又怒,不知这位沈少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奈之下,只得依言往前。
锦春与刘妈妈对视一眼,遂向冯静宜道,“冯小姐,你也送我们一程吧!”
赵安闻言,忽抬起头,心中惊疑不定——难道冯静宜真不是她们一伙的?她们此番前来,并不是事先商议好的?这时,冯静宜也抬起头来,脸色略显苍白,眼中带着几分迟疑之色,这就更让赵安疑惑不解了。
冯静宜抬起头来,看了赵安一眼,便缓缓说道,“好吧!”说罢举步出迈出房门,一直怔怔关注着室内变化的红叶慌忙跟上。
锦春手上又微微用力,向赵安道,“穆王爷,出屋之后,还请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休怪我手中匕首失了分寸。”
赵安心中惊疑,欲待反驳——我便听从你的话,莫非就能饶了我的性命?可此刻,他就算有满腹反驳之语,却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恨恨地朝面前这位端庄里略带煞气的沈少夫人瞪了一眼,随后又身不由己地往前迈步。
及至出了房门,看到定远侯府一行浩浩荡荡地过来,便有等候在外头的仆妇上前来笑问。“……沈少夫人这是要回去了么?”
冯静宜冷冷地向那仆妇道,“我送一送她们。你且去书房取那本来,王爷等着要看呢!”
那仆妇微微一怔,旋即转身向书房去了。
锦春等人便加快脚步。
一路行来,倒也曾碰上几个衣着普通的仆妇,不过她们视若未见。这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及至出了二门,便见几个黑衣汉子守在门边,看到一行女眷缓步而来,其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脸色苍白,由人扶着,看起来就像个病西施。正待盘问,忽见有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越众而出,冷声说道,“这是定远侯府来的女客。因其中有人突然发病,现在赶着出去就医,王爷命我亲自送她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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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便是穆王府昨夜里来的死士。这些人大多都是勇猛之辈,所以赵安也只是把他们用作保护自己,并没有对他们言明自己的计划,所以,他们自是不知道方才内院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赵安用计想要困住定远侯府的女客。为首的黑衣人便上前打量了众人两眼,他虽不认得定远侯府的女客。却是认得穆王的如夫人冯静宜的,又知定远侯与她原是沾亲带故的,想是过来作客的,便也不加阻拦,当即往后退出两步,让她们过去。
赵安见了,自然十分焦急。此时此刻,他只要说出一个字来,就能让黑衣人辨认出自己的身份,可惜他用尽全力,也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急怒之下,便拼命挥动胳膊,想要摆脱锦春与刘妈妈掣肘。
他这一动,虽然用尽全力,无奈被锦春点了穴位,看在黑衣人眼里,只道是这位美丽的女客人真的不适,并没有丝毫怀疑。
于是,赵安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锦春和刘妈妈架出了穆王府的大门。更令他震惊的是,定远侯府一众人等刚出府门,便有两辆马车从街角飞驰而来,继而停在府门前,车上的驭夫便向众人招呼,“少夫人,冯夫人,冯小姐,赶紧上车吧!”
锦春知道这些人便是定远侯府派来特意在此接应自己的武林高手,当即向刘妈妈道,“上车!”
于是,两人合力把赵安扶上马车,众人也相继上车,马车便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穆王府里奔出一行人来,为首的便是先前那位冯静宜吩咐她去书房取的那位仆妇,她身后跟着的,是十几位黑衣汉子,众人飞奔出府门,就见定远侯府的马车已经驰去老远,那扬起的烟尘,弥漫半天,差点迷了他们的眼睛。
为首那黑衣汉子盯着马车看了看,便将手猛地一挥,“追!”
众人旋即飞奔向前,向马车追去。
刚追出半条街,忽然斜刺里冲出一群人来,硬生生地拦在他们跟前,未等他们出声喝问,那些人已然从腰间拨出刀剑,一边厉声叫嚷着,一边向他们杀了过来。
黑衣汉子们一愣之间,便也拨出武器,双方遂杀成一团。
……
这时,载着锦春冯静宜等人的马车已经驶到另一条街,径直驶进了一家偏远的院落,马车刚一入内,院门便“吱呀”一声关紧。牛二哥的暖味生活
锦春下得车来,便见苏玉妍含笑迎了上来。
“大功告成!”锦春笑道。
这时,刘妈妈已和双珠几个把浑身酸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样的赵安扶出了马车。
苏玉妍见了,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她向锦春看了一眼,沉声说道,“锦春,辛苦你了!”
锦春便打了个哈哈,“辛苦什么?只要能将穆王带回来,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
说话间,刘妈妈已与双珠将赵安扶到了苏玉妍跟前。
赵安抬头看见面前两位几乎一模一样的苏玉妍,不由得大吃一惊。此时他才算明白过来了——原来那位到穆王府赴约的沈少夫人,是由锦春假扮的!那位林姨母,自然也并不是真的林姨母,而是由一位武功高强的中年女人假冒的。只不过她们的化装手段太过高明,没有让他看出一丝破绽。
只是,此刻他便是明白过来,却也为时已晚了。
他忍不住心中哀叹一声——难道此次兵变真的是逆天所为?否则,我又怎么会败在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少夫人手里?
苏玉妍听锦春说得轻松,却也知道此行必是凶险之至,当下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含笑说道,“这次多亏了你……等进了宫,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封赏,也不枉你跟了我一场。”
对于封赏,锦春实在是不在意的,但苏玉妍能有为她讨赏的心意,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当下便笑道,“那就多谢少夫人了。”
“我倒要代昌宁数家勋贵们向你道谢呢!”苏玉妍笑道,又向刘妈妈与双珠等人道,“此次前往穆王府的人,都是咱们定远侯府的有功之臣,回头等此事了结,皆会论功行赏!”
众人顿时相视一笑,齐声道,“多谢少夫人!”
苏玉妍这才转向赵安,“穆王爷,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吧!”
赵安抬头,身体使劲挣了挣,又哪里能挣得开去?无奈之下,只得恨恨地盯着苏玉妍看了一眼,嘴唇翕动两下,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天才宝宝,买一送一
锦春这才醒悟过来,便伸手解了他的哑穴。
赵安咳嗽两声,这才沙哑着声音说道,“好你个沈少夫人……当真出乎孤王的意料!想不到,孤王一时疏忽,竟着了你的道儿了!”一语未了,又连连咳嗽起来。
待他咳嗽完了,苏玉妍才微微一笑,“人们常说,不可逆天行事。穆王爷难道就没有想过,你此次事败,其实就是上天早已注定的,并不是因为你一时疏忽而着我的道儿?”
赵安听罢,咳得更厉害了,许久,才上了咳声,苦笑一声,“罢了,孤王既败在你的手里,也只能认命……要杀要剐,就只能任你处置了!”
苏玉妍遂冷笑一声,“你做出这等逆天大事,自有人要处置你,我区区一个妇人,又何来处置人的权利?”说罢,便让刘妈妈等人将他押下去。
赵安自知虎落平阳,也没有再作无谓的挣扎,任刘妈妈推着他进了偏院。
“这是祖父着人安排的房子,便是穆王府真有人追着过来,也绝计不会发现这里。”苏玉妍见锦春等人面露疑惑,遂解释道,末了又说,“赶紧进屋吧,把方才的事跟我说一说。”
锦春笑着,与双珠等几人进了屋。
众人坐下,苏玉妍又吩咐人上了热茶,等锦春饮完半杯,这才催问,“赶紧说说吧!”
锦春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静宜又适时补充了几句,更将先前那紧张的气氛描绘得惟妙惟肖,更是引得屋里人屏住呼吸,紧张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苏玉妍也听得心儿突突直跳,末了,才松了口气,向锦春笑道,“多亏你机警,要不然,只怕难轻易脱身了。”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阵喧闹,有仆妇兴冲冲地奔进来禀报说定远侯到了。
“快请进来!”苏玉妍站起身来,迎出门去。
说话间,定远侯已经大步跨进院门。
苏玉妍抬眼望去,就见他身上崭新的戎装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整个人也显得英姿勃发,他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一脸沉静。
284、全胜(下)
苏玉妍忙上前行礼。锦春等人也跟着上前见了礼。定远侯眸光灼灼地盯着锦春,朗声笑道,“听说你生擒了赵安,当真是首功一件!我回头便进宫为你请封!”锦春忙敛首道,“锦春不敢居功,这都是少夫人的主意……”
苏玉妍便笑道,“你以身涉险,自当以首功居之,不必再谦逊了。”
定远侯也颔首道,“此事多亏锦春从中周旋,否则哪有这么轻易就将赵安生擒?”说到赵安,便问,“将他押到厢房去了?”
“嗯。”苏玉妍点头道,“圣上也知道赵安被我们生擒之事了么?”
“是啊!”定远侯笑道,“圣上派出的亲兵将穆王府团团围住,只怕里头如今已经乱成一团了。”
这时,闻讯赶来的沈琳沈顼与林姨母一行也到了,林姨母见了面色憔悴的冯静宜,想到赵安如今的处境,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众人知道她是为女儿冯静宜的后半生而担忧,不免也为之感到唏嘘,宋德书此时没有再自恃身份,而是十分善解人意地将她拉到厢房劝慰去了。苏玉妍与沈琳沈顼等人则随着定远侯到了西厢房去见赵安。
房门外笔直挺立着几个灰衣汉子,看见定远侯过来,忙躬身问候,定远侯含笑为礼,遂迈步进了屋。进到房里,只见赵安满脸郁色,默然坐在椅上,听见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见是定远侯,顿时冷笑一声,“老侯爷,你果然使得好计谋!”
定远侯进屋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坐椅上,并不见赵安。不由得一怔,忽听这女子突然出声说话,这才知道他就是赵安,不禁哈哈大笑,“哪里是老夫使得好计谋?不过是你逆天行事,老天看不过眼,遂授命老夫来戳穿你的真面目罢了!”
“那个位置。原本就应该属于孤,孤不过是想夺回来。怎么是逆天行事!”赵安豁然站起身来,脸上隐现怒色,“孤至死也不瞑目!”
“圣上继位,那是先帝亲口授命,那个位置又何曾应该属于穆王爷你??”定远侯呵呵一笑,“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执迷不悟?”愈求不满
“孤败在一个女子手里,至死也不甘心!”赵安冷冷扫了一眼定远侯府身后的苏玉妍,目光里带着寒意,只恨不得能用眼刀将她立时碎尸万段。
定远侯便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这位孙媳妇,原是巾帼不让须眉,穆王爷你便是败在她手里,也算不得什么!既然你现在还不认罪,那老夫也不必跟你多费口舌。只等圣上下了旨意就让人送你进宫,再行等候圣上亲自发落便是。”
赵安默默听着,听罢,忽冷笑一声,“孤如今落在你们手上,便再无话可说!孤等着赵宥的发落!且看他如何发落孤!”说到后来,声音愈发高亢,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定远侯见了,只冷冷扫了赵安一眼,就将手一挥,示意众人退出房去,等众人退后,他才缓缓说道,“那就请穆王爷静候圣上的旨意吧!”说罢不等赵安应声,便也退出房门。
出了房门,定远侯便吩咐苏玉妍,“……我即刻就进宫复旨去,这里就交给你照看了……一定要谨慎行事。”
苏玉妍自知事关重大,也不敢丝毫大意,遂郑重点头应了。等定远侯走后,她叫来管家沈枫,亲自安排了看守赵安的人手,又嘱咐他们好生在外头守着,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见机行事。
沈枫跟随定远侯在外闯荡十几年,自是见多识广,阅历又极为丰富,有他亲手安排,苏玉妍也放心不少,不过因为事情尚未完全平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
定远侯这一去,便是整整半日,直到傍晚时分才急匆匆地赶回这偏远了的小院。苏玉妍一见他满面喜色,便含笑将他迎进屋内。定远侯府喘了口气,接了锦春捧上来的热茶,这才徐徐说道,“我见了圣上……圣上说,让我们即时把赵安送进宫去,等候发落。”
将赵安送进宫去,便是为定远侯府的人减轻了负担与压力。苏玉妍也松了口气,当即笑道,“如此也好,宫中守卫森严,也不怕再生变故。”
事不宜迟,定远侯喝过半盏茶后,便亲自安排送赵安进宫一事。因此次押送之事非同小可,定远侯几乎将定远侯府所有的精英都调集过来作为押送赵安进宫的人手,以防途中生变。基友修仙传
待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已是幕色沉沉。
为安全起见,赵安仍是女子打扮,尽管他多次提出抗议要换回男装,苏玉妍仍置若罔闻,并不之所动,定远侯也觉得赵安以女身打扮不会引人注目,由此便也听之任之。
此次押送的队伍,囊括了定远侯府调集来的数十位精英高手,他们都行装打扮,扮成平民模样,为防万一,还特意让赵安坐进马车,车内另安排了四个高手看守。定远侯又再三嘱咐了一番,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出了小院。
与此同时,苏玉妍等人则回了定远侯府。
约摸亥时时分,宫里便有消息传来,说是赵安已经平安押解进宫。苏玉妍闻听后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往年的三月三,都是闹春游玩的好时光,今年的三月三,却碰上这等逆天大事,虚惊之后又是兴奋,在等候处置赵安的同时,宋德书耐不过沈琳的央求,便准许她在苏玉妍的带领下去附近的京山放风筝。
苏玉妍虽没有什么闹春之心,但紧张过后稍微放松一下,她觉得还是有必要的,因此也没有让沈琳失望,与锦春几人联手糊了三只动物风筝,一只蝴蝶的给沈琳,一只老鹰的给沈顼,自己则做了一串红灯笼,三人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前往京山闹春去了。
虽则苏玉妍再三邀请,冯静宜却无出游之心,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闭门不出。
林姨母原以为为女儿攀上一门好亲,想不到短短数月之后就遭遇到如此巨变,让她的满心欢喜一瞬间化为乌有,只落得一场空欢喜。所以,她的心情也在昨天变得郁结起来,因此也就陪着女儿在屋里暗自垂泪。冯静宜见状,知她为自己的未来忧心,便将心中责怪之心消去不少。
且不说这对母女如何在屋里互相安慰,单说苏玉妍一行出游到了京山闹春。
贵妃
这京山,距离昌宁不远,之所以叫京山,也是因为邻近京都而得名,其山貌不惊人,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名胜古迹,倒有一个妙处,那就是山平而阔,有如大草原一样广袤的绿草地,因此而成为各处游人们闹春的必到之地。沈琳虽贵为定远侯府的嫡孙女,却因为自小被沈玮召入宫中伴随而鲜少有机会出外游玩,更别提像三月三出去闹春的举动了,所以好不容易得了出宫的机会的情况下,自是如出笼的小鸟一般再无拘束。
一行人到达京山时,已是晌午时分,春日灿烂的阳光洒在碧绿的京山碧绿的草地上,一望无际的全是像地毯一样的柔软的绿草地,不由得让见惯了昌宁鹅卵石街道的大家都油然而生欣喜之情,大家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在锦春等人安置好住处之后,迫不及待的沈琳便兴冲冲地换了一身精简的粉红色便装,一马当先地举着自己那只蝴蝶大风筝率先冲到了京山那片著名的大草地上。
苏玉妍看着在宋德书面前总是一副中规中矩的沈琳突然变得天真活泼起来,宛如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由得唇角上扬,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随即也拿起自己的那串红灯笼爬上了平缓的草坡。
沈顼到底是自小跟在赵宥身边伴读的,养成了少年老成的习性,便是看见这样的美景,虽然心里高兴,也并没有露出十分欢喜的样子,待看到沈琳那毫不掩饰的兴奋之情时,还微不可见地皱皱了眉峰,不过转头看见大嫂苏玉妍也拎着那串红得耀眼的灯笼风筝跟出来,便把涌到喉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默默地拿起大嫂送他的那只老鹰风筝,也慢慢地爬上了那平缓的斜坡。
双珠等人也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美丽难得的绿草地,也显得十分兴奋,要不是因为身负照顾年幼的梦姐儿,她们都恨不得跟在沈琳身后去撒撒欢。不过,就算不能亲手去放放风筝,能跟在主子们身后瞧着也是好的,因此人人都兴高采烈,就连小小的梦姐儿也张着胳膊要往草地上扑,嘴里还“哦哦哦”地嚷着,显得十分欢欣。
值此阳春三月,阳光灿烂,昌宁一些贵勋之家娇小姐和少年公子也多来此郊游,又值晌午时分,气候温暖,和风习习,草地上有来来往往三三两两的游人,也有好些跟沈琳一样的妆扮的贵女也在丫头仆妇们的帮助下举着风筝奔跑,大概因为是初次学放风筝,有好几个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不免神情怏怏的,也有几个身手看起来灵活些的,两三次便把风筝放飞起来,引得身后的丫头仆妇一阵阵欢呼,甚至是醒目。
285、闹春(上)
苏玉妍上了斜坡,抬头看见蓝天上飘荡的各种各样美伦美焕的风筝,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笑了——曾几何时,她也像那些青春活泼的少女一样,无忧无郁地放飞着自己的梦想!就仿佛只在一梦之间,她就已经化身另一个女子,又历经了重重波折嫁给沈珂,现在还有了梦姐儿,这一切,真的就像是一场梦!
沈琳穿着一身粉红的春裳,头发紧绾,一张小脸洋溢着兴奋欢欣。她一手高举着蝴蝶风筝,一手紧拽着风筝线,侧着身,抬着头,逆风奔跑着。那只美丽的蝴蝶风筝也顺着习习的和风慢慢飘起,慢慢向上升腾,很快就飘上了半空。沈琳见了,不由得欢声叫道,“大嫂,你看,我的风筝飞上天了!”
苏玉妍抬眼望去,果然看见沈琳那只五彩斑斓的风筝高高升上天空,这会儿正飘飘悠悠地随着沈琳的牵引徐徐向前,在一众的风筝中显得格外夺目惹眼。她也不由得唇角上扬,无声地笑了。她刚笑得眉眼弯弯,还来不及向沈琳表示祝贺,就见抬头望天向前奔跑的沈琳“咚”地一声撞上一个人,几乎就在沈琳失声惊叫时,锦春已飞一般冲了上去扶起沈琳。
苏玉妍看见沈琳撞上的是个白衣青年,便也拎着手里的红灯笼风筝快步上前。
这当儿的工夫,那位白衣青年已一脸窘态地向沈琳赔礼道歉,神情甚是小心翼翼,显出几分腼腆来。
沈琳自小在宫中长大,接触的不是太监就是侍卫,人人都知道她是沈贵妃的妹子,所以人人都对她恭敬有加,从不曾有人在她面前失礼过,此时被一个男人撞倒,还真是平生第一件窘事。所以,当时她便羞得俊面通红,抬头看到撞倒自己的青年男子面目俊朗。举止又十分有礼,不由得心里微动,涌到嘴边的责怪之语便又咽了回去。
锦春见状,便挡在沈琳身前,向那青年男子道,“这位公子,你既是无意所为,我们小姐也不便责怪于你……”话音未落,飘在半空的那只蝴蝶风筝因失了控制而慢悠悠地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头上。蝴蝶的一只翅膀刚好挡住的眼睛。她下意识地伸手拂去。不料用力过猛,加上她又武功精湛,这轻轻一拂,都已注满内力。只听“嘶……”地一声,蝴蝶风筝随着她这一拂应声落地,一只翅膀也因此而折断成两截。
白派传人
沈琳本还含羞掩面,忽见自己心爱的蝴蝶风筝摇摇落地,又在瞬间被锦春的手误而导致翅膀折断,她顿时急道,“我的风筝!我的风筝!”说罢弯腰去捡,待到看清不仅一只翅膀折断,连蝴蝶那五彩的头部也残缺了一半。不由得又是难过又是愤怒,一怒之下,便把那只风筝举到那白衣青年的跟前,娇声嚷道,“你赔我的风筝!”
锦春本是无心这一拂。不料竟把沈三小姐心爱的风筝给弄坏了,心里也不免感到惭愧,又见沈琳把怒火发泄到那位白衣青年身上,便想说两句劝慰的话,哪知她还张口,沈琳已把这只蝴蝶风筝往那白衣青年一掷,大声叫道,“快赔我的风筝!”
这白衣青年想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脸俊脸也涨得通红,急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连连作揖,一迭声地说着,“这位小姐,我真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
往常,不论是在定远侯府还是宫中,人们对沈琳都是百依百顺的,从不曾拂逆过她的意愿,此时锦春见她发怒,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劝慰了。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苏玉妍已大步走到三人跟前,见了沈琳的失态,便朝锦春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沈琳挡在身后,这才向那位白衣青年温言说道,“这位公子。”
白衣青年正微躬着身子向那位粉衣少女作揖赔礼,忽听耳边响起一个清越的女声,忙应声抬头,就见这女子生得十分清艳,竟有似曾相识之感,忙应声道,“这位小姐……”忽瞥见她头上的发式是时下最流行的妇人坠马髻,便又改口,“这位夫人……”
苏玉妍的眸光落在白衣青年的脸上,忽感觉这青年好像在哪里见过,略想了想,便道,“这位公子,可是昌宁人氏?”
白衣青年见这貌美的少妇忽问自己是哪里人氏,当下便又作了一揖,一本正经地回答,“在下正是昌宁人氏……难道夫人认识在下?”
“公子可是姓张?”苏玉妍脑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便笑道。
“在下张正,夫人怎知在下姓氏?”白衣青年顿时惊道,“敢问夫人贵姓?”重生之快活
沈琳满腔委屈正欲向那毁坏风筝的罪魁祸首发泄,忽见大嫂一本正经地与那白衣青年攀谈起来,言语之间倒显出几分熟络来,当下眼珠一转,便拎起那只残缺的蝴蝶风筝与锦春退到她身后,暗地里却留意着那白衣青年的神情。
这时,苏玉妍得了肯定的答案,便又笑道,“我姓苏,舍弟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曾见过张公子两面,因此觉得面善,便冒昧地问了一句,不想真的竟是张公子。”
白衣青年原也觉得面前这位美少妇似曾想识,此时听她说是姓苏,顿时想起翰林院的同僚苏玉修来,脸上的窘态便消去不少,“原来是沈少夫人……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这只风筝在哪里买的?在下去另买一只来赔给令妹……”
定远侯府在昌宁声名显赫,张正与苏玉修是同僚,平素里关系匪浅,自然对定远侯府的情况了如指掌,听苏玉妍说刚才自己撞倒的这位小姐为“舍妹”,便知她是定远侯府的沈三小姐,当下就忙躬身为礼。
沈琳在旁,不由得冷哼一声,“这只风筝,是我大嫂亲手连夜为我赶制出来的,便是整个昌宁,也再买不出这样的风筝来!”
张正听了,才刚刚消去的窘色复又回到脸上,“……这可如何是好?在下又不谙这做风筝的工艺……”
苏玉妍便向沈琳佯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一边说,一边又向张正笑道,“公子不必着急,不过是只风筝,值当不得什么,回头我让人去买些彩缎锦线来再做一只便是了……”
张正想来也是个实诚人,听苏玉妍这么一说,不由得松了口气,忙又向苏玉妍作揖为谢,“如此,那就多谢沈少夫人费心了……”
沈琳原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之所以对张正声色俱厉,原是因为一时情急所致,后来见张正俨然就是书呆子一个,那责怪之意就更消去了一半,又听他说不谙做风筝的工艺这话,更是差点忍俊不禁,便侧过脸去掩袖而笑,此时见大嫂并不当真与这张正计较,也就顺着她的口气,低声说道,“这一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哼!”娱乐之从香江开始
她说得虽低,张正却听了个清楚,当下便又转身向她长揖为礼,“多谢沈三小姐宽宏大量,再不敢有下次了……”
沈琳见了张正这副一本正经的书呆子模样,不由得扑哧笑了,有心再取笑他两句,忽瞥见苏玉妍似笑非笑地望了自己一眼,忙侧过身去,佯作没有听见张正的话。
苏玉妍知沈琳不是真生气,又见她似乎对这位张正有好感,顿时心里一动,便向张正笑道,“张公子也是在这里郊游来了?”
张正先前瞥见沈琳那娇俏的笑脸,只觉心跳如鼓,几乎连头也不敢抬了,忽只苏玉妍问起这话,不由得心念急转,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回答,“是……在下正是到京山郊游来了。”
苏玉妍听他这么说,不免觉得好笑,眸光在他脸上一扫,便又笑道,“这么说来,咱们还真是有缘了。”
同为昌宁人,偏偏在京山遇见认识了,自然算得有缘。张正心道,忙道,“此时正值午饭时分,不知可否请沈少夫人与沈三小姐赏脸一起吃顿饭?”
苏玉妍原本还觉得张正木讷,浑身上下的书呆子气,听他突然说出这话,顿时对“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生出感触,当下便笑道,“不知公子同行的可有女眷?若有女眷,那就请过来大家一同吃顿饭吧!”
这话则是含着几分试探之意。看这架式,这位张正想必对沈琳动了心,要不然,以他这副书呆子的德性,自不会轻易开口邀请她们同席吃饭。
张正虽然是个书呆子,却心思活络,反应也十分敏捷,当下便笑道,“与在下同行的,还有舍妹,与沈三小姐年纪相仿,也是个性子活泼的,若沈三小姐不嫌弃,在下就着人去叫舍妹来……”
看来,这位张正还真是个有心人了。苏玉妍心里暗忖,旋即笑道,“都是同龄人,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倒显得见外了……”又向沈琳道,“三妹,你不是总嫌我闷得慌么?要不,就请张小姐过来陪你一起玩?”
286、闹春(下)
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征求沈琳的意见。沈琳虽然年纪不大,却也虚岁十三了,这个年纪,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已谈婚论嫁了,不过因为沈琳命好,生在大贵之家,婚嫁便谈得迟些。又因这两年是多事之秋,宋德书与沈松年暂时也没顾上沈琳的亲事,因此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不管宋德书和沈松年想给沈琳找个什么样的婆家,就苏玉妍本人来说,她是不想让生性单纯活泼的沈琳再嫁入像定远侯府这样的大贵之家的,如果可能,就像七公主赵宁一样,选一个家世清白的简单人家嫁了,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沈琳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早知人事,见大嫂当着这位张正的面垂询自己的意见,便也将她的心思猜到了一半,又见兄弟沈顼这般追问,当下便含羞说道,“大嫂想多个人作伴,又何必拉上我?”
苏玉妍不由得微微一笑,“那好吧!既然你没有异议,那我就让张公子去请她妹妹过来吧!”
张正听了,顿时喜形于色,当下便笑道,“我这就亲自去叫我妹子过来。”说罢拔就跑,全没了方才那端庄的书生样。
这时,在草坪另一头放那只老鹰风筝的沈顼也瞧见这边出了状况,当下把风筝交给随行的人大步奔了过来,正好听见大嫂问沈琳,不由得说道,“这位公子是谁,是大嫂的旧识么?”
苏玉妍自知沈顼年纪虽小,却因自小随在赵宥身边伴读而养成了多疑、谨慎的行事作风,已见惯不怪,便随声应道,“倒不是旧识,这位张张正,是玉修翰林院的同僚,说不定,你也认识他呢!”
沈顼朝张正的背影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苏玉妍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得笑道,“这个张正,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瞧他就是个书呆子,哪有什么意思?”沈琳微微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反驳。
“就冲他方才敢出言邀请我们一起吃饭,我就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书呆子。”苏玉妍盯着沈琳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笑道,“难道你觉得他是个有心人么?”
“什么有心人?”沈琳白了她一眼,“说他是个冒失鬼,倒是名符其实。”说罢想起他刚才的窘态。不由得格格笑出声来。至尊废才狂小姐
苏玉妍虽有意为沈琳牵起这根红线。但在没有征求过宋德书和沈松年意见的情况下。也不好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当下便含蓄地说道,“且不管他到底是有心人还是冒失鬼,他与玉修怎么也算是同僚一场。平日里交情也不浅,此番在这里巧遇,他既有心请我们吃饭,我们也不便当面拒绝不是?他将你的风筝弄坏了,有意拿吃饭之事作为赔礼,咱们若生硬拒绝,岂不是显得不近人情?既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了他这个人情罢了!”
沈琳便掩袖笑道,“大嫂真是好口才!这般口若悬河。只怕连大哥都要甘拜下风了!不过是应了一个书呆子的邀请吃顿饭,还非是摆出一番大道理来……”
苏玉妍也忍俊不禁,“是啊,若不说出合理的理由,回头让母亲知道我随便带了你与不认识的年轻未婚男子同席吃饭。那可如何得了!”
这一说,沈琳脸上就忽然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来,顿时就朝苏玉妍翻了个白眼,佯嗔道,“即便是跟未婚的年轻男子同席吃饭那又如何?我跟着祖父父亲他们一同出去时,与年轻未婚的男子同席吃饭的次数数不胜数,母亲可从来都不曾有过异议。”
苏玉妍听她这话简直就像是此地无解三百两的表白,不由得无声一知,“这么说,便是没有毁坏风筝这事,凭着张正公子是我们玉修的同僚,我们便与他同席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琳又白了她一眼,却不再吭声。这话她还真不敢明目张胆地回答。以她心内的意思,与这个看起来木讷呆板的书呆子吃个饭并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自己终是未出阁的少女,且还连婚嫁都不曾论及,确实应该避避嫌疑。
苏玉妍见沈琳不说话,便知她有所顾忌,便收了笑容,上前两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若有意,就自己好好留意这位张公子的举动,等回了昌宁,我便跟祖父提这事。”见沈琳羞得面色通红,便又附耳道,“或者,等你大哥回来,让他亲自出面。”
沈琳一张俏脸红得如同早上的朝霞一般,听大嫂说得越来越露骨,不由得轻轻将脚跺,“大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理你了!”嘴里说着不理她,手却朝她伸了过来,将她的胳膊紧紧拽住。风骚重生传
一直随在她们身边的锦春这时也瞧出几分端倪来了,当下便也望着这两位主子,心有灵犀地笑了。
沈顼虽然年幼,到底是在深宫内院长大的,心思又是极活络灵巧的,早已从姐姐和大嫂交谈的情景看出几分蹊跷来,虽不知这位张正为人如何,但方才远远一眼,已瞥见他面目英俊,若单从外表上来看,倒是能配得上姐姐沈琳的,只不知家世如何。不过,既然是苏玉修翰林院的同僚,如此年轻就能到翰林院任职,若靠的是真本事,那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沈琳瞟到锦春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觉一颗心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眸光微转时,又瞥见那张正带着一位妙龄少女正大步向这边走来,忙轻咳一声,收了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紧张。
苏玉妍伸手拍拍沈琳拽住自己胳膊的手,不由得笑道,“别紧张,一切有我呢!”
说话间,张正已到了跟前,想是走得急了,呼吸略显急促,他身子略往旁让了让,便向苏玉妍和沈琳介绍他带来的少女,“这位便是舍妹张嫣。”又向张嫣介绍苏玉妍和沈琳,“这位是定远侯府的沈少夫人,这位是沈三小姐……”忽见苏玉妍与沈琳旁边多出一个清瘦的少年来,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便微微滞了滞。
沈琳便道,“这位是我的兄弟沈顼。”
张正便与沈顼见礼,那认真的架式,丝毫不逊于面见长辈。
沈顼见了他这般正经的模样,便作了一揖。
苏玉妍抬眼打量对面张嫣,见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果真与沈琳年纪相仿,再看她一脸圆脸红扑扑的像只红苹果,紧绾着头发,头上只插了一只玉质的珠花,耳上连吊坠都没戴,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裙更将她的健康与活泼衬托得十分外露。只一眼,她就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好印象。
张嫣外表看起来豪爽,举止却透着世家小姐的沉稳与内敛。听罢张正的介绍,她立即敛首为礼,口称,“张嫣见过沈少夫人与沈三小姐……沈公子。”
因是同辈之人,苏玉妍忙伸手相扶,“张小姐不必多礼。”女主逆袭记
张嫣直起腰来,这才抬头打量了苏玉妍与沈琳两眼,忽望着沈琳笑道,“听说沈三小姐的风筝放得特别好?要不,我们一起放风筝去?”
沈琳本是活泼的性子,想不到这位初次见面的张嫣比她更为活泼好动,一时倒也觉得十分投缘,下意识地就想顺口答应,忽想起自己的那只蝴蝶风筝已经被张正和锦春“联手”毁坏,不由得生出几分沮丧来,拿眼瞟了瞟苏玉妍,欲言又止。
苏玉妍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便将手里的红灯笼风筝扬了扬,“要不,你先拿这只风筝放一放?明天我再为你做一只蝴蝶,可好?”
沈琳正有意趁着与这位张嫣接近的机会打探张正的真实背景,自然不会嫌弃这只原本精致可爱的红灯笼风筝,当下二话不说就接了过来,笑道,“有了这只红灯笼,又何必再劳烦大嫂做蝴蝶?”
那张嫣见了沈琳手里这只做工精巧别出心裁的红灯笼风筝,不由得十分惊讶,忙向沈琳借了过来细看,细细看了一番,又是一番感叹,“这么别致的风筝,我可是平生头一回看到……不过,我的风筝也很别致,沈三小姐要不要过去瞧一瞧?”说着,还狡黠地冲沈琳一笑。
沈琳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沈顼在深宫呆久了,头一回看见张嫣脸上这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笑容,一时竟忍不住接了沈琳的话头,大声说道,“姐姐,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张嫣因听了张正的话,注意力一直放在沈琳身上,忽听沈琳身旁的少年说话,不免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发现他竟比沈琳还高出半个头来,还是个面目俊秀的少年,一时心生好感,倒也不忍拒绝,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发出邀请,“好哇,多个人,更多一分热闹喜庆……咱们就一起去吧!”
沈顼便道,“……且等我却取了我的风筝过来。”一边说,一边往那边去取自己的那只老鹰风筝。
张嫣远远看见有位仆从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老鹰风筝朝沈顼走过来,想着沈顼这样的出身的大家公子,竟没有半分架子,便是一只风筝,竟也亲自过去拿,一时之间,不免朝他的背景多看了两眼。
287、姻缘(上)
张嫣果真是个爽朗活泼的性子,先是顺着上沈顼的意思向他发出邀请,接着又笑嘻嘻地朝苏玉妍道,“沈少夫人,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苏玉妍微微一忖,便含笑道,“好。”略顿了顿,又道,“我就在旁边看你们放好了……这里没有长辈,你们也不必拘着。”宋德书既把沈琳和沈顼交给她,她便要尽心尽责照顾周全。
看出苏玉妍是个宽厚之人,张嫣当即欢呼一声,便招呼沈琳去看她口中所谓的别致的风筝。沈琳因对张正生出好感,自不会扭怩,大大方方地随着她去了。
张家的几个仆从虽然得最主人的吩咐没有过来,却因自家的主子尚未成年而倍加小心,尽管隔得较远,但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家这一众人,密切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此时看见自家小姐领着一个粉衣少女欢笑着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张嫣走到近前,便吩咐一个长脸丫头,“把我的风筝给沈三小姐瞧一瞧。”
那长脸丫头看着自家小姐挤眉弄眼的模样,差点失笑出声,当着外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便把地上一个由几色彩缎拼接而成的风筝举了起来给沈琳看。
沈琳抬眼看去,就见这风筝颇为奇怪,乍看像是一座山岚,细看之下,又似是一只蝙蝠,再仔细看,又似乎什么也不像。她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只风筝,果真别致。”
张嫣听了,不由得格格笑了起来,“沈姐姐都觉得别致,那这只风筝就真的别致了。”说罢,朝着远远而来的兄长张正一指,又向沈琳附耳说道,“这风筝,是我大哥亲手为我做的,说是送我的生辰之礼。”看沈琳露出惊讶地表情。便又略带得色地笑道,“这可是我大哥平生第一次做风筝,倒也难为他了。”
看出这兄妹俩人感情深厚,沈琳便也赞道,“的确难为他了,我那兄弟,别说做风筝了。便是买风筝的事,也从来没做过。”这话倒也不是有意诋毁沈顼,实在是沈顼与她相处的时间太少,加上沈顼又是个文静的性子。就是有时间回家,平日里多呆在书房看书。很少跟沈琳在一起玩闹,故此,别说做风筝,连风筝这样的字眼,都几乎从来没有提起过。
张嫣见沈琳似乎颇为感触,不由得又笑道。“你那兄弟年纪,自然比不上我兄长善解人意……”抬眸看到张正与沈顼已经走到近前,便拉起沈琳道,“我大哥和你兄弟都来了,走,咱们放风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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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琳回头,瞧见沈顼与张正并肩而行,已然走到近前,便含笑点头。跟上张嫣。
苏玉妍从双珠手里接过梦姐儿,笑微微地看着这两对少男少女各自举起自己手里风筝。缓缓托放,继而开始奔跑……风筝相继升腾到半空,飘飘悠悠地时飞时驻,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
傍晚时分,玩得大汗淋漓的张嫣一行各自回房港人洗浴之后,便相约在京山最有名的悦来客栈吃饭。他们一行,也选择在这里过夜。
有了先前融洽的相处,张正席间言谈举止颇是风度翩翩,一改先前拘谨的样子;张嫣本是活泼天真的性子,此时也尽显小女孩的可爱天性,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兄长张正与沈琳两人。
沈顼与沈琳坐在苏玉妍左右两侧,席间,沈琳也不知因为害羞还是避嫌,倒比平日里恬静了许多;沈顼则不时抬头打量张正,似乎在思量张正是否真的配得上他的姐姐。
苏玉妍有意试探张正的家世,席间也尽量配合张嫣的言语,时不时插上两句笑话,尽显自己亲和本性。
这几位少男少女皆是出身大家,平素里在长辈们面前拘谨惯了的,此时难得出来一次,自是如出笼的小鸟一般将活泼天真的本性展露无疑,因苏玉妍虽不是长辈,到底是已婚有了孩子的长嫂,大家难免也会有些拘谨,此时见她有意与他们亲近,自是将拘谨之意消去大半,言语之间也多有讨好之意。
苏玉妍见了,自是忍俊不禁。不过,见到他们这样,她就不由得想起那一世年少时的自己,她在他们这般年纪时,何曾不是与他们一样这般天真无邪?只不过,就仿佛是短短的一眸,时间就骤然飞逝,她来到这个世界,与他们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这种缘分,实在是一种值得珍惜的缘分。
也许,她应该更加善待他们。苏玉妍想。
一时饭罢,张正又邀沈顼与他手谈一局。
沈顼素爱下棋,自是欣然应允。
张嫣自是留在沈琳屋里不走,闹着要跟苏玉妍她们斗纸牌。总裁老公别过份
苏玉妍也是难得清闲,便也爽快地答应下来。双珠与锦春则照看着梦姐儿。玩闹了一阵,见天色已晚,苏玉妍才提出散了。
一夜无夜。
次日,依旧是天气晴朗和风习习的好天气。
吃罢早饭,苏玉妍差人去买了做风筝用的彩缎和纸线等用具,便在阳光下做起风筝来。答应沈琳的事,她不想食言。
有了昨天和睦相处的基础,一大早,张嫣与张正兄妹俩人便过来邀请沈琳姐弟俩人出去。因着他们都是实诚的孩子,这一次,苏玉妍有意让他们单独相处,便没有跟随前往,只嘱咐锦春双珠随行,让她们好生照看。
做好风筝,已是晌午时分,她揉了揉酸软的脖子,将风筝交给秋蕙,便逗弄着梦姐儿玩了一会儿。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她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云疆的沈珂——也不会他那边怎么样了?
直到夕阳西下,沈琳一行才兴高采烈地相偕回转。看锦春一脸平静的笑容,苏玉妍便知此行平安无事。
次日,定远侯府便差人来催请苏玉妍一行回去。沈琳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次又遇上张正张嫣投了她的脾性,自是十分不舍,但听前来送信的仆从说是沈珂许恒他们回家了,她这才将不甘之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骄傲和与有荣焉。
便是沈琳不说,张正与张嫣也知道她有位大名鼎鼎的嫡长兄沈珂。这位沈珂,幼年时便极其出名,不过多是不好的名声,直到后来娶了书痴苏慎之女后,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昌宁最有前途的贵勋子弟。这样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在人们眼中,全都是那位新娶的少夫人的功劳。当然,沈珂其人,在昌宁,也是一个传奇故事。所以,以张正看来,沈珂其实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沈琳便又趁机邀请张嫣回京后去定远侯府玩。
张嫣自不会拒绝,遂爽快地答应了。
沈顼看了看姐姐,便出言邀请张正。
这可真中张正下怀,他原是求之不得,当下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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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便就此别过。
回到定远侯府,府中上下一片欢腾,到处洋溢着欢乐气息。
马车刚驶入二门,便见林采莲在丫头仆妇们的簇拥下迎出来,苏玉妍意外之下,忙下车与她打招呼,“……采莲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林采莲笑语嫣然,“玉修听说姐夫从云疆回来,就派人催我过来瞧一瞧,这不,我一得了信,便立马过来了,不巧你们竟去了京山……”
沈琳也从马车里下来,亲热地伸手挽住林采莲的手,笑道,“我们这不也是得了信就急着赶回来了么?林姐姐,快请屋里坐吧!”一边说,一边挽着她的手往里走。
一行人遂说说笑笑往思定堂而去。
因林采莲是早见过宋德书的,之前又认识林姨母与冯静宜母女,虽然跟她们交情泛泛,但彼此之间倒也客气。不过,因为冯静宜心里有愧,对林采莲倒多有结交之意,林采莲虽不是什么逢高踩低之辈,但也因为穆王赵安的事对冯静宜稍显疏离。冯静宜聪慧过人,自知她可能是为避嫌所致,也只暗暗在心里感触,倒没有因此而对林采莲生出敌意。
虽然沈珂并不是宋德书亲生,但此次沈珂在云疆立下大功,又为定远侯府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定远侯自是喜不自禁,故此宋德书更对他另眼相待,言谈举止较之沈珂去云疆之前更为和善亲厚了,便是见了苏玉妍,也大有爱屋及乌之意。
这么些年来,苏玉妍已练就宠辱不惊的脾性,对于宋德书较之前变得更为亲善的态度,只淡然处之。
在见过了宋德书之后,众人便去思怀堂见沈珂。
当众人走过思远堂的书房,一眼就看见沈珂坐在定远侯府下首,沈松年则坐在定远侯的左侧,祖孙三代皆面带微笑正说着什么。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们几乎同时抬起头来。
苏玉妍站在门首,抬眸朝屋里看去,一眼就对上沈珂的眸光。
不过短短十数天不见,她的沈珂,竟变得清瘦了不少,也黝黑不少,想必在云疆吃了不少苦。她这么一忖,鼻头的酸意便将浓浓的喜悦之情冲淡不少,让她的眼泪差点忍不住夺眶而出。
288、姻缘(下)
这时,沈珂也抬眸向屋外看来。此时已是幕色深重,廊下的灯笼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投在苏玉妍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让她恬静的面容越发显得美丽而从容。沈珂只觉喉头一紧,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定远侯便笑着向众人道,“还站在外头做什么?赶紧进来吧!”
苏玉妍等人便鱼贯而入。
待众人坐定,定远侯又笑道,“这次的云疆之行,珂儿与许恒果然不负重望,一举平定战乱,也算是立下不小的功劳。”
沈琳就笑嘻嘻地望着兄长道,“恭喜大哥又立大功了。”
沈珂含笑道,“不过是区区小事,哪里算得上立了大功?倒是你们大嫂,关键时刻能以身涉险……”
说到这里,苏玉妍脸上不禁一红。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赞自己妻子的?不等沈珂说完,她便一记白眼瞟了过去。
沈珂看到妻子娇嗔的表情,便又笑道,“祖父说了,此次赵安谋逆之事,咱们定远侯应当首功,圣上已经跟他表明,府中上下,但凡有功者,都会论功行赏,绝不会漏掉一人。”
他话音刚落,便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苏玉妍便问起了此次云疆之行的经过。
沈珂不慌不忙地把这半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都知道云疆原本就是蛮荒之地,又多有毒虫邪瘴,自然都明白他们此次看似顺利。实际上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不过,如今既能平安回来,还平定了叛乱,也算是不枉此行。也算是不辱使命。因此,人人都显得兴高采烈。
一番热烈的议论之后,定远侯看到外面幕色已沉,又知沈珂这一路奔波辛苦,便站起身来,笑道。“时候不早了,珂儿这一路奔波辛苦,也该早些歇息才是。”
众人虽意犹未尽,却也纷纷站起身来。
沈珂便笑道,“虽不是太累,但这一路颠簸,却也风尘仆仆的,等明天我洗浴干净了,再跟大家彻夜长谈吧!”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随即相继出屋。
苏玉妍走在最后。沈珂也有意慢下脚步。厚爱撩欢
等众人都出去了,沈珂才含笑望着妻子,“……走吧!”一边说,一边伸过手来揽住妻子的肩头。
苏玉妍感觉到肩膀处那只宽厚的大手带来的暖意,不由得鼻头一酸,缓缓抬眸。柔声说道,“……走吧!”短短两个字,却将她这些天来的思念与担心饱含其中,所以,当她说出来时,语音都略带哽咽之意。
沈珂素来知她心意,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意?当下手上微微用力,将她轻轻一拉便揽进怀里,随即也沉声说道,“这些天。苦了你了。”
“咱们夫妻,还用说这样的客套话么?”苏玉妍对上沈珂温柔的眸光,不由得破涕为笑,“走吧,梦姐儿这些天总念叨着爹爹呢!听说你回来了。方才还闹着要跟来……”
“我的梦姐儿,她也长大了……”提起梦姐儿,沈珂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温柔了。
夫妻两人紧紧依偎着,缓步出屋。
众人都识趣地大步走了,似乎并不曾看见这一幕,就连林采莲,也被沈琳拉着前往思定堂去了。
回了兰亭居,果然如苏玉妍所说,梦姐儿一见沈珂,顿时笑颜逐开,一张小嘴不停地嚷着“爹爹,爹爹!”直叫得沈珂也笑得合不拢嘴,将她抱在怀里,一张脸贴着她的小脸亲得“叭叽叭叽”作响。
苏玉妍站在旁边,也笑得眉眼弯弯,等父女俩亲热得够了,这才把梦姐儿从沈珂怀里接过来,佯嗔道,“瞧你这满身尘土的,也不怕把人熏着了……还是赶紧去洗浴吧!”一边让双珠等人准备热水。
其实不用她吩咐,双珠等人早已经为沈珂准备妥当,听了她的话,便笑嘻嘻道,“……早已经准备好了呢!只等爷自己去了。”
这一路长途奔波,沈珂也的确累了。当下便去了浴房。
等他洗浴出来,梦姐儿已昏昏欲睡,双珠便进来抱了她去安置睡了。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本就感情笃深,更何况经历了这一番离别?所以自有一番不可言表的恩爱缠绵。
事后,苏玉妍紧紧靠着身边强壮的躯体,静静地听着他坚实的心跳,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恋战星梦
沈珂一只手揽着她的香肩,哑声说道,“……回家的感觉,真好。”
是啊,回家的感觉,真好!苏玉妍也在心里应和着。兰亭居这么大,单有梦姐儿小小的身影,又怎么能将它充盈起来?但有了沈珂,就大大的不同了。他坚实的身影,沉稳的步履,爽朗的笑声,还有那百看不厌的笑脸,不仅让兰亭居不再单调沉闷,把苏玉妍的心房也给填得丰满而充实。
……
次日,沈珂不用上朝应卯,破天荒地睡到了日上树梢。
苏玉妍看着他沉静的睡相,知他这些天来在去疆定没有睡上好觉,便轻手轻脚地起床,还吩咐院外的人都不许大声说话。
她自己则去了思定堂问安。
沈琳也在,见了她便捂嘴而笑,直笑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笑够了,沈琳才拉她出来,一本正经地问她,“大嫂,你该怎么谢我?”
苏玉妍疑惑不解,“此话怎讲?”
沈琳便格格笑道,“昨夜林姐姐专程前来拜访你们夫妻,可人家走时,你们连个招呼都没打,这不是很失礼么?所以,我便将她领到思定堂好好招待了一番,直到苏哥哥来接时,才亲自送了他们出去。”
原来是这事!苏玉妍想到自己昨夜刚见到沈珂时的激动与喜悦,不免失笑道,“既如此,那就多谢你了。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谢礼?”
听说要给她谢礼,沈琳竟当了真,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后,才正色道,“这谢礼嘛!待我好生想想……”略顿了顿,又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来,回头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你可不许赖帐哦!”
苏玉妍心里一动,便笑嘻嘻说道,“我倒想起一个谢礼来,你必定会喜欢!”
沈琳“哦”了一声,笑道,“什么谢礼?你倒说说看,又怎知我必定会喜欢?!”
“回头我跟你大哥商量了,为你去张家说媒去,你说可好?”苏玉妍压低声笑道。
一听这话,沈珂顿时飞红了脸,不由得将脚轻轻一跺,“……大嫂说什么呢!我还小,还未及笄,哪里这么快就谈婚论嫁了!”妈咪,爹地说爱你
苏玉妍见她这样,知她心里定然欢喜,便佯作严肃地道,“我原以为这是桩好姻缘,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也就只好作罢了。”
“大嫂!”沈琳不知苏玉妍逗她,只道她是真的想作罢,不由得又急了,却又不好直说,不禁又开始跺脚。
“你这孩子,我说说媒去你跺脚,我说作罢了你也跺脚,到底是什么意思?”苏玉妍忍笑说道。
“大嫂你欺负我。”沈琳这才意识到苏玉妍有意调侃自己,脸上更是飞红一片,不由得又将脚使劲跺了两下。
苏玉妍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琳见她笑得开怀,哪里肯依?便上前拽了她的衣袖,非要跟她理论。
苏玉妍这才正色道,“我知道你那张家公子有好感,我也瞧着那孩子人不错,等回头我跟祖父提一提,此事就有了五成把握了。”
这话一出,沈琳拽着苏玉妍衣袖的手便不动了,许久才怯生生地说道,“我小的时候,姐姐常说让我留在宫里……其实,我真的不喜欢那么沉闷的地方,整天勾心斗角的不说,还要时时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我真的觉得害怕……若是不进宫,便是普通人家,我也愿意……”说到这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打住,脸儿红如云霞了。
苏玉妍自是明白沈玮的心意,也知道定远侯让沈琳沈顼这么小就进宫自有他的一番打算。不过,以沈琳天真率性的脾性,不像沈玮那么富有心机,其实并不适合在深宫的生活,再说了,沈家有了现在这样的富贵,这样泼天的富贵,已进无可进,便是沈琳不进宫,又能怎样?也绝不会影响沈家今后的发展。所以,沈琳进不进宫,其实已经并不重要,只要宋德书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定远侯真的心疼自己的孙女,就绝不会让她再重蹈沈玮的覆辙。
苏玉妍正思忖间,就听身后有人接了话茬,“琳儿!”
两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乍然听见有人说话,不由得都吓了一跳,沈琳知道自己失言,脸上的红晕迅速退去,抬眼看到是大哥沈珂时,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怯生生地上前行礼问安。
“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沈珂低声说道,说着又轻轻拍了拍沈琳的肩膀,将声音压得更低,“你不想进宫,我就绝不会让你进宫受苦。”
289、议亲(上)
“谢谢大哥。”沈琳只觉鼻头发酸,差点落下泪来。她的大哥,虽与她并非同母所生,虽说因为年纪相差太大平日里也显得并不那么亲厚,可在她心里,大哥就像一本厚厚的传奇故事,她距离他这么近,却还是永远也看不懂,所以,她对大哥始终充满着崇敬之情,仰望之意。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对她如此体贴入微。
苏玉妍也没料到她跟沈琳的谈话竟会被沈珂听见,不过,就算没有被沈珂听见,她原也不打算瞒着他的。她微微一忖,便向沈珂笑道,“我正想跟你提起此事呢!想不到你与我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沈珂见苏玉妍也流露出不想让沈琳进宫的想法,便沉声道,“儿女姻缘,原是上天注定……再说了,琳儿的亲事,也并非只有入宫一徐可以解决,这昌宁多的是王孙公子,自有与琳儿匹配之人……况且琳儿现在还小,再缓上两年再提亲事也不迟。”
苏玉妍便笑道,“我们只说议亲,又不是要让琳儿即刻就出阁,议一议也不打紧。”
沈琳听了,顿时羞红了脸,垂下头去。
沈珂见了她这副情状,心里一动,便向苏玉妍笑道,“你说得有理,虽说琳儿年纪还小,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这一说,沈琳更是羞得脖子都红了,便佯作生气地嗔道,“大哥大嫂,你们都说些什么呢!我不理你们了!”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去。
看着沈琳跑开的背影,苏玉妍不禁笑道。“这小妮子……”
沈珂听她话里有因,便问道,“琳儿因何不想入宫?你可知道原由?”
苏玉妍略忖了忖,便把在京山遇到张正的事说了。
沈珂听了。不禁笑道,“这个张正,我之前倒听说过他的事迹。虽说年纪不大,却行事谨慎,甚得圣心,待我跟祖父说了。咱们再好好议一议。”
“……从外表上来看,倒也琳儿是天生一对。”苏玉妍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不过最紧要的,还是他的为人,你也不用太过着急,先仔细了解张正的情况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嗯。”沈珂点点头,又问,“……母亲还不知道此事吧?”对于宋德书,他甚是了解,多半是希望沈琳攀上高位的,但如今皇室中除了赵宥之外。赵安与赵宏都已犯下死罪,便是他们如今仍贵为王爷,因着辈分的差异,沈琳也不适合做他们的王妃,所以,他也觉得沈琳的亲事。还是从昌宁的贵勋或世家子弟中挑拣为好。幽灵姬
苏玉妍微微颔首,“张正的事,我还没来及得跟母亲说。”
“那就暂且别跟她说,等我问过了祖父,再说也不迟。”沈珂笑道,一边拉苏玉妍进去给宋德书请安。
宋德书见了沈珂,态度比昨天更为和蔼,忙命丹阳为他安坐,又吩咐赶紧上茶。
沈珂便笑道,“我就不叨扰母亲休息了……”
到底不是亲生儿子。宋德书自不会如待沈琳沈顼那样真心,不过也就是作作样子,当下也就笑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要做,你且忙去吧!晚间回来一起吃饭吧!”
沈珂便含笑应了。遂告辞出来。
宋德书看苏玉妍欲待留下,便连连摆手道,“……珂儿媳妇,这里不用你侍候,你就陪着珂儿去吧!”
苏玉妍脸上一红,便也顺势退了出来。
夫妻两人并肩而行,往怀远堂而去。
定远侯自沈珂与许恒去了云疆就告假在家,后来因为要亲自指挥亲兵破坏赵安叛乱,这才不得已请了圣命,不过在将赵安押解进宫后,他又“病”倒在家,借机休养。
沈珂夫妇到来时,他正坐在阳光下闭目养神。
看着定远侯那悠闲的模样,苏玉妍与沈珂不由得相视一笑。老人叱咤风云几十年,几乎就是在刀尖上走过来的,现在年纪大了,也应该享享清福了。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定远侯眉峰一展,却不睁眼,只朗声问道,“可是珂儿来了?”
沈珂便扬声应道,“祖父。”
苏玉妍也跟着叫了一声祖父。
定远侯这才缓缓睁开眼来,“我就知道是你们俩个来了。”一边说,一边吩咐旁边侍候的仆妇,“去端两张锦杌来给大少爷和少夫人坐。”
仆妇答应着去了,很快就从屋里搬了两张锦杌出来。恶魔独占:我的公主殿下
等沈珂与苏玉妍坐下,定远侯这才笑道,“看样子,你们有事要跟我说?”
沈珂与苏玉妍对视一眼,便缓缓开口,“祖父,是有件事……”便把沈琳的话说了。
定远侯沉默许久,才徐徐说道,“你的意思,也是不想让琳儿再入宫了?”
“是的。”沈珂点点头。
定远侯沉吟着,眯着眼睛望着远处那随着微风拂动的树叶,阳光的光影透过并不算浓密的树叶间隙透过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晃动时有些模糊,静下来时却又显得那么清晰。
定远侯不说话,苏玉妍与沈珂只默然对望一眼,也不敢出声。看样子,沈珂的话,触动了老人的心事。
好半晌,定远侯才从树叶间隙收回视线,看了沈珂夫妇一眼,才慢慢开口,“现在,其实也不必让琳儿入宫了。”
这是实话。之前让沈琳入宫,那是因为赵宥尚未登基为帝,但现在不同了,赵宥不仅登上帝位,连他两位亲兄弟也都犯下大错而不可能再威胁他的地位,那么,赵宥的地位也就因此而牢不可破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又何须再让沈琳入宫?
沈珂便道,“祖父所言甚是。”
定远侯顿了顿,又道,“你们可是有了合意的人选?”
虽问得突兀,沈珂与苏玉妍却都明白老人话里的意思。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苏玉妍便开口将此次的京山之行说了。
听到张正的名字,定远侯眉峰微皱,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展眉道,“张正?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既在翰林院任职,如此年纪,也算难得了。回头我着人去查查张家的底细,再作决定。”
听定远侯这么说,苏玉妍便放了心。以她看来,此事定远侯开了口,便有了八成把握。这样一来,她的“谢礼”,也便能“拿得出手”了。
沈珂也点头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自当慎重行事。”
……
定远侯本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次日便着人去查了张家。晌午时分,派去的人便回了怀远堂向定远侯仔细禀报。“张家世代书香,张正曾祖为前朝解元,被御赐黄马甲在御书房行走,之后又做过一任丞相,却因操劳过度而英年早逝……祖父与父亲都是饱学之士,祖父曾在翰林院做过编修,父亲却投馆授课,并未入仕……至于张正,却是昌宁有名的才子,据说三岁时便能背得百首诗词识得千字……时任翰林院编修之职。”妖孽王爷腹黑妻
听罢详细禀报,定远侯满意地拈须点头。“家世算是清白……只不知人品如何……”
苏玉妍便把那日张正在京山的所为说了,还特意提到了张嫣,把张嫣所说的张正的行为也说了,末了才道,“据我看来,这个张正,颇有些他……的脾性。”说到“他”时是,指着她身旁的沈珂笑了。
定远侯不由得笑道,“若果真如珂儿一般,那我就放心了。”略忖了忖,又道,“妍儿的眼光素来不错,这么说来,这门亲事便有八成把握了。”说罢哈哈大笑。
沈珂也笑道,“既如此,我便在父亲母亲透个口风吧……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虽说儿女婚事皆由父母做主,但在定远侯府,诸事自由定远侯定夺,便有不满,沈松年夫妇也必不敢持反对意见。不过,只要沈琳自己满意,沈松年夫妇满不满意,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样也好。”定远侯微微点头。“回头给张正下个帖子请他到府里来,我亲自过过目。”
见定远侯如此看着此事,苏玉妍更觉放心,当下便道,“当初离开京山时,也曾与张正张嫣有过约定……”便把沈琳沈顼邀请张正兄妹过府一叙的话说了。
“这两个孩子,倒是人小心细。”定远侯不禁笑道。其实,他想说的是,沈琳只怕早已经对张正动了心,要不然,以她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主动邀约张嫣呢?
苏玉妍与沈珂听了,不禁又是对视一笑,各自松了口气。
次日,沈顼便依沈珂的意思下了帖子请张正过府。
这个时候,沈松年夫妇都已经知道了沈琳在京山遇到张正的事了。沈松年送了大女儿沈玮入宫,这些年来自是知道沈玮所受的苦楚,眼下沈家富贵齐天,再无可进,已不必再送沈琳入宫,所以,对于张正,他倒显出几分期待;宋德书虽然心存不甘,但仔细考虑之后,却也没有提出异议。不过,对于张家这样普通的家世,她并不满意,但是,请张正入府相看的主意既是定远侯所出,她也不便反对,只能顺水推舟,以借机行事。
290、议亲(下)
暗地里,宋德书则言语隐晦地向沈琳打听张正的情况,沈琳心思通透,自知母亲不满张正并不显赫的家世,情急之下,便有意流露溢美之词,更让宋德书存了戒备之心。
三月十八晌午时分,张正兄妹应邀前来定远侯府赴约。沈珂带着沈顼亲自出迎,显出十分诚意。
张正似乎料不到沈珂竟亲自在府门迎接他,倒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到底也非寻常少年子弟可比,惊喜之余很快就恢复常态,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
沈珂在看到张正兄妹的第一眼,便对他们生出好感。张正自不必说了,生得仪表堂堂,且谈吐有致甚有少年俊杰之风采,就连那张嫣,看似天真单纯,却也爽朗活泼,这样的少女做沈琳的小姑子,也令他放心不少。
张正兄妹对沈珂自是充满仰慕之情,谈吐之间倒是处处流露,并不加掩饰。再加上张正张嫣刻意示好,因此宾主之间相处融洽,期间友好亲密的气氛,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虽然双方都没不曾提到过议亲之类的只字片语,但人人都清楚张正应邀前来拜访的真正意义,所以,作为长辈的宋德书,虽然没有出席少年们的宴席,却也在宴会结束之际来见了张正一面。
当她看到面前这位面目俊朗身材欣长的青年人,倒是微感惊讶。在她初次听说张正也在翰林院做编修时,她脑中便浮现出苏玉修的身影来,她原以为这位张正也跟苏玉修一样,长相并太出色,为人不太圆滑,哪曾想这个张正曾是个人才出众,谈吐有致且又不失圆滑的青年,比那人人夸赞的苏玉修竟还要倍加出色。她随即想到沈松年的嘱咐,便有意无意地放下心中成见。把那一片存心挑衅的心思给抛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亲切和善的态度。
张正入府之前,也曾听闻过沈琳的母亲是位苛刻古板的夫人,因此也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哪知初见之下,见这位夫人不仅生得貌美端庄,待人也还亲切和善,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这种双方都大出意料下的见面,彼此自然都好感倍增,因此都给双方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如此一来。自然相谈甚欢。
沈琳看到母亲对张正和善亲切,一改平日里那副肃然的面孔,心中自然暗自欣喜。冷夫萌萋
苏玉妍与沈珂相陪在侧,自然也看清了宋德书的心态。当下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这一番会晤,可谓是宾主尽欢。
次日,张嫣也向沈琳下了帖子,邀请她前往张府。
苏玉妍自知定是张正已正式向其父母提及此事,由此才有了张嫣的请柬。此次邀请,名为闺叙,实则为张氏父母相看沈琳。
宋德书显然也对此事十分上心,还特意召了苏玉妍前去相商。婆媳两人与沈琳说了近半个时辰。又提醒她各项需要注意的细节,这才放她去了。
傍晚时分,沈琳回府,张正亲自送至府门,正遇上沈松年从司衙回府,便邀请他入内小坐一会,又适逢定远侯从怀远堂出来看见张正,便又留他说了好半晌的话。直到幕色降临。张正才起身告辞。
沈琳一回来,宋德书便仔细询问,得知张正的父母都是忠厚亲和之人。自是十分满意。
自此,议亲的事,便被提上日程。
不日,京都有名的刘媒婆便正式拜访定远侯府,郑重为张正提亲。定远侯府并不是刻板之人,又有沈珂先前之言,自是十分欢喜,当下便欣然应允;沈松年作为慈父,只要女儿自己愿意,他也不会加以反对;苏玉妍与沈珂夫妇更是十分高兴,暗自庆幸能有这样的结局;唯有宋德书,虽然对张正很满意,但心里始终存着一个疙瘩,本欲有意挑剔,但见合家老小个个都面露喜色,她也不便再鸡蛋里面挑骨头了,唯有顺着大家的意愿应允下这门亲事。
经过繁复而又古板的议亲程序,张正与沈琳的亲事就这样正式下定了。
因沈琳的年纪还小,婚期便定在两年之后,那时候她已及笄,张正也刚好年及弱冠,正是婚配之龄。
沈琳的亲事一旦下定,沈玮便不再召她入宫,只让她安心呆在家里绣嫁。虽说两年时间不短,但那时候女子的嫁衣与丈夫的衣帽鞋袜多是女子自己所缝制,故此沈琳也一改平日里那活泼好动的天性,每天几乎有半日呆在屋里绣嫁妆,只偶尔跟一般要好的手帕交们聚一聚。重生之逆袭
冯静宜与林姨母仍住在思定堂。林姨母不提回九江之事,定远侯府也不会少了她们母女俩人的衣食。不过,自赵安谋逆之后,冯静宜就变得沉寂下来,日日在屋里闭门不出,虽然在苏玉妍她们前去邀她出游也会以笑脸示人,但却没有一次应邀而去的,久而久之,苏玉妍看出她已生了向佛之心,便也没有再刻意去邀请。
赵安谋逆之事,也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形式而被赵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先前赵宏刺杀皇帝的大罪也以“误伤皇后”的罪名被轻描淡写的抹去,这一对兄弟在狱中相见,不免相看相叹,皆露嘘唏之态,心中纵有万般悔意,无奈事已至此,便再后悔,也是覆水难收了。
朝中诸臣则因为皇帝赵宥如此宽容对待他两位野心勃勃图谋不轨的兄弟而更对他的大度纷纷赞誉不止。这样谋逆的大罪,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史上,都没有一人能得到好下场,大多数都是罪至九族,又哪有一人能够安然活命?赵安赵宏能遇上这样宽容的兄长,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除了剥夺爵位俸禄,还留下了他夫妻及族人的性命,不可谓皇帝不仁慈了。
自从处置了赵安与赵宏兄弟,定远侯便以年老体弱告病还家,赵宥便按惯例让沈松年袭了定远侯之职,并予以老侯爷以千两黄金的赏赐,以慰老侯爷这些年来对赵家尽忠尽责之功。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
梦姐儿已经会说话了,虽说得不甚流利,却吐字清晰,语音清脆,着实让定远侯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欢喜非常,日日有了闲暇,多是让人抱了梦姐儿去怀远堂逗耍,还时常暗示沈珂,让他多为沈家开枝散叶。
沈珂得了祖父暗示,自然不敢怠慢,便有意无意在苏玉妍跟前提及此事。
自打梦姐儿出生后,苏玉妍也想为她再添一个弟弟。这个时代,并没有完善的避孕术,也没有避孕药,按说怀孕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但这一年的工夫,她却始终没能怀上。虽然生孩子并不是第一件要务,但喜欢孩子的苏玉妍的还是暗自庆幸这个时代不曾实现计划生育的政策,要不然,她再想为梦姐儿生个伴儿也不大可能了。当然,如果能再生一个男孩,就实现了她平生“一儿一女一对花”的夙愿。
因此,想着在生了许梓川没有多久后就再次怀孕的赵容,苏玉妍便有些坐不住了。
静静林川无声处
这一天,刚吃过早饭,她便坐车去了许家。
赵容的第二个孩子——许梓萌已经在今年五月初五出世,是个白胖胖的女孩,正合了许家上下的心意,现在还尚未满月,许家老太太就只得许恒一个孙子,待赵容更比亲孙女还要疼惜,就连满月酒也非要等赵容大满月之后再行操办,此事也就成了昌宁头一件“新闻”,但凡世家贵女,没有不羡慕十公主赵容嫁了个好夫家的。
苏玉妍到达许家时,正值许太夫人哄着赵容喝一碗浓浓的汤药,赵容微微皱眉,很是不想喝的样子,却又耐不过许太夫人的好意,只得像个孩子似的捏着鼻子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才刚喝完,许太夫人已经从旁边侍候的丫头端着的盘里取了一块蜜饯来喂进赵容嘴里。
苏玉妍进门,见到的便是这亲密无间的一幕。
赵容听见丫头报说沈少夫人来了,当下便将嘴里的蜜饯吞下,抬起头来,向站在门首笑盈盈望着她的苏玉妍连连招手,“怎么不进来?”
许太夫人也慢慢站起身来,拿了帕子将手揩干净,请苏玉妍进屋。
苏玉妍忙上前盈盈下拜,跟许太夫人见礼。
许太夫人笑着将她搀起,笑道,“我去厨房给容儿准备一些吃食,你且先坐,吃了午饭再走,别拘礼……”遂往厨房去了。
苏玉妍不禁感叹,“……赵容,你可真是好福气呀!”
赵容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是啊,老太太待我,简直是好得无法形容了,要是能代我吃东西,她都要以身相替了!”
一语道尽她目前所享受的待遇。
苏玉妍便笑道,“看你这样子,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老太太也还罢了,你不知道,那许恒,他……”赵容微叹一声,看了看屋里环绕侍候的丫头,欲言又止。
想是一向珍爱她的许恒,苏玉妍不禁想起他当初扶着腆着大肚子赵容到沈家来的情景,那一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架式,也不难想象现在他会怎样更加珍爱为他再添爱女的妻子。
291、再孕(上)
看着苏玉妍脸上那会意的笑容,赵容不禁又道,“你今天来,莫不是有事?”虽说在生下许梓萌的第三天苏玉妍就曾过来看过她,按常理来说,苏玉妍就应该在许家办满月酒的时候再来拜访,现在距离许家办满月酒足足还有半月之久,她单独一人前来,也许不仅仅是为了探望她。
苏玉妍就朝左右看了一眼。
赵容顿时明了地一笑,向左右侍候的仆妇轻轻挥手,“你们且先退下,让厨房准备午饭吧!”
仆妇们答应一声下去。
赵容这才笑道,“好了,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家老太太平日里都给你煲的什么汤?不仅将你养得白白胖胖,这皮肤还水润得跟蜜桃一样……”
赵容眸光一转,狡黠地笑道,“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个问题,难道还不够重要?”苏玉妍知她不信,遂反问道。
“比起有些问题来,这个自然不够重要。”赵容笑眯眯地盯着苏玉妍看了半晌,才又徐徐说道,“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苏玉妍略滞了滞,脸上闪过一抹羞赧,遂低声说道,“我们家沈珂,还想再生一个……”
“原来是为这事。”赵容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个嘛,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听赵容如此大包大揽,苏玉妍不由得笑道,“看样子,你都快成行家了。”
“是啊,别的我不行。这个嘛,还真在老太太的教导下要变成行家了。”赵容颇为自得,一脸骄傲的笑容。
正说着,外头的丫头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便听见许太夫人笑道,“容儿成了哪方面的行家了?怎么连我这个老太婆都不知道?”一边说。一边在丫头的搀扶下进了屋。
苏玉妍忙起身相迎。
赵容则涎着脸笑道,“还不就是……那——方面嘛!”
一个“那”字,拖得长长的,颇显怪异。
不过,许太夫人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来,竟轻轻点点了头。“我明白了。”略顿了顿,又道。“你不会是在怪我吧?”
赵容急忙笑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怪您老人家呢!您这都是……为了我好呀!”
方才她跟苏玉妍虽然说得小声,但候在屋外的丫头们都听了个隐约,听出赵容话中的无奈与解嘲,不禁都掩袖而笑。
许太夫人自是能领会赵容的意思,倒也没有生气。只慢慢在她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领会我一番苦心。也算不枉我费了这些天的心思。”
许太夫人虽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之人,但也并不是事事都身历身为的,平日里的吃食之类,只需动动嘴吩咐仆妇们去做就行了,几时曾像现在这样精心伺候过一个人?就连许恒,只怕也不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这些,不仅许府上下的仆妇侍从都知道,连赵容也是知道的。赵容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女子,听出许太夫人的弦外之音后,便笑语嫣然地朝老太太道,“您是我的亲祖母,自然是处处都为我好,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呢!”说罢又转身苏玉妍,“妍儿,你说是么?”
“是啊!”苏玉妍便附和道,“我还一直跟容儿说,我要有这样一个祖‘母就好了,就可以天天喝祖母褒的汤了!”
“想喝汤啊!”许太夫人微微一笑,“这个不难,反正我天天让人给容儿褒的,也不多你这一口。”
赵容不禁笑道,“还说不难……难不成让妍儿天天住在我这里?回头沈珂得找您老人家的麻烦了。”
一语说得许太夫人呵呵笑了起来,赵容等她笑罢,便又说道,“我倒有个好法子,既可以让妍儿天天喝汤,又不用住在我这里。”
不等赵容说完,苏玉妍便笑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小器了?”
许太夫人也笑道,“容儿倒不是小器的人,多半是怕你们家沈珂找麻烦。”
赵容看苏玉妍面现绯色,便向许太夫人笑道,“老太太莫若拟几张单子给妍儿,既省了她天天往这里跑,又不怕沈珂来找麻烦,岂不是一件两全齐美的事?”
许太夫人早就听出赵容的意思,当下便也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呵呵,还真是个好主意,回头我就拿两张方子给妍儿。”
于是乎,许太夫人的“生子密汤”就这样轻易到手了。
从此,兰亭居里整日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香味,引得连平日里多吃斋食的宋德书也馋虫大发,时不时到兰亭居里来“蹭”一顿。
也不知是许太夫人的密方生了效,还是沈珂勤劳耕作播下了种,三个月后,苏玉妍的月信便姗姗来迟了。
这一迟,可真是喜煞了定远侯。当然沈松年也是喜悦的,但到底是男人,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喜形于色;宋德书则在太医为苏玉妍请完脉后亲自到兰亭居来道喜;林姨母与冯静宜也相偕前来祝贺;沈琳就更不用说了,一张小脸笑得开了花,还私下里跟苏玉妍说,要给未出生的小宝宝绣两个贴身的小棉袄。苏玉妍也笑着应了,并没有拒绝她的心意。
作为即将再为人父的沈珂,他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言表。自从云疆回来之后,赵安赵宏之案有了定论,接下来,皇帝又给沈珂和许恒赐以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并许以两人各一个月假期,以示帝恩。
自从婚后,沈珂便“改邪归正”,从此变成一个循矩蹈矩之人,日日按时上朝,风雨不改,从不曾有过例外。便有例外的一次,也是因为身负重伤而只能卧床休养。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假期,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这一个月假期得来的时候,正是苏玉妍被太医诊出珠胎暗结之时。沈珂大喜之下,便欲与苏玉妍两人去西湖玩一圈。苏玉妍初听之下,倒也欣喜——自己与沈珂成亲几年,既没有度过“蜜月”,也从来没有单独出去游玩过,如果两人此次单独出行,也算是圆了她的“蜜月”梦。
这些,不仅许府上下的仆妇侍从都知道,连赵容也是知道的。赵容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女子,听出许太夫人的弦外之音后,便笑语嫣然地朝老太太道,“您是我的亲祖母,自然是处处都为我好,我又怎么会不明白您的一番苦心呢!”说罢又转身苏玉妍,“妍儿,你说是么?”
“是啊!”苏玉妍便附和道,“我还一直跟容儿说,我要有这样一个祖‘母就好了,就可以天天喝祖母褒的汤了!”
“想喝汤啊!”许太夫人微微一笑,“这个不难,反正我天天让人给容儿褒的,也不多你这一口。”
赵容不禁笑道,“还说不难……难不成让妍儿天天住在我这里?回头沈珂得找您老人家的麻烦了。”
一语说得许太夫人呵呵笑了起来,赵容等她笑罢,便又说道,“我倒有个好法子,既可以让妍儿天天喝汤,又不用住在我这里。”
不等赵容说完,苏玉妍便笑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小器了?”
许太夫人也笑道,“容儿倒不是小器的人,多半是怕你们家沈珂找麻烦。”
赵容看苏玉妍面现绯色,便向许太夫人笑道,“老太太莫若拟几张单子给妍儿,既省了她天天往这里跑,又不怕沈珂来找麻烦,岂不是一件两全齐美的事?”
许太夫人早就听出赵容的意思,当下便也没有拒绝她的要求,“呵呵,还真是个好主意,回头我就拿两张方子给妍儿。”
于是乎,许太夫人的“生子密汤”就这样轻易到手了。
从此,兰亭居里整日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香味,引得连平日里多吃斋食的宋德书也馋虫大发,时不时到兰亭居里来“蹭”一顿。
也不知是许太夫人的密方生了效,还是沈珂勤劳耕作播下了种,三个月后,苏玉妍的月信便姗姗来迟了。
这一迟,可真是喜煞了定远侯。当然沈松年也是喜悦的,但到底是男人,不像一般女人那样喜形于色;宋德书则在太医为苏玉妍请完脉后亲自到兰亭居来道喜;林姨母与冯静宜也相偕前来祝贺;沈琳就更不用说了,一张小脸笑得开了花,还私下里跟苏玉妍说,要给未出生的小宝宝绣两个贴身的小棉袄。苏玉妍也笑着应了,并没有拒绝她的心意。
作为即将再为人父的沈珂,他的喜悦之情自不必言表。自从云疆回来之后,赵安赵宏之案有了定论,接下来,皇帝又给沈珂和许恒赐以黄金千两良田百顷,并许以两人各一个月假期,以示帝恩。
自从婚后,沈珂便“改邪归正”,从此变成一个循矩蹈矩之人,日日按时上朝,风雨不改,从不曾有过例外。便有例外的一次,也是因为身负重伤而只能卧床休养。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假期,自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这一个月假期得来的时候,正是苏玉妍被太医诊出珠胎暗结之时。
292、再孕(下)
在一个月假期过后,沈珂便恢复了去云疆之前按部就班的日子。不过,兰亭居并没有因为他去上朝应卯就变得安静单调起来。原因无它,只因为赵容成了这里的常客。兰亭居里有了许梓川和梦姐儿的笑声,又哪里能安静得下来?所以,一整天都有欢声笑语在兰亭居的上空飘荡,让宋德书这个素来不喜欢喧闹的人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这笑容虽然平淡,看在沈琳沈顼心里,却也十分高兴。
就连一直闭门不出的冯静宜,也时不时来兰亭居里串串门,送上几件她亲手缝制的大红的肚兜等小孩子的衣物,虽然暂时还不能确定孩子的性别,但她所送的这些衣物,用的大都是正红的颜色,当然,也有宝蓝水绿之色,式样则偏向中性,想是她也希望苏玉妍能生男孩。
随着苏玉妍肚子日渐变大,兰亭居里就更加热闹起来了。
不仅赵容隔三岔五带着许梓川前来串门凑热闹,在苏玉妍那段呕吐的日子里,宫里也来了许多人来看望孕相十分不佳的她,且都带了价值不匪的礼物,不仅梁惠君亲自来了,连沈玮也破天荒地回了两趟娘家,一趟是为看定远侯,再一趟,则是特意为了问候苏玉妍;连既将出阁的赵宁也特意来了一趟,两人屋里说了近半天的体己话,直到随行的宫人催请,赵宁这才告辞。
而那些原本属于赵安赵宏一派的人家,也随着赵安赵宏的入狱定罪而开始把目光转向定远侯府,一大批贵妇小姐们坐着华丽的马车开始陆续拜访定远侯府。刚开始。宋德书还十分客气地亲自接待,时日久了,她便也变得不耐烦,渐渐疏于应付。出于无奈,苏玉妍只得腆着肚子代宋德书接待这些自己并不熟识的贵妇小姐。因她态度和善且没有架子,久而久之,这些贵妇们都知道宋德书是不大理事的,便来定远侯府,都直接找苏玉妍。不过,对于一些自己并不太乐于结交的贵妇,苏玉妍倒是有意显露自己率性的一面,并没有刻意笼络。而这些贵妇们个个都是人精,又哪里看不出主人的意思的?这样一来,再次前来拜访的贵妇们便少了两成,再接下来,又少了两成,久而久之,苏玉妍倒也从中结交到了值得交往的贵妇小姐。
不过,便是这些人存心与苏玉妍结交,但随着她肚子日渐隆起,她们也识趣地减少了前来串门的次数。从一月数次减至一月一次,到了后来,苏玉妍行动不便,她们就索性不来了,只派人送了精美的吃食。
当然,这些吃食,苏玉妍自不会独享。常来串门的许梓川就成了最受得益的分享美食者,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孩子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孩子不喜欢吃饭。特别偏爱吃零售,不过长得还算壮实。个头也比一般孩子要高,性格随了赵容,十分外向。一天到晚不停嘴,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不过,他偶尔犯起倔脾气来,连赵容也没有办法。不过,只要梦姐儿在他跟前扮上个鬼脸,他往往就会破涕为笑。因此,只要许梓川犯了倔脾气,赵容就把他拎上马车带到定兰亭居来让梦姐儿把他逗笑。
时间一长,兰亭居的人都暗暗好笑,锦春甚至还戏谑说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怕是前世积来的缘分。宋德书也挺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时不时在苏玉妍跟前念叨,说许家家世不错,倒不趁早跟许家把梦姐儿的亲事定了,沈琳也出言附和,就连许太夫人在一次与苏玉妍闲聊之后,也有意无意地提起此话。许苏玉妍听在心里,也不由得好笑。她要是古代这些受了传统教育妇人,只怕也会因此而和许家结为儿女亲家。当然,赵容跟她同为来自那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许太夫人的话而当真。因此,这定亲的事,大家都只置之一笑,并没有刻意去讨论。
尽管如此,苏玉妍却也看好许梓川。这孩子别的不说,仅说家教,能文能武的,若是随了许恒,那可就真算得上是无可挑剔了,梦姐儿若嫁给这样的男子,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当然,这些都只是苏玉妍自己在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就是沈珂那里,她也没有吐露半句。这穿越的事,她可不敢轻易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不为别的,只让沈珂多出这一桩心事,她就不愿。
随着她肚子越来越大,她也开始觉得时常犯困,也渐渐变得懒得动弹起来。不过,锦春身负照顾她的重任,自不会放任她天天睡到日上树梢才起床,她就像只自动闹钟一样,每天太阳冒头时,便准时叫醒苏玉妍,并亲手侍候她起床洗漱并搀扶她出屋锻炼,可谓是风雨无阻,一日也不曾间断。
不过,苏玉妍在最初的不耐之后,倒也对锦春的无微不至慢慢开始适应了,到后来,竟形成了生物钟,不需锦春叫她便会准时自动醒来。
主仆两人达成默契,双方都颇感欣慰。锦春一向忠心耿耿,不仅对沈珂如此,便是后来跟了苏玉妍,也仍以待沈珂之心待她,绝对显出一个忠仆的天性。所以,苏玉妍一直对她颇为看重,后来又因她假扮胡太医入宫报信,直至前段时间她又假扮自己以身涉险穆王府,苏玉妍已不再把她当做仆人,而是从心底里拿她当作自己的姐妹来看待,不仅将她的月例银子涨到了与大管家沈枫一样高,而且还把从许太夫人讨来的“生子密方”给了锦春。
锦春婚后,一直没有怀孕,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因她是定远侯府少夫人身边最得力最得宠的管事娘子,又因她的丈夫对她十分敬重,她的婆母也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不悦,就算心里有小小的不满意,却也不敢流露出来。但他们不说,不等于锦春不知道。她虽然平素里大大咧咧,但骨子里却还是个心细如发的,又善于察言观色,自然感觉到婆家各人的心思,所以,她嘴里不说,心里却也是着急的。
如今,她得了苏玉妍从许太夫人那里讨来的“生子密方”,自是十分欣喜,为给丈夫和婆母惊喜,她只在兰亭居里天天煲着这些汤药来喝,并没有让他们知道。
这一天,在亲自伺候苏玉妍用过早饭后,苏玉妍指着那只略动了一些的仔鸡汤,向锦春笑道,“你忙前忙后的,怕也饿了吧?要是不嫌弃,就把这汤喝了。”锦春素喜仔鸡,这是兰亭居里人人都知道的。
锦春平素里也不馋嘴,但闻着那些清香四溢的补汤香味,往往都会食指大动,不想今日却有些例外,不仅不觉得这仔鸡汤不香,反而觉得闻到这香味后胃里十分不适,翻腾得厉害,甚至有想呕吐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快步上前端起那用汤盅盛着仔鸡汤,笑道,“便是要吃,我也端到外头去吃吧!”话音刚落,汤盅里飘来浓浓的香气,她顿觉胃里一阵恶心,连忙伸手捂住口鼻奔到屋外。
苏玉妍见了,倒唬了一跳,旋即挺着肚子慢慢踱到屋外,掀起珠帘朝外瞅了一眼,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锦春奔到外头,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大吐起来,直吐得腹中空空,她才感觉好些,听到苏玉妍的问话,便抬起头来,用帕子揩了嘴角,这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天,一闻到这鸡汤的味道就觉得恶心……”
苏玉妍一怔,旋即想到某种可能,顿时笑眯眯地望着锦春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锦春不解,抬头看她。
苏玉妍便又笑道,“等下胡太医过来给我请脉,别忘了让他也给你看一看。”
锦春心念一转,顿时醒悟到苏玉妍话里的意思,当下就觉面上一红,便佯嗔道,“我无病无痛的,哪用胡太医看?”
“就是因为无病无痛,这才让胡太医瞧嘛!”苏玉妍也不点破,仍然笑盈盈地看着她。
主仆俩人正说着,外头就报说胡太医来了。
苏玉妍便让请胡太医进来。
少时,胡太医来了,按惯例给苏玉妍请过脉之后,便道,“少夫人一切正常……这平日里服用的方子,仍需照常服用。”
苏玉妍遂谢了胡太医,便朝旁边侍候的锦春一指,“她这两天也觉不适,还请您也为她瞧一瞧。”
胡太医便问有何不适,一边让锦春坐下,说要为她问脉。
事已至此,锦春自不再推却,便坐下让胡太医为她请脉。
胡太医半闭着眼睛将手指搭在锦春的腕上,细细诊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睛,向她微微一笑,“老夫要向你道恭喜了。”
锦春心里便猜到那个可能,当下按捺住突突心跳,低声问道,“胡太医此话怎讲?”
293、辞行(上)
胡太医笑道,“你这是喜脉。”
锦春一听,顿觉心花怒放,当即笑问,“您说的,是真的么?”成亲已经两年了,她肚子里一直没有动静,虽然丈夫与婆母并不曾说过半句不满的话,但她知道,他们其实也是极希望自己能早点为他们家开枝散叶的。如今可好了,他们若是知道自己被诊出喜脉,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胡太医拈须笑道,“如果老夫没有号错脉,应该错不了。”
苏玉妍便命了双珠去为胡太医封个大红包。
锦春忙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金元宝,双手奉给胡太医,“些许心意,还请先生笑纳。”
胡太医笑着伸手接了,说道,“这喜钱,老夫就不推辞了。”
这时,双珠也取了大红封来,捧到胡太医跟前。
胡太医欲要摆手拒绝,苏玉妍却正色道,“锦春之喜,也是我心所想,这喜钱,我也凑个份子,还请先生收下。”
胡太医便笑着受了,又叮嘱了一番锦春这段时日需要注意的饮食等等。
送胡太医离开后,苏玉妍看着锦春脸上那甜蜜而又幸福的笑容,也为之感到高兴,当下便笑道,“横竖我这里也有人伺候,就放你休养一个月,也当是让你好好放松放松。”
锦春却道,“你就快要临盆了,我哪里能放心离开?再说了,我又不用做粗活。只需动动嘴皮子,也劳费不了。”
“才五个多月,哪里就要临盆了?”苏玉妍又好气又好笑,“倒是你,怀孕初期,一定要好好养着。”
不过。任苏玉妍好说歹说。锦春怎么也不肯回家去休养。
苏玉妍也就只好作罢。不过,虽然仍让锦春留在兰亭居,却极少吩咐她做事,便是嘴皮子,也动得少了。
锦春平素里也是行动派,一时闲下来,还真有些不习惯。苏玉妍便借口让她专司她孕期内的营养补汤一事,这样一来,锦春便把心思用在了煲汤之事上,还不时向有经验的妈妈们讨教,时日久了,还真有了几分专业煲汤师的气质。
定远侯府自打传出苏玉妍再孕的消息,府内上下。处处都洋溢着一片欢庆气氛。老侯爷告老在家。多半时候都亲自带着梦姐儿玩耍,沈松年袭了侯爵,沈琳与张正定了亲,沈顼也依旧回了太学院,沈珂按时去司衙应卯,苏玉妍在家休养。一家老小各司其职,倒也其乐融融。
沈珂从云疆回来。仍留下在上将军的位置上不变,不过,也许是厌倦了风口浪尖的生活,他渐渐生出退隐之心,虽然没跟苏玉妍明说,但语气中时常流露出要去各地游玩的意思。苏玉妍本就不是那种热衷于功名利禄的人,见沈珂生了退隐之心,自然就顺水推舟,夫妻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彼此感情也就更进了一步。
当然,定远侯与沈松年还是不知道沈珂具了这种心思的,沈珂当初在迎娶苏玉妍之前曾跟宋德书有过口头协定,定远侯与沈松年也是不知道的。在定远侯与沈松年父子看来,这沈家的爵位,将来是必须由沈珂这个嫡长子继承,所以,在看到沈珂日日兢兢业业风雨无阻地去司衙办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喜上心头的。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着,很快就到了年关。
苏玉妍的肚子已经圆滚滚的,浑似怀了双胞胎似的。当然,定远侯府里的上下人等也都时常猜测少夫人是否怀的双胞胎,甚至还有人私下里拿这事打了赌,只等瓜熟蒂落,他们便能见到分晓了。
胡太医医术高明,早在苏玉妍怀孕六个月时便觉出她应该是怀了双胎,但为慎重起见,他也只暗自在心里揣测,并没有说出来。
转眼到了年关,从预产期来看,苏玉妍应该在年后开春之初就要生产。所以,今年府里的事,宋德书便一改往年推诿的态度,让所有管事都到思定堂回事,当然,她把苏玉妍也请到这里旁听,还让沈琳参与处事,一则以示公正,二则也让沈琳趁机学习管家之事。婆媳姑嫂三个,倒也处得融洽和睦。
虽然沈珂是嫡长子,又成了家,但因沈琳是女孩,沈顼年纪又轻,尚未成家,所以婚后这几年,定远侯也并没有让沈珂分家另居,况且他老人家还打算让沈珂承袭沈家的爵位?所以不管是兰亭居的开销,还是锦绣阁里的收益,都是公众的,所以,不论是沈家各处的庄子和店铺相继送来一年的收成总帐,还是锦绣阁的收益,都是要纳入整个沈家的公帐的,锦绣阁今年的生意更比往年兴盛,利润足足是去年的两倍,自是让宋德书喜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苏玉妍经营有方。
老侯爷与沈松年不理家事,自是不在乎银钱收入多少,倒没有因为锦绣阁的丰厚与否而对苏玉妍而生出什么想法。不过,当他们听说锦绣阁的收益比往年丰厚了两倍,自然也是高兴的。就连沈珂也私下里竖起大拇指连连夸奖苏玉妍是经商天才。
对此,苏玉妍只是一笑置之。她不过是借着那个世界的一些东西来赚钱罢了,这些夸奖,本应该属于那些她从来不认识的人。
今年的年关,过得更比往年热闹。
一则,因为天下太平了。赵安与赵宏之事平息,他们的余党也被一网打尽,便有漏网之鱼,也不值一提。所以赵宥便大加封赏当初平息叛乱的有功之臣,年关之际又大肆宴请在京的勋贵权臣以慰人心。
二则,因为今年全国各地的收成大好。今年风调雨顺,处处一片丰收景象,便是云疆偶有兵乱,也并未损毁农民的良田,因此全国上下处处丰收,各处缴纳的税收将国库堆得满满的,有了这样国泰民安的前提,自是举国欢庆,一片祥和气氛。
今年的定远侯府,也比往年更加热闹了几分。头一件,是因为苏玉妍再孕;第二件,便是因为赵宥的帝位固若金汤,作为外家的沈家,自成了昌宁独一无二的外戚,成了人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因此,定远侯府自打新年初一开始,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几乎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好在人人都知道孕妇需要休养,也都只到思定堂拜访,不敢去兰亭居惊扰那位身怀六甲的沈少夫人。
苏玉妍自是乐得清静。只有几位平素里关系不错的夫人并小姐到兰亭居里小坐过几回,就连赵容,因为苏玉妍即将临盆,也不敢过于打扰,大年初五那年带着许梓川兄妹两个来了一趟,喝完一杯茶后即时就走了,连饭都不曾吃。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昌宁的元宵节,也是十分热闹的。往年,苏玉妍自是前呼后拥地到昌宁城中看灯,偶尔兴致高昂时,还会去猜一猜灯谜,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童贞之心。不过,今年的元宵她只能例外了。在举家出去看灯时,她唯有乖乖地呆在屋里,望着远处那被映红了半边天的昌宁城方向发呆,一脸神往。
当然,在这样的非常时期,沈珂是必须陪在她身边的。夫妻两人秉烛而坐,说些私房话,倒也令人快慰。
快乐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中溜走,走得那么无声无息,让人猝不及防。
正月*早,林姨母携了冯静宜到了思定堂,说起了辞行的话。
掐指算来,这对母女在沈家足足住了年余,客居这么久,也真是应该离开了。不过,林姨母到底是沈松年前妻的亲姐妹,又是沈珂的亲姨母,宋德书就算心中不悦,也没有表露半分,反而还态度诚恳地出言挽留。
不过,林姨母出意已决,便是宋德书再三挽留,她也执意要离去。
宋德书便道,“姐姐既使要走,怎么也得等松年回来再走……”
“妹夫那里,你替我说便是了。”林姨母笑道,“我们母女叨扰你们已经太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留了……我们的行装已经打理好了,还是趁早动身的好。”
闻讯赶来苏玉妍刚走到门边,听见林姨母这话,竟突然生出几分不舍之意来。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的人,一下子就离开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宋德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大腹便便的苏玉妍,便笑道,“妍儿来得正好,你姨母她,说要回九江老家了。”
苏玉妍缓步进屋,丹阳赶紧上前搀扶,与双珠两人扶着她在太师铺了柔软坐褥的太师椅上坐下。她这才慢慢开口,“姨母怎么突然想着要回九江了,在这里住着不好么?”
“在这里住着,又怎么会不好?”林姨母微微叹了口气,“当初来昌宁,原是想着为静宜谋一桩好亲事,没想到竟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既然差强人意,我们也不想再强求了,倒不如回九江住得安稳。”
说起冯静宜的亲事来,屋里人人都觉得可惜。但事已至此,就算再可惜遗憾,也无法再挽回什么。苏玉妍也只能暗暗叹息一声,遂挽留道,“……那就等了正月再走吧!”
294、辞行(下)
林姨母去意已决,又哪里肯再留?所以,任苏玉妍再三挽留,也执意要走。苏玉妍见林姨母态度坚决,也不好再留,只能任她母女去了。临走之际,宋德书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硬是戴到冯静宜手上,“……此一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这个你且留着,也好作个念想……”
冯静宜推辞再三,见她盛情难却,只得收了。
众人一番话别之后,遂送了她们出府。至于送林姨母回九江的马车,则是定远侯的马车,宋德书原本想让仆从将林姨母母女送至九江后再行返回,后来一想,索性便连人带车一起送给林姨母了。这辆豪华马车价值不菲,林姨母自是执意不收,耐不过众人七嘴八舌头相劝,便依了宋德书,领着一身素装的冯静宜上了马车,待马车缓缓启动,她才撩起车帘一角,轻轻向众人挥别。
透过半开的车帘,苏玉妍看到了冯静宜脸上慢慢滚下的泪球,一晃眼间,马车已从她眼前驶过。她微滞了片刻,不禁暗自在心里叹息——世事无常,要是冯静宜当初并没有给赵安做贵妾,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对于冯静宜母女的离开,沈琳的情绪也略显低落。不为别的,只为冯静宜遇人不淑,为她鸣不平而已。可事已至此,却再也无法挽回什么了,唯有在心底里为她发出一声叹息而已。
虽然对林姨母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这么多天的相处,林姨母几乎成了宋德书的一个解闷虫,眼下林姨母猝然离开,宋德书不由得生出几分怅然来。
便是梦姐儿,因着林姨母时常逗她的缘故,当她看到林姨母坐上马车离开时,也伸出手来连叫了几声“姨祖母”。令得众人顿生失落之感。
送走林姨母母女,沈琳依旧回房绣嫁,整个思定堂便显得异常安静。好在宋德书原本并不是个十分好动的人,又因为三天两头的头痛脑热,身子也不大硬朗,加上初春天气颇为寒冷。所以她便也日日呆在屋里,除了逗逗梦姐儿解解闷。也不大出门。
老侯爷解甲归田后,倒是怡然自乐。除了与梦姐儿玩乐,还时常出门去会一会老友故旧。沈松年袭了爵位,便比先前更为勤勉起来,常常是清早出门傍晚归家,比当年老侯爷还要忙上几分;沈珂则是老样子,既没有繁忙,也不见清闲,日日上朝应卯。按部就班,很是循规蹈矩。
日子就这样慢慢流逝着。
正月中旬时,林采莲的父亲林侍郎突然生起病来,因林侍郎只有林采莲一个女儿,苏玉修这个半子便遍请名医为他医治,沈珂还把胡太医推荐过去为林侍郎号脉。只可惜林侍郎已经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再世,也难妙手回春,胡太医便暗示林夫人准备后事。林夫人正值英年,素来与林侍郎感情笃深,突闻噩耗,自是悲伤难抑。自此便郁郁寡欢,也差点一病不起。幸好林采莲是个心志坚强的,在得知父亲再无治愈的希望时,便极力劝慰母亲,自己则与苏玉修两个轮流照顾不明就里的父亲,并不敢让他看出丝毫异样。
林侍郎虽然是个书生,却并不迂腐,在苏玉修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为自己诊治之时,他便隐隐觉出不对,后来沈珂又特意带了胡太医为自己请过脉,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他生于贫苦之家,幼年离家求学,母亲在他高中探花时逝世,未能得他孝敬,成了他这一世最大的遗憾,此时此刻,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死后能与老母葬在一起,以完他毕生之愿。所以,他便提出要回老家养病。
自从生病,林侍郎便告了假,及至猜测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时,便上了折子要告老还乡。赵宥也隐隐听到林侍郎得了绝症的风声,立时便批了他的折子,还另赐了他五百两告老银子,令得林侍郎感激涕零,直向送银子的太监连诵圣上恩德。
因为要送林侍郎回老家,苏玉修也便告了两个月假。
至此,林家上下,便开始打点行装。
正月二十六,虽然整天用着人参养着,林侍郎还是渐感身体虚弱,便着了苏玉修代他到各府辞行。
苏玉修便代岳父前往各府辞行,众人皆知林侍郎已患不治之症,自是嘘唏不已,纷纷登门回访,还都送上别礼。沈松年虽然与林侍郎算不得同僚,但因着苏玉妍的关系,他也亲自到林府慰问了一番。沈珂与苏玉妍自不必说,自从林侍郎生病,隔三岔五都会去探望一次,后来苏玉妍肚子渐大,行动已极为便,这才没有亲自前来,不过也总会做了精致的吃食着人送去。
正月二十八大早,从林府里驶出整整八辆马车,除了林侍郎夫妇与苏玉修夫妇并丫头仆妇们乘坐的两辆马车外,其它装运的都是衣物并贵重器具,其中还包括了林侍郎这些年在官中所得的赏赐与礼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侍郎此去,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因是儿女亲家,又曾是同僚旧友,苏慎便特意前去林府相送,见面自是一番感叹,他又再三嘱咐苏玉修要好生照顾岳父,又宽慰了林夫人一番,这才放马车去了。
前来送林侍郎的还有他的旧友故交,大多与苏慎相识。众人在林府门前相遇,自是好一番畅谈,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人们才渐渐散去,苏慎才乘着马车回家,途经定远侯府,想着即将临盆的女儿,临时起意,便登门拜访。
自从成亲,苏慎还从未登过定远侯府的大门。苏玉妍得知父亲来访,不禁喜出望外,忙命人请进来,自己也急急迎到二门。
苏慎虽是前来看望女儿,但还是按礼节行事,先是拜访告老在家的老侯爷,与老侯爷一番寒喧之后,老侯爷也知他是特意前来看望身怀六甲的女儿的,便连连催他到兰亭居去。
苏慎原有“书痴”之称,自没有推辞,便与老侯爷两人相偕前往兰亭居。才到二门,便遇到正向外迎出来的苏玉妍。
看着已经身形丰腴,脸庞已近圆形的女儿,苏慎甚感欣慰。
因出门不便,苏玉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乍一见双鬂斑白父亲,又想到苏玉修陪着林侍郎还乡,若是林侍郎就此逝世,只怕苏玉修就要呆在江陵守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昌宁,倘大的苏家便只剩了丰姨娘与苏慎并江妈妈三两个仆妇,自然是冷清不少,顿觉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为掩失态,她赶紧垂下眼睑,屈膝向父亲行礼。
苏慎忙伸手扶住女儿,“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一边拉起女儿,一边打量着她,这才笑道,“……比起当初怀梦姐儿时还要丰腴些了,好,好……”
定远侯在一旁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不免也为之高兴,便向苏玉妍道,“你父亲难得来一回,就留他吃了饭再走吧!”
苏玉妍便吩咐双珠去准备午饭。
宋德书得知亲家老爷来了,也在丹阳的搀扶下到了兰亭居,彼此一番寒喧,便到了午饭时间。
饭菜十分丰盛,定远侯坐了上首,苏慎居他左侧,宋德书与苏玉妍则在下首相陪,席间,定远侯说起当年的往事,神采飞扬,让人不由得少了几分拘谨,不仅宋德书与苏玉妍心情放松,便是苏慎吃得十分尽兴,可谓是宾主尽欢。
一时饭毕,苏慎小坐了一会,又逗着牙牙学语的梦姐儿玩了好半晌,看着天色渐晚,这才起身告辞。
苏玉妍送他出府。路上,她不时抬眸看着父亲鬂边的白发与额头隐现的皱纹,只觉心里一阵发酸,不禁低声说道,“父亲,要觉得孤单,就时常到这里来看看梦姐儿吧!”
苏慎知女儿担心,便笑道,“你不用担心,虽说玉修去了江陵,不过家里还有江妈妈他们,也算不得冷清,再说了,丰姨娘对我,也还体贴入微,我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打算再娶妻了,等玉修有了孩子,就把她扶正……也算是对她这些年操持这个家的一个肯定吧!”
对于扶不扶正丰姨娘,苏玉妍自没有发言权。不过,父亲已到中年,既不想再娶,也就由得他了。况且丰姨娘也是玉修的亲娘,便是扶正,也不会引人闲言。她想了想,便轻轻点头,“父亲所说甚是。”
……
很快就到了二月入初,微风拂面,吹在人脸上,已有淡淡暖意,河堤两岸边的垂柳开始发出新芽,地上的小草也冒出头来,淡绿的色彩开始慢慢渲染了郊外。到了二月中旬,定远侯府墙外的一株早桃上也结出了粉红的花苞。
这一日清早起来,桃树上飞来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从屋里端了洗脸水出来泼的双珠见了,不由得笑道,“喜鹊叫,喜事到,这大清早的就有一对喜鹊在门前欢叫,一定会有大喜!”
295、双胞(上)
话音刚落,秋蕙也从屋里出来,探头往树梢上瞧了瞧,不禁笑道,“竟真是一对喜鹊!说不定咱们少夫人今日就要生产了!”
“说不定还是个双胞胎呢!”双珠压低声音说道。
“是啊,要生个双胞胎,咱们大爷又不知要乐成什么样了!”秋蕙嘻嘻而笑。
正说着,苏玉妍的声音便从屋里传了出来,“……你们说什么呢!”
锦春与双珠两人对视一眼,双珠翘唇笑道,“院里来了两只喜鹊,秋蕙说少夫人要生双胞胎呢!”
苏玉妍顿时呵呵笑道,“双胞胎?那敢情好,梦姐儿就有伴儿玩了。”
见少夫人甚是欣喜,秋蕙与双珠两人自是十分高兴,想着胡太医说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也不敢大意,按惯例准备着待产的物事。
早饭时,苏玉妍才吃几口,忽觉肚中一阵疼痛,不禁皱了皱眉。
双珠在侧,连忙轻声问道,“少夫人……怎么了?可有不适?”
苏玉妍想着自己的预产期就在这两天,又有过生梦姐儿的经验,便微微一笑,“没事,不过是肚子刚才痛了一下。”
双珠与秋蕙都是未出阁的少女,自不知这是生产前的预兆,听她说肚子痛,不免吓了一跳,便欲着人去请太医。
苏玉妍便笑着摆手,“不必惊慌……等一阵再请也不迟。”
听她这么说,秋蕙与双珠便知道可能是临产前的阵痛了,当下便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仆妇开始准备待产的一切。
苏玉妍情知就要生产了,强忍着一阵强似一阵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喝着燕窝粥,吃完了粥,还比平日里多吃了一根花卷。直到感觉吃饱了,她这才放下碗箸,笑道,“着人去请太医和稳婆吧!”
之前生梦姐儿时,因是初次生产,沈珂早早就把稳婆请到府里住下。这一次,苏玉妍不想让人说她娇贵。怎么也不肯再让稳婆住在府里,沈珂只好依她。不过,就算如此,这稳婆也是早请好的,是昌宁最擅接生的刘稳婆,做这行当已经近四十年,可谓是经验丰富无人能比,这些天便日日在家专等,并不敢有丝毫怠慢。因此沈府的人一到。稳婆便一刻也没有耽搁,二话不说就上了马车径直奔向定远侯府。
刘稳婆入府一看,那位美丽的沈少夫人正坐在院中那刚开出新苞的桃树上晒太阳,她本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她几位贴身侍婢却个个面色沉凝。让院里的气氛有几分肃然。她便放重脚步,待沈少夫人侧过头来,把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她这才笑道,“少夫人,今日气色不错啊!”
苏玉妍微微一笑,“还行吧!”一边说。一边着人给刘稳婆端锦杌来。
刘稳婆也不客套,一屁股在锦杌上坐了,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玉妍,没瞧出什么异样,便又笑道,“少夫人着人叫了老婆子来,莫不是要发作了?”
“早饭时便开始肚子痛,一阵强似一阵……所以,便着人请了阿婆来。”
“哦!”刘稳婆听罢,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这位沈少夫人,果然如外头传言的,是个与众不同的,现在都开始阵痛了,她还没事人儿似的,换了别的贵妇,不是吓得面色发白,就是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哪里还能谈笑风生若无其事?“既如此,那就请少夫人屋里坐吧!若是痛得厉害,老婆子就为您摸一摸……”
这个刘稳婆,之所以有名,也是因她有一手绝活。但凡妇人,临产前多是痛得死去活来的,刘稳婆这手绝活,就是专为临产前阵痛的妇人按摩,说来也怪,不管痛得多厉害的产妇,经过刘稳婆的手按摩之后,都会减轻疼痛感,便是生产,也会顺利得多。所以,刘稳婆便成了昌宁最负盛名的稳婆,也成了昌宁最贵的稳婆,不过,不管她叫价多高,她仍然是昌宁最为抢手且受人瞩目的稳婆。原因无它,就因她并不因自己有绝活而傲骄,且脾气极好,耐性也好,从事接手行业以来,并无失手。
苏玉妍对这个冯稳婆印象也不错,这会儿阵痛正在加剧,已经痛得厉害,听她主动说起要为自己按摩,便笑道,“也好。”说罢便站起身来。也不知是坐得久了,还是起得急了,才一站起,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秋蕙忙眼疾手快地抢上一步,将她扶住,急道,“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苏玉妍喘息一声,“扶我进屋吧!”
双珠也忙过来相扶,与秋蕙两个将她搀进里屋,服侍她上.床躺下,又问刘稳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刘稳婆便道,“既然已经开始阵痛,又是生过头胎的,只怕是发作了。你们且去准备一切备产之物。为防意外,还请去太医院请胡太医来吧!”
双珠忙应声出去。秋蕙则留下来照顾苏玉妍。
刘稳婆缓缓在苏玉妍床边坐下,让秋蕙端了热水来,自己净了手,这才把手伸出被褥,轻轻替苏玉妍按摩。
说来也怪,苏玉妍先前痛得厉害,就算自己强忍着,额头上也禁不住沁出一层细汗来,这刘稳婆的手一抚上自己的肚子,她便觉得一阵暖意覆了上去,随着她的手慢慢移动,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慢慢安静下来,虽然还是痛,但却不再痛得难以让人忍受了。
刘稳婆一边为抚着她的肚子,一边问她可吃过东西,可有什么异常,问得颇是详细,苏玉妍一一回答,并不敢有疏漏。
刘稳婆听一切都算正常,便也放了心,旋即笑道,“按日子来算,少夫人的产期就应该在这两天之内,这是在正日子里,也说明孩子十分健康正常,接下来的生产也应该会很顺利。”
苏玉妍自知刘稳婆这是在宽慰她,不禁点头道,“阿婆放心,我之前生过梦姐儿,倒也不怕。”
“少夫人果然沉得住气。”刘稳婆不由得夸赞道。“老婆子也算是见过识面了,少夫人倒是老婆子见过的女子中最会养胎的,且还养得极好的。”沈少夫人孕期内保养得当,并不像有的孕妇一样丰腴过度,也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过于瘦弱,但却没有疏于锻炼,听府里的丫头们说,她几乎是风雨无阻地日日在府里走了三圈,这样对生产是极其有利的。
苏玉妍笑道,“阿婆谬赞了。”
正说着,忽觉下腹一阵温热,似伞是羊水破了,她当即慌了,轻声嚷道,“阿婆,羊水破了!”
刘稳婆听说羊水破了,不禁吓了一跳,立即伸手将被褥掀开一半,伸手探到苏玉妍腿部,这才放了心,“少夫人不必惊慌,羊水并没有破……”说罢,便吩咐秋蕙去准备生产用具。
秋蕙知道少夫人就要生产,忙急急出去,少时便与紫兰等两个丫头捧着木盆滚水等物进来。
看着苏玉妍额头上的细汗越来越细密,刘稳婆便知她痛得厉害了。当下便吩咐闲杂人等出去候着。才说完,双珠已匆匆进来,向刘稳婆道,“太医来了……”
因请的是胡太医,男女有别,他自不便在产房呆着,只进来为苏玉妍探了探脉,确定她并无异常后便退了出去在外候着;双珠又把府里早已安排好的熟谙生产事务的年长的婆子叫了来给刘稳婆打下手。
一切准备就绪,苏玉妍的疼痛也更加剧烈了,晶莹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沁满了她的额头与面颊时,她再也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了。
这种痛彻心肺的疼痛,便是最坚强的女人了,也无法抵抗。
刘稳婆一边轻轻替她擦着额头与面颊上的细汗,一边柔声说道,“少夫人,若实在忍不住,就叫出声吧!”
苏玉妍点点头,却只轻声呻吟,并没有嚷叫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
苏玉妍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过,似乎在此凝滞了,她的手紧紧攥住帕子,掌心的汗水,已经将帕子浸透。
宫口已经打开,肚痛还在加剧。
刘稳婆的抚摸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效果,再不能抑制这一阵强似一阵的巨痛了。
“少夫人,用力……用力!”苏玉妍痛得弓起身子,额上沁下的汗珠慢慢迷蒙了她的眼睛,她只觉全身乏力,耳边唯有刘稳婆清晰而又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牙齿紧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抓住被褥,下意识地使出全身力气。
“少夫人,宫口已经大开了,已经能看到孩子黑黝黝的头发了!”刘稳婆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夹杂着兴奋与紧张,“您再用点力,再用点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苏玉妍半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猛地绷紧身子,深深吸了口气,用力全身力气,“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刘稳婆疾声叫道,“少夫人,您再用点力,再用点力!”
苏玉妍又深吸了口气,再次抓紧被褥,拼命用力。
随着“哇——”地一声清脆的啼哭,刘稳婆又惊喜地叫道,“少夫人,是个男孩!”
296、双胞(下)
刘稳婆的话音刚落,苏玉妍便松了口气,全身顿时一软,好半晌,才虚弱地出声问道,“是个男孩?给我看看!”
不等她说完,刘稳婆已经把一个光溜溜皱巴巴的婴儿捧把她跟前,只略略一晃,还未等她看清楚,又把婴儿抱了回去,眼疾手快地把他裹好,这才又把孩子抱了过来给她瞧。
苏玉妍抬眼看去,就见这个才出生的小家伙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呢!她顿时无声地笑了,欲要伸手接过孩子,刘稳婆忙缩回手去,笑道,“我先把孩子洗干净……”
一边说,一边往苏玉妍身下看去,不禁“咦”了一声。
两个给她打下手的婆子也看异样,顿时面面相觑。
刘稳婆把手里的孩子递给其中一个婆子,这才向苏玉妍轻声说道,“少夫人,您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宝贝呢!”
苏玉妍先前就听府里人等议论自己怀了双胞胎的事,今天早上秋蕙和双珠还跟自己打趣,没想到竟会成真,这一听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担忧,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刘稳婆知她刚才几乎用尽全力,便吩咐在一旁伺候的双珠取一支人参来给她含着,双珠一溜烟地飞奔着去了,转眼就拿着洗净的人参回来,已经切成了片,却是早已备好的,仆妇们拿着在外头候着呢!
刘稳婆把人参片放进苏玉妍嘴里,这才蹲下身来,向她说道,“少夫人,小宝贝可不能在您肚子里憋太久了。您再用一次力,赶紧让她出来跟她哥哥见面吧!”
夜色降临时,定远侯府一片欢声笑语。沈少夫人产下一对龙凤胎的喜讯已经传遍全府,管事娘子们纷纷到兰亭居来道喜,外院的管事们则向老侯爷与沈松年父子道贺。老侯爷如愿以偿,自是喜不自禁,沈松年得了双胞孙子,也是喜得合不拢嘴,就连一向喜欢清静的宋德书。也因为这个喜讯而十分高兴,沈琳与沈顼就更不用说了,在得到喜讯后立即赶到兰亭居,沈琳则在第一时间钻进产房,喜攸攸地向苏玉妍道喜。
虽然已经极近疲倦,但苏玉妍还是难抑兴奋之情,尽管面色略显苍白。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如花。
沈珂下朝回府,未进家门,沈枫老远便迎了出来,脸上满是笑容地向他道喜,“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沈珂一见沈枫满面喜色,顿时猜出这喜从何来,当即加快脚步,笑问。“少夫人生了?”
“是啊,生了一对龙凤胎。”沈枫笑道,“下人们都等着大爷封赏呢!”
“赏,赏。”沈珂笑道,“人人有份。你且去库里领银子,一人十两。”
沈枫笑道,“那我就代下人们多谢大爷的赏赐了。”遂去库里领银去了。
沈珂则大步流星地往兰亭居而来。
老远便听见院里笑声阵阵。
他的唇角就不可自抑地扬了起来。
才进院门。双珠瞅见他的身影,顿时扬声笑道,“大爷回来了!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沈珂笑道,“同喜,同喜!”
屋里的几个丫头都闻声探头出来,看见沈珂满面笑容,人人都笑道,“大爷,快封喜钱。”
沈珂笑呵呵地说道。“有赏,有赏,人人都有。”
说罢,大踏步跨进屋去。
一掀门帘,便迎上苏玉妍的笑脸。他大步上前,在苏玉妍床前坐下。柔声问道,“……辛苦你了。”
“还好……”苏玉妍伸手一边探头去看躺在床边的两个小毛头。小毛头这会儿睡得正香,小小的脸庞已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皱皱巴巴的了,倒显出几分白净来。
沈珂的眸光随之移到两个小毛头脸上,唇角扬得老高,笑道,“小家伙,睡得可真香。”一边伸手去摸。
他的手再触到小毛头的襁褓,就听“哇”地一声清脆的啼哭,紧接着另一个小毛头也被惊醒,小鼻头轻皱了两下便也亮开噪门大声啼哭起来,屋里哭声嘹亮,顿时让他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苏玉妍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玉妍笑道,“兴许是饿了吧!”
沈珂便连声唤双珠。
双珠进来,笑问,“大爷有什么吩咐?”
“去叫奶娘来吧!”苏玉妍笑道。
双珠朝那啼哭处看了一眼,满脸堆笑地去了。
片刻,两位奶娘随着双珠进来,抱了孩子要出去喂奶。苏玉妍忙道,“去里间吧,外头风大,就别出去了。”
奶娘微微滞了滞,便在双珠的带领下进了里间。少顷,孩子的啼哭戛然而止。
沈珂在苏玉妍床边坐下,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摩挲良久,才缓缓说道,“辛苦你了。”
这是他进屋后第二次说这句话。他惯常喜欢说些甜言蜜语,像现在这般神情庄重把满腔柔情化作如此严肃的一句话来说,便是在当初生梦姐儿时也不曾有过。苏玉妍抬眸,迎上他满是温柔的双眼,不由得笑道,“兰亭居这下便真的热闹起来了。”
提到热闹二字,沈珂脸上肃然的神情顿时化为微笑,他重重地点点头,“是啊,不仅兰亭居热闹了,便是咱们沈家,也热闹了。”
屋外幕色渐沉,院里已亮起灯笼,桔黄的灯光在沉沉的幕色里显得格外温馨,苏玉妍眸光微转,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
因有了赵容“大满月”之后再操办满月酒宴在前,沈珂也坚持在苏玉妍“大满月”之后再行举办喜宴。老侯爷与沈松年便也没有违逆沈珂的意思,宋德书虽觉得沈珂有些小题大作,但想着苏玉妍入府不过两三年,次年就添了梦姐儿,现在更是一举添得龙凤双胎,自是功劳不小,便也没有再掺言掺水。
次日,老侯爷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为新添的两位重孙取名,因这一辈是木字辈,男孙便名杰,女孙名槿。梦姐儿这时也正式取名为沈樨。
在双珠与秋蕙等人的精心护理下,再加上许太夫人效果特佳的养生良方,月子里的苏玉妍恢复甚佳,因为吃得特别营养,比起怀孕时倒还白白胖胖了些,不过精神状态却是十分良好,在孩子出生后第三天便能下床走动,只是为了避风戴了惟帽而已。之后不用人搀扶,便自行在院里活动,一个月下来,精神更加饱满,已与当初无异。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操办满月酒宴的日子。
因添的是龙凤胎,又因定远侯府现在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昌宁城中的贵勋权臣自是人人奉迎不暇,因此这次的满月酒宴,比起当初操办梦姐儿的满月酒宴的盛况,更热闹隆重了许多,成了昌宁人津津乐道的一大盛事。
锦春自临产时,苏玉妍便不许她再来兰亭居了,偶尔来了,也要“赶”她离开,后来锦春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加上丈夫与婆母在她怀孕后十分小心,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因此也极力劝阻她不再去兰亭居。锦春头一次怀孕,也不敢大意,在多方劝阻之下,她不便再作坚持,便只好顺从大家的意思。不过,因为苏玉妍的建议,她也不敢日日呆在家里,仍旧天天到兰亭居里走动,只不过是过来陪苏玉妍说说话儿,还逗逗沈杰与沈槿。
满月酒宴过后不到三个月,锦春也顺利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念恩,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只不过皮肤略显,不如沈杰白净,但却比沈杰身体壮实些,人人见了都忍不住夸赞。锦春自是喜不自胜,她的婆母与丈夫,更是与有荣焉,但凡听人夸奖,都把功劳算在锦春头上,锦春在得了爱子的同时,还得了婆母与丈夫的宠爱,更是觉得幸福无比。
人们常说好事成双。就在沈家这一对双胞胎满月酒宴操办过后不久,江陵也有喜讯传来——林采莲怀孕了。
苏玉妍得闻喜讯,自是十分欣喜,恨不得乘了马车前去苏家道贺。只可惜现在的她,出行再比不得从前,梦姐儿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一步也不肯离开,好在那一对龙凤双胞胎还幼小,自有奶娘与仆妇们精心照料着,不用跟着她出行,要不然,就可真算得上是拖儿带女的了。况且林采莲与苏玉修现在江陵,路途遥远也不方便,她便亲手写了道贺信差人送去,信中嘱咐了许多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久,江陵回信。苏玉修在信中说,也不知是自己延请的郎中医术高明,还是因为岳父回到了老家心情大好,他的病现在竟然大有起色了,不仅没有胡太医先前所说的“病入膏肓”的症状,一日日竟好了起来,加上现在又有了林采莲怀孕的喜讯,他老人家的精神就变得更加矍烁起来了。林采莲也因为父亲的病有了起色,之前阴郁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身体淡渐丰腴,倒了有几分孕相。
得了苏玉修的回信,苏玉妍自是十分高兴,便在信中嘱咐他专心侍疾,不必挂念远在昌宁的老父。
297、出阁(上)
夜色降临时,定远侯府一片欢声笑语。沈少夫人产下一对龙凤胎的喜讯已经传遍全府,管事娘子们纷纷到兰亭居来道喜,外院的管事们则向老侯爷与沈松年父子道贺。老侯爷如愿以偿,自是喜不自禁,沈松年得了双胞孙子,也是喜得合不拢嘴,就连一向喜欢清静的宋德书,也因为这个喜讯而十分高兴,沈琳与沈顼就更不用说了,在得到喜讯后立即赶到兰亭居,沈琳则在第一时间钻进产房,喜攸攸地向苏玉妍道喜。
虽然已经极近疲倦,但苏玉妍还是难抑兴奋之情,尽管面色略显苍白,但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如花。
沈珂下朝回府,未进家门,沈枫老远便迎了出来,脸上满是笑容地向他道喜,“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沈珂一见沈枫满面喜色,顿时猜出这喜从何来,当即加快脚步,笑问,“少夫人生了?”
“是啊,生了一对龙凤胎。”沈枫笑道,“下人们都等着大爷封赏呢!”
“赏,赏。”沈珂笑道,“人人有份。你且去库里领银子,一人十两。”
沈枫笑道,“那我就代下人们多谢大爷的赏赐了。”遂去库里领银去了。
沈珂则大步流星地往兰亭居而来。
老远便听见院里笑声阵阵。
他的唇角就不可自抑地扬了起来。
才进院门,双珠瞅见他的身影,顿时扬声笑道,“大爷回来了!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沈珂笑道,“同喜。同喜!”
屋里的几个丫头都闻声探头出来,看见沈珂满面笑容,人人都笑道,“大爷,快封喜钱。”
沈珂笑呵呵地说道,“有赏,有赏,人人都有。”
说罢,大踏步跨进屋去。
一掀门帘。便迎上苏玉妍的笑脸。他大步上前,在苏玉妍床前坐下,柔声问道,“……辛苦你了。”
“还好……”苏玉妍伸手一边探头去看躺在床边的两个小毛头。小毛头这会儿睡得正香,小小的脸庞已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皱皱巴巴的了,倒显出几分白净来。
沈珂的眸光随之移到两个小毛头脸上,唇角扬得老高。笑道,“小家伙,睡得可真香。”一边伸手去摸。
他的手再触到小毛头的襁褓,就听“哇”地一声清脆的啼哭,紧接着另一个小毛头也被惊醒,小鼻头轻皱了两下便也亮开噪门大声啼哭起来,屋里哭声嘹亮,顿时让他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苏玉妍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玉妍笑道,“兴许是饿了吧!”
沈珂便连声唤双珠。
双珠进来,笑问,“大爷有什么吩咐?”
“去叫奶娘来吧!”苏玉妍笑道。
双珠朝那啼哭处看了一眼,满脸堆笑地去了。
片刻,两位奶娘随着双珠进来,抱了孩子要出去喂奶。苏玉妍忙道。“去里间吧,外头风大,就别出去了。”
奶娘微微滞了滞,便在双珠的带领下进了里间。少顷,孩子的啼哭戛然而止。
沈珂在苏玉妍床边坐下,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摩挲良久,才缓缓说道,“辛苦你了。”
这是他进屋后第二次说这句话。他惯常喜欢说些甜言蜜语,像现在这般神情庄重把满腔柔情化作如此严肃的一句话来说。便是在当初生梦姐儿时也不曾有过。苏玉妍抬眸,迎上他满是温柔的双眼,不由得笑道,“兰亭居这下便真的热闹起来了。”
提到热闹二字,沈珂脸上肃然的神情顿时化为微笑,他重重地点点头。“是啊,不仅兰亭居热闹了,便是咱们沈家,也热闹了。”
屋外幕色渐沉,院里已亮起灯笼,桔黄的灯光在沉沉的幕色里显得格外温馨,苏玉妍眸光微转,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
因有了赵容“大满月”之后再操办满月酒宴在前,沈珂也坚持在苏玉妍“大满月”之后再行举办喜宴。老侯爷与沈松年便也没有违逆沈珂的意思,宋德书虽觉得沈珂有些小题大作,但想着苏玉妍入府不过两三年,次年就添了梦姐儿,现在更是一举添得龙凤双胎,自是功劳不小,便也没有再掺言掺水。
次日,老侯爷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为新添的两位重孙取名,因这一辈是木字辈,男孙便名杰,女孙名槿。梦姐儿这时也正式取名为沈樨。
在双珠与秋蕙等人的精心护理下,再加上许太夫人效果特佳的养生良方,月子里的苏玉妍恢复甚佳,因为吃得特别营养,比起怀孕时倒还白白胖胖了些,不过精神状态却是十分良好,在孩子出生后第三天便能下床走动,只是为了避风戴了惟帽而已。之后不用人搀扶,便自行在院里活动,一个月下来,精神更加饱满,已与当初无异。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操办满月酒宴的日子。
因添的是龙凤胎,又因定远侯府现在的地位更是牢不可破,昌宁城中的贵勋权臣自是人人奉迎不暇,因此这次的满月酒宴,比起当初操办梦姐儿的满月酒宴的盛况,更热闹隆重了许多,成了昌宁人津津乐道的一大盛事。
锦春自临产时,苏玉妍便不许她再来兰亭居了,偶尔来了,也要“赶”她离开,后来锦春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加上丈夫与婆母在她怀孕后十分小心,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因此也极力劝阻她不再去兰亭居。锦春头一次怀孕,也不敢大意,在多方劝阻之下,她不便再作坚持,便只好顺从大家的意思。不过,因为苏玉妍的建议,她也不敢日日呆在家里,仍旧天天到兰亭居里走动,只不过是过来陪苏玉妍说说话儿,还逗逗沈杰与沈槿。
满月酒宴过后不到三个月,锦春也顺利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念恩,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只不过皮肤略显,不如沈杰白净,但却比沈杰身体壮实些,人人见了都忍不住夸赞。锦春自是喜不自胜,她的婆母与丈夫,更是与有荣焉,但凡听人夸奖,都把功劳算在锦春头上,锦春在得了爱子的同时,还得了婆母与丈夫的宠爱,更是觉得幸福无比。
人们常说好事成双。就在沈家这一对双胞胎满月酒宴操办过后不久,江陵也有喜讯传来——林采莲怀孕了。
苏玉妍得闻喜讯,自是十分欣喜,恨不得乘了马车前去苏家道贺。只可惜现在的她,出行再比不得从前,梦姐儿几乎与她形影不离的,一步也不肯离开,好在那一对龙凤双胞胎还幼小,自有奶娘与仆妇们精心照料着,不用跟着她出行,要不然,就可真算得上是拖儿带女的了。况且林采莲与苏玉修现在江陵,路途遥远也不方便,她便亲手写了道贺信差人送去,信中嘱咐了许多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
不久,江陵回信。苏玉修在信中说,也不知是自己延请的郎中医术高明,还是因为岳父回到了老家心情大好,他的病现在竟然大有起色了,不仅没有胡太医先前所说的“病入膏肓”的症状,一日日竟好了起来,加上现在又有了林采莲怀孕的喜讯,他老人家的精神就变得更加矍烁起来了。林采莲也因为父亲的病有了起色,之前阴郁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身体淡渐丰腴,倒了有几分孕相。
得了苏玉修的回信,苏玉妍自是十分高兴,便在信中嘱咐他专心侍疾,不必挂念远在昌宁的老父。
时间流逝,转眼又到了年关。
江陵传来喜讯,林采莲生下一个女儿。因为林侍郎的病情尚未完全稳定,因此决定就在江陵操办满月酒宴。
尽管路途遥远,苏玉妍还是决定亲自前去道贺。
因为是长途跋涉,带着已经快三岁的梦姐儿都有些不便,尚未满周岁的沈杰与沈槿就更不便带着了,因此苏玉妍就只带了梦姐儿前去。
这一趟江陵之行,倒是收获颇丰。不仅让梦姐儿见识了与昌宁全然不同的江陵小城,这一路行来,可谓是美不胜收,也让苏玉妍自己心情大好,颇有几分旅行之感。
既是远道而来,林夫人自是盛情挽留。因此便又在江陵小住了半月,自己夜里时常都梦见沈杰与沈槿这两个小家伙,梦姐儿倒是玩得不亦乐乎,颇有些乐不思蜀,直到沈珂写信来催,苏玉妍才动身启程。
回到昌宁,沈珂竟一手抱着沈杰,一手抱着沈槿在府门前迎接。苏玉妍从马车上下来,乍见这兄妹俩个,看着他们胖乎乎的粉嘟嘟的小脸时,只觉眼泪都快下来了。
说来也怪,这两个家伙,成天与苏玉妍在一起时还不觉得怎样,此时见到母亲,虽然还不会说话,却都伸长手臂要往她怀里钻,这样的情景,沈珂见了自是笑得开怀,却惹得苏玉妍那憋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刷刷直往下掉,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再不会离开孩子这么久了。
……
时间过得飞快,又过了一个年头,就到了沈琳出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