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旧恨(上)
思定堂。
宋德书已经卧床不起,神情怏怏显得十分倦怠,眼神是空洞得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再无爱憎之意。
沈琳与沈顼坐她两侧,皆是满面焦急之色。
就苏玉妍生下梦姐儿那一夜,沈松年与林姨娘圆了房,宋德书得知后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一夜之间,便宛如老去十岁,接下来几天,茶饭不思,俨然一副病入膏肓模样。她这样情形,沈松年竟不闻不问,只昨天匆匆来看过一眼,夜里依然歇林姨娘屋里。沈松年这样举动,不啻是一枚重磅炸弹,炸得宋德书心胆俱裂,是了无生念,索性连汤药也不进了。
太医一日一趟地往思定堂来,定远侯府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宋德书病了。苏玉妍还兰亭居里坐月子,自然不便亲自过来探视,便请沈珂代她前往。沈珂前往探望,见宋德书身体并无大碍,便知是为心病所扰,沈珂虽与宋德书有母子之名,却终归不是亲生,年纪又相差不多,有些话难免不好当面劝说,自是让沈顼沈琳多多开导,但宋德书又哪里听得入耳?
眼见母亲了无生念,沈琳与沈顼又怎么能不心急如焚?之前姐弟俩因为母亲病得蹊跷,便拉着太医百般询问,得知母亲只是郁结心,身体并没有大碍时,他们并没有太意,哪知这病情一天胜似一天严重起来,他们这才真正着急起来,姐弟俩思虑再三,决定请长嫂苏玉妍前来开导母亲,只要母亲重燃起生念,就不怕身体好不起来。
这天大早,趁着母亲昏睡未醒。沈琳便往兰亭居而来。
距离小满月尚有数天,苏玉妍严遵医嘱,依旧只屋里走动,偶尔才会没风时候院子里散散步,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迈滋味。早上醒来,沈珂已经出门,屋里只有春草和双珠伺候。好梦姐儿是个听话好孩子,夜里睡得香,白天玩得欢,虽然还未满月。却已十分灵醒,除了吃奶时候啼哭几声,大多都是格格欢笑着。因此兰亭居这些天来因为多了孩子笑声而显得喜气洋洋起来,连几个洒扫老婆子那布满皱纹脸都笑得像绽放菊花一样,不用说春草和双珠她们了。
梦姐儿醒得早,一早起来就哇哇大哭着,苏玉妍便让春草抱过来喂奶。梦姐儿嘴巴刚一触到娘亲胸脯。立时便止了哭泣,一张小嘴半开着四处探寻,想是饿得极了,直看得苏玉妍心里柔软得几乎滴出水来,春草和双珠两个含笑站旁边,也抿着嘴笑。
吃到一半。就听外面小丫头说二小姐来了。
沈琳虽说常到兰亭居来坐坐,但这么大早过来,显然不只是简单地来坐坐了。一定有事。苏玉妍心里微忖,便让人请她进来。
少时,沈琳进来,看见苏玉妍怀里抱着梦姐儿正吃奶,原本略显忧郁脸上就露出些许微笑。上前给苏玉妍见了礼,便她身边朱漆木椅上缓缓坐下。静静地看着梦姐儿那娇嫩小脸,竟看得入了迷一般。
苏玉妍也不问她有什么事,只管给梦姐儿吃奶,约摸吃了半刻钟,估计梦姐儿吃得差不多了,这才让春草抱了她出去。
沈琳眸光一直追逐着春草抱着梦姐儿消失门外,这才回过头来,笑道,“母亲一直想看看梦姐儿,却又怕她过了病气……”梦姐儿虽说不是母亲嫡亲孙女,但无论如何也还是母亲嫡长孙女,母亲病中也曾提过几次,倘若她真见了可爱梦姐儿,说不定心里郁结也会驱散不少。
沈珂已经跟苏玉妍说过宋德书病情,既不是身体上毛病,苏玉妍也不怕梦姐儿过了病情,当下便含笑说道,“母亲若要看梦姐儿,只需跟我说一声便罢了……梦姐儿又哪会真就过了什么病气……”
听苏玉妍这么说,沈琳顿时感激地笑道,“其实母亲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心存郁结而已,说不定一见到梦姐儿,这病就好了大半呢!”
“若真是这样,那咱们家梦姐儿就立了大功了!”苏玉妍笑道。“回头就把梦姐儿抱过给给母亲瞧瞧吧!”
“嗯。”沈琳应道,朝左右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苏玉妍自知她有话要说,当下便让双珠去准备晚饭。
待双珠应声出去,又顺手将门掩上,她这才缓缓问道,“瞧你这副心事重重样子,莫非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大嫂……”沈琳眼角顿时一红,语音便显得有些哽咽,“母亲这样子,我真有些害怕……”
听沈琳说不是担心,而是害怕,苏玉妍顿觉心里一沉,忙道,“母亲病情当真就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倒不是她身体上毛病,而是这里……”沈琳指了指自己心口,“因为林姨娘事,她……”
苏玉妍当下明白了沈琳意思,便正色说道,“……林姨娘事,其实也怨不得父亲,她是圣上所赐贵妾,父亲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林姨娘生得年轻美貌不说,还与沈松年发妻长得一模一样,听说性情也十分温良,又怎么会不令沈松年思及前情而流连忘返?虽说事情发展与苏玉妍设想有一定差距,但这样差距,却是她所期望。她虽然不是什么记恨小人,但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宋德书母女设计陷害了宋德诗,而今就要为当初行为付出代价。比起宋德诗一世幸福,这些许折磨,又算得了什么?
大嫂话说得理,沈琳无法反对,但到底还是心疼自己亲娘,只能委婉地说道,“我年纪轻,有些话也不敢跟父亲和祖父去说,所以我只能跟大嫂说了……父亲已经是做了祖父人了,按说这个年纪已不再适宜纳妾,但林姨娘是圣上所赐,自不能拒之不受,但若是林姨娘将来生下一男半女,又与梦姐儿年纪相仿……这叫外人看了,岂不是咱们府里一桩笑话?”见苏玉妍面现沉吟之色,便又低声说道,“这些话原不该出自我口,但父亲与母亲相敬如宾过了十几年,总不能为了一个林姨娘就闹得满城风雨不是?所以,我想请大哥和大嫂祖父和父亲面前说一说……”
苏玉妍心里一忖,暗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小未满十二岁小姑娘。她想了想,便作出一副为难样子来,“琳妹妹说得也是……可父亲纳林姨娘,正宠头里,别说你大哥说去,便是祖父他老人家亲自劝说,他也未必肯听……我一个做媳妇,不好去说了。”
沈琳原也不指望大嫂能劝阻父亲,她来目,不过是想请大嫂开导母亲,所以,她也不再强求,只苦笑一声,“若祖父都管不了,母亲这病,怕是……”眼中已现凄然之意。
苏玉妍见了,到底不忍,便伸手握了沈琳手,“你别担心,心病自须心药医,母亲之所以缠绵病榻,也是因为林姨娘之故,你好好劝劝她,让她往开处想,等过些时日,她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沈琳眼里蕴泪,泫然欲滴,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我不知跟母亲说了多少劝导话,可她终是不听……若是祖母尚人世,还能劝导几句,母亲平日里为孝顺,祖母话,她必然是肯听,可惜……”
苏玉妍见她小小年纪竟这般煞费苦心,心里顿时又软了几分,当下便道,“你别难过,父亲就算再宠爱林姨娘,也不过图一时鲜,等时日长了,自然就对她淡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母亲毕竟是他正妻,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对母亲弃之不理。”
“大嫂,你都不知道母亲现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沈琳哽咽说道,蕴眼里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已经了无生念,我话她半句也不肯,便是上回外祖母和舅父来探望,她也不肯见,你说,我该怎么办?”说罢竟呜呜哭出声来,又怕别人听见,便拿帕子捂着嘴,想是忍得狠了,肩膀竟一颤一颤地抖动。
苏玉妍见了,不由得暗叹一声。看来世人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话竟是极有道理。虽然宋德书应该遭到惩罚,可连沈琳这样无辜小姑娘也跟着受了连累,却不是她愿意看到结果。她沉吟片刻,缓缓伸手将沈琳揽进怀里,低声说道,“你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母亲不过是一时往窄处想了才会这样,等她自己慢慢想通了,自然就会好起来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才会想得通呢?”沈琳仰起脸来,可怜兮兮地望着苏玉妍,满头满脸都是泪水,让人我见犹怜。
“给她一些时间吧!”苏玉妍正色道,“时间是治愈心灵创伤好良药,时间久了,她就会不治而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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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双姝(上)
阴历五月十八,周家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定远侯府大门外,全身装周华福给门房封了厚厚红包,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兰亭居,将打扮得粉光脂艳春草抱进了大红喜轿。双珠、秋蕙几个也是妆扮一,笑嘻嘻地簇拥着周华福出府。
因周家远奉城,距离昌宁太远,周华福便将春草迎到昌宁租赁小家里,等她三朝回门,这才携了她回奉城。
习惯了春草每天自己跟前晃悠,这一乍离了她,苏玉妍只觉少了什么似,每每口渴唤茶都会叫出春草名字,等双珠秋蕙应了声,这才察觉自己叫错了人,不免又是一阵惆怅。
好梦姐儿渐渐长大,加灵醒起来,也许是随了苏玉妍性子,特别爱笑,时常会发出格格笑声,让苏玉妍心情开朗了不少。
很就到了大满月日子,定远侯府隆重地操办了梦姐儿满月喜宴,昌宁贵勋世家纷纷前来贺喜,一时盛况空前,堪称昌宁一大盛事。
宋德书作为定远侯府当家女主人,难免支撑起尚未完全康复身体来应酬客人;而沈珂作为此次喜宴主人,领着沈顼府门前迎亲,半天下来,只觉脸上肌肉都因为一直笑着而有些酸痛起来。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难以抑制内心兴奋与激动,因为操办完这场喜宴,就说明他沈珂已经是做了父亲人了。
添了曾孙,虽然是个千金,定远侯也还是十分高兴,不仅当着满堂宾客夸赞梦姐儿生得乖巧,连带着也夸起孙媳妇苏氏来,说她不仅出身书香门第,且还性情温良聪慧过人。确实非一般世家小姐可比,只听得那些原本就对拥有昌宁第一美人称号苏氏多了几分好感。
座客人里,有一位浑身锦缎面目英俊年轻人,定远侯夸赞话音刚落,就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苏氏再好,也不过是其夫没有纳妾情况下,等沈珂屋里添上两位如花似玉姨娘,且看这定远侯府内宅还会不会如现一般平静无澜。
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当朝丞相左昱之嫡长子左楠。
他之所以这么笃定。自是事出有因。
而事实上,左楠心里冷嘲之后第十天,也就是喜宴过后第十天。定远侯又迎来了一件喜事。
所谓喜事,便是帝给沈珂赐了两个如花似玉美妾。这两个美妾,还是出自书香门第人家,不是别人,竟是宋清霜姐妹两个。
当沈珂得知“喜讯”时。两顶朱缨小轿已经把人抬到府外角门处,因为领头是帝近侍韦公公,又有圣上口谕,门房自不敢拦,忙不迭地迎了朱缨小轿入内,心里还暗暗艳羡自家大少爷艳福不浅。
对于这突如其来“喜讯”。苏玉妍沈珂出去迎接韦公公时也知道了。
时间尚早,日头尚未下山,晚霞余晖洒兰亭居院子里。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色,看起来是那么温馨和谐。
可双珠面现不安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玉妍时,那透过云层投进院内霞光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一下子就剌伤了苏玉妍双眼。
她突然觉得眼睛生疼,胸口仿佛憋了什么东西那里。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沈珂将来会纳妾,就陆婧差点成为沈珂平妻时候。她就想过千百种可好,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宋清霜姐妹俩人竟会突然成沈珂妾室,并且,还是以这种让人无法拒绝方式。
到底是谁把宋清霜姐妹硬塞给沈珂为妾?
不过,此刻已容不得她多想,因为沈珂已经返来,一眼看见站木樨树下发呆她,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沉声说道,“先随我出去接旨吧!”
竟然还有旨意!苏玉妍只觉心口那股戾气涌至喉间,骂人话冲到唇边,嘴里打了几个滚,终究还是被她吞了下去,换成了一个淡淡字,“好。”
沈珂对宋清霜姐妹突然成为他妾身之事也是全不知情,此时他心里不解与烦恼丝毫不亚于苏玉妍,但见妻子秀眉微锁,便伸手揽住她腰身,她耳边柔声说道,“你别急,先过了韦公公再说吧!”他与妻子一向心意相通,解释话自不必多说,相信她也能理解他处境。
苏玉妍微怔之后,旋即也明白沈珂可能也是“被”纳妾,也许事先并不知情。她当即微微点头,“嗯。”
双珠秋蕙几个廊下逗着梦姐儿玩耍,虽然表现平静,心里也是波澜起伏,但见沈珂夫妇携手而去,不免暗自松了口气。
怀远堂作为定远侯府庄重肃穆地方,所以通常会作为正式场合用地,此次接旨,自也不能例外。当沈珂夫妇赶到怀远堂时,就见地上已经黑压压跪了一地,那韦公公看到他们,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待他们相继跪倒地,他便开始大声宣旨。
苏玉妍目光自走进怀远堂时,就落一众宫女太监身后那两顶朱缨小轿上。想是轿子才停下不久,轿上五彩流苏还微微晃动,隐隐可见轿中人桃红衣裳和盖头,虽然隔着珠帘,但那抹桃红,却艳得刺人眼目,如夏日烈阳一般灼伤了苏玉妍眼睛。
韦公公宣读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她眸光始终落那两顶醒目轿辇上,想象中此刻宋清霜姐妹模样。
直到沈珂过来扶她,她这才恍过神来,转眸冲沈珂淡淡一笑,低声说道,“妾身恭喜爷……”
话音未落,就被沈珂打断,“……韦公公,辛苦了!”
苏玉妍应声抬头,却见韦公公正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有意无意地睃了她一眼,这才向沈珂笑道,“……沈爷真是好福气,一举纳得姐妹双姝,这咱们昌宁城,也是头一份呢……也显出咱们圣上对沈爷情分不同……”
沈珂笑容可掬地朝韦公公拱了拱手,笑着跟韦公公客套,“哪里哪里,韦公公过誉了……这个,您且拿着喝茶吧!”说罢不露声色地从袖里摸出一个锦囊来,塞进了韦公公手里。
韦公公似乎是不经意地掂了掂了锦囊分量,这才举起拂尘轻轻朝那两顶朱缨小轿一指,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两位妹丽,听说跟咱们宛妃娘娘情分不错,沈爷可千万别怠慢了她们哦!”
沈珂便连连点头,“多谢公公提醒,沈珂必不敢怠慢圣上所赐丽姝……”
“这就好,这就好。”韦公公将拂尘一掸,搁左臂之上,又跟沈珂道了别,这才领着太监宫女们扬长而去。
宫中人走了,府里仆妇们却还围这里不散,想是等着看好戏。
定远侯外出未归,沈松年听完了旨,也回了冷香苑林姨娘处,宋德书作为继母,本就不想深管沈珂之事,眼下见他略显尴尬模样,一时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为他担忧好,想了想,便决定不掺合此事,便带了沈琳沈顼回了思定堂。宋德书一走,自是带走了思定堂哗哗一大片,剩下来,便只有怀远堂吴妈妈等几个婆子了。
吴妈妈先前碰过苏玉妍软钉子,虽然不敢当面发作,但心里终是存了嫌隙,此时见她面色不虞,显然因为圣上给沈爷赐了一对姐妹花事而不悦,当下走到沈珂身边假惺惺地问道,“……大爷……,这两顶轿子,总不能就这么搁怀远堂吧?”
轿子里人倒也沉得住气,这好半天没人搭理都没有出声说话。苏玉妍用眼角余光扫了扫吴妈妈那幸灾乐祸脸,唇角便牵出一丝冷笑。
沈珂略作沉吟,便点头道,“自是不会搁这里。”说罢便命轿夫把轿子抬到定远侯府闲置已久碧波苑。
虽然是闲置已久院子,却还是收拾得井井有条。这碧波苑第三进院子,本就属于沈珂院落,原也是定远侯为着沈珂将来纳妾而修建小院,所有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只因没有女主人,才住了两个洒扫丫头,因为听说圣上给沈爷赐了两位美妾,两个小丫头便急急忙忙掸起家具器物上灰尘来,还未忙完,就见一众人簇拥着两顶小轿进来,忙丢了手里抹布上前看热闹。
轿子虽然到了碧波苑,作为男主人沈珂却没有来,只吩咐了几位仆妇到碧波苑服侍照看。
看到苏玉妍陡然色变脸,沈珂自知她心里疑惑,也不出言解释,只挽了她一只胳膊回了兰亭居。
一进屋,看出情形不对双珠与秋蕙就抱着梦姐儿退了出去。
苏玉妍缓缓椅上坐下,这才抬眸看着沈珂,浅浅一笑,“爷这个时候,不该回兰亭居。”
“妍儿,这件事……我事先也并不知情。”沈珂从她眼神中感觉到她淡淡疏离,不由得低声说道,“你难道,竟不相信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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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双妹(下)
“都这个时候了,我信不信爷,又有什么要紧?”苏玉妍缓缓抬眸,眸光沈珂身上淡淡扫过,“现下要紧,是碧波苑两位姨娘。”
“妍儿……”沈珂顿时急道,旋即蹲下身来,“妍儿,此事我真是被蒙鼓里,半点也不知情……”
“都到了这个地步,知不知情已经不重要了。”苏玉妍见他急于跟自己解释,不由得苦笑一声,“还是赶紧安置两位姨娘吧!”
沈珂自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事实上,现下要紧事,确是安置圣上所赐两位姨娘。不管宋氏姐妹为何会被赵宥赐给他,经过赵宥金口玉言,宋氏姐妹已经是他沈珂妾室,这已是无法改变事实了。就算他不想纳娶她们,却也不得不过去应付一下。就算是皇帝赐给他一件东西,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就算要束之高阁,也须得赏玩之后才能做出此举,何况皇帝所赐是两个活生生女人?所以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宋氏姐妹于不闻不问。
事已到此,解释话就算说得再多,苏玉妍也未必肯信,还是先过去安置宋氏姐妹再说。沈珂缓缓站起身来,沉声说道,“你所言极是,眼下要紧,还是先把两位姨娘安置妥当。”说着便撩起袍裾跨门而出。
苏玉妍眼见沈珂背影消失门外,原本盈眼眶里泪水不禁一涌而下,而远远避开双珠与秋蕙见沈珂出去,自是赶紧回屋,才到门边,就看见屋里人儿怔怔落泪,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遂慢慢迈步进屋。
听见轻微脚步声。苏玉妍侧过头来,看见双珠怀里抱着正瞪着大眼睛四处乱瞧梦姐儿,不由得将梦姐儿搂怀里,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来。
双珠自知她心里难过,朝秋蕙使了眼色,这才低声说道,“少夫人……碧波苑里只有两位洒扫小丫头,要不,奴婢安排两个人过去侍候?”双珠一向心思敏捷。自知就算沈珂对少夫再好,今后有了两位姨娘,这心思必定会被姨娘分去不少。两位姨娘又是少夫人亲戚,沈珂是会对她们高看一眼,两位姨娘若是安守本分还好,若是那不知天高地厚,只怕还会引起后院纷争。所以趁着时局未定,赶紧塞两个自己人过去,也为将来打算打算。
秋蕙瞅了苏玉妍一眼,也轻声说道,“少夫人,要不。就让奴婢和紫兰去吧?”
苏玉妍微微抬头,扫了两人一眼,这才淡淡说道。“不过是两位姨娘,你们紧张什么?便是圣上赐又如何?”顿了顿,又道,“且看爷怎么安置再说吧!”
秋蕙顿时明白了她心思。沈珂才是兰亭居主人,少夫人之前又曾有悍妻妒妻之恶名。让昌宁人有了先入为主不好印象,此时此刻。她唯有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当下,秋蕙与双珠互视一眼,相继点头。“是。”
看到两位忠仆交换了眼神,苏玉妍也知道她们明白了自己意思,旋即说道,“到了晚饭时辰了……去厨房传饭吧!”
见少夫人慢慢镇静下来,秋蕙与双珠这才定下心,遂放心去了。
梦姐儿被苏玉妍抱怀里,两只黑葡萄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一张小嘴发出哦哦哦声音,两只小手也伸到襁褓之外挥舞着,看起来灵动可爱,让苏玉妍焦躁心一下子变得安宁下来。
就算失去了沈珂,她也还有梦姐儿!
不,不过是赵宥给沈珂赐了两位姨娘而已,她又怎么会失去沈珂呢?!再说了,沈珂之前连陆婧那样美人都不要,又怎么会喜欢曾经见过多面相貌并不及陆婧宋清霜姐妹呢?
她这么一忖,便唤了人进来。
进来是柳红。她是四个陪嫁丫头里样貌为出色,比起苏玉妍来都不逊色多少,只是太过娇媚,用起来总觉得不太放心。
柳红进来,微微躬身,“……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她是四个陪嫁丫头里头跟主人感情为淡薄,又因为其姐姐柳叶是丰姨娘跟前得用丫头,苏玉妍身边人也都似乎对她存了防备之心似,并不像对少夫人跟前其他几个贴身丫头那么奉迎着,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因此行事低调小心,倒也安守本分,后来是因为见识了少夫人手段而将原本存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想法硬生生给掐了去。
苏玉妍一见是她,微觉意外,忽想起春草已经出嫁,便笑道,“你去打盆热水来……我要给梦姐儿喂奶了。”柳红应声去了,少时端了热水进来,苏玉妍也不要她侍候,自己拿了毛巾为梦姐儿擦洗,这才坐下正给梦姐儿喂着奶,双珠与秋蕙已经双双进来,手里各自拎着两个红漆食盒,进门便笑道,“今天厨房做了少夫人喜欢鳜鱼汤……说是周华福特意让人送来给少夫人补身子……”
柳红忙上前去接食盒,又安放桌椅,都是按往常摆设,设了两副碗筷。
苏玉妍喂完了奶,便上桌吃饭,“这鳜鱼是周华福送?他倒是有心了。”
“可不是个有心人么?春草嫁给她,也算是有福了。”秋蕙一旁笑道。
苏玉妍拿起了筷子,欲要夹菜。双珠见了,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小声提醒,“……要不要等爷一块儿吃……”
苏玉妍筷子微微一顿,旋即淡淡一笑,“不用了,想必爷这会儿正碧波苑里受用着呢……给我盛碗汤吧!”
双珠与秋蕙两人也不知她所说受用,是受用饭菜还是受用美人,两人面色顿时为之一变,看了看桌上比往常为丰盛饭菜,不禁暗地里叹息一声。
柳红则是眸光流转,从苏玉妍那平静无波脸上落到双珠与秋蕙两人略显担忧脸上,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双珠遂上前给苏玉妍盛了小半碗鳜鱼汤。
苏玉妍才将碗凑到唇边,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沈珂声音,“今天做了什么汤,香气四溢,才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边说,一边大步跨进屋来。
苏玉妍头也不抬,继续喝汤。
双珠见了,只好接声道,“……是鳜鱼汤,说是奉城周管事特意托人送来给少夫人补身体……”
“奉城周管事?好,好。”沈珂苏玉妍对面坐下,拿起了筷子,向苏玉妍笑道,“……妍儿你倒是好眼力。”奉城周管事,就是春草所嫁之人,竟还这般有心,如今看来,苏玉妍确没有看错人。
苏玉妍也不抬头,只淡淡应了一声,“不过是送了两条鳜鱼,就能看出我好眼力来了?这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
眼见气氛不对,双珠连忙朝秋蕙使了个眼色,秋蕙便轻轻扯了柳红衣袖,三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沈珂遂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苏玉妍,认真地说道,“你说得对,日久见人心,时日久了,自然就能看出人真心了。”
苏玉妍自知他是趁机表明自己心迹,当下便也回眸看他,正色说道,“……碧波苑两位姨娘,爷安置得怎么样了?”
见苏玉妍直面这个令他也感觉棘手问题,沈珂不禁苦笑道,“这事,还要请你拿个主意。”
苏玉妍便冷笑一声,“她们两个是圣上赐给爷妾室,我又岂敢越过圣上替您做主?”
“妍儿……”沈珂不由得伸出手去拉住她手,“你当真不肯信我?”
苏玉妍没有不应声,只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眸子,不再看他。“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珂正色道,“方才祖父回来,才跟我说明原委。”
苏玉妍微微用力,挣脱沈珂手,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祖父说,只怕是陆婧从中作梗。”沈珂继续说道,“她已经被正式立为宛妃,听说与皇后梁氏还起过一次冲突,梁氏被气得不轻,竟然小产了……”
“什么?!”苏玉妍不由大吃一惊,顿时放下手中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君怎么会被陆婧弄得小产了?!”
“详细情况我并不太了解,祖父也只从别人那里听来只字片语。”沈珂郑重说道,“况且姐姐也并没有从宫里传出什么消息,想来这事有些蹊跷。”
“陆婧与你虽有过婚盟,但那只是口头上戏言,她如今贵为宛妃,为何还要让圣上给你赐两个如花似玉美妾?她到底是何用意?”苏玉妍低声说道,像自言自语。
“听说陆文涛已经从七品县令擢升为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可谓是连升三级。”沈珂不答反问,“我们沈家跟陆家除了曾经口头婚盟上这个过节,并没有其他恩怨,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现陆婧既贵为宛妃,想来陆文涛与她也应该不会再将此事放心上……你看,陆婧让圣上赐两个美妾给我,到底居心何?”圣上给功臣们赐妾事已经告一段落,却偏偏梦姐儿过了满月礼之后再赐两个美妾给他,而且还是苏玉妍族亲,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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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宛妃(上)
看这情势,沈珂只怕真不知情,想到再次面临小产梁惠君不知怎么样了,苏玉妍只觉心里一阵难受,不由得秀眉一竖,将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这个陆婧,才一进宫就让惠君小产,等她羽翼丰满之时,还不知会怎样糟践惠君!既然赐妾之事你事先并不知情,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了!”
沈珂心里微定,当下便道,“你说得不错,梁氏身为皇后,一向又聪慧过人,不过短短数十日竟遭人暗算导致小产,而且这消息还瞒得跟铁桶似,我们竟连半点风声也没听到……这陆氏手段便可见一斑了……”
“惠君现,指不定有多难过!”苏玉妍想到梁惠君初次小产难过,心里是堵得慌,“不行,我得进宫去看看她!”
“嗯,是要进宫看看。”沈珂沉声道,“我明天就陪你去。一来进宫谢恩,二来也见见姐姐。”
谢恩是必须,去见沈玮自然也是方便从她那里打探消息。苏玉妍自是不会反对,当下便点头应道,“好,明天我们就进宫。”
屋里气氛因为讨论这件事而由尴尬转为融洽。
饭后,双珠几个进来收拾已毕,柳红便送了热水进来侍候。
洗漱已毕,沈珂伸手取过案上一本书,坐灯下看了起来。
苏玉妍则取拿过针线箩里尚未绣完梦姐儿披风,一针一线地绣了起来。
屋里显得十分寂静,微黄烛光闪烁不定,让人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良久,苏玉妍才抬起眼睑睨了沈珂一眼,淡淡说道,“这个时候。爷不去碧波苑么……”
“妍儿……”沈珂伸手揽过她细腰,沉声说道,“这个时候,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这里。”
“爷……”苏玉妍微微挣扎了一下。
“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早些歇息吧!”沈珂俯身她脸上轻轻一啄,随即将她拦腰抱起。
烛台上烛光随着沈珂一阵风似地走过扑闪了几下而熄灭,不久,便传出细细喘息。
窗外月色清朗,月光正好。屋里缠绵悱恻,春色无边。
……
次日大早,沈珂便去上朝听政。苏玉妍也早早起床,才洗漱停当,双珠就把梦姐儿送过来喂奶。
梦姐儿才吃完奶,就听门外小丫头来报,“……碧波苑两位宋姨娘过来给少夫人请安了。”
苏玉妍细眉一皱。旋即吩咐小丫头请她们进来。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就见宋氏姐妹相继出现门口,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两人就已缓步进屋。
数月未见,宋清霜姐妹俩人是出落得风韵有致,两人脸都带着甜美笑容。进门便躬身向苏玉妍行礼。
苏玉妍淡淡瞥了两人一眼,随即微微抬手,“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多礼了。”说着又让双珠搬了锦杌给两人安座。
待两人坐了,秋蕙又上了茶,苏玉妍这才笑道,“……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吧?再想不到,竟会这里。以这样身份相见。”
宋清霜脸上笑容不变,却微微垂下眼睑。“……我们也想不到,竟会以这样方式跟你见面。”
宋清雪眼里微光一闪,便接了姐姐话茬,“……是啊,世事难料,看来,我们还是跟玉妍妹妹……哦,是跟少夫人有缘。”
有缘?苏玉妍心里不禁冷嗤一声,嘴里却不咸不淡地说道,“是啊,我们还真是有缘……你说,我现是该叫你宋表姐呢,还是宋二姨娘好?”
此言一出,宋氏姐妹不禁微微色变。她们印象中,苏玉妍一向是老实本分息事宁人人,想不到婚后竟变得这么伶牙利齿起来了?宋清霜心里微忖,脸上便露出示弱讨好笑容来,“……我们知道玉妍妹妹心里不舒坦,可此事,实怪不得咱们,一切都是堂祖父做主,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宋清雪见姐姐转了风向,也跟着见风使舵,“是啊,我们姐妹寄居堂祖父家里,唯堂祖父之命是从,他话,我们又怎敢不听呢?便是知道玉妍妹妹会觉得尴尬,却也无可奈何……”
原来竟是武贤伯从中作梗!当初武贤伯夫人就想到宋清霜姐妹硬塞给沈珂,暗地里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却终是功亏一篑,如今苏玉妍嫁进定远侯府,却没给武贤伯府带来一丝半点好处,也难怪武贤伯及夫人会想出这样一招来。不过,就算他想到宋氏姐妹塞给沈珂,却又怎么能让身为皇帝赵宥言听计从呢?
苏玉妍微微沉吟,便淡淡一笑,“你们苦衷,我也能理解。可我却想不明白,这世上有那么多未婚男子,外祖父怎么就偏偏让你们嫁给沈珂作妾?放眼昌宁,比沈珂年轻有为未婚男人多了去了,你们又都是才貌双全美人,什么样男人配不上?怎么就偏偏给沈珂做了妾?你们不觉得委屈,我倒替你们不值!”
虽说沈珂仪表堂堂,身上又有当今圣上嫡亲舅父光环,但嫁给他做妾室,就算是圣上赐贵妾,终日锦衣玉食养着,也终究比不得做一般世家正经夫人。试想想,就连自己生儿子都要叫主母为娘,只叫自己姨娘,这将是何等尴尬与不堪?
宋清霜与宋清雪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宋清霜接了话茬,“……我们虽是正经嫡女,却又哪里跟少夫相比?您好歹还有个名扬天下书痴父亲,还有武贤伯这个外祖,而我们……父亲虽是当地秀才,却手无缚鸡之力,外祖是双目失明算命先生,要不是家里实过不下去了,父亲也不会把我们送到昌宁来……”想是提起了伤心往事,两人都微微垂首,宋清雪是显出十分伤感模样,还适时拿出手帕眼角揩了揩。
这要是放未嫁前苏玉妍,早被感动得涕泪横流了,不过,现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黄毛丫头了。她冷冷地睨了宋氏姐妹一眼,缓缓说道,“好了,别再提那些伤心往事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就留下来一起吃?”
通常世家,姨娘是没有资格跟夫人同桌吃饭,放那些礼俗严格家里,往往是老爷夫人吃得欢实,姨娘们则站身后布菜盛饭,等老爷夫人们吃过了,她们才得以上桌吃些残羹剩饭。宋清霜姐妹虽不是大家出身,但武贤伯府也呆了整整两年,耳儒目染自是对这些规矩有较深了解,加上临出阁前夕,武贤伯夫人亲自指导点拨,她们就是再愚笨,也不敢跟苏玉妍同桌吃饭。所以,宋清霜便微微一笑,“少夫人好意我们心领了,您且吃饭罢,我们就先告退了。”说罢便携了宋清雪手朝苏玉妍福了一福,便欲退出屋去。
“且等一等。”苏玉妍道。
宋清霜随即转过身来,问,“不知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虽是姨娘,但到底我们也算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如此拘谨多礼了。”苏玉妍微微一笑,“因为事先不知道你们要来,也没来得及收拾屋子,碧波苑因是常年空置着,若有什么不妥当地方,或是有什么需要,你们管让下人来告诉我就是。”
“多谢少夫人关心,碧波苑里一切都收拾得十分妥当,眼下也并没有什么需要……”宋清霜面带微笑,看不出什么异样。
“那我就放心了。”苏玉妍也微微一笑,“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便转身而去。
出了兰亭居院门,宋清霜才轻声说道,“原以为妍姐儿是个怯弱性子,想不到我们才进门,她就给咱们来了个下马威!”
宋清雪朝左右扫了一眼,不见人影,这才接了话茬,“谁说妍姐儿是怯弱性子?那外间怎么传,你难道竟忘了么?”
“武贤伯不是说,外间传言也不可信嘛!”宋清霜反驳道,“再说了,当初妍姐儿武贤伯府是,便是下人跟前也是和颜悦色,这样温良性子,又怎么会是悍妇妒妇呢?”
“那个时候,她母女二人昌宁无依无靠,她若不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又怎么会谋划到沈珂这样男人?”宋清雪低声说道,“人心隔肚皮,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要依我说,此事,终是有些不妥。”宋清霜也压低声音,“外间传言沈珂是放荡不羁花花公子,我们俩人虽算不得如花似玉,到底也并不比妍姐儿差太多,他却对我们视而不见……你说,那陆婧说,到底可不可信?”
“别再陆婧陆婧地说了,人家现可是大名鼎鼎宛妃娘娘!”宋清雪轻“嘘”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她没做成沈珂平妻,如今把咱们弄到这里,谁知道她安是什么心!”
“你小声点。”宋清霜飞地朝左右看了一眼,“不管她安是什么心,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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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宛妃(下)
朝阳宫,寝宫之内。
陆婧慵懒地描金雕花大床上翻了个身,微眯着眼睛朝帐外扫了一眼,只见贴身宫女采平正指挥着几名小宫女轻手轻脚地收拾桌上残羹剩酒,个个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枕边虽已冰凉,不过,陆婧仍记得昨夜与赵宥疯狂与缠绵。她入宫不过数十日,就已集赵宥万千宠爱于一身,赵宥几乎忘了跟她同时进宫其他嫔妃,夜夜都宿朝阳宫里。
陆婧左手轻轻抚过胸前那一块被赵宥啃得有些发紫娇嫩皮肤,唇边不由得浮起一丝浅笑。她能住进前颖王与王妃曾经居住过朝阳宫,已经成为后宫晋嫔妃们艳羡对象,而短短数十日之内就掳获了圣上心,是让所有嫔妃们嫉妒不已。所有人都以为她陆婧是靠着美丽容颜与傲人身材让龙心大悦,可她知道,她所得来这些体面与荣耀,并不是仅仅是靠着自己迷人外表侥幸获得,而这些体面与荣耀,也并不是她所喜欢和追求。
她要,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生活,一个爱自己且自己也爱他丈夫。赵宥并不是她理想中对象,相较而言,她宁愿选择像沈珂这样世家子弟,不,是宁愿选择沈珂。
她还襁褓之中时候,父亲陆文涛就与定远侯世子沈松年口头订下了婚盟,自此之后,她身上就烙下了定远侯嫡长孙媳烙印,整个陆家家族都知道她将成为定远侯嫡长孙媳。十四年之后,她长成亭亭玉立大姑娘,而随着族人们描述,随着岁月流逝,她心里。也对未婚夫沈珂有了一个模糊印象,虽然并不是如玉树芝兰一般,但也绝对是五官端正身材挺拔。
也就这一年,有人上门来提亲了。听采平说完从二门婆子那里听来消息之后,陆婧震惊了。她想不到,她亲事,竟成了一桩笑话!
当父亲陆文涛跟她说起别人前来提亲事时,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父亲话,并坚持要到昌宁去找沈珂,要当面问问他为何不遵守信诺。为何不履行十四前婚约,否则,她宁愿选择自。也绝不会再嫁他人。
陆文涛爱女如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女儿要求,并亲自陪她上京,并不惜倾家荡产买通各种老关系。希望能把女儿嫁给沈珂。经过丞相左昱周旋,陆婧如愿得到了皇帝赐婚,可惜终被定远侯所阻,未能如愿以偿。
自从宫中见过沈珂一面后,她发现自己竟不可自抑地爱上他,没有任何理由地爱上了他。并发誓此生非他不嫁。自古好事多磨,她费心机为自己谋划之时,差点着了惠王赵宏道。好她足智多谋,极力笼络惠王妃宋青梅,并委婉地陈述了自己为难处境。宋青梅虽与她并没有多少情谊,却也不愿这样美丽聪明女子成为自己情敌,于是乎。便想办法把她弄出宫去。
但是,出了宫陆婧。就像一朵招眼娇媚花儿,虽然她并不想招蜂引蝶,却仍是让人想入非非,继而做出许多危及她清白事情来。父亲离京,她无依无靠,只能自己想办法避过这些麻烦,可时日长了,终是惹得左邻右舍闲话。她一个未出阁小姐,举目无亲昌宁本就难以立足,要不是她心里始终存着那样一个信念,她怕是连活下去勇气也没有了。也是因为心里存了那样信念,她才不想让自己就这样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既然做不成沈珂平妻,那就让她做一个比沈珂平妻加高贵皇帝妃子吧!她要让沈珂知道,她陆婧并不比他妻子苏玉妍差,她不仅美丽,而且聪明,为重要事,她成了皇帝妃子,就有了与沈珂较量权力,她要让他知道,放弃她,是多么愚蠢一种行为,她要让他知道,悔婚,也是要付出代价。
经过近一年谋划,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帝赵宥宛妃。赵宥才登帝位,后宫空虚,只有正妻梁惠君一人,因朝中大臣建议,他犹豫再三才决定选美纳妃,这陆婧,他当时也曾惠王宫中见过,并为之惊艳,左昱呈上嫔妃候选名单里看到她名字,自是朱笔一勾,将宛妃之名送到她头上。
陆婧如愿进宫,很凭着过人美貌与聪慧获得赵宥欢心。就此时,她也得知了皇后娘娘梁惠君身怀有孕消息。这个消息对赵宥来说自然是喜讯,可对她来说,却是噩耗。她既然费心机成为宛妃,野心自会日益膨胀,如果皇后娘娘生下长子,她就永远没有再往上爬机会了。于是乎,便有了梁惠君落胎一事。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样地步,她陆婧就不再甘于做一个平凡妃子,她要让沈珂知道,她陆婧,与一般女子是不一样,即便做一个国母,她也是有这个资格与能力。
而昨夜与赵宥欢好,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赵宥不可自抑地迷恋上了她,从而冷落了已经移居到东宫乾坤宫皇后梁氏,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她陆婧魅力已经到达怎样层次。也许就不久将来,赵宥就会将梁氏抛置一边,而她再制造出梁氏犯错事故,那么,她登上皇后之位,就将是指日可待之事。
陆婧心思百转,缓缓坐起身来。
采平惊觉到主子醒来,急忙上前,低声说道,“宛妃娘娘,圣上临走时特意嘱咐让您多歇息一会儿,天色尚早……”
话音未落,陆婧已经撩起粉红纱帐,穿上了软缎绣鞋。
采平忙上前侍候。
陆婧却微微一笑,“你且忙去,本宫自己来。”
采平看到自家主子这回眸一笑百媚生模样,也不由得想着,若自己是个男人,也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心里想着,手下却不含糊,仍是捧着自家主子衣裳上前侍候。
陆婧淡淡睨了她一眼,“不是说了本宫自己来吗,你没听见?”
采平一惊,只觉这淡淡一瞥里似乎带着些许寒意,连忙放下手里衣裳,退到一边。
陆婧不再说话,缓步走到落地黄花梨镶就梳妆镜前,看到镜中人那粉面含春俏脸,不由得抿唇一笑。
就她唇边笑意尚未完全褪去之时,就见寝宫门外小宫女匆匆进来,低声禀道,“……皇后娘娘和定远侯嫡长孙媳来了。”
采平心里一动,抬眸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旋即垂下头去,仿佛没有听见小宫女话。
陆婧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抬手,“你就说我尚梳洗,让她们稍候。”
小宫女稍稍踌躇了一下,便应声而去。
采平不由得再次抬起头,欲言又止。自古以来,都只有皇后娘娘让嫔妃等候,又哪有嫔妃让皇后娘娘等候道理?宛妃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陆婧也看出了采平异样,当即淡然一笑,“怎么了,你有话说?”
“宛妃娘娘,皇后娘娘才刚小产,身体尚未痊愈,您让她等着,怕不太好吧?”采平鼓起勇气说道。她跟陆婧身边多年,陆婧是怎样脾气,她自然是知道,所以,她才出言提醒。
“说也是。”陆婧扫了她一眼,旋即笑道,“你赶紧请她们进来吧!”
“要不,您出去迎迎?”采平委婉地说道。
“……好吧!”陆婧叹了口气。“你呀,就像是个严厉管事嬷嬷,不听你都不行。”
采平见她肯依自己言语行事,心里自是倍感欣慰。她与陆婧从小长大,彼此之间已不比寻常主仆感情,陆婧之所以依赖自己,多半也是因为自己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值此非常时期,低调处事,自有不言而喻好处。
当下,采平便飞地替陆婧穿好衣裳,草草绾好了头发,连钗环也不插,便拥着她走出寝宫。
皇后娘娘梁氏与一位淡妆丽人正襟危坐桌边,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一个青瓷茶碗,淡妆丽人面前那一碗,茶盖微微揭起,还冒出丝丝热气,竟是喝过样子。
看样子,这位淡妆丽人,就是定远侯嫡长孙媳了。采平心里暗忖,旋即抬眸,飞地扫了她一眼,见她年方二八,发如鸦青,肤赛初雪,眉目精致如画,乍看一眼,便让人见之忘俗,第二眼,便移不开眼去,她就像是一颗暗夜里闪闪发亮明珠,衬得坐旁边面带菜色皇后梁氏是黯淡无光。
陆婧款款走了出来,眸光从苏玉妍脸上扫过,也觉这美丽面目灼得自己眼睛生痛,她忙移开眼去,视线落梁惠君身上,看到她苍白唇色,这才缓缓上前躬身行礼。
梁惠君眼里暗光一闪,强令自己按捺住内心激动与愤怒,佯作淡然地摆了摆手,“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多礼了。”
此时,苏玉妍已经站起身来,款款向陆婧躬身行礼,口中称道,“民妇苏氏见过宛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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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摧网络,昨天硬是上传不了,今天爬起来就开了电脑,弄了好半天,总算上传上来了!乡下网络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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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交锋(上)
陆婧目光停留苏玉妍身上,久久没有移开。上天真是不公平,怎么可以让这个女人生成这般姿容?精致如画眉目,玲珑有致身材,几乎无可挑剔,但凡男人见了,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上她?沈珂虽然与众不同,但到底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迷恋上她并至娶她为妻,也情理之中。
苏玉妍微微垂眸,躬着身曲着膝,静静等待陆婧一句“平身”。就她双膝发麻几乎站立不稳时,才听到陆婧一声轻笑,“罢了,你与本宫既是同乡,父亲又是同科进士,算起来本宫还要称你一声姐姐才好……别多礼了,请坐吧!”
苏玉妍这才抬起头来,眸光全身上下洋溢着慵懒与随意陆婧身上扫过,便应声入座,坐了梁惠君下首。
“沈少夫人,你家沈爷如今已是官身,你若再称民妇,实属不当。”陆婧梁惠君对面坐下,笑微微地说道。
“宛妃娘娘提醒得是。”苏玉妍露出一副受教样子来,“是苏氏疏忽了。”
“皇后娘娘才刚小产,不乾坤里好好休养,怎么有空到朝阳宫来?”陆婧心知这两人联袂而来决没有好事,当下便主动出击。
陆婧这情态,似乎并没有把身为皇后梁惠君放眼里,虽然语言上挑不出什么怠慢毛病,但这架式,分明透着不屑与轻视,令梁惠君心里怒火噌地窜了出来,几欲怒发冲冠,可想到尚自己肚子里还没有出生就小产孩子,便把这怒火强行压了下去,随即换成淡淡笑容,“哀家听说宛妃近日身体抱恙,便过来看看……恰巧沈少夫人也进宫来看哀家。便也跟着过来了。”
陆婧素知这二人关系不同寻常,除了舅甥这一层亲戚关系之外,两人私下里却是姐妹相称,此番这苏氏进宫,还不知抱着什么目。呵呵,说不定,就是为沈珂添两位妾室之事而来。陆婧心念微转,当即笑道,“这可折煞本宫了……本宫只不过是偶染风寒,现下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哪敢劳费皇后娘娘是万金之躯前来看望?”
梁惠君不由得讥讽道,“先前听说浣衣局里有几个宫女染上风寒不过几天就死了,哀家倒担心了一场。如今妹妹痊愈了便好……”
陆婧眼色一沉,旋即笑道,“有圣上日夜朝阳宫里保护着本宫,什么妖魔鬼怪都会退避三舍,区区伤寒又怎么敢夺了本宫性命?让皇后娘娘虚惊一场。倒让本宫心里过意不去,回头就让采平设下香案,替皇后娘娘祈福,希望上天保佑皇后娘娘多子多福,福寿绵长……”
梁惠君看这陆婧竟分寸不让,怕梁惠君受不住她口舌之利。当下便插言道,“外间传言宛妃娘娘心慈面软,如今看来。竟是真了。”顿了顿,见陆婧眸光朝她看了过来,便又笑道,“苏氏此次进宫,一则为探望皇后娘娘。二则呢,也是特意来向宛妃娘娘道谢。”
“哦?”陆婧似乎有些意外。不由得笑道,“不知这谢从何来?”
“我们沈家子嗣单薄,祖父他老人家正想着给我家大爷纳两房妾室,恰巧圣上就赐了宋氏姐妹过去,倒替苏氏省了这挑选姨娘事。”苏玉妍望着陆婧,笑盈盈地说道。
“圣上赐妾,你该谢他才是,又为何谢本宫?”陆婧似乎有些不解。
“先前圣上给朝中功臣们赐妾时,都没有想到我家大爷,为何单单册立了宛妃娘娘之后,就立时给我家大爷赐了两名貌美如花妾室?这还不是托了宛妃娘娘福么?”苏玉妍脸上笑容不变。
陆婧眼见苏玉妍笑得欢畅,心里自是不。她本意,就是弄两个美妾过去让苏玉妍不舒服,顺便把沈珂内宅搅乱,然后再找机会给沈珂一个下马威,让沈珂明白当初他放弃自己是何等幼稚可笑。可眼前这位如濯水清莲一般苏氏,却让她有些看不透了。陆婧心里微忖,就佯作不经意地挥了挥手,“你这么一说,倒真像是本宫给你沈家带来了福气……其实呀,不过是圣上有心关照沈珂而已。你想想,当初圣上给贵勋大臣们都只赐了一位美妾,如今却单单给沈珂赐了一对姐妹花,这不是特殊恩宠又是什么?你也别谢本宫了,若想谢,只去谢圣上就是了。”
这自古至今,还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自己丈夫纳妾,苏玉妍若真听认陆婧话去谢皇帝赵宥,只会令赵宥觉得尴尬。这样蠢事,苏玉妍自不会做,但不做,并不代表她不会惺惺作态,于是,她便站起身来,向陆婧福了一福,“多谢宛妃娘娘提醒。”
陆婧淡淡地挥了挥手,“罢了,就不必多礼了。”
苏玉妍从袖里摸出一个紫檀木盒,捧到陆婧面前,“这是我一点心意,还请宛妃娘娘笑纳。”
“这是什么?”陆婧只觉这紫檀木盒有些眼熟,当下便伸手接过。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希望宛妃娘娘喜欢。”苏玉妍微微一笑。
陆婧目光盒上停留良久,并没有打开来看,只转眸盯着苏玉妍,许久,才冷冷说道,“本宫身体才刚痊愈,不能久坐,你若无事,就告退吧!”说罢便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又回头,冲着苏玉妍道,“你送这个,本宫很是喜欢,回头等本宫觅了稀罕玩意,也回赠沈少夫人一份便是。”说罢,也不管梁惠君还坐那里,便起身径直往寝宫里去了。
苏玉妍微垂着头,待陆婧入内,这才缓缓直起腰来。
采平见自家主子失了待客之道,忙陪着笑脸向梁惠君告罪,“我家娘娘身体不好,失了礼数,还请皇后娘娘勿怪……”
梁惠君不禁冷冷一笑,“她身体不好,哀家怜惜还来不及,又哪里会怪她?她就好好朝阳宫里养病吧!”
采平忙应声称是。
梁惠君遂站起身来,缓步往外走。苏玉妍忙上前相扶。
采平躬着身,陪着笑脸送她们出了朝阳宫。
等候外头岫烟与双珠两个忙迎了上来,各自扶住自家主子。
梁惠君捂着胸口,颦着眉峰,回眸看了看朝阳宫几个镏金大字,目光忽地变得有些凄然,嘴唇微张,嚅嗫了许久,却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苏玉妍自知朝阳宫对梁惠君意味着什么,见了她这般悲痛欲绝神情,也觉心里十分难过,不由得上前挽住她手臂,低声说道,“惠君,走吧!”
梁惠君这才慢慢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你这个样子,我又怎么能不担心?”苏玉妍叹道,“原以为我们几个会比别人幸运些,不想到头来,竟还是要经历这样磨难与波折。尤其是你,如今身处深宫,要处处小心才是。”
是啊,原以为她们几个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原以为她们会比别人过得加幸福,可现看来,要想获得幸福,仅靠上天恩赐是不够,她们必须付出别人多一倍努力,甚至十倍百倍努力,才能争取到幸福生活……当然,也许她们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百倍努力,也不一定能争取到幸福!这就是上天公平所,她们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就应该承受比别人多痛苦与磨难!
两人默默对望一眼,梁惠君微微点头,苏玉妍才微觉释然,慢慢搀起她手臂,往乾清宫而来。
赵宥称帝,沈玮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后宫里头除了皇太后,其锋芒之盛,除了宛妃陆婧,无人能及。
梁惠君小产事,沈玮自知其中有些蹊跷,但无凭无据,她也不能拿陆婧如何。之前梁惠君也曾小产过一次,而且失还是男胎,让她心疼不已,这次月分未足,还看不出男女,但也让她着实惋惜了一阵。虽说梁惠君只是她媳妇,但平日里对她却如亲娘一般看待,彼此之间比一般婆媳自是加亲近,所以她心中天平,自是倾向于身为正室梁惠君,陆婧于她来说,不过是个妖媚狐狸精,不仅迷惑了赵宥心智,还做出了让人无法容忍事情,比如给沈珂赐妾一事,就是她所不喜。当然,她并不是不想沈珂纳妾,而是不想让宋家姐妹成为沈珂妾室。但她也是圣旨颁布之后才得知此事,便想阻拦,也已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氏姐妹成为沈珂妾室。
好沈珂妻子苏氏并不笨,不等她派人传她,她便自己进宫来了,而且还借着探望皇后梁氏病情机会,一来探了病,二来又从可从宫中打探消。如今看来,这个苏氏总算是没有让自己失望,也不枉自己疼了她一场。
得了梁惠君与苏玉妍从朝阳宫出来消息,沈珂便正襟危坐地乾清宫里等待。
两刻钟后,落梅来报,皇后与沈少夫人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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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交锋(下)
定远侯府那辆外表看起来十分朴素内里却豪华无比马车热闹街道上缓缓行驶,苏玉妍坐车内,一直都没有说话,双珠也不敢出言打扰,车里显得十分安静,与外面喧闹形成强烈反差,不禁令双珠心生不安。
苏玉妍手里捏着一方帕子,眉峰微颦,想着出宫前梁惠君跟她说那些话,只觉心绪纷乱。现只是失了孩子,谁知道将来陆婧还会拿出怎样手段来对付梁惠君?若是旁人,她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梁惠君有难,她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她经过千辛万苦寻得了陆婧把柄,原想着凭这些把柄帮梁惠君一把,但梁惠君却这个完全可以把陆婧轻易从宛妃位置上拉下来良机面前犹豫了。初,苏玉妍以为仅仅只是因为陆婧太过得宠,梁惠君怕斗不过她所以不与她为敌,但后来却从沈玮对梁惠君态度上看出一些端倪来——沈玮对梁惠君,其亲昵与友善,已经大不如前了。难道仅仅是因为赵宥不再宠爱梁惠君,沈玮便也不再喜欢她了?或者是因为太医说梁惠君两次小产已经导致她不会再孕?
苏玉妍直觉来看,这两个原因都是沈玮冷淡梁惠君理由,但整件事情,明明就是陆婧挑起,以沈玮素来公正,又怎么可能因为别人过错而把责任推到梁惠君身上呢?不,这其中,必定还有内情。但沈玮不说,她也不敢相问。
按常理来说,沈玮于公于私,都是应该倾向于梁惠君。于公,梁惠君是赵宥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来皇后;于私,沈玮与梁惠君这几年婆媳关系还算融洽,是对孙女儿赵忻宠爱十分。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会为难现明显处于劣势梁惠君。
可事实摆眼前,沈玮对梁惠君冷淡,连梁惠君自己都感到不解和难过。但她素来是个要强人,心里虽苦,却没有说出来,便是当着苏玉妍,她也不说。她要将这些委屈与仇恨都深藏心底,韬光养晦,卧薪尝胆。以图报仇之事。
苏玉妍一向细心,就算梁惠君不说,她也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安慰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唯有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揭开梁惠君伤疤为好。
可是,梁惠君又犹豫什么呢?
送给陆婧那个紫檀木盒子,是苏玉妍从一个年轻人手里弄来。这个年轻人。就是陈永贵。当然,这个东西,并不是陈永贵本人,而是陈永贵从另一个年轻人那里弄来。
盒子里面,装是陆婧一支发钗,成色普通。样式老旧,却令陆婧为之动容色变,可想而之。这支发钗来历,是不同寻常。而苏玉妍费心思,要就是这个效果。
这支发钗,曾经是陆婧送给一个年轻人信物,但后来。陆婧并没有履行盟约,这就让苏玉妍抓到了这个机会。
简单地说。这个发钗,就是陆婧与别人定婚信物,而且,这还是一段不为人知婚约,要不然,陆婧又怎能身居宛妃之位而高枕无忧呢?
所以,想要制约陆婧,就要把这段不为人知隐情展露她面前,让她有所畏惧而放过梁惠君。
梁惠君却这样良机面前显出犹豫之色来了。她犹豫,也让苏玉妍踌躇起来。
回到兰亭居,秋蕙就抱着梦姐儿迎上来,梦姐儿想是饿了,嘴里发出“嗷嗷”类似于哭声声音,脸上却没有泪痕,一看到苏玉妍,嗷嗷之声便戛然而止,两只胖乎乎小手高举着,似是要扑向她。
苏玉妍原本略显焦躁心突然就变得宁静了。
给梦姐儿喂了奶,沈珂就回来了,比平常早了近两个时辰。
苏玉妍自是觉得意外。
已是六月中天气,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便是坐家里不出门,也会觉得酷热难当,沈珂一进门,便脱了外裳,进了净房洗浴,换过家常衣裳后,这才太师椅上安闲坐下跟苏玉妍说话。
“今天户部,碰到梁氏父亲了。”沈珂说道。
苏玉妍抬起头,并没有说话。她知道,沈珂话还未说完。
“对于梁氏小产之事,他十分震惊。”沈珂道,“同时,也十分怀疑。”
“梁尚书怎么说?”苏玉妍把怀里渐入梦乡梦姐儿放进摇篮,轻轻地摇晃着。
“他……现是敢怒不敢言。”沈珂轻声说道。
“你怎么想?”苏玉妍抬起头来,眸光轻轻掠过沈珂脸。
“我倒觉得,你没有做错。”沈珂沉声说道,“就凭陆氏那样歹毒手段,我们也不能让她继续害人。”
“陆婧跟我说,等她觅了稀罕宝贝,再送一件给我。”苏玉妍想着陆婧那透着寒意眼神,微微一笑。
“她这是威胁你。”沈珂正色道,“现看来,她很可能会将矛头对准你。”
“就算她将矛头对准我又怎样?难道我还会怕了她不成?”苏玉妍淡淡一笑,“这世间,终是邪不胜正。”
“我知道你不会怕,但她既然这么说,就一定会付诸行动。”沈珂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摇篮里睡得正香梦姐儿,轻声说道,“这段时间,你还是量少出门吧,以防万一……”
“嗯。”苏玉妍低声应道,心里却着实不以为然。大乐也是法治社会,就算许多地方跟封建社会一样不平等,但就社会秩序与治安来说,还是一等一和谐,相信就算陆婧再恨自己,也不至于买通杀手来暗杀自己吧!
沈珂见了她心不焉表情,自是知道她想法,当下便郑重说道,“你别不以为然,这陆氏既然敢对梁氏下手,就说明她是个心肠歹毒之人,你如今揭了她私密,她又岂会轻易放过你?”
“我知道了。”看见摇篮里梦姐儿微微一动,苏玉妍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别惊醒了梦姐儿。”
沈珂遂伸手把苏玉妍拉到门边,低声说道,“你别把我话当成耳边风……”
“夫君话,妾身何敢不听?”苏玉妍笑微微地看着沈珂,“爷只管去做自己事,妾身自会安心家,没有你允许,哪儿都不会去。”
“如此就好。”沈珂将她揽进怀里,喃喃说道,“如此就好。”
……
虽然沈珂再三交待苏玉妍不要轻易出门,苏玉妍还是次日去了许府一趟。为防万一,她便把锦春带身边。
锦春虽是女子,却是定远侯自小派沈珂身边保护,虽然平素显得大大咧咧,但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因此有她跟着,苏玉妍自是放心不少。
这一路行来,倒也平静无事。
赵容因近怀孕,俨然成了许家五星级保护对象,许恒得了许太夫人吩咐,便是出个院门,都要让好几个丫头婆子跟着,别说出府门了,这是再不许,因此赵容这个五星级被保护对象为此感到十分郁闷,整天都绞脑汁想着怎么出门溜达一趟,要不是有梓哥儿旁边陪着嘻闹玩耍,她只怕要憋出毛病来了。
就她百无聊赖时候,忽听小丫头来报,“……定远侯府沈少夫人来了。”她脸上顿时露出欢容,“可算是盼到了一个可以说话人来了。”一边说,一边亲自迎了苏玉妍进来。
几句寻常客套话过后,赵容就摒退左右,笑道,“你鲜少不请自来,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直说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玉妍见瞒她不过,就正色道,“我今天来,确是有事要跟你说。”便把进宫见梁惠君事说了。
哪知赵容竟连梁惠君小产事也不知道,听了此事,不由得竖起柳眉,双手叉腰,一副恨不得立时找陆婧去拼命样子,“这个女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偏生赵宥这不长眼竟看中了她!不行,我得进宫看看惠君去……”说罢,想到什么,眼中竟盈上一层泪光,“如果她再不能生育,指不定难过成什么样……”
“好她之前有了赵忻,要不然……”苏玉妍微叹一声,“如今,生育事倒是次要,要紧是,不能再让陆婧伤害到她。”
“赵宁不是还宫里么?她不是一向自诩聪明狡黠么?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陆婧这个歹毒女人伤害惠君?”赵容心里有气,没有发泄对象,便拿赵宁出气。
苏玉妍等她发泄完了,这才缓缓说道,“我进宫时候,赵宁陪着太皇太后去护国寺上香去了……以她性子,自是不会坐视陆婧伤害惠君而不顾……”
赵容也知道自己是因为没有心里憋着一团火而借机发泄,听苏玉妍这么说,便也及时打住,“……你今天来,必是已经有了对付陆婧法子……跟我说说,只要我能出得上力,我必定不遗余力。”
苏玉妍便把给陆婧送发钗事说了。l*_*l
179、对策(上)
“好,这个主意好。”赵容听完,顿时击掌叫好。“有了这个把柄我们手上,就算陆婧再想要对惠君下手,也会生出顾忌了。”
“不过,惠君好像对此有些游疑。”苏玉妍又把梁惠君表现说了。
“是么?”赵容面现沉吟,“难道说,惠君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也正是苏玉妍想说。梁惠君从前也是个爽利性子,鲜少有做事吞吞吐吐时候,她之所以显出游疑态度,只怕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不待苏玉妍再说,赵容又道,“难道是她有什么把柄陆婧手里?”
梁惠君有把柄陆婧手里?这倒是苏玉妍没有想到过。但梁惠君行事一向坦荡磊落,按理说也不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但梁惠君只是个凡人,并非圣贤,谁又能肯定她没有犯过错误?
见苏玉妍一脸默然,赵容便也沉默了。如果梁惠君真如她所说有把柄落陆婧手里,那苏玉妍送发钗这一招,只怕会弄巧成拙。不过,梁惠君当时并没有出言阻止苏玉妍把发钗送给陆婧,为何又事后显出那样游疑之态来?
赵容向来粗枝大叶,只觉有些头疼,当下便道,“不如把这事交给许恒和沈珂两个去查吧!他们两个心思缜密,人脉又广,查起来自比我们有利得多。”
想到陆婧临走时那凛冽眼神,苏玉妍便脱口而出,“你如今怀了身孕,还是身体要紧,这事你就先别掺和了……我已经有了对付陆婧办法。”见了赵容这般急躁模样,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与鲁莽,若赵容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举动打草惊蛇。反倒会对梁惠君不利了。
赵容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便缓和了几分,“你向来足智多谋,既这么说,想必也是真有了法子……”顿了顿,又道,“你且跟我说说,你要如何对付陆婧?”
仓促之间,苏玉妍又哪里能想得出什么良策?不过是信口敷衍赵容罢了。她想了想,便微微笑道。“咱们先不管惠君是否有把柄落陆婧手里,你且说说,我们若是拿陆婧发钗做文章。下一步该怎么做才会万无一失?”
“自然是把她悔婚事情泄露出去,风声传到赵宥那里,必定会让陆婧失了他宠爱。”赵容与赵宥自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跟亲兄妹没有分别。对他脾性十分解,他平生恨,就是不守信誉之人,陆婧来昌宁之前悔掉那门不为人知亲事,必定会惹得他龙颜大怒,盛怒之下便是将陆婧逐入冷宫也有可能。说不定梁惠君自此之后就会再获圣心也未可知。
泄露陆婧曾经悔婚事情,听起来简单,但真正想要做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却是极难。赵宥身为皇帝,自不会轻易就信了传言,说不定还会听到传言第一时间就派人彻查此事。所以,这泄露消息时间、地点、人物,都是不能出现半点差错。苏玉妍看着赵容。又问,“你且说说看。我们该怎么把消息泄露出去,且毫无纰漏地传入赵宥耳中而又不引起他怀疑?”
“这个……”赵容顿时沉吟起来。
“为保证万无一失,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让人看出一丝破绽,否则,不仅前功弃,反会惹得赵宥疑心。”苏玉妍轻声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冒失行事,泄露消息时间、地点和泄露消息人,都不能出一丝半点差错。”
“嗯,你说得对。”赵容点了点头,“这事确急不得,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你家许恒素来行事缜密,宫里事,也瞒不过许太夫人眼睛。”苏玉妍缓缓说道,“有了他们帮助,我相信,顺利放出消息,一定不是难事。”
赵容遂笑道,“要不,我们把这事跟老太太说说?”
苏玉妍自知许太夫人厉害。当初相看赵容,虽是苏玉妍起意,但却是许太夫人做主。一个封建家族里老太太,有着这样开明思想,自是极难得,许家历经几朝仍屹立不倒,这其中,许太夫人也功不可没。她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她老人家过桥比我们走路还要多,况且她又是极聪慧……”
赵容听苏玉妍称赞她家老太太,自是喜笑颜开,当下便吩咐岫烟去请老太太。
趁着这当儿工夫,赵容便压低声音问苏玉妍,“……你坐月子这些天,沈珂都……歇哪里?”
苏玉妍脸上不禁一红,“还能歇哪里,自然是书房了。”
“书房?”赵容愣了愣,忽笑道,“他可是风流种子,又怎么按捺得住?”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玉妍不禁低声嗔道。
“你婆母就没给他安排通房丫头?”赵容认真地说道。
“通房丫头?”苏玉妍便笑道,“你坐月子时候,你家老太太可曾给许恒安排过通房丫头?”
赵容不由得笑道,“我是公主,你竟敢跟我比?”说罢又正色道,“这么看来,你也是个有福了……就只苦了惠君了。”她们三个人来自同一个世界,彼此之间感情已不是简单姐妹之情可以表述了,她和苏玉妍都嫁了专情男人,独独梁惠君嫁得好,地位高,却不得不与众多女人分享自己丈夫,这种滋味,放古代女子心里,都是如煎如熬,放从现代世界穿越而来梁惠君心里,又该是怎样无法承受痛苦?
苏玉妍只觉心里一阵难过,好半晌,也没有出声。
赵容神色又变得有些黯然起来。
还是门外一声轻咳让两人回过神来,抬头看时,却是岫烟扶着许太夫人进来了,两人忙上前见礼,许太夫人却是随和人,当即笑微微地伸手拉起了她们两个,并上上下下打量了苏玉妍一番,这才说道,“好,好……数月不见,竟比以前长得圆润丰腴了不少,看来你家珂哥儿对你还不错……”
苏玉妍自是问起老太太身体和饮食,一番寒喧过后,许太夫人便正色道,“你们叫我来,可是有事?”
“有件事,想跟老太太商量。”赵容摒退左右,轻声说道。
“莫非是皇后梁氏事?”许太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凛然。
“正是。”赵容连忙应道。
“这孩子,也着实可怜……”许太夫人叹道。梁惠君早前做颖王妃时候,倒是时常出入许家,也很对许太夫人脾气,如今听说她出了事,老太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看老太太这情势,苏玉妍就知道她其实是很同情梁惠君,当下便趁热打铁,“我听说……惠君落胎,并不是意外。”
“哦?”许太夫人显出十分吃惊样子。
赵容忙接了话茬,“……圣上封宛妃,老太太应该知道吧?就是她,对惠君下手!”
“竟会有这种事?”许太夫人脸上顿时露出迟疑之色,似乎并不相信赵容话。
“千真万确。”赵容低声说道,“连沈贵妃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沈贵妃素来要强,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宛妃对惠君下手?惠君再怎么说,也是她嫡长媳妇,是正室,宛妃再好,也不过是个妾室,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理?”许太夫人眼里暗光一闪,这才显出几分愤概之色来。
“所以呀,我们才商量要给惠君讨个公道。”赵容愤愤不平地说道。梁惠君父亲素来行事刚正,因为女儿落胎之事,差点跟赵宥起过正面冲突,还是沈珂他们婉言相劝,这才平息了他怒气,即使如此,他心里又会不心疼自己独生女儿?但他对手是拿着皇帝做盾牌宛妃,一个不小心,别说全胜,就是想弄个两败俱伤同归于都不可能。所以,赵容心里也憋了一把火,言语之间,也毫不掩饰地表露自己内心想法。
许太夫人顿时低声斥道,“小心祸从口出……这话家里说说敞尚可,千万不能外头乱说。”
赵容神色一敛,忙道,“孙媳知道了。”
“这个世上,又来公道之说?”许太夫人顿了顿,这才叹道,“自古以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得意时,便被人捧上云端,你失意了,便被人踩脚底……”
苏玉妍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赵容。
赵容也正转眸看她,两人目光半空中相遇,旋即慢慢垂下眼睑,静静地听许太夫人继续说话。
可许太夫人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似是想起什么心事,许久都没有开口。
赵容便道,“即便这世上没有公道,可我们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惠君受到伤害而不管不顾?她自小没有娘亲,跟着继母长大,虽说没有吃过明面苦,但暗地里还不是受了许多委屈?原想着嫁给赵宥做了正室会过上好日子,哪成想才过了两年就变成现这般模样……老太太,您都不知道她现瘦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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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对策(下)
从许家出来,苏玉妍悬半空心终于落了地。许太夫人果然如她所料,甚至比她想象中为精明——关于如何散播陆婧早前曾经悔婚之事,许太夫人说了好几条中肯建议,再加上苏玉妍自己和赵容想法,合三人之力,终将计划议定。
万事俱备,唯欠东风。苏玉妍想到梁惠君那腊黄面色,暗暗捏紧拳头。世间之事,终是遵循因果循环之规律,恶人终有恶报,似陆婧这等心肠歹毒之人,必定会遭到报应。
回到兰亭居,恰巧沈珂也刚回来,见她从外面回来,便嗔道,“……这是去了哪里?怎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出去?”虽是嗔怪之语,却又饱含关切之意。
“有锦春陪着,不会有事。”苏玉妍微笑道,“听说赵容怀了孕,我便过去瞧了瞧,孕相倒比上回怀梓哥儿时候要好得多,听说嗜辣,只怕是个女儿……这样一来,便真是儿女双全了。”
沈珂自知此番去看赵容,绝不仅仅只是看看赵容这么简单,当下便笑道,“儿女双全好啊,我也想儿女双全呢……要不,咱们再努一努力?”说罢便上前揽住苏玉妍腰身。
苏玉妍扭头看到帘外双珠几个别过脸去,便嗔道,“这种事也是强求得来?”
“我这哪里是强求,不过是顺其自然嘛!”沈珂脸上又露出从前那种嘻皮涎脸笑容。
苏玉妍不禁“啪”地伸手打沈珂手臂上,“……跟你说件正经事……”
“什么事?”沈珂立时正了脸色,心里暗想肯定是关于梁惠君事。
果然,苏玉妍开口就说,“今天我去见赵容,是跟她商量怎么对付陆婧去了。”
“你不是已经搜罗了陆婧从前曾经悔婚证据么?”沈珂道。
“你觉得凭着这些证据就能让陆婧低头认输?或者她会对梁惠君手下留情?”苏玉妍不答反问。
“那倒不好说。”沈珂据实说道。就冲陆家父女那种较真劲儿,只怕不肯轻易放手。
“这就是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苏玉妍缓缓说道,“我跟赵容便商量着想了这个万全之策,不怕陆婧再生出什么花样来。”
“什么万全之策?”沈珂沉声问道。
苏玉妍睨了他一眼,“你且松手,让我慢慢说来。”
沈珂这才松开手来,笑道,“还请坐下细说。”一边说,一边扶着她胳膊坐下。
苏玉妍便把与赵容和许太夫人商量事说了。
沈珂听罢,也不由得连声称赞,“果真是三人成虎……”
苏玉妍不由得斜了他一眼。“什么三人成虎,我们可是为梁惠君主持公道,哪就成了虎了?”
“呵呵。是我说错了,我说是三人成佛……成佛。你们几位主持公道之人,堪比庙堂菩萨呀!”沈珂笑嘻嘻地说道。
苏玉妍自知插科打诨是沈珂强项,当下便也不再跟他计较,只继续说道。“我可不敢跟菩萨比,只盼陆婧能收敛一些,不要再为难惠君,这就足够了。”
沈珂却望着她,低声说道,“你就不怕陆婧为难你?”
“我怕她做什么?我行得端坐得正。半夜不怕鬼敲门。”苏玉妍微微一笑,“不过,我却怕她为难你。”
“我与她无冤无仇。她平白无故又怎么会为难于我?”沈珂笑道。
“你们虽然无冤无仇,但却有过那样一段不为人知婚盟,你又怎知此事不会成为陆婧心里阴影?你又怎知她不会凭着手中权利而处处为难于你?”苏玉妍盯着沈珂,眼里闪过兴味盎然光彩。“她平白无故突然赐两房美妾予你,不就是活生生例证?”
沈珂不由得苦笑一声。“等你们计划顺利完成,我便想办法把这两房妾室打发出去。”
“打发出去?”苏玉妍不禁冷冷一笑。“她们可不是一般妾室,是圣旨御赐贵妾,想要打发出去,又岂会那么容易?”
“便不容易,也终是打发出去。”沈珂似乎下定了决定,态度很是明朗。
苏玉妍虽知想要顺利打发宋氏姐妹出去不容易,但见沈珂表态,心里自然也觉得高兴,当下便道,“早知道爷有了官身会多出这样麻烦,当初还不如就让爷继续做沈家浪荡子,至少,祖父不会对你有严苛要求,圣上也不会借着军功之名给你赐妾……”其实自从沈珂做上了副指挥使,麻烦事一件件接踵而至,除了赐妾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它都是些繁琐且内情极深事情,沈珂偶尔也跟她提起只字片语,却以妇道人家便涉政而没有细谈。
“即便这样,我也不曾后悔过。”沈珂认真地说道,“我可不想一辈就做个浪荡子弟。”
苏玉妍不由得微微点头,“我也不想你做一辈子纨绔子弟。”沈珂从军营里回来之后,可谓是洗铅华展男儿气概,再加上他原有优雅气质,有时候竟让苏玉妍移不开眼去,只叹他这样男人,若生现代去做明星,只怕会变成万人迷。所以,她也为这样沈珂而感到高兴与骄傲,也为自己当初建议沈珂从军决定而庆幸。现沈珂,外人眼里,那就是脱胎换骨。而这些,也正是定远侯以及整个沈氏家族所希望看到。
“我平生做事,都会三思而后行,所做过事,极少有后悔,只有一件,差点酿成大祸。”沈珂伸手揽住苏玉妍肩膀,“还好终能得偿所愿,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多心思。”
苏玉妍便知他说就是当初咸阳偷窃自己身上白玉并蒂莲之事。“爷行事向来缜密……”一语未了,忽想起陆婧之父陆文涛就是此事知情者,联想到陆婧所说话,她顿时有些失色,“惯偷之死案,不知陆文涛是怎么了结?”
“此前我去信阳时,曾经亲自拜访过陆文涛,他当时就把卷宗拿与我看,说是此案已经顺利了结,给惯犯安了个越狱罪名,尸体经忤作验证,说是醉酒而死……一个犯人越狱出来,躲进花柳巷寻欢作乐,也是人之常情,便是上头来人细查,也不致露出纰漏。”沈珂自知苏玉妍所担心是什么,便安慰道。
虽这么说,苏玉妍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总担心陆婧会拿此事作文章,何况当初沈珂听到陆婧说起“积案”一词也敏感十分?她心念百转,遂低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沈珂便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柔声说道,“都是我行事不周,才会让你如此担心。”
“爷别这么说了。”苏玉妍伸手环住他腰身,仰起脸来,微微一笑,“夫妻之间,不仅要能共富贵,重要是,还要能共患难。不过是小小地担心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
此时此刻,远朝阳宫陆婧正安静地躺凤榻上,怔怔地望着手里那个紫檀木盒子出神。这个苏氏,是从哪里弄到自己发钗?难道说,她知道了自己当初曾经悔婚事?
陆婧这么想着,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该死,自己好不容易爬上了宛妃高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掉了皇后梁氏肚子里龙种,眼看就要借机扳倒梁氏独宠后宫了,没想到半路却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来了!
她想得入神,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静静盯着她看赵宥。
赵宥一身黄色龙袍,头戴金冠,比当初做颖王时福态了不少。算起来,他还是大乐朝自建国以来年纪轻皇帝,这让感到骄傲自豪同时,也为自己幸运而庆幸。登上帝位后,朝中重臣们都十分拥护他,让他倍感欣慰,后来又纳娶了姿容倾城陆婧为宛妃,此女看起来虽然清艳,但床上功夫却与一般嫔妃不同,不仅令他感到奇,还能让他十分慰,可谓非常难得。短短十数天,他竟迷恋上了她,连发妻梁氏也抛到脑后了,便梁氏小产后,他也仅仅只乾坤宫留了一夜,说了几句安慰话,次日夜里依旧到了朝阳宫与陆婧欢好。
这天下了朝,因国事不多,比平常要早了近一个时辰,他便迫不及待地直奔朝阳宫而来,要给陆婧一个惊喜。哪知未进宫门,就看到一个小宫女门边悄悄地抹眼泪,他素来有怜香惜玉之心,当即询问,小宫女不敢隐瞒,说是宛妃娘娘今天心情不好,她斟茶时嫌热连杯带盏直砸到她身上。赵宥一听,大好心情顿时打了折,便制止了宫女禀报,径直进了寝宫,一眼看见陆婧慵懒地躺凤榻上,妙曼曲线让人想入非非,他便加脚步走过去,想要上前捂住她眼睛,却发现,她似乎想着什么,想得入了神,连他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他眸光,就落她捧手里那个半旧檀木盒上。
这个盒子式样老土,做工也不精细,像是一般木坊里出来东西,一点也不好看,怎么陆婧就看得这么出神?l*_*l
181、东风(上)
赵宥静静地看着陆婧,而陆婧则静静地看着那个半旧檀木盒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想是觉得这个姿式有些累了,陆婧便支起胳膊缓缓从凤榻上起身,才侧过头来,便看见了站她身后不远处赵宥。赵宥神色复杂,脸上也没有像往常挂着淡淡儒雅笑容,这样他,不禁令陆婧心里有些发慌——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
不过,陆婧终是心思缜密之人,便是心里慌乱,也即刻躬身给赵宥请安。
赵宥眸光从陆婧随手搁凤榻上檀木盒子上一扫而过,便伸手搀起陆婧,“爱妃看起来脸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陆婧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毫不掩饰怨怒之色被赵宥看眼里了,她心念急转,旋即微微一笑,“多谢圣上关心,臣妾并没有感到不适,只不过是刚才被热茶烫了,心情有些郁闷……”
赵宥想起刚才宫门外那个哭泣小宫女所说,便“哦”了一声,心里却仍存有疑窦,目光那陆婧有意无意地用浅紫色宫裙下摆挡去一半檀木盒子微微停留,旋即又道,“都烫到哪里了?……可烫得厉害?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一边又厉声责问帐幔外宫女采平,“你们是怎么侍候宛妃娘娘,怎么竟让她被热茶烫伤了!”
唬得采平顿时跌跪地,一迭声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还请皇上宽恕,还请皇上宽恕……”其实,小宫女送上热茶是经由她手捧给宛妃,茶杯端手里,只稍稍有些热度。与平日里宛妃所需要温茶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她才会像往常一样捧给宛妃。但下一秒,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宛妃将茶碗往那小宫女身上砸去,接着听见“咣啷”一声,那上好青花瓷盖碗就裂成了几块。她吃惊之余,顿时察觉到宛妃身上隐藏怒气,当下趁机责骂了小宫女几句又把人给撵了出去,自己也乖乖地躲到一边“避难”去了。她知道。主子生气时候,通常都会有人遭殃,她可不想做这个倒霉蛋。只是没想到千躲万躲。却还是没有躲开。
“下去吧!”赵宥知道采平是陆婧贴身丫头,平日里也是极伶俐,此刻她可怜兮兮地跪地上,脑袋几乎贴着地面,倒不让他不忍再继续责怪。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发她出去。
采平巴不得听见这句话,当即爬起身来,一溜烟地出了寝宫。
看到采平脚下生烟,赵宥不禁想到她刚才那副可怜巴巴模样,顿时想到这小丫头跟她家主子一样。素来是个胆大心细主,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装出来。赵宥知道自己上了这小宫女当。眼角余光不由得落到被陆婧半副裙裾掩住檀木盒子,嘴角就露出一丝笑容来,“哦……那是什么?是不是爱妃得了什么好东西?让朕瞧瞧……”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那檀木盒子。
陆婧顺着赵宥手指看到檀木盒子,顿时心里怦怦直跳。心念急转间,就伸手拿起盒子。笑道,“圣上说是这个老古董么?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臣妾家传一件发钗,是臣妾娘亲遗物……”说着,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满脸淡淡哀愁。
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兴许是睹物思人吧!赵宥心里暗道,随即伸手揽过陆婧香肩,柔声说道,“如果一个屋里闷得慌,就常出去走动走动,乾清宫,乾宁宫,还有朝霞宫和乾坤宫,大都修了小花园小池塘,朕母妃和宁儿妹妹,还有祖母她们,都是很好说话人……”其实他也知道,他说这话不过是安慰之语罢了。自从梁惠君平白无故小产之后,不仅连沈玮对陆婧产生了不好印象,便是祖母与宁她们,也都不再来朝阳宫走动,显而易见,她们都对陆婧产生了适敌意,也就是说,她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梁惠君肚子里孩子小产,就是陆婧做了手脚。
但是,就算后宫中所有人都认为是陆婧做了手脚,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充足有利证据来证明陆婧就是幕后黑手。赵宥之前虽然也敬重梁惠君,但彼此关系也只能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如今遇上一个似是狐妖转世陆婧,又岂能不乖乖投入她怀抱?所以,管赵宥本人也有此怀疑,却与陆婧一番温存之后就抛诸脑后了。
陆婧自然也知道自己之所以引发众怒,就是因为皇后梁氏小产之事。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所以也不怕别人猜疑,甚至梁氏小产当夜,还让采平到乾坤宫把守梁氏身边皇帝赵宥请到了朝阳宫。皇帝肯抛下梁氏前来朝阳宫,就说明自己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发妻梁氏,所以,陆婧便加殷勤小意地侍候着赵宥。这样一来,赵宥便渐渐把梁氏小产之事淡忘了,只记住了与陆婧欢好。陆婧知道,得了皇帝心,就得了整个后宫,即便她没有皇后名分,但谁又能敢轻看她一眼?便是梁氏,自从小产之后,她面前也没有了从前那份淡定从容,取而代之,是小心翼翼微笑。
陆婧并不是个容易满足女人。她不想永远止步于宛妃这个称号,她想得多,好。所以,她才不遗余力地讨好赵宥,几乎所有掳获男人身心招数她都试过,结果是屡试不爽,令她十分意。她几乎都要为自己聪明和幸运击掌叫好了。
可现,却凭空多出这样一件令人头痛事情来。
还好,赵宥是信任她。
她娇怯地点了点头,纤纤玉手紧紧搂住赵宥腰身,娇声说道,“圣上疼惜臣妾,臣妾都知道……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臣妾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祖母和赵宁妹妹那里,臣妾就曾经去过多次,可每次,都是兴冲冲而去,灰溜溜而归……臣妾都不敢再去了。”赵宥面前,她一向都是以弱者形象存,保护弱者,是男人天性,她紧紧抓住了这一点。而事实也证明了,她是对。
赵宥立即露出了然之色,“爱妃既不想去,就别去了……回头朕召几位命妇进宫来陪你聊天解闷,你看如何?”
陆婧伏赵宥怀里,微嘟着粉唇,良久才娇滴滴地说道,“臣妾不喜欢跟那些无聊命妇们说话,臣妾只想天天陪圣上身边……”不待赵宥出声,又继续说道,“不过,臣妾也知道,圣上日理万机,又岂能因儿女柔情而贻误国家大事?所以,就算臣妾再思念圣上,也只决不敢前去乾坤宫打扰圣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碍人眼目檀木盒子不露声色地置于一旁,却正好将那盒子抛到了赵宥左臂上。
赵宥正听得感动,不想臂上撞到一个硬物,侧目一看,竟是陆婧将那檀森盒子丢过来打他手上,他心里一动,旋即笑道,“爱妃果真与一般女子不同,这般体贴温柔,真让朕感动……”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把那盒子笼进袖里,又敷衍了几句,便寻了个名目出来。
陆婧见暂时安抚了赵宥,也就没有强留,亲自送他走出朝阳宫门,这才返回寝宫,窗边坐了良久,忽想起刚才置于一旁檀木盒子,便去那凤榻上寻找,却又哪里能找得到?一急之下,便也顾不得什么,亲自弯下腰去俯地下看凤榻里面,也是什么也没有,又让人拿了烛台来看,仍是没有找到。
慌乱之下,她反倒慢慢镇定下来。
一镇定不打紧,顿时让她想到一个可能,当即一个激灵,失声叫出声来,“不好!”
倘若是赵宥命走了这个盒子,那还了得?
但现满寝宫都找不到,分明就是赵宥带走了它!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陆婧反应也让她两个贴身侍候大宫女采平和采青看出了异样,当下便将周围小宫女及小太监们打发出去,掩上寝宫门,这才问道,“娘娘,是不是失了什么要紧东西?”那个檀木盒子,早皇后娘娘和沈少夫人退身之时,宛妃就将它摆跟前细看,虽然她什么也不说,但采平和采青却已隐隐猜出几分来。
“我发钗,被圣上拿走了。”陆婧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送给杜公子那支发钗?”采平用细若蚊蝇声音问道。自家主子如今贵为宛妃,寻常首饰已不能入得她眼,况且现她已经极少使用发钗,多半时候,都只用了圣上所赐珠花或者玉籫来绾头发。发钗这个字眼,自家主子面前,就是个敏感字眼,轻易不能使用,否则,就会让她失了优雅风度。
“正是。”陆婧恨恨地吐出两个字来。l*_*l
182、东风(下)
乾坤宫书房。赵宥半靠宽大朱漆木椅上,盯着已经打开檀木盒子,久久不动。
近卫胡胜海不知道桌上那只檀木盒子是从哪里来,但看其粗糙做工,就知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想来里面那根成色普通发钗也一样,却不知皇上为何看得这么出神。他抬头看看窗外渐渐暗沉天色,不由得小声提醒,“皇上,到了用晚膳时辰了,您今天想哪里吃……”不出意外话,皇上通常都是朝阳宫里吃饭,然后就顺理成章地那里留宿。
赵宥似是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抬头看了看胡胜海黝黑脸庞,好半晌才回答,“好久没去乾坤宫了,今晚就去那里吃饭吧!”
胡胜海稍稍怔了一下,随即扬声应道,“属下这就着人去乾坤宫知会一声……”说罢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
赵宥眸光复又落那根略显粗糙发钗上,继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陆婧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太祖一代就已是官身,其祖父还曾翰林院做过编修,父亲又是进士出身,官至咸阳县令,按理说家境还是不错,其母又怎么会把做工如此粗糙发钗留给女儿做念想?这发钗,也许根本就不是陆婧。但是,又能是谁?
一般来说,若是重要首饰,都会其不显眼地方镌刻暗记以示其特殊性。赵宥忽然想到这一点,便伸手把发钗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凑到眼前细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发钗籫头与钗花相接地方,刻着小小两个篆体汉字,经过仔细辨认,他终于确定这是两个字——贞娴。而陆婧小字。正是贞娴。
赵宥心里顿时一揪。这发钗,竟然真是陆婧。那她又为何露出一副生怕别人看见样子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猜忌人,但陆婧行为,却让他生出疑心,所以这才顺手把檀木盒子带走。
既然已经把檀木盒子带回来了,那索性就看看陆婧会有什么反应吧!
赵宥收回眸光,把檀木盒子缓缓合上,依旧笼进了袖里。
……
一夜无话。因夜里宿乾坤宫,梁惠君早起时脸色就比平日里好看了许多,虽然依旧消瘦得厉害。但那发自内心笑容却令赵宥看得眼睛有些泛酸。他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乾坤宫了,梁氏是他发妻。陪他渡过那么多幸福乐时光,他竟然要把她给忘记了!
看着梁惠君没有梳洗就急着亲自服侍自己洗漱,赵宥头一回觉得心内有愧,忙抓住她手,笑道。“我自己来吧……天都亮了,你也赶紧洗漱吧,回头我们一起去看看母妃和皇祖母。”
听到他以“我”自称,这一刻,梁惠君还以为是从前赵宥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欢愉笑容。扬声吩咐落梅进来替她衣。她本性敦厚,骨子里却是高傲,就算失了赵宥欢心。她也从未曾想过低头,但是苏玉妍提醒她,就算她不再喜欢赵宥,却也不能对他冷淡,因为她一辈子幸福。都将与赵宥息息相关,她不能得罪他。只能像哄小孩子似,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回头看她,念及他们从前那些美好日子而对她另眼相看。现,赵宥姗姗来迟,她面前,还露出了许久不曾流露真情与温柔,这不禁令梁惠君那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心湖又泛起些许波澜。也许,他只是一时迷失了自己,或者被别人迷失,但现,他回来了,就像回头浪子令她悲喜交加,所以,她选择了宽恕与接纳。
梳洗以毕,落梅便牵了忻姐儿过来。通常这个时候,忻姐儿还睡梦中,但今天赵宥来了,落梅便有心让忻姐儿与这个日理万机父亲多多亲近亲近,昨夜特意早早把忻姐儿哄睡了,今天一早便唤醒她。好忻姐儿也十分乖巧,三、四岁孩子,口齿已经十分伶俐,见了赵宥便甜甜地脆身叫,“父皇,父皇!”
赵忻是赵宥还没有顺利登基时就出生,那时赵宥虽然忙碌,却也时常跟女儿亲近,如今女儿长大了,变得乖巧了,他反倒与她亲近得少了。赵宥看着眼前被打扮得花团锦簇一般女儿,只觉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忙蹲下身将赵忻搂怀里,她脸上“叭嗒”亲了两下,这才将她抱起,向已经收拾妥当梁惠君道,“忻儿来得正好,也让她过去看看祖母。”
听赵宥说是祖母,便知是去看婆母沈贵妃,并不是皇太后,梁惠君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赵忻不愿意跟皇太后亲近,皇太后为示没有亲疏之别,时常差人把赵忻抱到乾清宫去玩,但通常不到一刻钟,赵忻便哭着喊着要走,因此皇太后就算想跟赵宥示好,也不便让人把赵忻再抱到乾清宫了。
也许真有亲疏之别,赵忻一听去看祖母,脸上当即露出甜美笑容来,“这些天娘亲生病,忻儿要守着娘亲,都好几天没去看望祖母了……”
梁氏生病了?赵宥听罢,不由得侧过脸来看梁惠君,这才惊觉她清瘦得厉害,当下便伸出另一只手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沉声说道,“什么时候病?我怎么竟不知道?有没有请太医?太医怎么说?”
一连串问话,不禁令梁惠君把从前积聚心里怨恨都抛到脑后去了,微垂着头,低声说道,“……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上次小产后动了气,调养数月,便会恢复如初了。”
提起小产,赵宥只觉心里一沉。宫中有些风言风语,他也是知道,但因为人们怀疑对象是陆婧,他便佯作不知,但梁氏已经小产过两次,太医还特意叮嘱过千万要好生休养,否则极有可能会造成终身不孕,这件事他却是知道。他手不禁微微用力,几乎把梁惠君拉到他怀里,这才柔声说道,“身体要紧,你且好生调养,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再要个孩子,也她给忻儿做个伴。”
听赵宥这么说,梁惠君顿时又惊又喜。难道是苏玉妍暗中想了什么法子帮她,这才让她赵宥重回到她身旁?还是上天庇佑好人,不忍让看她日渐憔悴,这才把赵宥送了回来?
见梁惠君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像是十分害羞样子,赵宥不由得笑道,“前些日子因为忙着国事,这才没顾上你病,等这阵子忙完了,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就去江南玩一玩,你看可好?”
那自然好了。梁惠君心里说道,嘴里却道,“……还是国事要紧,臣妾呆宫里,有忻儿陪着,平日里去母妃和宁儿那里坐坐,倒也不觉得闷……”
赵宥却道,“你嫁给我这么久,也没过几天舒心日子,之前为着我顺利继位事日夜担心,现做了国母,吃穿用度依旧跟以前一样,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你……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带着忻儿一起去江南。”
紧随其后落梅听着帝后二人对话,只觉难按心头喜悦之情。帝后二人总算冰释前嫌了!之前因为小产当夜皇帝只乾坤宫呆了半夜,后半夜被是被朝阳宫宫女采平叫去陪宛妃,皇后就因此而郁郁寡欢,病情日愈加重起来。现皇帝不请自来,且还主动认错,态度良好,又怎么不令人高兴?
梁惠君见赵宥说得诚恳,也就没有再坚持,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圣上心里有臣妾,臣妾便是再受苦难,也心甘情愿了……一切就全凭圣上安排吧!”
说话间,就已到了乾宁宫。
听说皇帝携了皇后与大公主赵忻一家三口前来,沈玮不免感到意外。这些天来,赵宥忙于国事,鲜少来乾宁宫问安,便是来了,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往往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就要走,这大清早,不去上朝理政,怎么竟带着久病皇后来了?
不过,看到皇帝亲热地拥着面色略显苍白梁氏进殿时,沈玮还是松了口气。她儿子她了解,此番带着梁氏前来,又抱着女儿,怕是知道自己之前行为有些过了。今天他不请自来,却来得正好,正好把这个消息隐晦地透露给他,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请过安,又上了茶,赵宥问了沈玮身体安好,又聊了几句家常,便欲上朝理政。
沈玮便摒退左右宫人太监,沉声说道,“如今宫外有些风言风语,不知圣上可曾听说?”
赵宥只道母妃说是关于梁惠君落胎事,便道,“儿子已经让人去查惠君此前吃过那些方子了……”
还未说完,沈玮便打断他话,“我说,不是这一件。”
“还有哪件?”赵宥不禁问道。
“我说,是宛妃入宫之前曾经悔婚事。”沈玮说道,“如今宫里都有所耳闻了,还不知外头传成了什么样子。”l*_*l
184、初捷(下)
俗语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宫中某位嫔妃曾经悔婚和皇后汤药中做了手脚事,就像夏日炙热阳光一样,短短几天之间,就遍布了皇城昌宁每个角落。
赵宥自从那天拿走了檀木盒子,就再也没有去过朝阳宫。这令一心想要以静制动陆婧心里产生了强烈不安。值此关键时刻,她就算想做点什么挽回曾经过失,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知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发杀身大祸,尤其是外头流言纷纷,竟还有人说某位嫔妃皇后保胎药中下了毒,这可是比悔婚之事严重百倍罪责,思前想后,她又怎么能不感到恐慌?
于是,以静制动想法就开始动摇起来了,加上采平每日出去打探回来消息处处透着事情正朝不可预知方向发展,令她加不安,犹豫再三,终于决定探探赵宥口风。
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远比她想象还要严重地步了,采平去了乾坤宫,连皇帝面都没见上,只听宫门外小宫女说是皇上交待过了,但凡朝阳宫人,都不许进乾坤宫一步。采平怏怏而回,是令陆婧心里不安强烈到无以复加地步。她好不容易才慢慢镇定下来,自己安慰自己,想着便是皇帝查出了悔婚之事,但给梁惠君下药之事却是做得滴水不漏,暂时不用担心会露出马脚。虽然这么安慰自己,陆婧还是难免会生出担忧之情,自然而然,也会对给她送来檀木盒子苏玉妍生出怨恨之意——要不是这个檀木盒子,赵宥又怎么能对她这样疏远?这个苏氏,真正可恨!
而就她怨恨苏玉妍时,苏玉妍却满面笑容地跟沈珂说着悄悄话。为梁惠君重回到皇帝身边而感到开心。
因为皇帝与梁惠君两人之间已恢复从前恩爱,梁惠君已让人捎了话给苏玉妍感谢她帮助,再者因为朝中大臣对皇后落胎之事议论纷纷,差不多已经形成一面倒局面,形式对陆婧自是不利,因而苏玉妍也打心里底里为自己计划成功而雀跃不已。
沈珂是知情,也知道苏玉妍为搜罗陆婧悔婚证据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胜利虽然微小,却来之不易,自然也为苏玉妍和梁惠君感到高兴。
丫头仆妇里面。却只有锦春知道此事经过,因为她就是替苏玉妍搜罗证据人,当然。她口风一向紧,又有主人叮嘱,自不会泄漏半句出去。想着女主人心善,也暗暗为自己当初没有生出二心而庆幸。
但住碧波苑宋氏姐妹却是面现抑郁,满腹苦水无处倾诉。只能互相埋怨当初错信了陆婧——她现已经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为她们除去苏玉妍而让她们上位?
许恒把消息带给赵容时,竟获得了她一个长长香吻,当着岫烟面,他不禁红了脸。
赵容素来感情奔放,大大咧咧惯了。岫烟虽然尚未出阁,自然知道自家公主性子,只佯作未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给夫妻二人单独相处空间。
赵容亲热地拥住许恒,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说都是真?那宛妃,真会自此就失了皇宠?”她此前曾宫中见过陆婧。虽然只是短短相处,但却不喜欢她那双如丝媚眼。再加上陆婧暗害梁惠君落胎事,她是恨不得立时把陆婧赶出宫去,只是没有赵宥许可,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做出这样举动,如今苏玉妍计划成功实施,并且获得了意想不到良好效果,又怎么不令她欣喜若狂?不过,就算陆婧现失了皇宠,也不足以抵消她曾经犯下大错,只有从此以前被赵宥打入冷宫,过一辈子孤苦伶丁生活,才能勉强平息赵容心中愤慨。
而处内院深处许太夫人得知了昌宁城中已经盛传宛妃做下两件无法挽回大错事时,那张清隽脸上也露出并不多见冷笑,将手中佛珠慢慢握掌心,口里低声说道,“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
接下来事情,果真如苏玉妍和赵容所料,赵宥因为怀疑梁惠君落胎之事,亲自彻查了此事,很就查到了朝阳宫。kxne
不过,因为一个被牵涉到其中小宫女畏罪自缢,线索就从这里断开,再也无从往下追查。
赵宥感到懊恼之时,陆婧却松了口气。但是,也仅仅只是松了口气,她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那就是,赵宥从此之后不会再来朝阳宫了。后宫之中,嫔妃失了皇宠,就算荣极皇后之位,基本上已没有存意义,何况她陆婧只是一个小小宛妃?没有坚强外家支持,她想要回皇宠,几乎不再可能。
朝阳宫现冷清已经与当初热闹不可同日而语,这样冷清,不仅令采平感到不安,令陆婧心中倍加怀念起从前那一呼百应日子来。
但事实是残酷,就算陆婧再怀念过去时光,也无法挽回已经形成定局事实了。皇上不来朝阳宫,连宫女太监们都对朝阳宫低看一眼,不仅饭菜上有所怠慢,便是连采平出去打探消息时,没有额外贿赂,绝不打探不出什么有价值消息回来。
对于眼前困境,陆婧自是十分着急。人们常说,人到无处止,狗被逼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陆婧这样聪明女人?因此,她绞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这夜,赵宥处理完国事,依旧往乾坤宫而去。途经朝阳宫前,见院前点了许多蜡烛,远远看去,像是一颗心形状,星星点点甚是好看。他微微驻足间,就见宫门开启,一身淡粉衣裳陆婧出现眼前。
她仍旧如从前一般娇艳,像是一颗璀璨夺目宝石,妙曼身材映淡淡烛光里,朦胧却又清晰,一下就将赵宥眸光吸引过去。
陆婧眼见赵宥驻足,便缓步走出宫门,娇声说道,“皇上,婧儿有话想跟你诉说,还请皇上能给婧儿一个解释机会……”
赵宥看着她娇艳如花脸庞,好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
“婧儿想说,那支发钗,真是先母遗物,并不是什么所谓定亲信物……”陆婧急切地望着赵宥,要不是因为身后众多太监宫女,她只恨不得扑进他怀里撒娇才好。
“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赵宥看见陆婧眼里眼泪盈盈欲滴,不禁有些心软,当即别过脸去,沉声说道,“你不用再狡辩了。”
“皇上……”陆婧眼里泪水顿时如断了线珠子一般簌簌直往下落,“请听婧儿解释……那真不是什么信物,只是因为杜家人曾经救过先母性命,先母为报答他们家救命之恩才随口许诺了这门亲事,婧儿那时还未记事,又怎么可以当真?”
“既收下别人信物,又岂能轻易反悔?”赵宥缓缓说道,“当初因为你父亲与朕外祖父一句戏言,他尚未有信物于你,朕父皇都要把你许给朕舅父做平妻,要不是因为大乐没有王侯之家娶平妻先例,你说不定已经成为朕……”他别过眼去,“舅母”两个字终是说不出口来。
“可是,那也是先母过错,皇上就能宽恕婧儿么?”陆婧见赵宥不看她,是情急,不由得盈盈拜了下去。
也就是随着她这一拜,她头上那耀眼珠钗映入赵宥眼帘,令他忽然想起那檀木盒子里那支做工粗糙发钗来,他脸上顿时露出厌恶之色,冷冷撇下一句,“你就好自为之吧!”说罢,将龙袍一撩,大步而去。
跟随赵宥身后太监宫女们也跟着他扬长而去,仿佛从来不曾见到过方才这一幕。
陆婧微垂粉颈,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抬起头来,清冷眸光里,满是怨忿之色。
她终于明白,她是真失宠了。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陆婧失宠情况下就这样结束。事情远比她想象要严重得多。
三天之后,朝阳宫迎来了一位久违贵人。
那就是皇太妃沈玮。
她带来了皇帝赵宥口谕,将朝阳宫宛妃贬为庶人,永禁长寿宫。
长寿宫是大乐后宫冷宫,美其名曰长寿宫,其实就是失宠或者犯过大错嫔妃们囚禁之地,一旦被移居长寿宫,那就意味着后半生将会那里度过,除非你有通天本领,否则再难见到皇帝一面。
陆婧跪倒地,不禁泪流满面,久久没有起身。
沈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许久,才蹲下身去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发钗事??”陆婧眼里迸出怨恨之色,“难道一切都是那个该死苏氏主意?”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沈玮不由得怒道,“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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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情分(上)
随着宛妃陆婧被移居长寿宫,此事就此落下帷幕,以梁惠君重回到赵宥怀抱而告终。所以,住定远侯府碧波苑里两位宋氏姨娘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一天,宋清霜与宋清雪姐妹俩早早便到了思定堂来给宋德书请安。虽然从辈分上讲,宋德书是她们姑母,但毕竟出了五服,再加上彼此之间又不曾经常相处,也没有感情可言,只不过武贤伯夫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原则,这才想方设法把宋氏姐妹嫁给沈珂做妾。宋德书近良心发现,因为当年事而对苏玉妍存了愧疚之心,对宋氏姐妹两人也就少了关心,除了淡淡应付之外,基本上再无多话。
不过,宋德书好歹也出身大家,虽然淡淡,但也礼数周全,并不因她们是姨娘而轻视。毕竟,她们也姓宋,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来。
宋清霜平素也是擅察言观色,见了宋德书这样,觉心灰意冷,几句寒喧过后,便与宋清雪怏怏回了碧波苑,想着这一辈子若就这样虚度,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青春美貌?左思右想,就觉万分委屈,不免将陆婧暗骂了一顿,寻思着想个什么法子让沈珂来碧波苑才好。
经过一番合计,还是宋清雪说道,“要不,姐姐先病上几天?就算大爷不来,苏氏也必会前来看看,她素来是心善,见了我们这样,说不定心里一软,就让大爷过来了……”
宋清霜一想也觉得妹子说得有理,便点头应允,只是不愿意自己“生病”,遂道,“……要不。你装病吧?你本就生得娇怯,再病一场,自然显得弱不禁风,但凡男人都有怜香惜玉之心,何况大爷这样人?说不定当晚就会留碧波苑呢!”
宋清雪虽然觉得姐姐算计自己,但想着目前困境,便也爽地答应下来,“姐姐为长,原该我来病一场才是……只是,姐姐说。我该生个什么病好些?”
既然是装病,那自然也要装得**不离十,若是假病。又怎么能瞒过太医院医正门眼睛?所以,这病,不能真装,还得真病。一个好端端人,想要生场病并不难。但既要生病,又要引起别人重视,还不能太伤及自己身体,这里面学问可就大了。因为宋清霜幼年时候是种植药草外祖家长大,对药理也稍有精通,所以宋清雪才征询她意见。
“你一直身体康健。自然不会突然生出什么大病,但若是因为心情郁结而偶染小恙,相信不会有人怀疑。”宋清霜缓缓说道。“至于生什么病,我还得好好想想。”
宋清雪看着姐姐那略显阴郁面孔,心里不禁暗叹一声。这还是当初那个事事让着自己姐姐吗?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她?
良久,宋清霜才道,“现天气渐渐转凉。要不,你就得一场伤寒吧!”
宋清雪微微点头。道,“一切就听姐姐安排吧!”
“事不宜迟,今晚你就屋子外面坐上半宿……”宋清霜柔声说道,“不是姐姐不心疼你,为了我们将来,我们都是要做出牺牲。”
“我知道。”宋清雪依旧点头,却显得有些机械。
既然商定主意,宋清霜姐妹便当即行动起来。吃过晚饭,宋清雪便一个人安静地坐碧波苑露天石凳上,半仰着脸,看着渐渐暗沉天色,脸色也像天色一样慢慢暗沉下来。
入夜,碧波苑里点起了灯笼,有眼见小丫头看见朦胧夜色里隐隐有个不动人影坐露天石凳上,不由得吓了一跳,欲待上前看个究竟,终究胆小不敢,于是便进来禀给值夜大丫头秋芬和秋芳两个。因是宋清霜早已交待过,说是不要去打扰外面想事情宋二姨娘,秋芬与秋芳便说那人是宋二姨娘,让小丫头不必理会。小丫头带着满腹狐疑,朝夜色里看了又看,后还是一溜烟地跑了。
入夜初秋,露气已十分浓重,石凳原本就是凉,浸冰冷夜色里,是冷得有些砌骨,就算宋清雪身体康健,到底也是个娇生惯养闺阁小姐,又哪里禁得住这样寒气?不到一个时辰,便觉得熬不住了,浑身打起了哆嗦。就这样悲悲切切地又捱了半个时辰,宋清雪原本争强好胜心也随着深夜露慢慢变得灰暗起来,不由得想起早已过世娘亲和为着自身利益而不惜让自己生病姐姐,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就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因是夜深人静,只得极力忍住满腔悲意,呜咽着不敢哭出声来。
宋清霜晚饭之后就去收拾自己房间,并没有过来看妹妹一眼,因为一心想着如何讨得沈珂关心和欢心,她可谓绞脑汁,凡事都是亲历亲为,并没有让丫头们帮忙,等把屋里收拾得妥妥贴贴,窗外已是一片暗沉,她又觉得腰酸背痛,便吩咐秋芳打了热水伺候她洗漱,洗漱之后便上了床歇了,竟忘了还露天石凳上坐着等待生病妹妹宋清雪。
而宋清雪坐石凳上悲悲切切抽泣了好半天,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这才慢慢站起身,想着也该回房歇息了,不料还未站起身来,就觉脚下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地。换作平日,宋清雪早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可这会儿,她为了达到预期效果,本就冻得全身冰凉,加上长时间坐着没动,双腿也变得麻木起来,想要毫不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她尝试了几次也没能从地上起来,甚至还感觉到刚才碰到石凳左肩火辣辣地痛得厉害,心知可能是受了伤,自然愈加着急起来,抬头看了看廊下那随着夜风轻轻晃动桔红色灯笼,涌上喉头呼唤终是咽回去——都这么晚了,她若是大呼小叫,还不把满院人都惊动起来?:>_<:
186、情分(下)
晌午时分,午休起来苏玉妍便得知了碧波苑里宋二姨娘因与其姐质气而夜露里久坐以致染上风寒事。宋家姐妹脾性,苏玉妍虽不是太了解,可好歹也跟她们同一个屋檐下共同度过一段时日,大致也清楚一些。想着两姐妹都是急强好胜,说不定因为陆婧事情而窝里反,妹妹毕竟不比姐姐强势,两人质气也有可能,便吩咐双珠先去碧波苑看个究竟,若宋二姨娘果真病得厉害,就赶紧去请太医过来请脉。
双珠撇了撇嘴,虽然不情愿,却还是磨磨蹭蹭地去了。不多时,便回来把碧波苑情形说了一遍,“……二姨娘看着确实不太好,脸上红扑扑一片,想是有些发热,奴婢进去以后,她一句话都没说……大姨娘阴沉着脸坐一旁,让奴婢禀报少夫人,让请个太医过去给二姨娘瞧瞧……”
“若是真病了,原该请太医过去治病。”苏玉妍叹道,“等爷回来,也让他过去看看,好歹她们也算是他名义上妾室,若不理不睬,也怕落人口实。”
“少夫人说得理。”双珠点头道,“不过,这位二姨娘也真是,不过是与大姨娘质气,又何必作贱自己身子?”
“若真是作贱自己身子,太医倒也能治愈。”苏玉妍轻声说道,“等风声过了,还是让爷把她们出去稳妥些,省得引起不必要麻烦。”她们是皇上赐,想要打发她们出去,自然还得皇帝说了算,赵宥与沈珂既有舅甥之义,又有兄弟之情,想必不会拒绝沈珂这个要求,况且还有梁惠君帮助。将来打发宋氏姐妹出去,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少夫人说是。”双珠也低声说道,“爷心里只有您一个人,便是再多姨娘,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又何必放府里做摆设?倒不如索性都放出去,不仅让您安心,也让咱们爷落下一个好名声。”
苏玉妍不禁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们爷打发两位姨娘出去。倒是能落下好名声,不过于我,却是有百弊而无一利……”早两年前她就落下了妒妇悍妇名声。现无缘无故再将宋氏姐妹打发出去,只怕昌宁城中流言蜚语会满天飞了。
双珠顿时明白她话里意思,当下不由得露出羞愧之色来,“要不,就让两位姨娘继续碧波苑里呆着?反正。咱们爷也不去看她们一眼……”
“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苏玉妍嗔道,“将心比心,别说她们与我沾亲带故,便是寻常不相干做妾女子,不被丈夫宠爱就已经够可怜了,若白白浪费她们青春。让她们一辈子享受不到丈夫关爱……换了你,会忍心看着她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么?”
双珠顿时默然不语,心里却道。换了我,我就让她们这样过一辈子,因为她们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人。
苏玉妍见双珠不说话,便又说道,“你也怔这里了。赶紧着人去请太医吧!”
双珠忙应声去了。少时,秋蕙抱了午睡刚醒梦姐儿过来吃奶。梦姐儿好像已经认得娘亲一样。见了苏玉妍便伸出胖乎乎小手往她怀里钻,等吃完了奶,是笑得眼睛都眯得起来,两颊露出浅浅酒窝,看起来就像个陶瓷娃娃般可爱,直引得苏玉妍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梦姐儿也好像感受到了娘亲喜爱,格格格地笑得十分开心,仿佛能感应娘亲心里乐。
母女俩正嬉闹着,就听外头柳红来报,说是舅爷来了。
苏玉妍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让柳红请舅父进来。
少时,苏玉修来了,才一进屋,便敛首给苏玉妍见礼。
苏玉妍看着渐渐长成兄弟,只觉满心喜悦,不由得佯嗔道,“这里又不是别处,这么拘谨做什么?便是你姐夫,也不必这样……不会是翰林院呆久了,身上沾染上了那些老学究们迂腐之气吧!”一边让他自己旁边坐了。
苏玉修原本也是活泼性子,只是因为到底是来到了门第森严定远侯府,不免比平日里拘谨了些,听姐姐调侃自己,不禁笑道,“姐姐教导得是,我会小心些,决不沾染上老学究迂腐之气。”
一言既出,满屋丫头们都忍不住笑了。
苏玉修见了白白胖胖梦姐儿,不禁连声夸赞,又从姐姐怀里接过了她,逗弄了好一阵。想是因为他抱姿式太过笨拙,或是因为不习惯,不一会儿梦姐儿就不乐意了,哦哦哦地嚷着,大概是想回到娘亲怀里。
苏玉妍遂笑着从兄弟手里接过了梦姐儿,梦姐儿一回到母亲怀里,立时变得安静起来,瞪着圆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玉修看,看着看着,又冲他笑一笑,显得十分友好样子。
梦姐儿这般可爱模样,不禁又让丫头们看得好笑。
苏玉妍又问起了父亲身体,得知现虽然不太康健,但总算没有往恶化方向发展,也算是暂时放了心。姐弟俩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苏玉妍让秋蕙抱着梦姐儿出去玩一会儿,又支去了柳红,这才向苏玉修笑道,“你平素也是个大忙人,轻易见不到你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眼睛。”苏玉修笑道,“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来向姐姐讨个主意。”
“你有什么事管直说就是。”苏玉妍正色道,“因为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没顾得上你和父亲,心里正愧疚不安,你若有事不跟我说,我又怎么放心得下?”
“我……”苏玉修犹豫了一下,遂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姐姐,林夫人前些天到家里拜访,想年前将女儿嫁过来。”
苏玉妍微怔,旋即笑道,“好哇,这是好事!”虽然苏玉修年纪不大,但古人大多这个年纪就已经成婚,苏玉修也算是事业有成,父亲苏慎身子又不硬朗,若为他添个孙子,只怕会给沉闷家里带来不可预知欢乐,倒不如让苏玉修早点成亲好。
“姐姐也这么说?”苏玉修脸上露出一丝红晕,“我本还想再等两年……”
“还等什么呢?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苏玉妍笑道,“再说了,父亲成天家,身边也没个可以说话人,若添了孙子,就有了消磨时光事情,没准能让把他老人家忧郁脾性治好呢……这可是一举两得好事,又何乐而不为?”
“原是父亲让我来征询姐姐意见。”苏玉修笑道。“既然姐姐这么说,那一切……就信姐姐所言吧!”
正说着,就听双珠进来说,“……太医来了。”
苏玉修有些愕然,还以为是姐姐病了,当下便道,“姐姐怎么了?”
“我没事。”苏玉妍笑道,“是碧波苑里宋二姐病了。”
苏玉修便想起被皇帝赐给沈珂宋氏姐妹来,因是别人家家事,即便是苏玉妍是他姐姐,他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便提出告辞。
苏玉妍想着父亲一人家,便也没有强留,便亲自送他出了二门,这才折回兰亭居,想了想,还是往碧波苑而去。
碧波苑里小丫头们听说二姨娘染上了风寒,个个都噤若寒蝉似退避三舍,苏玉妍领着双珠柳红过去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竟听不到半点人声。
进了正门,才看见大丫头秋芳迎了上来,陪笑说道,“少夫人您可来了……方才我们二姨娘睡得昏昏沉沉,梦里都念叨着您名字呢!”
双珠旁,只听得嘴角一撇,心里暗道,怕是梦里都念叨着咱们爷名字吧!
苏玉妍仿佛没有听见秋芳话,只径直往里走去。
秋芳本意是向少夫人讨好,却见她并不理会自己,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却又不敢得罪,忙陪着笑脸跟上来,一边走,一边为她解释道,“奴婢方才一直二门上等着太医,见婆子领了太医过来,便请太医直接到碧波苑来了,还请少夫人别见怪奴婢自作主张才好……”
“若是别事,自当问过少夫人。”双珠扭头看了看苏玉妍,见她眉头微颦,便代她教训秋芳,“这回因是二姨娘生病,她身边少不得侍候人,少夫人就免了你责罚,但这样过失,下回就不能再犯了。”
秋芳连忙鸡啄米似地点头,“谢少夫人宽恕,奴婢决不敢再犯。”
说话间,已到了卧房。
那太医正躬着身子替宋清雪问脉,眼见沈少夫人大步进来,忙直起腰来,欲要见礼,苏玉妍眼见这位太医眼生得紧,便移开身子避过,笑道,“……不知医正怎么称呼?我家姨娘病得怎样?”
那太医只匆匆瞥了沈少夫人一眼,但见她妆容淡雅,衣着华丽,浑身上下透着高贵令人不可逼视清艳,当下便微垂眼睑,朗声说道,“下官欧阳凌,是入院医正……贵府姨娘现正发烧,看样子是误了佳诊治时机……”:>_<:
187、圈套(上)
此言一出,苏玉妍不禁敛去脸上微笑,沉声说道,“欧阳先生此话怎讲?”听这欧阳凌话中之意,分明是指责她有意拖延而致使病人病情加重。
欧阳凌不敢抬头看她,却依旧朗声说道,“贵府姨娘好像是染上了风寒,若是一般风寒,初发时不过有鼻塞或流涕之症状,但贵府这位姨娘身上却时冷时热,倒像已经有几日光景了……”
原来如此!苏玉妍想着秋芳刚才表现,不由得朝她看了一眼,秋芳感觉到少夫人犀利目光,当即垂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苏玉妍收回眸光,不见宋清霜,心里微动,便上前两步弯下腰去看躲床上一动不动宋清雪。
宋清雪依然昏睡未醒,两颊红得就像燃烧晚霞,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苏玉妍只看了一眼,就直起腰来,向秋芳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侍候?二姨娘都病成这样了,你们怎么才请太医来?大姨娘呢,怎么连人影都不见?”
秋芳鲜少看见少夫人如此声色俱厉,不由得惶恐地垂下头去,一迭声地说道,“禀少夫人……奴婢们也不知道二姨娘是什么病……大姨娘昨夜守着二姨娘,一夜未眠,实熬不住,便回去歇一会儿,说是半个时辰后就起来……”
不等苏玉妍询问,欧阳凌便道,“贵府大姨娘,方才下官过来时候,她还床边守着,是下官看她脸色苍白,想是熬夜着了凉,怕她也会跟二姨娘一样染上风寒,这才让她回屋歇息……”
“既是这样,还请先生回头也给我们大姨娘请个脉才好。”苏玉妍心里微微一动。随即收去脸上怒色,还朝欧阳凌福了福。
欧阳凌忙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沈少夫人不必客气。”
“请问先生,二姨娘病……”苏玉妍又道。
“虽然贻误了佳诊治时机,若是好生用药,倒也没有大碍。”欧阳凌说道,“不过,只怕要休养月余才能恢复了。”
苏玉妍虽然觉得自己有掉入了别人设好陷井尴尬。却也还是彬彬有礼地向欧阳凌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先生多多费心了。”
欧阳凌虽然觉得病人病情好像是被拖延成目前这样子。但见沈少夫人如此真挚,一时倒对自己方才请脉有些怀疑,就点点头道,“即便没有沈少夫人吩咐,下官也一定会力而为……待下官为贵府大姨娘问过脉。再一起开方子吧!”
苏玉妍遂又道谢,接着命双珠领欧阳凌去给宋清霜问脉。
少时欧阳凌返来,苏玉妍便问起请脉情况,听说并无大碍,遂放下心来,予以双诊金相谢。并亲自送他出碧波苑。
等她再返回碧波苑时,就见宋清霜云鬂歪斜睡眼惺松地大丫头秋芬搀扶下过来,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看她过来,忙上前给她见礼。
苏玉妍眸光飞地从宋清霜脸上扫过,遂亲自搀住她胳膊,温言说道,“你有病身。就不必多礼了……”等宋清霜直起腰来,这才问道。“你跟清雪日日一起,怎么连她病得这么厉害都不知道?方才连太医都说贻误了佳诊治时机,这可要让她多吃些日子苦药了。”
宋清霜微垂眼眸,低声说道,“我虽日日跟妹妹一起,但她心事却一点也不肯透露给我……就算我守她身边,也是无济于事。”
宋清雪有什么心事,竟然会导致她突然生出如此严重风寒?苏玉妍心里微忖,随即盯着宋清霜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说,清雪是因为有心事而郁郁寡欢致身体生病?”宋清霜若真是这个意思,这话可就有些听头了。
“昨天夜里,秋芳说清雪夜里说梦话,喊一个人名字,惊得她睡不着,便过去叫我,等我过来,才发现她竟病得这么重了,全身跟火烧似,连我都认不太清了,只小声叫着一个名字,我守床边听得真切,想着我们姐妹自小丧母,跟着父亲长大,因为是女儿而得不到他疼爱,出阁以后又是这般境况,只觉得万分难过,也跟着痛哭了一场……”宋清霜依旧微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情绪,不过她微微颤抖肩膀,却透露了她内心激动。
“想是清雪思母过甚,才会致忧思成疾吧?”苏玉妍道只道宋清雪夜里呼唤名字是她母亲,想了想,便道,“要实想得厉害,不如趁着天气还未变冷,你们就回一趟保看看吧!”
“少夫人……”宋清霜慢慢抬起头来,眼里蓄满了泪水,眼眶红肿得厉害,再加上她忧伤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少夫人,多谢您好意了……只是,只是……”她眸光扫到秋芳从院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便有意提高声音,“只是,清雪整夜呼喊名字,并不是我们娘亲。”
“哦?”苏玉妍这时已经隐隐猜出什么,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原因,微微一忖,便道,“不是你们娘亲,又会是谁?”
“是爷!”宋清霜看见沈珂大步走来,遂又微垂眼睑,不过声音竟比先前清朗了许多,“清雪整夜呼喊着,都是爷名字!”
沈珂正欲出声叫苏玉妍,听到宋清霜这话,脚下不由得微微一滞。
苏玉妍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看去,就见沈珂正怔怔地看向宋清霜,脑中顿时清明一片,遂向沈珂笑道,“爷来得正好,清雪妹妹病了!”
沈珂刚从外头回来,二门上就被秋芳拦住,说是碧波苑宋二姨娘病得严重,已经请了太医来看,少夫人还未离开,请他务必过去看一看。他本不想过来,但听说苏玉妍也,便随着秋芳过来了,哪知一进门,便听见了宋清霜说这番话。他觉得尴尬同时,也觉得有些别扭,便上前两步,向苏玉妍道,“都日暮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说罢便解开自己披风给她披上,这才向宋清霜询问宋清雪病情,“……太医怎么说?”
不待宋清霜答话,苏玉妍就接了话头,正色说道,“方才太医已经看过了,说只要好生调养,并没有大碍。”此时此必,宋清霜意图她总算看明白,根本就是想借着她妹妹病来换来沈珂怜悯和疼惜,怪不得她迟不说早不说,偏偏就沈珂进来时说出这番话,声音还那么大,若说她不是刻意,鬼都不信。
沈珂就点点头,遂向苏玉妍道,“我进去看一眼……”
就算宋氏姐妹只是沈珂名义上妾室,他进去看看,也是应该。苏玉妍不仅不会阻拦,还要亲自陪他进去,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麻烦”。当下,她便挽上沈珂胳膊说道,“我陪爷进去。”
宋清霜本待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一遍,不想竟被苏玉妍抢了话头,又见沈珂对苏玉妍关心倍至样子,即便当着众人,也毫不掩饰他眼里爱意,只觉心里妒火熊熊燃烧得旺盛,但又苦于没有单独跟沈珂诉说机会,只能将火气强自压下,露出一副委屈模样,怏怏地跟他们身后。
小丫头已经把太医开方子抓了药来,正廊下烧着炭火煎熬,远远就能闻到淡淡药香。苏玉妍秀眉微皱,正欲张口,就听沈珂扭头跟那个小丫头说道,“平日里熬药都是外头,别让病人闻到药香,你们怎么竟把药罐子搬进院子来了?赶紧移出去。”
那小丫头本就是得了宋清霜授意,故意廊下熬药,听见沈珂责备,只吓得忙不迭地点头,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药罐子,一溜烟地往外而去。
宋清霜看得心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丫头提着药罐子出了院门。
沈珂脚步刚跨进卧房,就好像掐着时间似,宋清雪紧闭双眸就开始微微转动,待到沈珂床前停下,还未开口询问守床边小丫头,她眼睛就慢慢睁开了,看见沈珂略显关切目光,只觉心里涌上一阵甜意,眼泪顿时扑簌簌直往下落,苍白嘴唇轻轻嗫嚅了几下,终于吐出一个字来,“……爷……”说罢,还想要挣扎着起身,苏玉妍忙上前按住她。
其实,宋清雪这副可怜兮兮模样,倒也不全是装。到沈家这么久,沈珂就只她们出嫁当天来过一次,跟她们也不过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了。今天之所以特意来看她,自然是因为她病了。所以,宋清雪看来,她这场病,病得有代价。
但宋清雪这副娇怯模样,看宋清霜眼里,就觉得有些硌眼了,不由得心里暗暗责怪妹妹做作。
苏玉妍见宋清雪一动不动地躺床上,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便知她是真病得厉害,眼见她眼里又落下泪来,设身处地想一想,也不由得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但凡是个女人,谁又甘心一辈子得不到丈夫亲近?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_<: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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