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将成名号冷面
看着杀气腾腾的刘枫,众人皆是噤若寒蝉,盯着崔浑在一旁笔走龙蛇的书写着檄文。似乎被檄文内容所感染,崔浑的四周似乎也是杀气弥漫。
片刻之后,崔浑弃笔抬头:“幸不辱命,某著述文章二十余年,皆不及今日之畅快淋漓。某愿自此封笔投身军旅,为公子效命疆场,愿主公成全!”
刘枫通篇一览后,大喜道:“好文笔!好书法!昔日定远侯投笔从戎,在万里之外成就不世之伟业。今朝孟才兄手书杀胡令后封笔投军,亦是不遑多让。来人,安排工匠将此手书刻板印刷传檄天下!”
“谢主公成全属下扬名天下!异日军旅定不负今日提携之恩。”崔浑深施一礼,双眼含泪,一时激动无比。开玩笑,这一个字都不改的杀胡令,虽说是公子的创意,但是自己这个执笔人绝对可以借此天下闻名。
“呵呵,孟才休得多礼。不过你投身军旅一事尚需要令尊首肯,目前我等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平叛?”
“公子万万不可——”祖逖气喘吁吁的快步跑进来叫道。原来胡翔在得知刘枫准备传檄杀胡令之后,自知无法劝阻立刻悄悄派人去请祖逖前来。
“先生来的正好,想必已经知道蛮人叛乱的消息,稍后我等一起研究一下。”刘枫立刻起身客气地说道。
“区区蛮人暴乱,疥癣之疾也。子谅先生(卢谌)以守备军为骨干,从各屯田处抽调青壮,凑齐近五万大军就地防御,仅会无县城就聚集军卒两万,其余各郡县兵力俱在五七千左右,定然高枕无忧矣。第一军第一旅正在霍承嗣的带领下,以部为单位从各方向会无合围,我等坐等捷报即可。敢请公子暂时压下无名之火,若杀胡令一出,不但南中一带蛮人将再度反叛,北方戎狄亦将视我等如寇仇也!”
“先生多虑矣。戎狄,禽兽也,畏威尔不怀德。先生请想,南中群蛮为何屡屡反叛?我等虽一贯倡导汉蛮平等,然日常生活中蛮人却借口语言不通、风俗迥异等原因,依仗武力屡屡欺行霸市。如今之事,诸蛮明知过错在己,却勾连反叛意图威压我等。若是我等退却,不但会失去汉民及归化蛮人之心,更是助涨生蛮嚣张气焰,为异日埋祸。学生闻得:不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万世。更何况此事曲不在我,只需将杀胡令和前因后果共同传檄晓谕众人即可。”
祖逖闻言,略微沉思后说道:“公子此言虽说有理,然生蛮世居深山老林之中,即使此役获胜,亦难以斩草除根。因此不一大开杀戒,莫如以安抚为主,剿抚并举,为将来教化生蛮做准备。望三思之。”
“此事易尔,日前景略曾有书信前来,无当飞军已征召万余,编练经年。不但武艺精熟,更兼之登山穿林如履平地。在野外拉练之时,已经初步将生蛮聚居之处摸清。我意大军不必急于平叛,待无当飞军行釜底抽薪之策后,再一举剿灭之。”
“另外,此战不接受投诚,老弱伤残之人一律斩杀,育龄妇人就地安置给在籍之民,退役军人和郡兵优先;孺子交有司统一抚养教育,成人后视情形确定行止;青壮一律送去从事开矿修路等劳役,十年之后再行确定行止。”
“战役总指挥为士稚先生,某家率近卫军前往会无。请云龙先生坐镇后方,总管粮草后勤之事。”
一番杀气腾腾的言语之后,堂上众人无不懔然受命。虽说众人对于这个好战的主公有些腹诽,但是看到祖逖等元老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只能将劝谏之言融化在腹中,按照安排去各行其是。
南中之地自古以来民风彪悍,特别是那些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的生蛮,历来不服地方官府管教,终年游弋在山中。不但个个练就了一身猿猴般的本领,而且对于这里的瘴气毒泉具有先天的免疫。
王猛带着孟游孟弋和数百精兵到达后自然是准备大干一场。不过,在当地汉化蛮人中招募到数千精壮之后,霍彪、崔悦便携手前来强力劝阻不得大肆招兵,甚至不惜以断绝给养来威胁。
万般无奈的王猛只能将眼光投向附近的生蛮,还得说这书生狠起来一点都不差于强盗,在营帐中憋了几天之后的王猛想出了一个绝户之计。
到了收获的时候,王猛等人将无当飞军、郡兵、在籍汉民全部纠结在一起,几日之内就将生蛮种植的粮食一扫而空。愤怒无比的生蛮意欲下山殴斗之时,却又遭到身穿蛮人服饰的无当飞军迎头痛击。
在这些走投无路的生蛮部落中,一个“小道消息”却如同发酵一般的传开:家中只要有一人经过筛选加入无当飞军,家人不但可以下山入籍分得田地和居住之所,还可以免费得到维持数月生活的粮食。特别是在个别敢于“吃螃蟹”的青壮成功入选之后,许多蛮人都扶老携幼乘夜下山。
猝不及防的霍彪等人虽说是忙的脚后跟打屁股,但是也开心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在籍人口的增加也算是很大的政绩了。更何况组建无当飞军原本就是公子的决策,这种跟在后面捡桃子的好事自然是要鼎力支持。
不过这个时候的王猛对于蛮人的安置基本上已经是不管不问了,一门心思的放在练兵当中。这些蛮人个个身强体壮,但绝对不是好的兵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些家伙素来喜欢各行其是,单单一个立正稍息就训练了三天,现场杖罚数百人才勉强算是能看了。数月之后,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飞军已经初步成型。
接到刘枫传令的王猛,站在点军台看着一个个身披铁甲、腰悬长刀、背负弓弩的精壮蛮人,心中自然是踌躇满志。暗想:如今陆尚在交州可以说是风生水起,如今天赐良机,自当该我王景略亮剑之时。
“狼山生蛮不识天时,妄图与我等天兵作对,实乃取死之道也。今公子将令,彻底剿灭参与叛乱的生蛮。第一旅各部校尉听令,以部为单位,在斥候的带领下按既定路线入山作战。各部分进合计,在减员至千人以下自行返回郡县修整。随后出发的第二、第三旅跟进剿匪。”
“此战不接受投诚,老弱伤残之人一律斩杀。妇人及缴获财务将在战后统一安置,立功者优先选择;幼童将交有司管理。胆敢在战斗过程中奸淫妇人、私藏缴获者,杀无赦!”
将令一出,台下欢声一片。不过在号称“冷面神”的统领面前,这些蛮人军士依旧保持整齐的阵型,和其他散漫的蛮人部队截然不同。
第九十七章 釜底抽薪自生乱
这是一个群山环抱的谷地,南北长约十里,东西不到三里,一条河流从西北流入在东南流出。从河岸边粗放的耕作痕迹可以看出这里是一个生蛮定居点。
河流的入口和出口就是进出山谷的通道,在通道两侧除了密林乱石之外几乎看不到人类生存的痕迹。不过对于这些常年生活在山中的蛮人斥候来说,那些细微不可察觉的痕迹就足以暴露了。
王猛站在入口附近的高山上看着下面的平原对身边的校尉李纳说道:“根据斥候探报,除去千余青壮外出之外,此处蛮人尚五千有余,不知李校尉如何行事可将其全歼?”李纳是汉化蛮人中入伍较早的一批,在历次战斗中表现突出,积累功勋提拔到校尉。
“全歼?”李纳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我等不过千二百余,焉能全歼之?”
“你个獦獠也知兵法乎?”王猛调笑道。或许是大家在一起摸爬滚打时间久了,几乎没有了汉蛮的概念,即使是用獦獠这样污蔑性的词汇调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等手下训练精熟,即使不能以一当百,聚歼如此不经训练之人又有何难?更何况此处天然之困地,我等只需把住两个出口,这些生蛮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将军高见!属下不是如果害怕伤亡太大的话,就得退兵休整吗?”李纳陪着笑脸说道。这些汉化程度较深的蛮人除了长相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
四更时分,随着王猛一声令下,李纳带着一千军士打着火把鼓噪前行。
“不好,乌山部族来了,赶紧吹号迎敌!”守门的蛮族士兵发现李纳一众人马之后,立刻大声呼叫起来,紧接着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彻营地。这些守门的士兵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会是汉人的部队,误将他们当作是和自己部族一直有嫌隙的乌山部族了。
正在睡梦当中青壮纷纷拿起武器冲了出来,其余老幼妇孺也是手持各种工具走出房屋聚集在一起。
看着营地里乱糟糟聚在一起的人群,李纳大喊:“准备射击!”
“嗖嗖嗖嗖...”连绵的箭矢不停的收割着蛮人的性命。这些无当飞军的军士中大概有十分之一配备了连弩,其余也配备了专用的制式弓箭,比起这些蛮人的弓箭来说,射程和杀伤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快躲开!这些不是乌山部族的人,一定是汉人的郡兵部队!”蛮人首领倒也是清醒,开玩笑,如果乌山部族有这样的强弓硬弩的话,自己这个小部落不知道被灭了几回了。
不过,这个首领的话还是晚了很多,密如飞蝗的羽箭至少有三千支落在了人群当中,一时间惨叫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我等愿降!”那首领立刻双膝跪倒,双手将长刀高高举过头顶。其他蛮人也是有样学样的跪倒一片。这些生蛮素来都知道汉人将领的那个“操行”,只要投降就万事大吉,杀降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全军听令,杀!”李纳原滋原味的下达了王猛的将令。千余精锐纷纷收起弓弩,挥舞着兵刃开始了残杀和掠夺。那头领正准备怒怼一下这个不讲规矩的汉人时,直接就被利刃砍去了头颅。
突如其来的战斗在突如其来中结束!
“报将军,此战无死亡,轻伤五十,重伤五人,俘虏生蛮三千二百,财帛粮草无数。”
“嗯,很好”,王猛点点头道:“从俘虏众挑选二百精壮分配到伍什当中,从军中抽调一百五十人和受伤士兵一起押送俘虏和粮草到县府军营中修整!”
“诺!”李纳领命。
“其余人等,立刻原地修整,今日午时动身,随我前去下一个部落。”
相同的一幕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几乎一模一样的演绎着。令王猛料想不到的是,这些校尉、偏将甚至是司马、什长都采取一样的手段擅自扩大着兵源。他亲自带领的这一支人马还算是罢了,其余各支人马在原有基础上扩大了一倍有余。好在这些生蛮士兵几乎没有宗族、派别的概念,而且各部落之间都或多或少有着不同程度的恩怨情仇,临阵倒戈之类的事情不但不会发生,而且为了今后更好的生存,这些新加入的蛮人士兵还会倍加努力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一个多月之后,损失了数百人的无当飞军回到朱提修整。这些蛮兵一个个精神百倍,想来也应该如此,征战月余,不但军力达到两万多人,更有着十余万百姓和数不清的缴获。一番论功行赏下来,几乎每个人都成了一个“小富户”。
此时的会无县城外,朱提狼山蛮头摩能坐在大帐之中,看着左右各位蛮人洞主渠帅说道:“如今消息已经得到确认,汉军一反常态,拒绝所有人的投降,强力将我等部落清剿一空,想来汉人首领必定存有斩草除根之念。以某家之见,回去也是等死,我等一路杀人无数,定然不会有逃脱之机。为今之计,不如我等整合为一股势力,并力攻取会无,杀光男子,将妇人财货平均分配,然后遁入凉山”。
“狼山蛮主这是要将我等吞并的意思吗?更何况凉山群蛮岂是易于之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大家定睛一看,此人乃青龙洞主曲英。虽说金蛇洞的实力在二十多个部族当中属于中等偏下的存在,这次会盟也仅仅带来数千青壮,但是金蛇洞众人都善于训练毒蛇,攻击诡异,令众人不敢小视。这曲英更是阴险狡诈,素有蛮人智者的称谓。
“我爹爹也是为大家将来的生存考虑,你既然知道凉山蛮凶悍无匹,我等若不联合行事,丧命就在眼前。素闻尔有智者之称,如今为何行此不智之举。若是再敢大放厥词,还请试试某家之刀锋!区区数千人马在我十余万大军当中与蝼蚁何异?”狼山蛮少主摩珂拿跳起来嚷道。
“小畜生焉敢无礼!若不是尔等故意惹事,又刻意欺骗我等,焉有今日之祸!坚城在前,月余不得寸进,偏偏各族后方又惨遭灭门之祸,如今我等前进不得,后退无处。尔父子却生吞并之念,岂不令我等心寒?”曲英话音一落,便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大帐。
“是,我等皆是因为蛮主传檄而仗义前来。如不能履行出兵前的承诺,我等散伙也就罢了。某家万余儿郎亦非任人宰割之辈!”素来和曲英交好的银狼蛮渠帅啸月跳起来嚷了一句,跟着离开了。
军帐之中争吵不断,军营之内也是士气低落,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刘枫、霍承嗣分别带领一旅近卫军和第一野战军第一旅,分别埋伏在县城东西两侧的密林中,和县城中卢谌的两万郡兵形成一个“品”字形,将蛮兵隐隐的包围在垓心。
第九十八章 贻祸北上冷眼观
看到蛮人营地中一片大乱,刘枫等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举起令旗,三千骑兵如同三支箭头一样冲向蛮军大营,其余数万步兵也是鼓噪上前。
在那个时候作战,金鼓之声是最为有效的指挥手段。即使是这些生蛮在听到四下里如同雷鸣般的战鼓,也知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个拿起兵刃,叫嚷着悍不畏死的对着骑兵队伍冲过去。
有人说,一名武林高手可以轻松击败一名精锐士兵,但十名精锐士兵可以轻松斩杀十名武林高手,至于说象阿青那样一对二千士兵的战绩也只能算是说故事吧。这些生蛮也是如此,一个个好勇斗狠,骨子里就带着一种血勇。或许是在艰苦条件下自然选择的结果吧,能够在深山老林中活到成年的男子没有一个不是嗜血之辈。
但是这些生蛮士卒根本就没有想到来者并非寻常郡兵,而是经过百里挑一后常年训练的精锐,在甫一接触之后,就付出血的代价。在快速奔跑当中的马队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阵型,一排排雪亮的马刀如同死神镰刀一样收割着来犯之人的头颅。三支骑兵如同滚汤泼雪一般向着营地中央的大帐冲去。
“不要乱,原地列阵!迎敌!”摩珂拿带着几名亲兵四处奔走呼号着。但是已经阵脚大乱的蛮兵根本就不在意,依旧象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在摩珂拿亲自斩杀几名蛮兵之后,反而激起了其余蛮兵的血勇。此时的营地中骑兵四处冲杀之外,内讧的蛮兵比比皆是,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
作为冲杀箭头的霍承嗣在万军从中发现衣着鲜亮、被几个亲兵簇拥的摩珂拿,心中大喜,直接纵马而来,长枪到处,血花飞溅,摩珂拿猝不及防被戳了个投命窟窿,可怜这蛮族小王子,为了一时意气之争,化为南柯一梦。被丧子之痛激怒的摩能气急败坏的冲向霍承嗣,未曾想陈安从斜刺里冲出,直接将其调在马槊之上。乐极开怀的陈安高声喊道:“蛮头已经授首,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此时卢谌已经指挥会无县郡兵排好阵势缓缓向着蛮兵迎敌威压而来。按照刘枫等人的最初计划,就是要将这十余万蛮人尽数赶向北方,祸乱蜀中。毕竟三支部队加在一起也不过三万有余,想要杀尽这十余万蛮人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与其如此,不如将北方逃生通道让开,逼蛮人北上入蜀与流民争锋。
看了看三面合围的阵型,曲英心道:这是逼我等北上的阳谋,明知是坑,也不得不跳。当下便叫来几名亲卫:“尔等速速前往凉山各部,向话事人说明我等丝毫没有图谋凉山之意,计划北上乐安,邀请他们共同参与劫掠蜀中。即使他们不愿参与,请放开道路,我等回归之时必有重谢。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说出大本营已经遭到剿灭的消息,切记切记!”
看着亲卫远去的身影,曲英对身边的啸月说道:“赶紧传令晓谕亲近部落的众儿郎,速速向凉山方向撤退,至于狼山蛮就让他们为我们断后吧。”
曲英紧接着长叹一声说道:“此番北上,不知我能是否有名再次回归南中,时也命也。”
“报!此战我军亡五百,伤五千。斩杀蛮人五千,俘三万,败退北方七万余。”端坐在会无县府的刘枫听到战报微微一愣,皱着眉头问道:“我军携百胜之师,为何伤亡数字如此之大?”
看了看有些呆萌的传令兵,卢谌暗道:公子难道不知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的道理吗?如此战绩可谓大胜,何来此问。跟随刘枫时间较长的陈安说道:“公子不必如此,伤亡人数中大多时郡兵和临时征召的屯田军卒,近卫军无阵亡、受伤亦不足百人,野战军阵亡数十人、受伤三五百。”
刘枫点头道:“令这些未经训练、久疏战阵之人上场厮杀,实乃我等之过也。还请卢先生速速安排人手处置好伤亡人员,不能亏待了这些有功之人。稍后某家将与霍将军兵合一处尾随败军北上。”
卢谌拱手道:“公子仁义,此乃某之职责所在,定然不孚公子之望。”
在刘枫等人一路尾随护送之下,曲英带着七万蛮人有惊无险北上凉山。最不可思议的是,曲英居然游说成功凉山群蛮,重新聚集起二十余万蛮人浩浩荡荡的向乐安进发。
看着蛮人浩浩荡荡的队伍,刘枫等人也是不敢继续追击,不是还有蚁多咬死象的说法嘛。在就在大军转道朱提准备回归宜宾之时,王猛却突然出现在近卫军驻扎的坝子中。看着面带风尘、却神采奕奕的王猛,刘枫惊喜的叫道:“景略,你如何在这里?如今气质大变,想来这一年也是吃苦受累不少。”
“谢公子牵挂!属下在首领剿灭狼山诸蛮之后,闻听公子欲贻祸北上,故而安排细作潜入凉山说服诸蛮和狼山诸蛮共同北上。如今,某携修整完毕的两万无当飞军星夜兼程赶到此处,特来请令再施釜底抽薪之计。
“噢?原来凉山诸蛮北上的背后是景略的谋划,实乃运筹第一功也。如今近卫军、野战军尚有一万之众,我等不如合兵一处再战凉山。”听到还会有一场大战,刘枫也是兴奋不已。
王猛摇头制止道:“公子不必如此。如今江阳以东的巴郡、巴东、巴西、永安等郡皆再我等制下,再加上南州、交州以及祖约占据的江陵,可谓羽翼初成、兵强马壮。但是我等至今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号,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以属下之意,公子应该马上带兵返回宜宾,进位称王!”
“这——”刘枫迟疑道:“当初我等在红叶山庄曾言当韬光养晦缓步称王,如今景略为何提出此意?”
“此一时彼一时耳,红叶山庄众人皆是跟随公子于微末之见,自是唯公子马首是瞻。如今各路英豪齐聚,若不能封侯拜将,如何能收拢众人之心?望公子三思之。”
“此言有理,某家明日就带兵返回宜宾,与士稚、云龙先生商议此事。凉山一役就交予景略全权负责。”刘枫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第九十九章 黄袍加身王称汉
且说刘枫返回宜宾,与祖逖等人仔细商议之后,号令众人在议事厅议事。
祖逖率先出班,道:“主公乃帝室之胄,仁义著称天下,今抚三州十郡之地,拥兵数万,当应天顺人,即皇帝位,已续炎汉大统。如此则名正言顺,号令天下。事不宜迟,敢请择日登基!”
刘枫佯装大惊:“先生此言差矣!枫虽为前朝帝胄,然汉室颓丧多年,谋实乃普通庶民也。若行此事,无异于反叛也。”
崔悦出班说道:“非也,如今戎狄四起,窃据中原,司马南渡,偏安一隅。我等舍生忘死远涉山水而来,一是欲追随公子挽狂澜于即到、救庶民于水火,二来为攀龙附凤,建立功名,以封妻荫子。如公子执意不肯就位,恐伤众人之心也。”说罢掩面而泣。
刘枫暗想:这不是原本就说好地走走形式呗,这怎么演的跟真的一样,莫非还要给他个金马影帝啥的?想归想,他还是依旧摇头执意不肯,原定的三请三让的程序还是要有的。
祖逖说道:“既然公子不肯南面称尊,不如改宜宾为汉阳,公子就任汉阳王如何?”这自然也是提前安排的,按照刘枫的意思直接称号汉王就OK了,不过祖逖等人力劝不可自称一字王,以免失天下人望。故而自称汉阳王。
“妄自称王,亦为不妥也。”
陈安跳起来叫道:“尔等婆婆妈妈,能成甚事?想那刘渊不过匈奴杂种,尚伪称汉室之后,南面称尊。公子原本就是汉室宗亲,称帝有何不可?非要搞个劳什子汉阳王?”
刘枫假意叱道:“不许多言,且站在一旁!”
众人一番苦劝,刘枫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下来。
晋建兴元年秋,筑坛于三江口。刘枫登坛,受文武拜贺,自号汉阳王,改元初平,传檄天下。封崔悦为太傅,胡翔为尚书令,祖逖为军师将军,总理军政事务。近卫军扩编成一军三旅,陈安为中领军,号虎威将军;野战军更名红叶军,整编为四个军。第一军总司令张英,封号平北将军,驻巴郡;第二军总司令罗广,封号平西将军,驻犍为;第三军总司令霍承嗣,封号平南将军,驻云南;第四军总司令祖约,封号平东将军,驻江陵。陆尚为西南路军政大都督,关雄为第一远征军总司令,封号征南将军;王猛为西北路大都督,姜平为第二远征军总司令,封号征西将军。其余众人一一按功勋分封不提。
此时的中原乱象频仍。永嘉五年,刘曜同石勒、王弥攻陷洛阳,烧毁洛阳坊市,杀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蜀汉宗族也在此役中尽数被杀。建元二年,刘曜攻破长安,愍帝出降。此后,匈奴汉国内乱,无暇难顾。建兴五年,司马睿在王导、王敦等大族拥立下登基称帝,定都建邺,年号建武,开启了“王与马共天下”的偏安局面。
刘枫自号汉阳王、祖约陶侃改旗易帜的消息传到建邺之后,朝堂一片大乱。王敦大怒道:“区区前朝遗民焉敢自立称王乎?敢请陛下准许某家率领十万精兵前去征讨!”
“处仲暂息雷霆之怒,听某一言。”一位文士一抖袍袖出班言道。众人定睛一看,此人乃丞相王导,大将军王敦之堂兄也。
“陛下,如今匈奴汉国虽因内乱而称藩与我朝,然四方戎狄尽皆跃跃欲试,不可不防也。刘枫小儿窃据西南弹丸之地,大军到处必会奏凯而还,然益州险塞,粮饷供给不易。若是此战旷日持久,南面空耗国力,为北方戎狄所乘也。况刘枫小儿曾广发《杀胡令》,与戎狄必水火不容,不如以高官厚禄笼络之,令其节制北上关陇,为我前驱也。”
王导一番论调在朝堂中引起一片哗然。“不可!岂能有先朝伪逆位列朝堂!”
“丞相之言老成谋国,实乃上策也。尔等腐儒焉能以清谈之词误国家大事!虽说匈奴就藩我朝,然永嘉之恨就此了解乎?匈奴亡我之心就此熄灭乎?并州刘琨等君尚在戎狄围困中苦苦求存,我等就此放弃乎?”站在朝堂末位的一为少年出班戟指怒斥众臣。
众人循声望去,此乃王氏之后期之秀王逸少也。这个王逸少虽说年仅十八岁,但是文采风流,一个“东床坦腹”的典故就足以让这个少年名扬士林,更不要说还有王家和晞家的背书。故而即使位列朝班之末,也是颐气指使。
老臣王承哂道:“吾等久居宦海,岂是尔小子可以揣测乎?所谓姬汉旧邦、无取异类,霜露所均、不育杂种,区区戎狄之辈久居中原必生乱象,届时我等视天时而北伐,则一战可定。纵南北对峙,我等世家亦可绵延万年。然彼刘枫小子,伪称汉祚,诈以均田,天下流民尽皆西向,犹如婴儿之望父母矣。此乃世家之掘墓人也,焉能坐待其大?”王承和王导、王敦等人虽说都是“隔壁老王”级别的存在,但是分属晋阳王氏和祁县王氏,在朝堂之众也是存在隐隐作对的状态。
“王师错矣,大错矣。我等衣冠南渡之时,数十万庶民丧命于戎狄铁骑之下,情状何其凄惨?如今千万子民皆在戎狄暴虐统治之下,我等如若隔江望而不顾,天下之心将尽丧也。”
“逸少莫要如此咄咄逼人,王师亦是为国思虑。况祖约陶侃等人聚众江陵,南控荆湘,虎视南阳。一旦顺流而下,江夏、建邺均处于不利之占据,我等不可不虑也”。王敦在一旁说道。
“大将军不必忧虑。想那刘枫基业鼎定川蜀,位于四战之地的江陵与其无非鸡肋也。为今之计,莫如请陛下册封其为一字并肩王,令其交出襄阳、江陵、长沙、桂林一带,双方以汉水、湘江为界罢兵。令其北出关陇,我等乘机北伐。将来之天下不论晋汉,皆为种花之国。”
“如此甚好!不知小爱卿以为何人可以出使?”看到王导的首肯之后,坐在龙椅上的司马睿点头说道。
“小子不才,愿出使西川,定联盟之策!”王逸少慨然而答。
“准!令逸少为巡抚特使、假节,携圣旨不日出使江阳。册封刘枫为蜀王,节制益州、梁州、宁州军政事务。具体边界可临机而定,底线是要回江夏郡,最好还能要回南郡,如此我等方可高枕无忧矣。”
第一百章 祸患再起蜀中乱
建邺王室之事暂且不提。狼山曲英和凉山鹘突整合二十万蛮人一路烧杀抢掠,浩浩荡荡北上。消息传到乐安之后,李世连忙召集驻守内江的堂叔李骧前来商议军情。李流年少好学、弓马娴熟,东羌校尉何攀称赞其有贲育之勇。后避难益州后,曾参与讨伐益州刺史赵廞的叛乱,受任奋威将军、舞阳侯。李世乃李流之子,袭爵镇守乐安。
李骧赶到乐安之时,蛮兵已经距此不到百里之遥。看着手足无措的李世,李骧暗道:果真虎父犬子也,想我那兄长何其武勇,可这亲儿子却是如此无用。当下便说道:“世儿不必如此,乐安城中精兵三万,民夫十万有余,凭借坚城深池,数十万蛮兵必将钝兵于城下。只要这里坚守三月,到时这些蛮子即使想撤退也要看看我等答应不答应。”
“叔父救我!乐安城墙低矮,兵卒号称三万,实不足两万。面对数十万蛮人进攻,无异于螳臂挡车也。我意北撤汉嘉,待蛮人劫掠之后必将退去,我等再前来接受即可,何必在此与其血战!”李世哀告道。
“四哥英明一世,却生出你这样的废物点心。汉嘉居于平原,无险可守。若是蛮人继续北上,尔是否将再行撤往成都,欲使大成陛下(李雄)亲临战阵以却蛮人乎?既如此,尔可携亲卫数十名星夜出城前往成都和内江求求派兵支援,某在此镇守!”李骧大骂道。
“谢五叔,小侄立刻准备出城!”李世毫不在意叔叔的怒斥,立刻顺着话题将自己出城而逃的事情敲定下来。
“快滚!”
蛮兵行军的速度的确是磕惨很多,在内江一万五千援军赶到城中之后,二十万蛮兵才拖拉着数十里的队伍来到乐安城下。看着城外三五成群、杂乱无章的阵型,李骧长叹道:“若是我那三千精锐骑兵在此,定可一战挫敌锐气!可恨那小子手下竟无可用之兵。”
乐安城外,蛮军正在砍伐树木、制作简易攻城器械。第一队攻城的士卒已经列好队伍,凉山蛮鹘突咧着大嘴笑道:“这第一战就由我凉山蛮动手了,咱可实现说好,先登者可占据城内财帛的七成!”
曲英看了看一丈二三左右的城墙,笑道:“那是自然,先断不乱,我狼山蛮在此静等!”
“众儿郎,半个时辰之后进攻,先登者重赏锦帛一卷、女子十名!”
“杀,杀”,“杀,杀”随着一阵阵喊杀声,凉山蛮发起了第一轮攻击。好在李世属于一个比较怕死的主,就在去年还曾将城墙从原来的一丈加高了三尺由于,多多少少还是阻挡了蛮军的攻势。
李骧身披甲胄带着内江援军走向城头,看着那些腿肚子颤抖,几乎拿不起弓箭的乐安守军,大骂道:“尔等皆是本城士卒,如果让蛮兵攻破城池,家中妻儿焉有命在!还不速速拿起兵刃,更待何时!”
众士卒看着内江援军一个个龙精虎猛的砍杀着蚁俯而上的蛮兵,一个个也像打了鸡血一样,越杀越勇,一时间蛮兵损伤惨重,在付出数百条性命之后暂且退却下去。还没等众人休息,狼山蛮在曲英等人的号令下继续发起进攻。
如此循环往复四五轮之后,天色已经浅浅暗了下来。双方只得暂时罢兵,那时候夜战的可能是极其小的,至于是不是大多数人都患有夜盲症就不得而知的。穿越到此的刘枫却认为,之所以夜战较少,最大的可能是号令难以传达的原因。
站在城墙上的李骧得知在一下午的战斗中己方阵亡五百余人,斩杀蛮兵不足一千的时候,摇了摇头道:“乐安众兵疏于训练,相对血勇的蛮兵来说几乎完全处于劣势。看来此战胜负难料!”
说道这里,李骧转头对身边的次子李魁道:“老二,从明天开始你从乐安郡兵中挑选一万余,在民夫中甄选青壮五千人,作为预备队在城西集训数日,不得参与防守。并秘密派人给你大哥送信,让他在铁山一带埋伏接应,或许我等十余日之后将撤往内江。此事切记保密,不得外传,以免军心散乱。”
第二天,蛮兵像吃了春药一样,发起了疯狂的进攻。一个个嗷嗷叫的向城头冲去,对连绵的箭雨视而不见。守军虽说占据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但也架不住蛮兵的数量,城头一片岌岌可危的样子。很多次都是在李骧亲冒矢石带领亲兵东挡西杀之下才勉强守住城池不失。
这一天下来,守军也是死亡惨重,包括李骧在内都没有料到蛮军的攻势如此之猛。
“大人,今日我军阵亡千余人,轻重伤员三千。如今可用之兵不足两万。”
听到汇总上来的伤亡数据,李骧的眉头皱越发的紧了,暗自揣测道:这蛮兵居然有如此战力,看来明日必将还是一场血战,如此一来乐安难以坚持十日以上。在他的计划中,这十几万没有后援的蛮兵靠着在周边村镇劫掠根本就坚持不到十天以上,但要是像今天这般的伤亡,城中守军恐怕连五天都坚持不下去。按照传统的作战规律,一方士兵在伤亡三成以上还能继续进攻就无愧于铁军的称号。如今仅仅在一天的作战中守军伤亡就已经达到十分之一。幸亏这是守城,如果是夜战的话就很可能全军崩溃的。
在李骧郁闷的安排夜间防守的时候,在蛮兵大帐中却是哀鸿一片。原来信使传来线报:大小凉山遭到数万红叶军的围剿,率军之人正是冷面书生王猛。
凉山蛮主鹘突在众蛮人首领强烈要求下准备下令回兵救援的时候,曲英道:“鹘突蛮主且慢!当日狼山众蛮也是中了这个王猛的釜底抽薪之计,所有基业均毁于一旦。想来此次进攻凉山也是早有预谋,就算我等迅速赶回也在三五日之后,根本就达不到救援的目的。”
化名祝游的孟游望了一眼如同“神助攻”一般的曲英,说道:“曲英蛮主此言有理!那汉将既有冷面之名,想来各洞老幼定然被杀戮一空。我等如果星夜返回必将中其以逸待劳之计,到时手下十余万儿郎也会遭遇灭顶之灾。如此一来,我等不如一鼓作气攻下乐安后修整数日,视汉军行止再行定策。”
第九十章 兴建学堂计百年
这一日,刘枫象往常一样四处闲转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正在新建的小学校附近。目前正值农忙季节,正在干活的基本都是新近进入宜宾的流民。可能是司空见惯的原因吧,这些务工人员根本就不在意身边走过的卫队,依旧是自顾自的做着手中的活计。
刘枫看了看忙碌的众人,径直朝着食堂走起,本来的想法就是摆一摆亲民的做派吧。在走过工地的时候,几个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子跑过来,用一种艳羡的眼光看着衣甲整齐的卫队。刘枫见状,走上前去轻轻的抱起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女孩,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叶子,4岁了”。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抱起,小女孩并不觉得害怕,眼神天真好奇地看着刘枫。
“家里的大人呢?”
“都在那边。”
正在说话之间,几个闻声而来的流民飞一样过来跪在地上说道:“孩子们不懂事,冲撞贵人,尚乞见谅!”还有一个中年妇人连声说道:“叶子速速下来,莫要惊扰贵人。”这些流民都是经过无数困难之后才来到这个能够吃饱穿暖、不再受到乱兵滋扰的地方,自然是珍惜无比。对于刘枫这个有着数十名卫队保护的人物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
刘枫笑道:“大嫂勿怪,不妨事。请大家速速起身!”看到刘枫如此做派,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大家干活累不累?能吃饱饭吗?”
“一点都不累。再说了大家都是干苦力的出身,更何况这里还提供一日三餐呢。”
刘枫抱着小女孩,问道:“你呢?能吃饱吗?”
众人闻言大惊,连忙跪下来叩求道:“这些孩子并非白吃白喝,多少也能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我们愿意多干一些少吃一些,恳请贵人不要将这些孩子赶走!”
看着又跪在地上的众人,刘枫正要开口,只听得一个声音传来,“不知主公驾临,未曾远迎,敢请恕罪。学监陈集有礼了。”一听这话,刘枫就知道来者是后期加入的新人,因为只有这些后来加入的人才会称呼他为主公,以前那些跟随多年的老人几乎都称呼他为公子。
刘枫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在一旁拱手施礼。刘枫微微一愣,似乎有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便随意的问道:“尔乃此处学监?”
陈集道:“在下是数月之前投奔此处。因有些粗浅的文化,被胡先生赏识派遣到此处监管。公子在大胜返城时,曾有幸识得尊颜。”
“稍后烦请陪某家在此处转转。”刘枫对陈集说了一句后,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速速起身,适才是某家语焉不详。这些孩子不但是你们的希望,也是我们宜宾城的未来。他们不但现在可以在这里吃住,将来还要在这个新建的学堂中免费读书识字,就算不能当官为将,至少也能学到一技之长以傍身。”
刚刚起身的众人险些又一下跌倒,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的私学基本上被士族垄断,普通庶民根本就没有资格送孩子去读书,更不要说谋取一官半职了。听到刘枫这犹如天方夜谭的话语,众人一时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愣愣的望着刘枫众人缓步离开。
在刘枫走出数十步之后,“多谢主公!”的声音才从身后整齐的响起来。
“陈集,听见了吧,这就是庶民的心声。云龙先生既然有此安排,想来你也是胸有锦绣之人。等到学堂建成之后,能否留在此处?”
“谢公子青眼有加,不过在下才疏学浅,宁愿入校学习数年之后再为公子效力!”陈集谦虚的说道。
“此事容后——”刘枫话音未落,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陈集,你是何方人氏,如何到达此处?家中尚有何人?”
陈集也被刘枫的跳跃性思维惊了一下,缓缓的说道:“在下关西陇上人氏,在关陇大旱之后跟随同乡东出中原求生。后因中原战乱频仍,不得以转道荆襄。偶然间与祖奂等人相交,听闻公子之事迹,故而搠江而上而投奔来此。家中仅有兄长一人,如今兵荒马乱不知下落。”
“令兄长是否名叫陈安?”
“正是!主公如何知道?”陈集疑惑的抬头问道。
刘枫哈哈一笑,没有回答陈集的问话,转头对着一名亲随说道:“速去近卫军营,请虎威将军来此一叙!”言罢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随意的向前方走去,陈集只能带着满腹疑惑跟在后面。
一番随意的交流之后,陈集的才华已经得到尽情的展示。刘枫笑道:“果然是龙兄虎弟,这一文一武倒也是相得益彰!”
刘枫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将陈集击打的外焦里嫩。在呆萌半晌之后,才期期艾艾的说道:“莫非家兄也在公子麾下?”
“呵呵,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不料想口快秃噜出来了。你看,来人是不是你家兄长?”说着便手指着远处飞马而来的陈安。
“未知公子召唤某家何事?”陈安大老远的就扯着嗓门高声喊道。
“勉之,快来看看这是何人?”
“大哥!”陈集泣不成声的叫道。
“励之?真的是你?天可怜见我等兄弟尚有见面之日。”陈安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保重自己失散多年幼弟,而是转身向刘枫双膝跪倒:“谢公子厚恩。昔日某家无意中的一句话,未曾料想公子一直记挂心头。某和幼弟在此立誓:必为公子之大业万死,如违此誓,天人共戮!”
刘枫伸手搀扶,说道:“我等早已肝胆相照,勉之何必如此。更何况此事非是某家之功,实乃励之兄弟吉人天相,历经百死方才辗转到此。”
陈集在一旁说道:“主公不必过谦,若非红叶公子仁义之名播于江南,在下焉能万里来投?此乃天意让我等兄弟加入主公麾下,万乞收留!”
“哈哈,咱不在这自吹自擂不好吗?今日尔等兄弟相逢,当浮一大白,请二位且随我回返府中。”
第九十一章 诸葛学霸神机现
“公子你可是回来了,看看这是什么?”看见刘枫等人回府,已经在会客厅中等候许久的诸葛文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走了过来。诸葛文在来到宜宾之后拒绝了任何职务,一门心思的躲在工院中,整日里和各色工匠混在一起。也就是在刘枫回到宜宾之后,两人也只是偶然的见上一面,话题大多以研究为主,毕竟刘枫这个来自后世的理工狗、键盘侠才能够给他全新的世界。
“子和多日不见,又来献宝乎?”刘枫轻轻的调侃了一句之后定睛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只见诸葛文手中的东西由三根竹节模样的尺许铁管捆绑而成,每根铁管下部都有一个小孔。铁管的后面安装了一个一米左右的木棍作为握持之用。这不是几百年后的三眼铳吗?
在刘枫盯着发愣的时候,陈安一把抢过此物挥舞了几下,说道:“子和,好久不见!这是你研究的新武器?看起来似乎没有铁锤或骨朵好用。”
“你这个莽夫懂得什么?此物一旦火力全开,休说尔等肉骨凡抬,就是铁打的金刚也未必能逃过一劫?”
“就这黑不溜秋的东西?靠砸的吗?“陈安咧着大嘴讥笑道。
陈集倒是细心了许多:“其中莫非有机簧乎?若是如此,在猝不及防之下却也能收获奇功。”
诸葛文倒是见过陈集,点头说道:“还是陈先生心细如发,虽有不中但亦不远矣。咦,你俩在眉目之间有些相似,莫非。。。”
“哈哈,子和确有慧眼也。重新认识一下,此乃某家之亲兄弟陈集!”
诸葛文闻听后也为陈安感到高兴,但也只是轻轻的对着二人点头示意后,忙不迭的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刘枫接过来仔细观看了一下外表非常粗糙的火器,随意地问道:“此三眼铳射程有多远?”
“三眼铳?”诸葛文一愣,叫道:“公子大才!铳者,斧穿也,和此物颇有近似之处。”
不经意泄露后世之名地刘枫哑然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经多次测试,可穿透四五十步左右的铁甲。如果想再远一些,只能加大火药分量,不过枪管有炸裂的危险。”
刘枫点点头,暗道:四五十步也就是和普通弓箭的攻击距离差不多,而且装填也非常困难,目前看来除了威慑之外基本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四五十步?就能穿透铁甲,子和你不会再讲故事吧。如此以来我等苦心练武又有何用?”陈安在一旁挠头道。
“勉之,休要小瞧此物。这还仅仅是个实验品,如果稍加改装之后,射程达到百步以上也未可知。到时三个手持此物的普通军士足以将你这个虎威将军斩于马下!”刘枫摆弄着手中的三眼铳,转头对着诸葛文说道:“子和,稍后留在府中一同饮宴庆祝勉之兄弟相逢。晚上别回去了,某家与你详细说说此物的改进和研发方向。”此时的刘枫已经初步确定了改造三眼铳的方向,只要搞出米尼弹和来复线,射程绝对可以提高一大截。至于燧发枪嘛,或许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过组建神机营或许也是一个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陈集在一旁拱手道:“公子,某自幼习的机关之术,愿加入工院参加火器研究,恳请公子成全!”
没等刘枫开口,陈安插言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这兄弟自幼不务正业,文不成武不就,偏就喜爱如此奇淫机巧之物,或许加入工院还真能帮到一些忙。”
诸葛文却有些不高兴了,“尔等莽夫懂得什么?公子有言:科技乃第一生产力。若无工匠研究,尔等手持木棍冲锋乎?数月之后某家将携带改进好的三眼铳校场演武,定教尔等井底之物开开眼界!”
刘枫赶紧打断话题,“我等皆是生死弟兄,何苦言语相伤。休说勉之,大多世人皆不知此物之威力,心下疑惑也是正常。如今酒宴齐备,我等且去吃酒。陈集之事,日后再行商量。”
宾主尽欢之后,诸葛文跟随刘枫进入后堂书房,刘枫吩咐道:“尔等小心看守,五十步之内不等有任何人擅入,违令者斩!”
从未见过刘枫有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诸葛文也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
“子和不必紧张,我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现在你可以讲一讲三眼铳的具体情况。”
“禀公子,昔日在红叶山庄之时,在下曾试制过一柄火枪,你是见到过的。来到宜宾之后,我和众位工匠商议,感觉单根火枪威力太小。再加上装填麻烦,实战之中很可能只能发射一发弹丸,就不得不和敌军兵刃相接了。”
“故而尝试用两种方法解决,一是在守城时,采取一人两仆配三枪的方式。一人射击,两人装火药弹丸,如此循环不断;二是在进攻之时,配发这种三眼铳,在连发三弹之后也可使用此物冲锋陷阵”。
看着侃侃而谈的诸葛文,刘枫不由得心中一紧:这小子莫非也是也穿越者?这不就是三段式射击的另一版本吗。
“子和,你可知后世如何?”刘枫谨慎的问了一句。
“后世?”诸葛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刘枫的表情,只是顺着话题说道:“后世不是郭璞早有定论,黑衣人统天下吗?”
“何为黑衣人?”
“公子你应该就是黑衣人吧。”诸葛文有些不自信的说道,转而又象给自己打气一样说道:“昔日和公子在破庙躲雨之时,公子身穿黑衣探穴获得天子剑,或许就应验了黑衣人的谶语。想来某家并非孤陋寡闻之辈,而公子黑衣的材质和样式均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定然非凡人也。”
听了这一番话后,刘枫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不禁对这个学霸等级的诸葛文有了一种滔滔不绝的仰慕之情,这小子也算是天生聪明,居然能够琢磨出三段式射击这样比较先进的战法。
“公子,敢问三眼铳如何改进?”
“你可知除了加装更多的火药或者减轻弹丸重量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提高射程?”
“此事在下曾与工匠们研究,如果能够减少弹丸和铳管的间隙也可以提高射程。不过这样的加工难度太大,有些得不偿失。我等也曾用麻布包裹弹丸降低间隙,但效果也不明显。”
刘枫暗赞了一下,这些仅凭着口口相传积累经验的工匠居然也能想到这一层真是有些了不起,便顺手在纸上用铅笔划出了一个后世米尼弹的草图。
“子和你看,此为锥形弹头,略小于枪管。后部有一个圆锥形的孔洞,其间用木塞堵住。在火药发射之时,木塞迫使弹头尾部扩张紧贴枪管,燃气无法外泄,即可提高射程。不过此弹需用比较软的金属制作,可以考虑用铅。”
“还有一个就是膛线,这是草图,拿去实验一下。只要让子弹旋转起来,发射速度和飞行稳定性都会提高。你先坐一会,我给你画一些图纸,稍后再给你详细解释。”说罢刘枫便打开珍藏的看豆,找到资料将包括军刺、枪托等一系列的图纸一一描绘出来。
第九十二章 筹谋标器定规范
“果真乃天赐之物也。真的想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奇妙的玩意儿。”诸葛文拿着图纸看着闪着亮光的看豆,非常艳羡的说道。
“子和,此物之中包罗万象,某家所知亦不足万分之一。你且暂时潜心研究我给你的资料,一旦时机成熟,自可让你一观大略。”
“懂得,懂得。即使这几张图纸就足以让在下研究数月之久,何敢得陇望蜀乎?”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纵然此物是今世立身之本,但如果连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人都不能信任的话,这人品也是太差到极点了吧。
诸葛文突然问道:“公子,这柄短剑一样的东西有什么用?那三眼铳胜在火力连续,为何我等只研究单管火枪?”
“此物称为枪刺,可安装在枪管之前作为近战之用。至于三眼铳算是个过渡之物吧,即使用于近战非力大之人不能用也。这张图纸上的枪械为火绳枪,将来还会继续研制出燧发枪、后膛枪,甚至是自动火器。届时我等或许凭借一旅之师就足以横行天下,子和有意为我之大将军乎?”
“谢公子厚爱,在下自知才薄德浅,大将军就算了,能为公子之精锐提供源源不断的新式武器,实现先祖之兴汉遗愿,吾愿足矣。”
“哈哈,只要我等在工院潜心研究,厚积薄发,必有一冲飞天之日。诸葛文听令!命你为工院第一任院长,望君勿负今日之言!另外,子和,既然担任了工院院长,就不要光一门心思的埋头研究,要学会放手培养研究团队,自己把握一个方向就行了。这科研一事浩如烟海,光靠你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成的。”
“属下领命!敢请公子经常性到工院授课。想来众匠人若是能得到公子之指点,对下一步研发必是大有裨益。”
这一日,刘枫在工院授课完毕之后,信步走进铁匠工坊。此时尚在初春,工坊的铁匠们都是光着膀子挥舞着大铁锤在不停的敲击着。由于冷卷焊接枪管容易炸膛,匠人们在多次实验之后,现在采取的是热卷工艺。也就是将烧红的铁片锻打成弧形,卷在冷骨外面成管。趁着铁还没有退红的时候不断叠加卷上高温铁皮锻打成气密性较好的管壁,然后抽出冷骨得到枪管。
刘枫凝视半晌之后,突然一拍脑门:此处不远就是江边,为何不利用水力锻打。孰不料,一想到水力,流水线这个词汇却又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是啊,如果仅仅靠个别工匠的手工制作,何时才能制造出足以成军的武器装备?但这流水线的关键在于标准,重新指定尺度标准也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想想都头疼。实在不行,还是交给诸葛文吧,谁让手下就这一个能用又好用的人呢。
“公子留步,属下有事禀告!”
刘枫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陈集快步而来,便招呼道:“励之,闻得尔经常不在工地监理,却终日混迹于工院。如今前来找寻某家,所为何事?”
“公子容禀,所有务工之人尽皆感佩公子恩德,人人尽心竭力。更何况在下已提拔数名监理之人,定然不会误事。今日前来找寻公子,主要是为了推荐两个人。”
“请讲。”
“这二人乃是我在中原游历之时,偶尔结识的,名叫裴憬、马玉。此二人虽为名家之后,均不喜经学,偏致思于天文地理、奇门机巧。在听闻公子有呼唤神雷攻城拔寨之能,故而不远万里前来。”
“哦。”刘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自己当初在青徐之地使用炸药的消息还是泄露了一些,不过这也不要紧,随着工院的发展,那样简单的技术是不值得敝帚自珍的。不过这两个素不相识的家伙想过来探听虚实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到刘枫一幅无所谓的样子,陈集连忙说道:“公子,此二人在地理、水利、机关方面均有独到之处,如果能收入帐下,必将会工院发展作出不小的贡献。公子何不拨冗见之?”
“裴憬是司空裴秀之孙、巨鹿郡公裴浚之庶子,虽不以德行见闻于士林,然其不但继承先祖父地理之学,亦拜入水家门下习的识察水脉、兴修水利之能,还曾多次在建康主持蒙冲斗舰建设,一时之俊才也。那马昱乃天下名巧马钧之后,不但家学渊源,还曾在清河崔氏门下研学数年,在农学、机巧方面亦有建树。”
刘枫闻言,道:“此二人如今在何处?速速带我前往一见!”这特么的真是瞌睡送枕头,正苦恼缺少人才的时候,这不就就来了吗。
刺史府议事厅。刘枫端坐在案几的后面,仔细打量着陈集带过来的两个人。
“公子说笑了。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召唤雷神之说无非是愚夫以讹传讹罢了。我等今日冒昧前来,并未为何人探听机密,纯粹求学问道也。作为交换,我等愿以一策换此中之秘。此策或可提高工坊生产效率数倍,乃至十数倍之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身穿青色长袍的裴憬说道。
“呵呵,瞒者瞒不识。所为神雷无非是重新调整比例的火药罢了,如果二位有机会在现场,焰硝之味道焉能瞒过尔等。不过在下倒是对二位提高生产效率的方法有些兴趣,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世——世间之事,大——大多如此。我等之策无非是细——细分工序罢——罢了。不——不——”另一位短褐打扮的男子说道。
“公子勿怪,马兄不善言辞。我等之策说穿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将以前一个工匠从头到尾的做法改成每人负责一道工序,整个生产环节如同流水一般。如此一来,每个人都很容易精熟自己的工序,效率自然提高了很多。”裴憬在一旁插言道。
太阳,这俩不会也是疑似穿越吧,还是说没有配备系统的自己也算是个“天选之子”?想到这里,刘枫道:“不瞒二位先生,此事某家也曾有所筹划。不过。。。”
“公子可是担心装配的问题?重新定制度量衡即可”。马昱期期艾艾的说道。
“此事某家与马兄交流过多次。自始皇帝统一度量衡之后亦五百年之久。如今不但各州尺度不一,甚至每个工匠手中尺度都不大一样,故而分解之后的器物难以吻合。如若公子能在属地重建标器,此事便迎刃而解矣。”
刘枫鼓掌道:“二位实乃真知灼见,然此事知易行难,不知二位可否留下行此泽被后世之盛举?”
第九十三章 二士争衡车痕见
听到刘枫招揽之言后,两人对视一眼却都双双沉默下来。那马昱倒还罢了,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寒门士子,可裴憬乃是河东裴家之人,虽说是个庶子但也有着大家族的荣耀,岂是一个前朝王孙可以招揽的。
刘枫见状也不生气,而是从案头的一沓纸张中翻捡出几页分别递给二人,便微笑不语。
马昱翻看几眼之后,指着刘枫从《天工开物》中誊抄的那种可以织花布的“花机”,大惊失色道:“这——这比我那织绫机精巧何止百倍,可——可否赐在下一观全貌?”
裴憬拿着从《农政全书》中誊抄的部分“泰西水法”,道:“昔日我等自视甚高,如今方知乃井底之蛙也。属下参见主公!”
看到裴憬、马昱看了几页纸张就伙呆归附之后,陈集也是如同好奇宝宝一般:“恳请公子赐属下一观如何?”
刘枫得意的暗道:小样!这可是一千多年之后的智慧结晶,虽说还是没有跳出经验总结、感性认识的范畴,忽悠一下您二位还真不是神马难事!至于逻辑整理和理性分析,也只能等到在全新教育体系中培养的孩子们成长起来之后,或许才能诞生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家。不过,类似裴憬、马昱这样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技术人员,说不定经过自己的拔苗助长之后,或许能将经验和科学方法融合,变成种花家第一批科学家也说不定呢。
“励之,此书某家正在整理当中,待到成稿之后,定交付尔等研学。”
“此书为主公所著?有此足以名垂青史矣!”在众人赞叹之余,刘枫非常平(zhuang)静(b)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罢了”。
旬月之后,马昱已经彻底融入工院,整天和诸葛文、陈集以及众位工匠混在一起,没日没夜的研究着自己心中的利器。倒是裴憬却象一个好奇宝宝一样,整日里缠着刘枫一个为什么连着一个为什么的问个不停。万般无奈之下,刘枫把他带到自己的一个书房,说道:“所有的问题答案都在在这里,自己慢慢的学习吧。”这个书房中几乎存放着所有刊印准备公开的资料,至于有些目前不适合曝光的资料自然是秘而不宣的。这家伙安静了许多,整日抱着一册册数学、物理、化学等教材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俨然有了一种需要悬梁刺股才能朝闻夕死的感觉。
“公子,明日工院有一场交流对决,尚请移步前往一观。”陈集走进府中,对着刘枫拱手施礼道。这陈集什么都好,就是繁文缛节太多,就算是刘枫嘲笑过多次,依旧是我行我素。
“哦?因何对决?”
“子和团队的燧发枪和马昱团队的连弩。”
刘枫很早就知道这两个团队始终在研发方向上存在分歧和争论,本着放任自流的心态,也没有过多的干扰。但是听到两个团队即将现场PK的时候,还是饶有兴趣的说道:“某家一定按时前往。”
结果其实非常显而易见,加装膛线的燧发枪在射程和杀伤能力上超过了连弩,但是射击精度确实有些辣眼睛。而连弩在精度和射击速度上远远超过的燧发枪,但是射程却仅有四五十步,几乎连弩匣之中的十余支箭都射不完就短兵相接了。随同观战的陈安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俩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某家在近卫军中编练一营长弓手。抛射距离约有200步,超过那个劳什子燧发枪,精度也基本相当;精准射击的距离也在80步作用,即使速度超不过连弩,但胜在简单,毛病少呀。”
陈安的一席话直接惹怒了两个团队,但是似乎很难驳倒他的说法,毕竟这莽夫说的是实情,长弓营确实可以吊打燧发枪和连弩。
刘枫笑道:“勉之,你这说法也不甚全面,要知道长弓营中军士全部是从猎户中招募,个个身长体壮,尚需数年的艰苦训练方可成军。然此二者仅需数月即可成军,只要你端的动武器就可以射击。更何况长弓营军士在连发十余箭后,还能张弓搭箭者仅十之一二矣”
看着两个团队面色稍缓,刘枫继续说道:“自家人比试的目的不是输赢,而是发现问题以改进装备。虽然某家看好燧发枪的发展前景,但并不否认在现阶段连弩的重要性。大家可以争论,可以有不同看法,但是不能内斗,也不能妄自菲薄。”
“以连弩为例,杀伤距离仅有四五十步,能不能把弓弦换成钢丝,再采取更为省力的上弦方式。如果大多数青壮都能轻松的操纵连弩,对于我军的战斗力提升必将大有裨益”。
“再说燧发枪,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装弹困难,花费时间长。能不能借鉴连弩的思路,逐渐向定装子弹、连续供弹方向发展,如果在几年之内能够造出栓动步枪,击溃戎狄、还我中原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公子,何为栓动步枪?”诸葛文敏锐的抓住了刘枫话语中的重点。不经意泄露“天机”的刘枫只得“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这燧发枪产量如何?”
“关键是枪管难以制作,而且废品率很高。目前工坊中有近百人在打制枪管,还有近百人在打磨内壁、钩拉膛线,月产量不足百根。”诸葛文有些惭愧的说道。
“此事不急,某家已安排人手在沱江支流建设水坝,大约一月之后或可建城水压机,到时用水力锻打,必将事半功倍。”刘枫一边说着,一边把玩手中的枪支,突然看到枪管上疑似车床车刀加工过的痕迹,象发现新大陆一样说道:“这——这枪管外缘是如何加工而成的?”
诸葛文微微一愣,说道:“此乃勉之借鉴玉工之扎砣工具制作的。目前加工枪管外缘尚可,加工内壁却是很难保证直通,不过这或许是将来提高枪管产量的一个捷径。”
这当然是捷径了!要知道到后世的信息时代,枪管都是用车床在特种钢棍上钻孔而成的。陈集真的也算是个天才了,在没有螺纹和齿轮变速的时代,他居然还能造出车外缘的车床,看来也是一个值得培养的机械天才!当下便兴奋的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子和,赶紧带我去看看车床!”
“车床?”
“就是励之造的那个加工枪管的工具!”
这个原始的车床真的是非常的原始,动力来自一个弯成弓形的木杆上,在来回推拉中带动一个木制的飞轮和加工物品一起旋转切削。看着这个和后世车床迥异的家伙,刘枫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看来自己的想法有些简单,想要在如今的环境下推进工业革命确实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第九十四章 身死方知忠与奸
按部就班的日子也是过的飞快,转眼之间就到了永嘉五年的冬月。围坐在火盆前取暖的刘枫等人突然得到几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匈奴汉国刘聪带兵攻入洛阳,晋室南渡建邺,乱军残害官员百姓三万余人,先朝留在洛阳的宗室之人全部遇难;祖奂奉祖约之名的麋继之助,带领十余万北地流民沿江入蜀;原本病重的罗尚闻讯吐血而亡。
罗尚也算是一个正邪难辨的人,尤其是在刘枫进川之后,他一方面帮助刘枫等人安排落脚之地,并在粮食、人员运输方面都给予很大的帮助;另一方面也是小动作不断,似有坐山观虎斗,意图火中取栗的想法。而且作为前朝将军罗宪的侄子,却违背罗氏不主动入朝为官的祖训,对罗氏心向前朝的举动根本就是不闻不问。
江阳,刺史府。
曾经黑矮肥胖的罗尚经过近一年的病痛折磨,已经变得形销骨立。看着床头服侍的长子罗宇和次子罗延寿,说道:“延寿,去请你罗广哥哥前来,为父有事交待。”
少顷,罗广跟着罗延寿走了进来。虽说罗广在心中对这个在背后给公子阴谋不断地叔叔颇有微词,但看见昔日精明的他已经变得垂垂老矣,不由得心下恻然。当下便道:“未知叔父唤小侄何事?愿叔父保重身体以待将来。”
“天不假年矣。”罗尚叹了一口气说道:“罗广跪下,你二人暂且出去,我有事与尔兄长交待!”
“平之,当初罗袭贤弟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临终托我家国大事,故不得不察也。此中曲折颇多,汝仔细听之。”
原来,在蜀汉灭亡之后,罗宪之子罗袭携部分家族之人前往西海以东和化名罗迪的姜维之子共同养马练兵以待天时。文武双全的罗袭在因病去世之前曾想将兴汉之事托付罗尚,不料罗尚却不愿为虚无缥渺的兴汉事业奉献,只答应在不影响家族绵延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提供帮助。不过罗尚为感恩叔父罗宪的养育之恩,抱住叔父一脉的香火,忍痛将尚在襁褓之中的亲子罗广和堂兄之子罗宇调换,携家人前往荆州任刺史王戎的参军。
虽说罗尚不如罗袭等人那么忠贞,但也始终心怀助力汉室复兴的想法,特别是在外放汉中任梁州刺史之后,更是大肆培养亲信死士,刻意在汉中经营自己的势力。永宁元年,趁着益州叛乱的契机带兵进入川蜀,任平西将军、益州刺史,借着剿灭流民叛乱的机会,大肆搜刮金银、聚草屯粮。
在说及流民叛乱屡禁不止的时候,罗尚好像为自己正名一般,道:“尔是不是经常在背后说我不会用兵?告诉你,老子这叫养贼自重!似李特李流等无谋之辈焉能挡我虎狼之师?如今公子刘枫之势已成,平之你那些小把戏真的当某家老眼昏花吗?某之枕边有三幅卷轴,你可在我死后立刻持此交付公子,如此川蜀可定,偏安之势成矣。至于北伐中原之日,某家是无福相见了,不过,在临终之时能够看到汉室之希望,总算不负绪之(罗袭)之托也。”
“平之,为父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着你慢慢长大。但你要答应我,此生无论如何也要护佑罗宇周全,选择合适的实际让宇儿认祖归宗。如今大事已交待完毕,弥留之际唯有一个心愿:平之,你能叫一声父亲呀。”罗尚言罢,豆大的泪珠从混浊的双眼中滚落下来。
“父亲!孩儿记下了。”罗广也是泪如雨下。
听到长子的呼唤之后,罗尚似乎象放下所有包袱一样,长舒一口气溘然长逝。
得到罗广的讯报之后,刘枫默默无语的半天,长叹道:“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敬之公,我等都误会你了,异日炎汉复兴,定然让你位列凌霄阁,配享后人敬仰。”言罢便打开案几上的卷轴。
三支卷轴新旧不一,明显不都是刚刚完成的。刘枫信手打开一个,只见其中写道:梁州各郡县接应死士名单。。。。。在名单的后面,罗尚专门写道:此乃某家在任梁州刺史之时,在各郡县潜伏死士一名,每名死士手下人员数十,皆隐藏于军政商旅之中,或可为明主抵定梁州之用也。
刘枫心下暗惊:罗尚果真是心思极重之人。第二个卷轴是一封之乎者也的信,由于那时候的信件没有台头,也没有落款,刘枫通篇读下来,顿感云山雾罩,只是隐约觉得是在劝一个人过来投靠自己的意思。
第三个卷轴入手颇重,甫一打开,里面掉出来三枚金漆令箭。这个卷轴明显是不久前完成的,此时的罗尚大概已经是重病垂危之际,笔力明显不足,字形散乱无章,和前两个卷轴字体明显不同。
尚顿首,昔时川中曾有童谣传唱:红叶飞满山,人人有耕田。暗合公子之名,实乃炎汉再兴之兆。某不才,素以贪名着世,故自污为罗氏弃子,实不欲有辱父叔之威名也。公子虽为帝室之胄,然为人谦和仁义,有圣主之资,鼎定天下者除公子何人?尚虽不能为公子之鞍前马后奔波驱驰,然亦可为公子大业助力。
范长生道长博学多能,畅晓天意人情,素来为庶民奉之为神。昔年曾被先主昭烈帝征辟不起,就封逍遥公。昔年某出仕汉中,与其交厚,曾闻其日后将出山助力均田之圣人,此莫非应与公子南中之事乎。其虽出仕李雄,其意必不在紫袍金印,而为继续传天师道于巴蜀也。公子如今克服无数艰难险阻平定南中,不日将兵进西川,可在战前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将卷轴忠书信送往青城山范长生处,或为助力以收不战之功。
卷轴中所有死士皆为志虑忠纯之辈,若公子有意汉中,可安排信使先行联络,可为公子先驱也。某身患沉疴,自知不久于人事。流民虽然势大,但终为无本之末也。公子收信后,可立即安排手下携令箭前去接受巴郡、巴东、牂柯等地,以防不测。
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某自幼习的圣人之学,自知礼义廉耻之道。虽天下相传某家贪婪无度,然某自问从未祸及庶民,敛财对象均为鱼肉乡里、为富不仁的世家豪族。此卷轴夹层中有地图一张,公子可按图索骥,起获某数十年为官之财富,为公子大业之用也。
大限将至,临笔草草。惟愿公子宏图大展,复炎汉于天下,还庶民以安宁。尚临行之前厚颜求公子一事:罗广,某家亲子也,愿为公子大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罗宇乃家叔令则公之血脉,望公子怜之。
第一〇一章 各使心机谋暗算
鹘突在曲英和孟游的劝说下,按耐住撤军回山的想法,将各部族分为十部,计划分批攻城。而此时,乐安城中正在沉睡的李骧被成都快马驿使黄门侯李哲传令。
“禀大将军,去岁关陕遭遇蝗灾,赤地千里,颗粒无收。数十万流民经金牛道南下西川齐聚剑门县。因剑门县令贪墨赈济粮草,流民作乱正在占据剑门关,和屡败官军。”
“腐儒坏我大事!如今某在此和二十万蛮人对峙,亦是难有分身之力呀。陛下何意?”
李哲道:“陛下加封大将军为太傅。请您安排大军护送县中百姓返回内江防御,您率领亲兵轻骑北上,率御林军前往剑阁平叛,由丞相范长生仙长率手下部曲在青神县驻防,坚壁清野以待蛮人自乱。”
“小哲,汝乃朝中近臣,素来得陛下赏识。为何坐视剑门官员贪墨赈济钱粮导致流民作乱?更何况长生道长坐镇江油,为何舍近求远调某家北上,需知军情如火,如此作为岂是明智之举?”这李哲也是李氏宗亲,从辈分上讲是李骧子侄一类,故而在李骧在说话时也是毫不客气。
“叔父有所不知,先帝驾崩后,陛下屡屡不听检验,多次和长生道长在言语上冲突。况剑门一带官员俱是道长手下之人,陛下自不肯将御林军交道长驱驰。故有此安排,今我大成已到危急存亡之时,敢情叔父不辞辛劳,速速北上平乱,迟则生变。”
李骧长叹一声道:“陛下年方三十,可谓血气方刚,与清心寡欲、敬天爱民的长生道长自是政见不和。然范氏居蜀中百年,深得川中人望,我等必须还要倚仗。也罢,待平叛后某家必得常驻朝堂,居中调解为好。几日后哲儿你和李魁带大军返回内江,和李勇一起驻防。待蛮人退却后,在分兵驻防乐安。”
“诺!”
第二天,正准备再次指挥攻城的鹘突接到李骧传书:五日后成军将让出乐安。众人意见不一,大多数蛮帅认为,众人北上无非是为了劫掠,只要成军让出乐安要道,出城外出劫掠即可,没必要和成军作战,以免伤亡过大。
孟游道:“李氏经营乐安数年,必定钱粮广大。不如连夜挑选精锐翻山越岭。在其返回必经之路上设伏,大军随后衔枚追杀,内外夹攻之下,必可一举击溃成军,不但可以抢夺资财,或可长期占据乐安,岂不两全其美。”
曲英点头道:“虽说归师勿遏,然我的十倍于敌,定可一举功成。”
鹘突点头道:“曲蛮主不愧狼山智者,祝兄弟也是不遑多让。就依二位之言,不知谁能带兵前往设伏?”
曲英道:“我等不识此间山路,恐误了大事。不如由凉山选人设伏,我等追杀如何?”
孟游道:“此言有理,某不才愿带五千精锐前往铁山设伏。敢情曲蛮主带人星夜疾驰,莫要枉费我的姓名!”
所谓兵不厌诈就是如此,蛮兵提前到途中设伏暂且不提,乐安成军早就完成集结,连续三夜出城东向而去。到了第四天五更时分,曲英步履匆匆的走进大帐:“鹘突蛮主,城中偃旗息鼓,更角不明,似有大事发生。我等不如速速派人前往查看。”
功夫不大,斥候前来汇报,乐安城中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只山羊被倒挂在鼙鼓之上,胡乱着敲击着鼓面。曲英不敢怠慢,连忙整点人马,立刻出发,军情如火之下也是日夜兼程,不两日便赶到了距离铁山不远处。
铁山位于内江到乐安的中间,濒临沱江,山势险恶,因产铁而得名。孟游带领数千精锐,在一险要之处当道扎营,深沟堡垒以据退兵。
李魁等人到得铁山之下,数次进攻无果。李哲说道:“如此进攻定会损兵折将,不如等李勇大哥精兵到来,两下夹攻,方为上策。”
“如此也好,只是不知追兵何时到来?”
“此事无妨,某已经安排十队流行探马百里之内往返探查敌情,必会万无一失也。”李哲点点头道:“四叔离开不过十五七日,原本性如烈火的贤弟居然能安排的如此有条不紊,是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此战过后,或许某可以向陛下和四叔建议由贤弟来镇守南线。”
李魁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如今我军兵和庶民混战,日行不过二十里,想来数日之间定会被蛮人追上,只是不知大哥那边不知何时能到铁山以东,某家总有些心神不宁,恐有大事发生。”
恰在此时,流星探马来报:蛮兵先头部队距此不足百里,两日之内或可追上后续部队。
李魁慨然说道:“此处交由兄长照顾,某家现在就选取数千精锐前去抵御。”这一段时间的战事并未使他有所憔悴,反而精神抖擞,意欲拼死一搏。
“贤弟,这些蛮人个个骁勇,野战乃其所长,不过要说到攻坚也就那么三两下,你莫不如也在此去十余里之外的山谷险要之处扎营,与大营成犄角之势。量的那些蛮兵能奈我何?”李哲在言语之间,俨然一副智珠在握的亚子。
李魁道:“贤兄此言有理。依某之意,等到立寨之后我率亲兵冲杀一番挫敌锐气后再行严防死守之策,以待大哥前来接应。”
“如此甚好,贤弟一切小心!能斩将最好,但贼人势大,切莫恋战!切记切记!”
曲英带着狼山蛮众人赶到铁山峡谷之后,接到哨探报告成军当道扎营,一哨骑兵盔明甲亮、长枪如林,正在严阵以待。为首一员金甲战将,背后一面大旗,上书斗大的“李”字。跟随曲英一起的啸月也是勇力非凡,当下便纵马疾驰本来他是疾驰而来,持棍而上。
李魁自幼好勇斗狠,一看来将挥舞着碗口粗的熟铜棒,当下便知此人乃是以猛取胜之人。本来他可以施巧着击败对方,不过此战他意在立威,手中银龙戟直接一记“二郎担山”硬接一招。
啸月借着马力才堪堪和李魁战个平手,当下便不敢怠慢,手中熟铜棍舞的如同风车一般,搂头盖脸向着李魁攻击而去。
曲英一看大事不妙,连忙催马上前,准备双战李魁。
第一〇二章 先胜后败自相残
不过李魁到底是技高一筹,在曲英赶到之前一记“怪蟒翻身“,银龙戟直奔啸月哽嗓咽喉。可怜啸月半世凶人,化作南柯一梦。
曲英见状大惊,拨马便走。得意洋洋的李魁忘记了李哲的叮嘱,连声大吼道:“众儿郎,随我冲!”
曲英在撤回本营后,大吼一声:“射住阵脚,两翼包抄,为我那啸月兄弟报仇!”中军阵营中战鼓阵阵,一众蛮兵挥舞着大棒长斧,悍不畏死地顶住李魁亲兵的冲击。还得说这些蛮兵习惯于翻山越岭,一个个疾如奔马一般从两翼包抄,将李魁千余亲兵包围在垓心。
李魁冲击的势头被阻挡之后,四下环顾心中大惊,连忙呼和着将亲兵聚集在一起,向着左右两翼的结合部冲击而去,企图撕开一个缺口逃回大营防守。
曲英大喊道:“放箭!决不能让这些家伙跑了。”话音未落,两翼结合部的蛮兵纷纷掷出手中武器,操起短弓对着人群放箭。这些蛮人也的确是悍勇异常,丝毫不顾及队友射来的羽箭,只是一味地用箭雨封死对手逃生的道路,很快李魁等人的逃生之路就被马匹和战士的尸体死死挡住,随后赶来的众蛮兵用血肉之躯将千余骑兵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就在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候,营门大开,一哨人马飞奔出来,呈雁翅阵型向着包围圈压了过来,为首一员战将正是化名祝游的孟游。曲英见状,连连挥动手中令旗。随着一阵凄厉的哨音,后队蛮兵呼啸着全军压上。一阵乱战就此正式上演。
李魁的亲卫和随后的四五千人马很快就被蛮兵分割成十几个小股队伍,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进攻。弓马娴熟的李魁也惨死在乱军之中。
这边战斗还没有结束,曲英带领着数万狼山蛮绕过战场直奔铁山方向。穿过营寨之后,各色车马粮草分列道旁,乐安百姓个个惊慌失措,一阵狼奔豕突。这些蛮兵也是乱了阵型,四处劫夺财物。
李哲闻听消息后,迅速点起兵马,直奔蛮兵而来。曲英呼和不住,只能带着数百亲卫上前迎敌。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哲拈弓搭箭,觑个正着,一箭将曲英射于马下。重伤的曲英只得在亲兵的护佑下夺路而走。李哲虽说小胜一场,但不敢追杀。正准备将百姓及粮草财物收拢进大营之时,后营一阵大乱,原来是孟游带着五千精锐乘机冲杀而来。
这些蛮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士气一说,可能在他们看来粮食财物的诱惑力远远超过死亡。原本败绩的狼山蛮看到敌人营寨大乱,在重伤之下的曲英指挥下,一个个嗷嗷叫着反头厮杀而来。
蛮军虽说抢占先机,人数也将近成军三倍,但是面对求生欲望极强的成军也畏手畏脚,打不开局面,战事一时陷入焦灼之中。
厮杀的战场渐渐被残阳笼罩,一时间天地尽被血色笼罩。双方的士卒们早已经放弃了所谓的招数或者阵型,只是机械地挥动手中的兵刃,不断重复着收割或被收割的结果。在战场外观敌瞭阵的李哲或曲英都非常清楚,现在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双方援军到来的速度。
此时的乐安下,却有着一场奇怪的对峙。
令曲英等人想不到的是,原计划已经跟进的凉山蛮却再次面临前有坚城、后有追兵的窘境。原来在凉山蛮携带劫掠物资,乱哄哄地在城外集结的时候,王猛带领着无当飞军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现在城中,迅速将城中留守的三五千老弱病残解决之后,牢牢的将城墙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城外那些蛮兵并不是没有想法一举夺回城池,只不过在霍承嗣带领的八万手下的攻击和威慑下根本不敢全力攻城,只能人心惶惶的维持现状了。你们看错,霍承嗣在犁庭扫穴一般清剿凉山蛮人之后,手下老兵和新兵的比例已经超过一比二十。好在这些蛮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集体、宗族的概念,除了至亲至近之人以外,即使是面对同一部族也能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
在几天的小规模冲突中,霍承嗣的部队不但没有减员,反而增加了不少。毕竟红叶军的待遇要远远好过犹如无根之水的蛮族营地,所以在战场上经常出现几个人打着打着就搂着脖脖、有说有笑的撤退下来。
铁山战场。李哲看到手下数万部曲已经处于全面下风,只能对着孟游把守的营寨发起全面冲击,因为只有那里才是他们唯一的逃生通道。孟游带领着数百亲卫犹如救火队员一样,左绌右支,狼狈不堪。
看到孟游的不利态势,曲英并没有指挥大军发去全面进攻。在他看来,成军就算是攻破营寨逃走,也不可能带走这海量的物资。既然凉山蛮到现在还不来接应,一定是存有坐山观虎斗的小心思。既然这样,就休怪我不义了。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李哲丝毫没有放弃作战的想法,命令所有士兵打着松明火把开始夜战,因为如果不能一举攻克营寨,或许铁山之下就是自己丧命之所。正在李哲心急如焚的时候,营寨后方突然喊杀震天。一队三五千骑兵排列成锋矢阵冲入后营,为首一员将令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手持一杆丈二点钢枪,耀武扬威,杀气腾腾。此人正是成汉内江守将,太傅李骧长子李勇。
眼看众军无法抵挡,孟游只得搬鞍上马,带着数百亲卫前来迎战,企图斩将夺旗,挽回颓败之势。枪棒并举数合之后,孟游心中大惊,暗道:成汉中居然有如此勇猛之士,即使比不上张英大哥,也是不遑多让。
李勇在马打盘旋之际,也是暗暗称奇:这凉山蛮中居然也有如此勇武之辈,如果能够收伏倒也不失一个助力。不过想着自己兄弟尚在危难之中,必须用计方可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李勇暗掣钢鞭在手,趁着两马错蹬的机会,一鞭挥出正中孟游后心。孟游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栽落于马下。李勇来不及查看敌将死活,径直带着奇兵向前营杀去,众蛮兵胆颤心惊,不敢有丝毫阻拦,纷纷让开大道。
第一〇三章 笑语平蛮挥袖间
李哲纵马来到军前,声音哽咽地说道:“大哥,魁弟他......”
李勇心中一惊,厉声喝道:“大将难免阵前亡,何必作此小儿女状。速速晓谕全军领取三日干粮和肉脯,全力追杀蛮兵。三日之后到达乐安城中补给。”
“诺!”
正在坐山观虎斗的曲英等人根本就没想到远道而来的成军居然如此不讲武德,在解围救人之后不但不撤退,反而带着大军向自己的聚集之所发起了冲击。在猝不及防之计,狼山蛮兵大乱,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纷纷撒丫子向后方奔去。
所谓兵败如山倒就是如此,尤其是在号令难以下达到基层的古代,一旦溃败根本就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除了四散奔逃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李勇亲率亲卫一马当先向蛮兵众军冲去,并将手下骑兵分成十几只小队,只要哪里有蛮兵聚集就会立刻冲击而去,直杀的蛮兵溃不成军。眼见得无力回天,曲英只得带着亲随抄小路向乐安方向退去。
这李勇还真是有股子狠劲,衣不卸甲,马不解鞍,一路急行军般追杀两天之后,成军先头部队已经疾驰四百余里,隐约之见可以看到乐安的城墙。
李勇冷笑道:“众家兄弟,且随我冲杀过去,破城就在此时!”率先打马前行。
被一路追杀的蛮兵顿时在城门洞中拥挤成一团,纷纷拔出兵刃向四周随意砍去,企图为自己杀出一条逃生之路。城门中哭泣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骑着高头大马的李勇等人在前拥后挤的人群之中也是丝毫动弹不得。正在忧心之际,只听得城墙之上鼓声大作,城墙上的弓弩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人群当中,左右两侧分别杀出一支骑兵,雷霆般地直奔城门而来。
身中两箭的李勇连身高喊:“有埋伏,速速退兵!”就在此时,斜刺里杀出一个银盔银甲的少年将军,抬枪一刺,便将猝不及防的李勇刺于马下。
只见这少年将军跳下战马,拔出腰刀将李勇头颅砍下,挑在长枪之上,带着亲兵纵马高喊:“贼首已死,尔等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城门中再次闪出一彪人马,为首正是平南将军霍承嗣。霍承嗣端坐马上高声叫道:“二弟,莫要在此耽搁时间。速速带领骑兵四散围堵,将所有成军和蛮人驱赶到乐安城下。”
原来这名少年将军乃霍彪次子霍延嗣。这霍延嗣年方十八,自幼在西平长大,习的一身武艺。只因加入军队不久,仅为骑兵部曲校尉,此次临阵斩杀成汉以勇力著称的李勇,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霍承嗣等人在乐安城下收降俘虏暂且不提。王猛安排副将带领五千士卒将数十万俘虏和蛮族妇孺押送犍为之后,没做任何休整,直接带着剩余的一万无当飞军取道峨眉北上。好在这些蛮兵各个吃苦耐劳,再加上王猛一直同食同寝,深得飞军士兵信任。无当飞军才能够上下一心的支持王猛的野心。可是就算刘枫都没有想到的是,此行却成就了这位“后世诸葛”的暴虐之名。
三天之后,乐安城下已经聚集了十几万蛮兵和成军的俘虏。虽说时间已经到了初元二年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尤其是夜间的山风更是给人一种寒入骨髓的感觉。好在有着一日三粥的待遇,这些青壮们几乎都能保持着镇定,因为那些企图闹事的死硬分子已经变成尸骸堆积在不远处震慑着每一个跃跃欲试的小心思。
卯时,天光大亮。在所有俘虏在和煦的阳光享受难得的温暖时,一位身材高大、美髯凤目、峨冠博带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城头,他便是新任益州刺史霍彪。在罗尚去世之后,刘枫等人顺利接受巴东、巴西等郡县,设立益州,州治暂时设在江阳。
“各位,某家乃汉阳王麾下益州刺史霍彪!”话音未落,城下众人立刻骚动起来。这霍彪或许威名不显,但是霍氏一族从霍峻开始几代戍守南中,不论是文治还是武功,都在这些蛮人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肃静!肃静!”在围绕在叛军周围的军士齐声历喝下,骚动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仅凭着一个人的嗓门想在数万人前面说话,如果不利用现代的扩音设备,那无疑是在说玄幻故事了。不过古人也是非常聪明的,在这十几万的俘虏队伍旁边,事先穿插了许多红叶军中的大嗓门。霍彪在城墙之上说一句,这些群众演员们也会齐声重复一遍,确保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明白训话的全部内容。
劝降很简单,从自愿报名人员中精选五千精锐加入红叶军,待遇和其余军士相同。其余人等将由工部或户部派专人前来接收。
不过,霍彪也大概将安置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顺便安抚众人继续在野外耐心等候。岂是俘虏安置无非就是屯田和建设。
户部将会在剩余人中挑选精于种田的八万人编为八十个屯,在乐安、容县、内江一带开荒屯田,开荒土地归个人使用,不得买卖,违令者没收。在屯田期间,所有生产生活物资由官府下拨,收入全部上交。五年之后转为军户,确保人均永业田二十亩,税赋十五课一;在屯田和军户期间,实行军事化管理,违令者斩!再过五年转为在籍益州汉民,税赋三十课一。
其余人等将会交由工部改造营管理,主要从事道路水利、采矿制造等行业,官府包吃包出。在改造营期间,实行军事化管理,违令者斩!五年后,可转为在籍益州汉民,分配二十亩永业田,根据个人能力和意愿,自由选择在工部各部门中务工或务农,收入待遇和其他自由人一样。以上所有人等在改造期间表现突出或有立功行为者,改造期限将会酌情减少。
这些其实都是刘枫等人提前都商议好的安置政策,相当于劳动改造吧。不过这些苛刻的规定,在这些俘虏的眼中简直就是如听伦音了,不就是管吃管住干活呗,在哪里不是这样?更何况五年之后还有二十亩的地,简直是好的不要不要了。更有些生蛮直接跪在地上叩谢天恩了,自己一生下来就打生打死的不就是为了能够在平原获得几十亩耕地好好的生活下去吗?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直接投降了事。
第一〇四章 愁困青神进退难
汉阳城中的刘枫看着祖逖送来的一叠雪片一样的军情通报,也有些目瞪口呆了。
NND,这属下太强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咱事先不是都说的好好的,先苟着种田的吗?这些家伙也忒暴力的吧。原本只是安排霍承嗣将蛮兵“礼送”到乐安,挑起成军和蛮兵大战就好了。结果这霍承嗣居然取下乐安,霍彪这老家伙也跟着凑热闹,不吭不哈的跑过去收降近十五万俘虏。
结果还间接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映,罗广趁着李勇带兵离开直接袭占内江;看到这边打得热闹,自己左翼无忧之后,驻守巴郡的张英索性一战取遂宁,兵锋直指绵阳。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扫荡大小凉山之后,王猛居然只是留下一封书信就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MMD,总有一天老子要把电台搞出来。要不然自己坐在汉阳城中简直就是一个后知后觉者。好在这些属下都是忠心耿耿,要不然刀尖架到鼻子上的时候可能自己还在那里偷着了呢。
想归想,刘枫还是将胡翔、马延、麋承、诸葛文等人唤来,该擦屁股的还得擦屁股。在传看军情通报的时候,每个人表情不一,最夸张的就是老家伙麋承了。
只见他双手颤抖着捧着那一张锦帛,老泪纵横的说道:“天佑炎汉,没想到老朽还能在有生之年活着踏入我大汉的成都!死而无憾矣。公子,为今之计,何不立刻调集近卫军北上四路大军合围成都,鼎定西川指日可待!”
祖逖笑骂道:“你个老家伙眼窝子也忒浅了,区区一成都何足道哉!来日定教你纵马洛阳,看我红叶军之能。不过如今事出仓促,军资不足以应对一轮大战,更何况乐安城下还有十数万青壮,这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事易尔,半月之前犬子曾来信,商部已将工部新开发出来的肥皂、琉璃等奢侈品在江南销售一空,换购粮食百万石正沿江而上,不日将抵达江阳。汉中尚有存粮近百万,足以应对大战!至于那十几万俘虏更是不成问题,如今正值春耕之际,全部拉过去屯田即可,半年之后足以自足。”麋承满不在乎的说道。
诸葛文道:“是极,工部如今发现很多矿藏,正愁于人手不足,不如将这些青壮尽数拨给我。不论是修桥建路,还是开山挖矿,都不会再有人力缺乏之虞。”
马延道:“公子,俘虏一事不如交由户部和工部商议处理。成军陡然遭此大败,必定人心惶惶,此乃天赐良机也。听闻长生道长驻跸青神山,在下不才曾与其有数面之缘,愿前往游说其倒戈。如得范氏之助,蜀郡、广汉、梓潼等定可一鼓而下!”
祖逖插言道:“郭仙人如今也在汉阳,马兄不如与之偕行,以策万全也。”
刘枫看了一圈这些好战份子,有些无奈的说道:“尔等不知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的古训吗?”
看了一言满脸疑惑的众人,刘枫笑道:“我看各位太紧张了,开个小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令则公(罗尚)仙逝之时,曾给长生道长手书一封,亦可为马兄劝降助力。不过——”
刘枫话没讲完,马延立刻插话道:“素闻令则公与长生道长相交莫逆,若有此书信,想来此行谐矣!”
“安之莽撞矣!”刘枫摆了摆手道:“原想在南中一带改制大成之后,再挥师北上,定川中、取关中西凉,成虎视中原之势。其并非军力不足,实乃新政未深入人心,贸然占据太大的地盘,难免有祸起萧墙之忧也。敢问安之兄,一旦长生道长举兵来降,其人如何安置?部曲继续为其私兵乎?其家族坞堡、家奴皆能安我等定制实行乎?一旦给予道长特例,我等新政岂不是将变成一纸空文。即使尔等忠贞之士能够始终如一、无怨无悔,其余众人皆能不生怨恚乎?”
祖逖沉思道:“南中一带士族豪强实力不显,新政推行可谓一帆风顺。蜀中一带,士族林立,公子所虑却有其忧。不过长生道长在蜀中建官学,兴文教,端风化,罚不妄举,刑不滥及,恩威远播。若是能得到他的认可,或许可为新政实施助力,此事公子不可不察也。”
“既如此,某家可与安之兄同行前往青神山。”
“公子不可!彼方心意未定,身为主公岂可以身犯险。以某之意,安之与郭仙人同行前往青神山游说。公子可携近卫军至乐安等候长生道长仙驾。安之可与道长说明,会面不论成与不成,道长定可安然归营,我等大军今年之内绝不进攻青神山大营!”
青神山位于乐安以北百里,以崇祀蚕丛氏“青衣而教民农桑,民皆神之”而闻名。范长生带领的五万部曲就驻扎在青神山脚下。
此时的范长生已是耄耋之年,在李特、李流起兵的时候,就得到范氏的大力帮助。李雄称帝之后,封其为丞相,官居一品,部曲不负担徭役,土地也不输纳租赋,在大成政权内所享有的政治经济特权俨然一时无两,炙手可热。不过在流民政权穷兵黩武和自己休养生息、薄赋兴教的理念多次冲突,流民和土著的生存矛盾日益加剧,大成朝廷君臣相谐的局面已经岌岌可危。
坐在众军帐中的范长生看着手下几个急于出兵的悍将:“尔等皆为一勇之夫,如今红叶军已占据乐安,收降内江俘虏和蛮人近二十万。我等岂有一战而胜的道理?如果损兵折将,就算我等全须全尾的逃到成都,结局不说想来各位也是清楚的。再敢妄言进兵者军法不容!”
“仙长,数日之前成都就传来消息,陛下对大军在此犹疑已大为不满。我等若是不战而退未必是上策之选,望仙长明察之”。一位跟随范长生多年的将领出班说道。在范长生的部曲之中,称呼其为仙长的大多是曾经的教民部曲,称呼其为丞相的基本是在成汉建立后投奔依附的部曲,自然发言权也是不一样的。
范长生长叹一声:“君臣犹疑,进退不得。怜我教民,生死两难。我等暂时在此观望吧。”
众人正在相顾无言之时,帐外传来急报之声:“军情急报!”
“讲!”
“禀丞相,斥候传来急报,红叶军一支偏师于半月之前突然袭占眉山,为首之人乃是冷面杀神王猛!”
“半月之前?一帮该杀的奴才,为何如今才来奏报!来人,拉出去,砍了!”范长生闻言大怒,眉山距此不过三五十里,这些斥候居然在半个月之后才知道自己的退路被敌人切断了,真是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丞相饶命,小人有下情容禀!”被走进来的刀斧手连拉带拽的斥候连声高呼。
“拖回来,讲!”
“这支偏师全部由蛮人组成,三五十成群在高山密林中行进。我等以为是流窜蛮兵便未予以理会。其在眉山县附近集结千人之后趁守军不备突然袭占眉山,强力驱赶周边所有人等进入县城。如今从眉山县到青神大营几乎变成无人之地,我等斥候也是在伤亡数十人之后才冒死将消息传送到营中。乞丞相垂怜!”
“带下去吧。”范长生呆愣半晌之后起身离开,那背影显得无比的萧瑟,大帐之中也是弥漫着一种悲伤的气氛。
第一〇五章 神道携手密不宣
“禀丞相,辕门之外有两人求见,其中一个自称丞相故人郭璞。”
范长生闻言翻身而起,道:“说客至矣。各位且随我前去中军帐,布下刀斧手,试试这位郭先生的胆略。”
功夫不大,郭璞、马延二人联袂而来。眼见得二人白衣飘飘、气度俨然,范长生也是暗道一声佩服!
“我等为帮助故人而来,何苦如此刀斧相向!”马延面对刀斧手,毫无惧色,反而咄咄逼人的喝道。
范长生也是老奸巨猾,对马延的逼问根本就不予理睬,因为一解释就自然而然的落入对方的彀中。“老友风采依旧,昔年飘飘凌云,曾言: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如今为何弃山林而入红尘?”
见到范长生用自己的诗句来讽刺自己,郭璞笑道:“奇才出青徐,擢颖驻汉阳。一文骇天下,三策红叶扬。我主天道之资,更得名臣虎将相助,某虽不才,特来却说长生道友弃次山林而笑红尘也。”
“昔年曾闻得道兄曾有黑衣人坐天下之谶语,不知今日之汉阳王可否是应命之明主?”
郭璞摆手道:“夏虫焉敢语冰乎?某之才学无非管窥蠡测,岂能知晓汉阳王未来之一二乎?换而言之,某家仅为修道羡仙之辈,汉阳王乃是无上神祗也。”
“无上神祗?道兄言过其实否?”
“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其实道兄只要跟随某家下山,等见到汉阳王之后就知道某家的说法已经非常低调了。至于这几万军队的存亡,其实只在汉阳王一念之间。如果不是王爷不愿太过于伤及种花家族实力,青神大营岂能安然如此。”
“此番说辞某等久见也。想那乐安城中无非军卒三万,焉能挡我十万精锐之师。说来也是我们教主宅心仁厚,不愿造此杀虐罢了。”一位武将跳起来色厉内荏的说道。
“各位既有商议罢兵之举,为何袭占眉山?为不将消息泄露,还威逼沿途所有庶民迁居县城。此为尔等诚意乎?如若我等挥师北上,和成都援军南北夹攻,那支偏师将不日成为齑粉矣。为今之计,莫如尔等退出乐安,双方握手言和如何?”
郭璞闻言心中大惊,毕竟他只是一个修行之人,对于这种战场杀伐不甚了了。马延却一下明白了,这一定是王猛那小子的杰作,当下便开口悠悠地说道:“休说我乐安城中尚有数万精锐,仅凭我主带来的一万近卫军和驻守眉山县的两万无当飞军,恐怕尔等这三五万兵马也难以撼动其锋芒。更何况尔等营中恐怕已经没有数日之粮,双方对持半月之后,成军尚有战力乎?”
“至于成都援军无非痴人说梦罢了。李骧正在剑门平叛,听说仇池国右贤王杨坚已经带兵参战,估计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战,且胜负尚在五五之数。如今我平西将军罗广已率军袭占内江,平北将军张英攻取遂宁,兵锋直指绵阳。如今大成已有累卵之危,何来救兵乎?为今之计,莫如全军而降,以全军士之性命!”
“先生何人?”
“某家亦是先汉遗臣之后,建宁马延是也。”
“莫非昔年南中都督德信公之后?某家失敬了。”范长生非常客气的站起身,拱手一礼说道。这德信公就是马延的先祖,蜀汉著名将领马忠,其在南中之时恩威并举,蛮人既敬又怕。
郭璞见状说道:“此处还有令则公一封书信,道友且大开一观。”
范长生阅读良久后,说道:“敢问汉阳王如何安顿我等?”
郭璞笑道:“道友实乃聪慧之人,不过我等不敢替主公决断。敢请道友随我等前往乐安一叙如何?我等在来此之前,主公曾有明言:此次会面不论成与不成,道长定可安然归营。我等大军绝不会主动进攻青神山大营,即使尔等要全身而退,大军也可让开道路,任由尔等北上!如若道长不嫌某家人微言轻,在下愿在营中为质!”
范长生笑道:“景纯道友当某家何人也?事不宜迟,某家现在就陪同二位下山拜见汉阳王。”
“仙长(丞相)不可!”帐中众人大惊失色,连声劝道。
“汉阳王信义播于四海,岂是尔等井底之晚能够揣测的,更何况还有郭仙人与马先生作陪。尔等好生在此守卫大营,不得擅动。某去去便来!”
乐安城外十里长亭。身穿长袍的刘枫独自站在风中等候,身后如同渊渟岳峙的陈安和凌风飞舞的白色长袍形成了一个和谐的画面。范长生远远望去,不由得心向往之,暗道:没想到汉阳王居然如此礼贤下士,不惜亲身涉险只带一名随从来此十里之外迎接自己。当下对着数百名亲卫喝道:“尔等就此下马,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得擅自前行一步!”
远远望见范长生制止亲兵,只身和郭璞、马延二人打马而来,刘枫不禁好感顿生,暗道:如此看来,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果然不是一句虚言。
看见刘枫缓步走出长亭,范长生也下马不行而来。只见范长生一袭白袍,身姿挺拔,白发随意流泻而下,气质凌然出尘。刘枫赶紧快步上前,拱手一礼道:“见过长生仙师。好一个道骨仙风的室外高人,在气质上远远超出我那半师半友的葛玄道长。”
范长生客气的拱手施礼道:“得汉阳王一赞,幸何如之。什么,葛仙师和王爷有师友之谊?左仙翁曾经指点在下炼丹之术,如此说来,我等亦为同门师友。”
刘枫大汗,什么是什么呀,自己才二十五六岁,怎么就和这个糟老头子成了同门师友了。不过已经经历过N多次社会毒打得他依旧一脸笑意,将三人迎入长亭就坐。
长亭饮宴作罢,各怀心思的众人回到乐安县府。在密室中密谈一夜,谈话的具体内容除了在场的四人之外的任何人都不知晓。一直在外守候的霍承嗣兄弟都清楚的记得四个人走出密室的模样,公子和先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依旧和往常一样云淡风轻;飘然出尘的郭璞和范长生却是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可怜;倒是马延一幅奇奇怪怪的表情,似乎是在强忍着自己的笑意。
在告别之时,范长生看了一言和自己如同难兄难弟的郭璞,说道:“主公实乃神人也,敢请速发令箭请王猛将军接管整编范氏部曲。三月之后我等在锦官城恭迎主公大驾!”
直到半年之后,刘枫在成都王府宣布成立汉阳大学堂道学院,任命范长生为首任院长,并颁布刑部侍郎马延主持制定的《道门律》之后,密室密谈的部分内容才算是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