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开府平西指楼兰
“某家计划,西北路都督府未来准备在西域设置四个都护府,现有西域之地以白山为界,设北庭南院两个都护府,南院以西的萨珊及贵霜、大夏故地设安远都护府;北庭以北以西的月氏、大宛等地设定西都护府。作为第一个设置的南院都护府,一是掌管白山以南军政事务,行汉王均田地、兴教育之策,固本培基,以期将来改都护府为刺史府,是西域之地永为我大汉之庭院。二是外联大秦,伺机剿灭萨珊,重开丝路商道,使安远、定西成为大汉领土之藩篱。”王猛起身指着背后的地图侃侃而谈。
尉齐惊叫道:“如此之胸襟可谓天人也,某家不才,愿附大都督骥尾,共创西域之未来。”
阿史那道:“俺也一样,此生跟定大都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二位既有此愿,某自是开怀也。不过我等皆是汉王属下,跟定某家的话语,今后切不可再提也。”
王猛想了想又说道:“二位如有机会聆听汉王教训,或可知道某家之略无非小道也。不过汉王之宏图远非凡人能够理解,某建议二位可以先深入了解一下,再做决定也不迟。如因政见不和,二位及家族皆有转圜之余地,我等亦可为友也。如果成为汉王手下,再行反悔作乱之举,自取祸事也。这样吧,崔先生曾为汉王之记室,明了汉王所有军政事务之内涵,二位不妨多多请教。”
“遵大都督令,尚请崔都护不吝指教!”尉齐、阿史那齐声叫道。
崔浑也比较满意尉齐等二人,毕竟自己肩负拓土开疆的重任前往西域,没有几个地头蛇帮忙是不行的。在离开都督府驻地之后,主动邀请尉齐等说有使节来到自己下榻之处,用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使劲的“蛊惑”这些年轻人,初步搭建起南院都护府的框架。
此时的王猛给刘枫修书两封,一封自然是为凉州几十万俘虏多要粮草物资,并奏报了自己在西域的战略布局以及请令由崔浑出任南院都护府都护,另一封则是索要了大批文武毕业生以及各种工匠。此时的王猛已经被近卫军那超凡脱俗的战力所诱惑,决意在西北路复制一个“天命汉王”的神话。
初平七年八月,长安。从天水回到王府不久的刘枫,就接到王猛书信,立刻命人召集祖逖等人前来议事。
“汉王,景略此策可行也。如今各地均已丰收,赈济凉州之事易尔。至于在西域设都护府一事,两万马步军就足矣。但是,若要和萨珊波斯开战,则兵力不足也。若从凉州或蜀中调兵,为了那片孤悬万里之外的领土,恐怕得不偿失也。”祖逖捻着胡须说道。
“士雉此言差矣!”麋承道,“昔日商道通达之时,可谓获利巨万矣。更何况工部之中各种新奇产品层出不穷,足以从大秦以西换的海量金银物资,何来得不偿失乎?”
刘枫的思绪却已经飞到后世。对于萨珊波斯,他虽然知之不详,但是那里的石油资源却是绝对不能放弃的,纵然自己现在连蒸汽机都还没有做出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先行占据波斯湾周边的计划。
“既是如此,不如分区域调兵,抽调两万关陇军如甘凉,将甘凉军尽数调往敦煌,供王猛驱使。此后再从汉中、巴蜀调兵拱卫关中。不过,景略还索要大批学子工匠,不知子和你那里有没有困难?”祖逖问道。
“此事虽有困难,但如今学院即将毕业学子近两千人,或可拨一半给西北路,至于工匠嘛,可采用一老带三新的方式抽调三五千人。”
“不可,此策有些小家子气了。”刘枫想了一想说道:“既然景略想在西北下一场大棋,咱怎么也得帮帮这个场子!”
“先生,晓谕关陕甘凉以及中原各地,凡迁徙到西域的汉人,人均永业田五十亩,官府负责沿途所有给养以及农耕物资,并免三年税赋。迎娶当地女子为妻者,再免一年。”
“士雉先生,在各军中传令,年过而立之年者均可报名前往西域定居,待遇比较移民增加一倍。告诉弟兄们,要给老子多生儿子。每生一个,官府赏钱一贯。”这句略显粗鲁的话语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刘枫缓了缓,说道:“麋老,麻烦您准备粮草物资。从虎牢关一直到鄯善,沿途设置粥棚,确保移民途中给养。”
“未来的西北路将是我等发展的两翼之一,不能不重视起来。这样吧,在士子、工匠中广泛动员,并抽调部分汉王大学堂的师生前往敦煌,成立工院西北分院和汉王大学堂西北分院,力争在五年之内在甘凉及南院都护府普及基础教育。子和,这件事你负责,一切以自愿为主,所有前往的西北者一律待遇从优。”
“云龙先生,您那里的民屯和犯屯能否抽调一部分前往西北屯垦?民屯待遇等同移民,犯屯嘛,不妨在到达西北后改为民屯,将来只要遵守汉王府所有律令,在经过两年民屯之后就可全部在当地入籍。”刘枫想了想转头对胡翔说道。
胡翔点头道:“如今已经有许多民屯都准备转自耕农,如果想要动员他们西迁,恐怕要提供更加优惠的待遇,不如将他们的永业田面积提高二三十亩,或许更有诱惑力。至于犯屯,属下认为成法不可轻易调整,不如直接强令迁徙,待改造期满之后再视情形而定。”
“如此......”刘枫沉吟良久后说道:“永业田面积不变,再动员他们的时候,可以加上一条,同意他们在官府的同意后自行开发荒地,耕作三年后土地归自己所有,可以继承或在官府监督下买卖。荒地开发后撂荒三年以上者,官府将无偿收回!”
“云龙先生有所不知,以往的耕作多为广种薄收,一人百八十亩也是能够照顾过来的。不过在未来的几年,科学院将会广泛推广精耕细作,亩产量将会提高两三倍甚至更多。不过到那个时候,一人耕作五十亩都将会力不从心。更何况随着工商业的发展,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还将会进一步降低,这永业田的标准和数量都将会再次调整,目前还是暂时不动的好。”
第152章 坐守雄关议耕田
西北路诸事安排完毕之后,祖逖道:“禀汉王殿下,如今关东一带乱象频生。石勒击败晋阳刘琨之后,与刘曜反目大战一场。如今刘曜斩杀建平帝(晋愍帝),在平阳称帝,改国号为赵,石勒在襄国自号大赵天王,国号也是赵。刘琨在晋阳失陷之后投奔幽州鲜卑段匹磾,后死于鲜卑内乱之中。建平帝被杀之后,晋王在王导、王敦的拥立之下,称帝建康,年号改元太兴。”
刘琨死了?刘枫问道:“看来石勒也算是有信之人,昔年孤曾与其有言无必要留下刘刺史的性命。士稚、子谅二位先生,素闻尔等皆与刘刺史交厚,为何在晋阳城破之后不将其招至长安?”
卢谌道:“越石(刘琨)少有大志,以才华闻名于世。在晋室衰微之际,其以孤立之身,游于豺狼之窟,可谓英雄矣。可是依我等昔年往来书信,其人之志不小矣,故而在兵败晋阳之后,既不南归亦不西来,反而北上隐身于鲜卑族群,其意或可昭彰也。”
崔悦冷笑道:“刘琨诗文才情不在潘陆之下,昔年胡笳退敌之故事,不让于周郎谈笑退敌之风流。然其性格安于淫逸,素豪奢、嗜声色,善于怀抚而短于控御,善待士子而不近武夫,故而将士难以归心,纵有管乐之才,岂能常胜耶。更何况其兵败不思退路,反而推心异类,实乃自取其祸也。”
祖逖笑道:“道儒兄此言过矣。某家年少在司州之际,曾与其相交笃密,自知越石之谋划。越石乃先朝中山靖王之后,说来和殿下倒也是同宗。或许是在血脉之中的帝王之气吧,越石在中原罹乱之际,割据晋阳图谋万世之基,自不肯轻易依附其他势力。素闻段匹磾对其颇为仰慕,每每遇全族来投晋阳,越石在兵败之后前往幽州鲜卑处和段匹磾联手,意欲东山再起,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胡翔道:“以前曾闻刘琨在晋阳被围之际,效法四面楚歌之计,集中数十名善于吹奏胡笳者连夜吹奏,匈奴闻声无不思乡而涕落,故而翌日迅疾撤兵而去。如今鲜卑内乱无辜杀害我族名士、刘赵篡位残害晋天子,实乃天授之借口也。殿下无意籍此而东向乎?”
“哈哈,云龙,汉王上乘天命,下绥百姓,吊民伐罪何需以此等小事作为借口。不过,封地内连年征战,士卒疲惫。再加之西北拓地千里,根基不稳,以属下之见,暂时不宜大动干戈,或可书信传檄而斥责之。”祖逖在一旁说道。
“士稚先生言之有理!”麋承在一旁说道,“去岁以来,中原各州旱情不断,粮价飞涨。由于道路艰难转运不变,江南和蜀中粮食都难以运抵关中。关中收降败兵二十余万、戎狄部族五十余万,再加上各地垦荒、开矿、修路的百余万工程队,更不要说从关东流徙而来的近百万庶民。如今长安仓廪之中仅有三月之粮草,如今之际我方实在不宜大战。”
“麋公之言实乃老成谋国也,岂不闻国之大,好战必亡乎?”
刘枫敏锐的抓住了麋承说话的重点,粮食不够了!如今距离秋收还有将近半年的世间,如果因为缺粮而引发内乱,汉王领地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将不复存在,虎视关中的刘曜、石勒以及各部鲜卑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即使自己有几十万大军,没有粮食的支撑,根本就无法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他立刻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崔悦的言谈,诧异的问道:“麋公,我记得在去年秋收之后出兵天水之际,官仓粮草足以支持数十万大军一年有余,关中自从出兵以来再也没有调运粮草,为何如今?”
“汉王何处此言?莫非疑心老夫作奸犯科否?如今账目就在某家身侧,可详察之。”麋承不悦地反问道。
“岳丈大人误会了,如今需要救济的流民不过百万,更何况西北路也就拿走了不到百万石的粮食,按理说不应该有如此之大的消耗呀?”刘枫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账目,企图在账目中找到粮食的去处。
还真别说,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了,刘枫果然在账目中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原来考虑到运输消耗的问题,麋承在调拨粮草的时候往往是一次性将一年左右的粮草调往需要的地方,如此一来很多粮食虽然在账目上消失,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各地的粮仓中。
想到这里,刘枫展颜一笑,道:“麋公,适才我从账目中发现,你是按年度将粮食一次性调拨道各地,如此以来国库中自然就没有粮食储备了。其实只要按照分期拨付的原则逐步将粮食拨付到位即可解决现有的问题。”
麋承是一个老于江湖的生意人,可谓是一点就透,当下便赧然道:“属下无能,有愧汉王厚待!”
刘枫道:“不过这也是个权宜之计。区区一场十余万人的战役就使得仓廪不足,此事足以引起我等之警惕!想要集聚更多的粮草,就必须改变现有广种薄收的模式,励之,你那农学院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陈集道:“经过近年的努力,各地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完成,只要没有太大的旱情,收成是可以确保的。至于如何在现有的条件下实现农业增收,在下和农学院中数人商议多次,尚未有定计。”
诸葛文在一旁插言道:“公子,在下数日前巡察道路建设的时候,曾发现一处庄稼长势明显超过其他地方,经查问乡老得知此处有一贤人,名曰氾林。其专精农耕之术,并且性情淑均、与人为善,十里八乡之村民皆是受到他的指导后提升亩产。故而延请到科学院中,其人今日方到尚未任职。敢请汉王传唤氾林前来一见,如何?”
“准!”在传唤氾林的空档中,刘枫饶有兴趣的问道:“子和,这氾林是何许人也?值得你如此大力推荐?其中莫非有受贿之猫腻乎?”
“汉王视某家何许人也,想那一农夫能够行贿在下多少金银?这氾林乃是先朝农学大家氾胜之之后,在青徐动荡之时,举家迁到关中。某家在关中巡察水利建设之时,偶然发现氾氏宗族的耕地明显与其他耕地不同,长势远远超过周边其他地块。经询问得知,氾林不但熟读经史,更在农业生产中有家传之术,故而将其征辟到科学院就职。”
功夫不大,侍卫带着氾林走进大堂。刘枫放眼望去,之见氾林一身短褐,面色黝黑,粗手大脚,俨然一幅农夫的打扮,暗赞道:果真乃实干者也!
诸葛文将请他过来的原因说明后,氾林深施一礼,道:“盛传汉王事事以民为本,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土地高产之术不是没有,关键在于做与不做!”
“愿闻其详!”
第153章 复播套种粮为天
“托汉王洪福,如今关中及川蜀一带水利设施基本齐备,想来不会再有旱涝之虞。”氾林不着痕迹地拍了一个“彩虹屁”之后,继续说道:“虽说各地已经基本达到耕者有其田,但是目前大多是广种薄收,亩产不过两石左右,两亩产出勉强够一人一年之口粮。因此,每户五十亩永业田不过维持生计尔。”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可以考虑急缓两个方案。急者,立竿见影也。可实行套种或复播两种方式,以关中为例,既可以采用小麦套种土豆的方式达到增产,又可以采用小麦收割后立刻播种玉米,玉米收割后再次播种小麦的方式达到两年三熟的目的,如此即可增产三成以上。”
“至于缓者,长远之计也。其法有三,一曰肥田,可以采取施农家肥、人工种植苕子(一种豆类)的方式改良田地;二曰良种,以在下在关中数年农耕经验,使用良种之后足以增产两层以上;三曰技术,将现有的粗犷的耕作方式改为精耕细作,亩产或可达到四五石以上。”
“另外,在下还发现将杂草、苔藓等物与土壤混合,覆之以薪,引火煨成灰烬,或者将石灰、钟乳粉混合到耕地之中也可以增加产量。”
“大才也!”刘枫大喜,道:“所谓野有遗贤,古人诚不我欺也。氾林听令!即日起到农院就职,任农院副院长,并在汉王大学堂主持开设农学专业。若是能将亩产提高到五石以上,孤将不吝封侯,异日位列三公九卿也并非难事!”
氾林闻言,立刻下跪叩首道:“主公以国士待我,属下焉敢不尽犬马之劳!”开玩笑,靠着种田能封侯拜相,不要说在士族林立的魏晋时代,就是在后世也是春梦一般的存在了。
刘枫虚抬双手,道:“先生免礼,日子长了您就知道,某家这里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只要能干出成绩,就是对孤、对天下庶民最好的忠诚!今后氾先生的工作重点在于研究,将所有的增产技术形成定制,最好能结合实际重新编制一本《氾林农书》。即使不为名留青史,至少也要为各郡县开展农业生产提供一份详细的说明书。”
氾林惊喜地答道:“属下敢不从命,只不过此书还是命名《汉王农书》为好!”开玩笑,这要是能够将此书如果能够广泛使用,即使不用自己的名字冠名,作为编撰者的大名在士林之中也必定流传。先祖氾胜之不也就靠着那本《氾胜之书》闻名后世的吗?
“哈哈,那就叫《大汉农书》吧。”刘枫从善如流地答道:“子和,子和,稍后给氾先生开通将汉王图书馆一二三层的权限,并抽调部分对农学有兴趣的学子成立农学院。对于农学院的各项工作要在人力、物力、财力上大加支持!”
“诺!”诸葛文答道。说罢转头对陈集说道:“勉之,氾林一来,你这农学院院长的位置就被顶替了,不会埋怨我吧?”
陈集道:“子和此言差异,我等皆是为汉王办事,岂能嫉贤妒能恋栈官位乎?”
刘枫道:“勉之高义,超子和多矣。氾先生的主责是研究,励之,作为农部尚书,你的工作重点就是推广!争取在一郡之内设置一支不少于二十人的推广队伍,首先是大范围推广套种和复播,力争以最快的速度让各地仓满廪实。”
刘枫想了想说道:“所有种植技术不要保密,无论江南,还是中原,都可以免费得到所有种植技术。不要怕增强敌对势力的力量,只要我们自身强大,天下就没有我们的对手。更何况,此事乃是泽被天下苍生的好事!”
“主公高义,天下必定归心!我等定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氾林涨红着脸,诅咒发誓一般地说道。
刘枫道:“先生过誉了,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为种花家百姓不再受饥殍之苦,不管是农业研究,还是拓土开疆,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不过先生刚才说得两年三熟倒是提醒了我,交趾一带稻米可一年三熟,或许济仁那里粮食多的都吃不完了吧。子和,抽调一些水利专家,研究一下褒水的航道。只要能联通长安到汉中的水路,将交趾之粮漕运到长安将不再是梦想。”
“这个......”诸葛文讷讷的说道:“昔日汉武帝就曾组织人力准备开通褒水漕运,因其石湍不可漕,故而改修褒斜道用于运送粮草。”
“子和果真博学也。不过昔年武帝之功不成,未必今日不可。某家也曾多次经由褒斜道出入汉中,褒水尚有平缓、水量充沛,足以行船。只不过进入峡谷之后,山势陡峻,河谷深切,水流湍急,更加之河中巨石累累,故而不宜行船。不过如今水泥、钢铁、炸药等物品皆是前朝所不能拥有的,我等完全可以考虑在峡口建坝,然后截弯取直修建人工渠道用于漕运。实在不行,大不了在新郑建设转运码头,只要能够达到南粮北漕的目的,花费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子和,此事要千万重视,务必功成!”
“主公,在褒水重设航道必定迁延日久,远不如走丹水入汉水快捷,但由于武关河淤塞此航道已经放弃多年,需要重新疏浚方可通行。其中最大的问题是武关尚在南晋手中,即时将来通航也必定如鲠在喉也。”久居关中的氾林插言道。
“哦,丹水可通漕运乎?”刘枫问道。
“对了,昔年昭烈帝与魏武帝争夺汉中之际,就曾利用丹江上游漕运。如此看来只要丹江下游可航船,关中入长江的航线或可无忧也。”学霸诸葛文在一旁说道。
刘枫点头道:“如此看来或许我等需要将南阳盆地掌握在手中,依托桐柏山、伏牛山和大别山建立防线,方可确保否则大批粮食运抵上洛之后,难免被他人觊觎。只不过与王马合约在前,更何况南北漕运必定要经过长江襄阳段,因此我等不宜大动刀兵。”
胡翔道:“南阳水网纵横,只需要投入很少的人力就可以将江河相连。如此一来,不但商路通达,尽收全国之利,一旦天下有事,我等顺流而下,中原江南必定唾手可得也。如今刘曜石勒大战方息,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分别据守平阳和襄国,以洛阳为缓冲区,各自修养生息。素闻汉王曾和石勒有旧,何不说服其引兵南下宛城。只要攻击迅猛,晋军必然南撤襄阳,届时我等出兵驱逐石勒,捎带占据南阳。此役之后,南阳必将成为荆襄之北方藩篱,王敦等人必定乐见其成也,此以为双赢也。”
特么的,这个读书人太黑了!看着众人鄙夷的眼光,胡翔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胡须,强自辩解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借刀杀人之计自古有之,尔等何故如此眼光?”
第154章 千里赠刀闻兵乱
众人哄堂大笑之后,刘枫道:“石勒乃性情中人,虽说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是精明无比。昔年曾与某约定,某家兵进中原之时,便是其全国来投之日。其实单凭我等现在的实力,只要和石勒东西夹击,刘曜必败矣。孤却是不愿欠他这份人情,所有城池只有自己打下来才能毫无掣肘的推行均田废奴之新政,还百姓以太平。”
“不过,我等或可将云龙先生的计策修改一下,甄选八千归化鲜卑身穿氐族服饰,走潼关,出函谷,兵进南阳,自编自演一个石勒南下的故事。来人,取某家那把横刀来!”刘枫吩咐道。
功夫不大,侍卫将横刀取来。此刀乃是在“百炼钢”的基础上,采取“包钢”技术,运用水压机多次锻打。经过多名精心整形、研磨后,刀身如同行云流水、刀纹自然天成。就连刀鞘都是精选珍珠鱼皮,手工无缝拼接而成,颗粒饱满,严丝合缝。
刘枫沧啷一声拔出宝刀,轻轻地挥舞了几下,说道:“昔年石勒曾经与某家交手,不甚将其百炼宝刀损毁。当时曾答应送其一把宝刀,如今或许是正当其时也。云龙先生,尔手下可有能言善辩,更兼熟悉冀州道路之人。命其轻车简从,携带此刀出使襄国,告知赵王石勒我方地作战计划,请他作壁上观即可。此战不论结局如何,孤再赠其这样的宝刀一百口!”
“哈哈,素闻石勒爱刀成癖,想来这凭空得来百口宝刀必定能撼动其心。汉王殿下,某之手下有一青年才俊足以担当此任,就是子谅公长子卢偃!此子不但心思敏捷、能言善辩,更是自幼在范阳长大,想来对冀州道路定是熟悉无比。”
“善!”刘枫抚掌道,“如今道儒兄(崔悦)二子已经先后入仕,子谅公何必要畏惧人言,藏美玉于府中乎?”
卢谌道:“汉王缪赞也。二子自幼顽劣,恐其误汉王之大事也。望三思之。”
“无妨!”刘枫摆手道:“虎父焉有犬子,更何况玄虑少刚毅,有器局,更兼博学多才,定非百里之才也。今日出使想来必不辱使命也。子谅公切勿推辞!”
诸事议罢之后,刘枫起身说道:“祖奂听令,立刻安排人手前往洛阳、伊阙关、鲁阳关一线,激活沿线潜伏之锦衣卫,配合大军行动!”
“诺!”祖奂起身接令。此时的祖奂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了。经过几年的潜心布局,整个锦衣卫体系中约莫有两万多人分布在各州郡县府中的三教九流之中,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担任不同的执事,“天字第一号”的金字招牌自然就是汉王刘枫的位置。
“陶侃接令!甄选五千士卒,禀抽调一千近卫军,蒙天放随行,十日之后兵出潼关。祖约接令!整编两万军卒,抽调近卫军三千,陈安随行,屯兵上洛等待命令!”
众人哄然应诺之际,传令兵背负三竿令旗,径直冲入议事堂,半跪施礼道:“报!南阳郡竟陵太守杜曾突然谋反,击败晋荆州刺史王廙。自称南中郎将,拥兵三万正在向宛城进发!”
特么的,穿越者都是天命之子吗?这刚刚准备图谋南阳,居然对方自乱阵脚了。
杜曾又反了!为什么说又呢?
杜曾,在人品、武艺等各方面,都是堪称吕布一样的存在。其为人勇猛,勇冠三军,曾在新野王司马歆手下任职。后司马歆部将胡亢聚众起兵,杜曾也是谋反的中坚力量,深得胡亢信任。此后不久,杜曾联合荆州贼寇首领王冲攻打胡亢,杜曾趁胡亢出动全部精锐部队、城中空虚之机杀死胡亢,接管他的部众,自称南中郎将、竟陵太守,占据汉水、沔水地区。一年后,晋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第五猗招降杜曾,并把其女儿嫁与杜曾侄子为妻。于是杜曾聚集军队一万人,从侧后方攻击王冲叛军,并手刃王冲。
当时荀崧担任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驻守宛城。在杜曾投降之后,荀崧曾言:“杜曾凶恶狡猾,他的军卒都是豺狼,跟吃掉自己母亲的鸱枭差不多。此人不死,荆州的土地就不会安宁,您应该记住我的话!”不过第五猗并没有听从荀崧的建议,依旧任命吕曾为竟陵太守。
初平六年,晋大将军王敦坐镇江夏,为了彻底掌控荆湘一带,便将堂弟王廙和心腹钱凤调往襄阳,降职第五猗为南海刺史。杜曾再屡次被王廙训斥之后,心怀恐惧,再加上亲家第五猗遭到贬斥之后,终于在江安县郑攀的鼓动下率部起事,联军一万五千余,挥军直奔新野,目标直指襄阳。
坐镇宛城的荀崧得到消息后,叹道:“第五误事也,杜曾勇武异常,荆湘何人能制之!”荀崧乃是曹魏荀彧之五世孙,此时担任都督荆州江北之军事,驻守宛城。可惜的是荆州军权尽在大将军王敦手中,城中仅五千余郡兵把守,根本就无力平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曾叛军南下新野。
“父亲大人不必忧虑,那杜曾有勇无谋,只要新野钱凤能够坚守城池,等大将军王敦会合荆州刺史王廙调集大军合围,叛军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也!”坐在一旁的一位妙龄女郎堪堪说道。这是荀崧的女儿荀灌,小字灌娘,自幼不喜女红,酷爱刀枪棍棒。荀崧也是非常宠溺她,专门请来武学大师教授其武艺,并亲自教授其行军布阵。如今荀灌虽说只有十三岁,但也算是一位屡经战阵的老兵了。
“灌娘有所不知,钱凤乃是庸碌无能之辈,必定闻杜曾而色变,定会弃守新野、败走樊城。而王廙则是志大才疏之徒,必不肯拥重兵而守坚城,可以想见的是,荆襄之中那些久不经战阵的士卒焉能是杜曾手下一万虎狼的对手。如果襄阳失守,杜曾坐拥坚城,王敦纵然计谋百出,亦是无能为力也。此时如果刘曜、石勒等人纵兵南下,南阳不保矣。”荀崧无奈的叹道。
和荀崧预料的一样,杜曾率领手下精骑一万,日夜驱驰。在钱凤毫无准备的时候,赶到新野城下。看着如同从天而降的万余叛军,钱凤吓得肝胆俱裂,在慌忙下令县尉带兵抵抗之后,便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溜出南门,径直奔往樊城。
第155章 一鼓作气峙襄樊
樊城始建于西周,城墙外形酷似一条船,和汉水南面的襄阳凭水相依。跟对面那个被高耸的岘山、绵延的汉江护卫的襄阳有所不同,樊城除了南面的汉江之外,其余三面全部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故而有“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的说法。
得知杜曾叛乱之后,王廙立刻调集周边郡县部队八万余人,集结在樊城。看到仓皇而来的钱凤,王廙冷笑道:“钱将军何来?新野城中有郡兵五七千人,奈何坐拥城池却一触即溃?莫不是闻风而逃也。”
钱凤面无惭色,辩解道:“杜曾勇冠三军,新野城小兵少,焉能抵挡十余万叛军之攻击?为今之计,莫不如退兵襄阳据守,等待大将军率领大军前来之后再作计较。”
“些许小事,汉王何需派人专程而来。此事孤应下了,顺便告知汉王一声,如果需要帮助,某家也可率手下虎狼之师南下臂助!”石勒摩梭着宝刀,爽朗的笑道。
“赵王且慢!”石勒身边一个中年文士起身说道。此人乃是赵王谋主张宾,此人心怀神国之谋,制胜之策,石勒弃江汉、克洛阳、占襄国、据河北皆是出自此人谋划。在石勒自称赵王之后,张宾总管朝政,可谓权倾朝野。
“左侯何事阻我?”石勒疑惑的问道。
“南阳,乃兵家必争之地,光武因之而兴,大王何故为区区利刃而诱惑也。此处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临关陕,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源;北据三都,可以遣救援。更加之人口二百余万,得此一郡差可比拟荆州七郡,窃以为大王之不值也。”
卢偃道:“左侯此言不错,南阳的确是天府之地,周边觊觎者甚矣。然赵王与刘曜大战之后,兵疲粮乏,青州内乱未平,北方燕代及各部鲜卑虎视于后,尚有余力出兵此四战之地并据守乎?所谓兵凶战危,一旦前线有事,赵国必定四面楚歌,数十年苦心经营必将化为泡影也。如此之危局,左侯岂能无视乎?”
石勒笑道:“卢公子血气方刚,咄咄逼人也。不过话语之中也的确有理有据,丹山兄礼贤下士,网罗天下英才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请告知丹山兄,昔年虎牢关承诺至今依旧算数。此次南阳之战某家便作壁上观了。数日之后,孤将亲率大军前往濮阳。一为监视刘曜,二为汉王之后备。汉王不发信求援,某家一兵一卒不过伏牛山!”
樊城。王廙督率各路军队布下战阵。只见八万步骑兵混杂在一起,以郡县为单位,呈一字长蛇阵,旗帜各色,鼓角杂乱。
杜曾笑道:“世传王氏龙兄鼠弟,果真名不虚传也。对方之军势八倍于我,却偏偏背水布阵,摆出一个严防死守的架势,在步骑兵之前密布鹿角据马,难不成怕自己败的太快吗?”
在众人大笑之余,杜增又一次仔细观察对方军阵之后,喝道:“杜林何在?”
“末将在!”杜增堂弟杜林拱手应道。
“战斗开始后敌军必定全线压上,尔率领七千精骑攻击左翼,不得擅自冲阵,远距离骑射即可,等某家击败右翼,越过中军攻击左翼后方之时,我等再两下夹击,不得有误!郑攀!”
“末将在!”
“尔率领五千步卒卫护中军,只需略作抵抗之后便有序撤退,背靠在十里之外的大营阻滞敌军!”
霎时间双方鼓声大作,荆州军果然是按照杜增预料的那样,齐刷刷的鼓噪前行。远远望见己方中军大旗在缓缓后撤,杜增冷冷一笑,从了事环上摘下丈二点钢枪,叫道:“弟兄们,让这帮荆州土兵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精锐吧!”
杜增手下这三千精锐可以说是他的起家根本,跟随他征战多年,各个能征惯战,都是百死余生的悍卒。对面两万疏于训练的荆州郡兵根本就不敢抵挡,在杜增连挑数名副将之后,立刻狼奔豕突般的四散奔逃。
“弟兄们,继续呈锋矢阵突击!”杜增带着骑兵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向着荆州军中军冲杀而去。
“亲卫何在?速速出击挡住左翼攻势!”王廙高声叫道。不过他的亲卫也没能挡住已经跑起来的杜曾,甫一交手,就被冲杀的成了几截。虽然荆州众军有四万之中,但是战斗力却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在杜曾斩落中军大旗之后,荆州士卒成了没头苍蝇,任人宰割,被杀以及自相踩踏至死者不计其数,更有许多士卒纷纷难逃,竞相跳入汉水求生。好在这些荆襄子弟个个都熟知水性,因此逃命者也比比皆是。
“众家兄弟,还能战否!”杜曾高声喝道。
“战!战!战!”三千杜家军挥舞着兵刃仰天长吼。三千匹狼的嚎叫令周边数万绵羊瑟瑟发抖。三千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向着敌方左翼包抄而去。
在两军对阵之时,一旦中军大旗一倒,所有士兵都会认为中军已经被攻破,再也没有继续一战的勇气。杜曾带着三千精骑和杜林两下夹击之下,荆州军几乎斗志全无,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跪地乞降。
杜曾更本就没有看一眼四周的降卒,会合杜林之后交待了一句“留下陪着郑攀收降”,便带着几千骑兵径直奔向樊城。
此时的樊城大门已经是拥挤不堪了。想来也很正常,想要在数万亡命之徒中抢先进入城门,那简直就是必登天还难的事情。不过杜曾的骑兵却是如同“净街侯”一般,一鼓冲杀之后,城门口立刻变得安静了许多,樊城自此易手,“杜”字大旗已经飘扬在城头。
一战惨败的王廙收拾五千残兵进入襄阳,看着满脸寒霜的王敦,立刻跪在地上嚎啕痛哭起来。
王敦怒道:“八万军卒对阵不到两万的敌军,却是一日而亡。就是八万头猪,那些家伙一天也斩杀不完吧?在杜曾起兵之初,某家就命令你依托坚城而固守,等待某家前来,为何要急于野战,立功名如此心切乎?”
其实,王敦非常清楚这个弟弟的品性,自幼志大才疏,却偏偏不自量力。原想的北方有荀崧坐镇,让其在后方安享荣华即可,孰料杜曾这个反复小人再次反叛,无形中给了这小子一个“送人头”的好机会。这可是用八万青壮换来的呀,代价也是太大了吧。
不过毕竟是亲兄弟,不管怎么样也得保住他的性命呀。在一通怒火之后,王敦道:“如今襄阳城中仅有某家带来的五千水军尚堪一战。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速速前往江夏、长沙一带调集人马,一个月之后前来襄阳。否则二罪并伐,定斩不饶!”
第156章 钝兵坚城重围宛
在樊城收降叛军四万有余,杜曾看着手下接近六万人马,有些志得意满的说道:“如今我等兵强马壮,不如南下襄阳,取荆湘之地自立。如何?”
“大人不可!”郑攀劝道:“听闻王敦已带领人马进驻襄阳。襄阳有山川之险,城墙高大坚固,实在是难以攻破。我等不如据樊城,北上宛城,只要占据南阳一郡足以自保矣。”
杜曾傲然说道:“此言谬也,想那宛城地处四战之地,北面戎狄虎视,西南晋汉窥测,并非安居之所。岂不闻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联吴越、西通巴蜀。若是取得此处为基业,可谓进可攻退可守也。更何况,荆州兵马大多一战在此,只要我等攻克坚城襄阳,荆南四郡定可一鼓而下。区区宛城,传檄而定也!”遂不听劝解,留下郑攀率一万军卒守卫樊城,准备集结大军五万,南渡汉江攻取襄阳。
初平七年七月初一,叛军杀到襄阳,在城门十里之外安营扎寨。城墙之上的王敦面沉似水,望着缓缓压上的步卒和在外围游弋的骑兵,以及远处扬起的漫天尘土,心中也是充满了紧张,暗道:“传闻杜曾手下不过万余骑兵,就算是收降了不少荆州败兵,怎么也达不到十万以上呀?但是看着者一批一批压上来的军阵,军卒绝对在十万以上!莫不是自己有些托大,反而将自己处在危机重重的包围之中了?
最初的时候,王敦还准备派遣部分精锐趁着叛军立足未稳,来一次突袭,不求彻底大败对手,至少也能挫一挫对方的锐气。不过看到在城外游弋的骑兵,个个骑射娴熟,像是一阵一阵的海浪一样,不断压迫着城外的斥候分队。看到各个分队有被包围的危险,王敦也只能将他们撤了回来,安心把守城池。
杜曾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卒,到了襄阳之后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安排军士四处寻找木材树木,开始制造攻城弃械。在准备攻城的期间,杜曾还带领着千余骑兵在城门下叫骂。不过城中众将都晓得杜曾以勇武闻名于世,也只能充耳不闻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到了下午,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从叛军大营中驱赶而出,在叛军的刀剑威逼之下,清理着城外的鹿角拒马等物。其中一个中年汉子趁着叛军不备,立刻快步向着城门口跑去。不过三十余步之后,一支铁箭重重的射进他的后心。这名中年汉子惨号一声栽倒在地。
一众百姓顿时慌乱无主,四散奔逃。叛军士卒更是毫不手软,纷纷举起马刀,纵马在手无寸铁的百姓中驰骋穿梭。被绳索连在一起的百姓根本就跑不起来,只能引颈受戮。城门外一时鲜血横飞,惨叫声震天。
城墙上的守军见此都心如刀割,有士兵转身跪在了王敦跟前:“将军,城下皆是我襄阳百姓,我等岂能坐视其被叛军屠戮,不如杀出去和叛军拼了!”
王敦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不要中了激将之计!城中更有数十万百姓需要我们保护。一旦城池攻破,后果尔等定然可想而知!”
翌日清晨,叛军大营中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号角声。王敦也是不敢怠慢,立刻顶盔贯甲,率领亲卫走上城头,之见叛军驱赶着万余百姓黑压压的向着城墙冲来。
王敦骂道:“杜曾贼子!某家在此立誓,迟早将尔的人头砍下悬挂在襄阳城门之上!众军听令,准备射击!”
由于时间较短,叛军也仅仅制作了一批木盾和云梯,至于那些大型攻城机械则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对此王敦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大批的百姓在城下乌泱泱的站成一片,还是给城墙上的弓箭手带来很大的麻烦。王猛叹道:“传令众军,稍后敌军必定会云梯攻城,届时瞄准攻城部队射击就行了。告诉每个人,要小心木盾之后的弩箭攻击,我等精锐不过五千,经不起大量的消耗!”
话音未落,只见城下木盾突然左右闪开,露出一群举着强弩的弓箭手,对着城头一阵猛射,随即木盾再次合上。守军在猝不及防之下,数十人被弓弩射中,更有甚者直接从城头栽下生死未卜,城墙上的防守阵型因此也出现了些许的缺口。
看到数十名士兵被射伤,王敦感到十分肉疼,自己这里人少的确是伤不起呀,连声高喊道:“挂悬户!”
悬户是防备弓箭的守城设备。每个垛口摆上一个木架,两足在内,栽于城上。一个转轴贴在两个垛口的外边缘,上面盖着毡毯或被褥,并且用水打湿。这样的话,即使是敌军万箭齐发,城头上也是安然无恙。
杜曾见到城上挂起了悬户,立刻下令不再射箭。千余叛军带着二十驾云梯顺着百姓开辟的通道,快速抵达城墙脚下,开始了最为惨烈的蚁附攻城。
“扔滚石檑木!”
“倒金汁!”
在一连串的命令下,大量的滚石檑木被从城上砸了下来,把试图登城的二十多个叛军砸死在城墙下面。金汁是烧沸的粪便,这些粪便有毒,加热后更是毒性重,被烫伤的伤口会因为粪便里的毒素腐烂,根本无法愈合,只能截肢甚至等死。绝对属于杀人越货、居家旅行的必备之物。
在守军的严防死守之下,先登的两百军卒还没登上城头,就被各种城防器具打死烧死,剩余的数百名叛军根本就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大家一哄而散,纷纷转头撤退。王敦见状,道:“泼油,烧毁云梯!”
首站告捷,襄阳城内喜气洋洋。不论是郡兵,还是百姓都坚信大将军王敦一定可以带领着自己坚守住襄阳。在围城恐惧感大幅减退之后,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帮助军士们搬运守城物资或者准备吃食犒劳血战之后的勇士。
在此后两个月的攻防战中,杜曾接连使出云梯、冲车、地道等多种攻城方法,但全部被王敦沉着冷静地一一化解。
杜曾坐在中军大帐中愁眉紧锁,对着前来运粮的郑攀说道:“如今攻城已经六月余,敌军一直守卫森严,怕是要折戟城下了。再加之天气寒冷,不宜大规模用兵,某家意欲返回樊城休整,带到来年开春再北上宛城,届时请将军守卫樊城如何?”
郑攀沉吟良久后,说道:“既然将军如此决定,不如从明天开始连续强攻襄阳三天。并且每晚乘着夜色将伤兵和辎重先行运送过江。三日之后,采用悬羊击鼓的方式,悄悄撤回江北。”
第157章 易钗而弁奇女灌
初平七年三月,杜曾引马步军五万,进逼宛城。经过一冬天的休整,重新焕发生机的杜曾气焰嚣张,亲自在阵前叫骂:“荀菘老儿,快把宛城献出。如若不然,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荀菘见状,愤怒填胸,带兵出城后,戟指大骂道:“晋室待尔等不薄,为何还要屡屡反叛?实乃不当人子也!”
说罢,举刀便朝杜曾劈去。这荀菘虽说久经战阵,但毕竟年老力衰,数十回合之后渐渐不敌。长子荀刚见状飞奔阵前,将父亲替换下场。
此时的荀刚正值弱冠之年,一身枪法来自高人传授,端的是厉害无比。二人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争斗百余回合之后,杜曾见荀刚枪法毫无破绽,便心生诡计,买了一个破绽,拨马就走。
荀刚哪肯放过,紧紧尾追而上。在后方观敌了阵的荀菘见状,高声喝道:“刚儿,穷寇莫追!”恰在此时,杜曾回首使出一记“回马枪”,将荀刚刺于马下。荀菘见状,带兵上前抢回了爱子的尸身撤回城中。荀刚尸身送到后堂之后,荀夫人见状,惨叫一声吐血而亡!荀菘面色铁青的吩咐道:“尔等将夫人和公子先行入殓,待敌军退却后再行发丧。”说罢便转身走出后堂,安顿城防等事宜。
攻守一月有余,城里粮草眼看断绝。参将王羽道:“宛城周边能够援助我军者仅有襄樊和鲁阳两地。不过王敦素来与太守不睦,更加之那里也是战乱初平,想来即使是有心亦是无力也。鲁阳石览虽说负有抵御北方的重任,但却是兵多将广,或可前去求援之。”
荀菘道:“虽说石览拥数万之众,可谓位高权重。然其曾为某家之故吏,想来只要知悉宛城之危局,必会引兵前来救援。为今之难在于如何让其知晓我等求援之事?”
“小将不才,愿率百余骑冲杀出去,到鲁阳求援!”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众人侧目,乃是都尉蔡刚。此人面相十分凶恶,生的青眉紫眼、豹头黄须,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红眼睛黄胡子,再加一个大脑袋,这长相有多磕惨就多磕惨。不过他的勇力在文风昌盛的南阳一带还是比较突出的。
荀菘赞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蔡将军若能冲出重围,可谓守卫宛城第一功也”。
是夜,荀菘将蔡刚等数十人送出城门后,便登城巡视。前来协助守城百姓纷纷施礼问候,荀菘感慨地说:“我等同心患难,定叫杜曾贼子无功而返!”恰在此时,敌营中灯火攒动,一阵人喊马嘶之后,只见杜曾带着百余名亲卫纵马而出,在城下高声叫道:“荀菘老儿,尔等派出求援之人已经被某家斩杀!何必再次作困兽之斗,速速投降为上!”
荀菘闻言按耐住心中怒气,喝道:“杜曾贼子,老夫早晚要将你的人头悬挂在宛城城门之上,令万人唾弃!”说罢便转身下城,径直奔府衙而去
自荀夫人死后,荀灌在孝堂终日愁眉紧锁。她怀念为国殉命的兄长和思兄病死的母亲,又想到城内粮饷将尽,情势危急,不由得自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解救襄阳之危吗?”
她想:甘罗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出使说赵破燕,难道我荀灌不如古人?更何况我学得全身武艺,岂不是远远胜过那个只会耍耍嘴皮子的小甘罗?
府衙议事堂上,众人围坐面面相觑,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那蔡刚仅仅出城片刻就被杜增斩首,这要是换成自己的话不也就是白给嘛。
荀菘怒道:“尔等平日里耀武扬威,今日如何一声不吭?莫非还要老夫亲自杀出城去求援乎?”
只听得屏风后面有一娇声响起:“父亲大人,杜贼杀法骁勇,想来必是无人敢出城求救,女儿愿往!”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眉目如画的垂髫女子从屏风后面转出,对着太守深施一礼。荀菘叹道:“吾知汝之孝心也。如今贼兵将城围得好似铁桶一般,勇武如蔡将军率领百余精兵都未成功,然尔身为弱女,年仅十三,如何能杀出重围求救?”
荀灌奋然答道:“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若城亡家破,我等父女亦是毙命也。女儿虽不是男儿身,却也心怀烈志,若能冲破重围,求得援军,那时自是家国两全。如有不幸,不过迟死早死罢了,既然都是一死,何不如冒险一试!”说至此,竟把两道柳眉,耸上眉棱,现出一种威毅的气象。
旁边站立的僚佐,都不禁暗暗喝采,啧啧称奇。虽说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不是各种男儿自知愧否?
“自古忠臣义士,太平之时,造福百姓;离乱之时,驰骋疆场。现在宛城紧急,你愿为国报效,不愧为巾帼英雄。只是一切见机而行,多加小心。”荀菘仔细叮嘱女儿几句后,对参将王羽道:“入夜之后可使用疲兵之计,每半个时辰令军士击鼓鼓噪,令贼兵不得安枕。带到四更时分,我儿带领数名勇士可西城绳坠而出,冲出包围之后径直进入鲁山。利用山势或可逃过追兵前往鲁阳求救!”
荀灌走入军营,对众军慨然说道:“我父被困,诸君亦被困,譬如同舟遇难,共虑覆亡,我一弱女子身,不忍同尽,所以自愿乞援,今夜即拟出发,如有与我同志,即请偕行。退贼以后,我父不惜重赏,与诸君共享安乐,愿诸君三思!”
言未毕,即有壮士数十名,踊跃上前道:“女公子尚不惜身命,我等怎敢自阻?愿为女公子先驱!”
荀灌从中择选精锐十名,约定夜半西城集结后,对诸位将佐道:“灌娘出城求援,往返必需时日,守城重责,还需要多多仰仗诸公。”各位将佐立刻应声如命。
到了黄昏时候,荀灌饱餐一顿,束住头巾,缚紧腰肢,身穿轻铠,足着蛮靴,佩三尺青虹剑,携两把绣鸾刀,背负画雕弓。
城墙之上的荀崧瞧着,不觉又喜又惊,再次叮嘱道:“汝既愿往,我也不便阻汝,一切要小心为上,如事不可为,不必再回宛城以免误了卿卿性命!”
荀灌答道:“女儿此去,必有佳音,愿父亲勿忧!”说罢和十名勇士绳坠而出。
杜曾营外,早有侦骑巡逻得知城内有人出来,慌忙报知杜曾。杜林得令率军来追,众勇士拼死缠住厮杀,奈何敌众我寡,不堪一战!
杜林一马当先,挥舞着长枪直刺荀灌后心。好一个荀灌,立刻款扭蛮腰,顺势挥手甩出红棉套索,将杜林拽下马背,然后立即拨马回杀,接连斩杀叛军士卒数名。在茫茫夜色中,凄厉的惨号此起彼伏,叛军士兵不敢追击,只得护卫着摔伤的杜林退还营寨。
荀灌星夜赶路,飞马奔驰到鲁阳,入谒石览,呈上父书。石览见荀灌是个少女,却能突围求救,自然另眼相看。再加之故旧之谊,当即满口应承,即日赴援。
第158章 神兵伏虎人性贪
却说杜曾闻听城中有人突出重围进入鲁山,立刻气得是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当场斥责杜林道:“蠢笨杀材,百余精骑怎么就让一女子逃脱了?丢不丢人呀!若不是看在一奶同胞的面上,定教尔等好看!还不速速前去治伤!”
杜曾气呼呼的坐在案几之前,接连饮下数万美酒之后,军师臧茂说道:“将军不必忧虑,宛城之中兵少粮疲,求救方向必是鲁阳。将军只需带领数千精骑在鲁阳到宛城的大路上设伏,无需尽数斩杀援军,只要将粮草焚烧一尽,纵然援军到来也是必败之局。”
杜曾闻言转忧为喜,问道:“军师,鲁阳至宛城乃是一马平川之地,如何能够设伏?”
“将军有所不知,正因为是一马平川之地,晋军必定慧掉以轻心。再加之粮草众多,行动不便。以将军之骁勇定可一战冲散敌军,届时尽数焚烧粮草即可。”
再说石览率领马步军一万前行,命五千军士押运五万石粮草在后,迤逦十余里。荀灌道:“太守何不将军士分为三部,由前锋开道,粮草辎重和中军同行,在安排后卫协助。如此可确保粮草无虞也。”
石览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不但骁勇异常,更是懂得行军布阵的道理。不过兵法有云:救兵如救火,如果按照你这种行军方式,何时才能到达宛城?更何况此官道直通鲁阳、堵阳、汝南等县府,皆是我军驻扎之地,焉有贼子敢于劫掠军粮乎?”
大军行止,一日不过四五十里。五日之后,援军才缓缓到达博望坡。眼看着太阳偏西,石览吩咐一声:“前锋军小心戒备,速速通过狭窄山道后安营扎寨,等待后军”。
博望坡,北负伏牛山,南依隐山,西倚白河,沿途遍布丘陵密林。昔年诸葛孔明初出茅庐的第一把火就是在这里。按照臧茂的计划,放大队人马安然通过山道,待得运粮队伍进入狭窄的林间山道之后,命弓箭手以火箭引火烧之。
距离战场五里外的密林之中,已经休整三日的杜曾看着终于赶到的鲁阳援军,转头对臧茂说道,“书呆子,可有胆魄带领一哨人马和某家夹击运粮队伍,烧其粮草,斩其贼酋?”
臧茂拔剑在手,慨然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某家愿为前锋带队冲阵!”
“别,别!”杜曾连忙摆手道:“这种粗活还是咱这个武夫来吧!别特喵的闪了您的腰。稍后某家冲散切断援军队伍之后,你带领其余人等上前放火即可。”说罢,便长枪斜指青天。身后列队的三千骑兵也都是上马拔刀,刀锋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望着远处扬起的大片烟尘,石览象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瞬间煞白,高声喊道:“速速列阵集结!”
杜曾带领着三千骑兵却没有象意料之中那样直冲中军斩将夺旗,而是将行军部队从中央截断之后,向着后方部队发起了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杜曾就驱赶着押运粮草的队伍向密林中退却。“不好了,杜屠夫杀来了。”所过之处,人人都是面如土色,无人敢缨其锋。杜曾骁勇之名在江淮一带也是广为流传,尤其是跟随他南征北战的三千精骑,各个心狠手辣,不知道有多少刀下亡魂。
此时的石览才察觉出不妥,连声喝道:“长枪兵让出通道,骑兵速速集结,随某家前去救援粮草!”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石览方才整军完毕。不过,此时山道中已经黑烟蔽日、火焰冲天。却见杜曾调转马头,高声吼道:“冲锋!杀光这些杂兵!”
随着炸雷般的喝声,杜曾带领着三千骑兵气势如虹地向着已经集结完毕的晋军中军发起了冲锋。在没有长枪阵和弓兵的阻滞下,已经占据先机的杜曾骑兵对于刚刚整队完毕的援军来讲完全是一种“降维打击”了。
战场的局势在这一刻再次逆转,两万士气降低到冰点的士兵在咆哮着冲锋的三千精骑面前,俨然就是送人头的存在了。只见铁蹄踏过之处,是如血的残阳和冲天的刀芒、狂飙的鲜血描绘出一幅惨烈的景象。
眼看着全面溃败的援军,荀灌再次展现出不让须眉的勇气,将两口秀鸾刀使得如同风车一般,护卫着石览向伏牛山撤退,叛军紧追不舍。
好在天公作美,荀灌等人刚刚逃进伏牛山下的密林中,一阵乌云翻滚,大雨滂沱而下。功夫不大,道路变得泥泞难行,追逐的叛军也只能停下了追击的脚步,返回大营复命。
杜曾闻知石览被人护卫着突围出去,大骂中军无用,意欲开刀问斩。臧茂说道:“护卫石览突围的,必是当初从宛城突围之人,众军即使追上也未必能奈何的了他。还是留下诸将带罪立功吧。”
杜曾叹道:“如今鲁阳兵败,想来必定会前往堵阳城。南中郎将周访虽说年逾花甲,但是亦有廉颇之用,如若其带兵前来,宛城之事或有变故也。”
臧茂道:“周访之子周抚曾和某家同在泰山羊氏就读,有同窗之谊,更加之堵阳城还承担着护卫江淮的重任,必是不敢轻动。某愿前往探听虚实,说服周访不发兵参战。”杜曾大喜,命臧茂即刻起程。
约莫着一个时辰之后,云散雨收,一轮明月挂在中天。石览等人不敢停留,牵着马匹在泥泞的小路上缓缓前行。
忽然山坡上窜来一只猛虎,径直朝着一名护卫扑去,众人惊慌之余,纷纷拔剑在手。正在前方开道的荀灌不慌不忙摘下画雕弓,按弦拉弓。
在羽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猛虎而去的时候,却是听得一声巨响,猛虎的头部冒出一股鲜血后,直接就倒下不动了。
恰在此时,一名身材壮硕的大汉拎着一杆怪模怪样的兵器,飞奔而来,连声叫道:“总算是有口福了,饿煞某家。”说着就直奔猛虎而去。
众人纷纷上前,斥责道:“此虎乃是我家女公子射杀,尔意欲强抢乎?”
大汉撇了一眼众人,不屑地说道:“各位还是仔细看看这个畜牲的伤口吧,弓弩之威亦能击碎虎头乎?此物归属自是明了也。”
众人仔细观瞧,老虎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支羽箭,想来这必是灌娘之所为,不过致命伤口却是老虎头部上那个杯盏大小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呢。
众护卫明知己方无理,却也是受制于饥肠辘辘的感觉,强自辩解道:“此虎乃是两人同时所伤,不如大家均分如何?”
大汉想了想说道:“如此也好,虎皮归我,虎肉你我双方均分便是了。”
“不行,我等人多,虎皮自然归我们,虎肉我等也要占到大头。否则的话,哼哼!”一名护卫挥舞着腰刀,冷声说道。
第159章 芳心暗许人不见
前文说道,众护卫见得对方仅有一人,便是心生贪婪,准备将猛虎据为己有。
特么的,这还真碰到不讲理的了?大汉闻言大怒,将短兵器揣在怀中,拔出腰刀,怒声喝道:“某家纵横天下,还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想要独吞此虎吗?来,试试某家之剑利否!”
“壮士且慢!是我等无礼了。我等也是一日未食,饥肠辘辘方才出此下策,敢请壮士海涵,只需分配我等部分肉食即可!”荀灌立刻飞奔上前,娇声说道。
“呦,这里还有一位小女儿?这样吧,除了这个小丫头之外,其余的人想要吃肉,除非将某家击倒,否则就站在一旁看着吧。当然,也别说我欺负你们,尔等一拥而上也行,车轮战也罢,只要击败某家就作数!”说罢,这名壮汉挽了一个刀花,脚下不丁不八,如岳峙亭般的站在那里,身形如标枪一般的笔直,透露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孤傲气质。
荀灌虽说无意争斗,但是从这名大汉的起势来看,众护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为了能够吃饱肚子,尽快护送石览到堵阳求援,荀灌也只能拔出青虹剑,向大汉施礼道:“稍后我等还要赶路,敢请惠赐一些果腹之物。如若不然,小女子也只能厚颜向壮士讨教一二。”
“哈哈!”壮士仰天笑道:“尔等十余须眉男儿,却是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出头,真是不知羞也!不过,某家是不和妇人交手的......”
荀灌也不搭话,手腕轻轻旋转,青虹剑如同石光火烁一般轻轻颤动,如同雏燕一般轻盈的身形伴随着剑光,如同天外飞仙一般直刺而来。那大汉轻咦一声,闪身躲开,腰刀斜砍而出。
石览在后方观阵,只见:大汉刀法大开大合,气象森严,如同千军万马疾驰一般,有如同海浪一般连绵不绝。而荀灌也是不遑多让,剑走轻灵,犹如滔天海浪中的一叶扁舟一般回转如意。
石览暗暗称奇,不意此处居然能碰到武艺如此高超之人,看此人刀法堂堂正正,必定不是奸恶之徒,心中暗自生出招揽之意。不过从场上局势来看,灌娘单凭一个“巧”字,恐怕并非大汉这堂堂之阵的对手。
当下便朗声叫道:“壮士住手!适才是我等的不是,老夫这里尚有薄财,与尔换些虎肉可否?”
大汉闻言,卖了个破绽,跳出圈外,说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险些叫某家出丑了。老丈不必如此,若非某需要这张虎皮作为觐见之礼,尽数送给尔等也不是什么难事。虎肉尔等自取烤炙片刻,休要再谈及什么黄白之物!”
见到此人不贪钱财,石览更是心中欢喜,便道:“老夫乃是鲁阳石览,不知壮士是何方人氏?”
“江湖问路不问名,相逢何必曾相识。老丈着相了。”大汉洒然一笑,径直拿出短刀,走向猛虎认真的剥起虎皮来。
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样优美的句子居然出自武夫之手?荀灌再次端详,只见大汉眉宇之间文气斐然,一举一动更是潇洒自然,即使是两手血腥剥皮的样子也是和谐无比。心中暗道:如果自己将来的夫君能够有如此风范,也可谓佳偶天成。
不对!家父尚在重围之中,自己如何能够动了此等念头,实在是不为人子!想到这里荀灌满脸通红,一声不吭的走到一旁。
功夫不大,众人在篝火旁边烤起了虎肉。面对喷香的烤肉,众人无一不是在大快朵颐中,这也难怪,大家基本都是一日未进米粮了。
不过大汉却不着急,打开包裹,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用手指捏出一些粉末在烤肉上仔细的洒着。一阵青烟过后,奇异的香气顿时让众人感觉手中的烤肉不香了,一个个眼巴巴的望过来。
大汉洒然一笑说道:“某家这里也是仅有这些,还请大家海涵吧。”说罢,将两块洒了调料的烤肉分别递给石览和荀灌,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嗯——香!石览咬了一口之后,顿时觉得跟吃了人参果一样,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无一不感觉到舒坦,连日奔波的劳累几乎也是一扫而空。石览惊奇的问道:“不知壮士在肉上洒的何物?为何香气如此奇异?”
“主要是来自西方的胡椒和孜然,此种调料在中原少见,故而老丈觉得奇异。”这名大汉其实就是奉命前来的祖奂。早在对方通名报姓之后,他已经知道石览的身份,锦衣卫地字第一号的名称可不是白给的。不过自己尚且负有其他任务,自然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胡椒?某家曾闻此物价比黄金,倒是某家失眼了。敢问公子是哪一个名门之后?”石览惊奇的问道。
“难道大人认为只有名门之后才能获得此物乎?”祖奂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
人老成精就是这个道理,从对方屡次三番的拒绝说出身份,石览就知道来者并非寻常人等,也就不再多问。
翌日清晨,众人在阵阵鸟鸣中醒来,却见那个大汉已经无影无踪,仅仅是木牌上用木炭画下“后会有期”四个大字昭示着此人的踪迹。看着这银钩铁画的四个大字,荀灌紧咬下唇,暗暗说道:如此奇男子,我等真的能后会有期吗?
有道是:道路的远近取决于人的心情。荀灌带领十余骑护卫着石览,堪堪花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达到七十里之外的堵阳城。
堵阳太守、南中郎将周访见到荀灌一个小女子居然护卫着石览从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也是啧啧称奇,转头训斥儿子周抚道:“尔平日里总是眼高手低,小觑天下英雄,今日得见此女,心中岂无愧乎?”
到了下午,又有五七百残兵陆陆续续到达堵阳集结。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军士,石览叹道:“悔不听灌娘之忠言,如今粮草尽失,仅凭不足千余的残兵焉能前去救援宛城。世达兄(周访),不知堵阳有无实力出援?”
周访沉吟良久后,道:“荀公之大名,某家亦是久仰矣,更何况你我二人有通家之好。按理说,即使是某家已经年逾花甲,也应该竭尽所能救助宛城。不过堵阳城乃南阳门户,负有防备石勒、守卫江淮的重任,实在是难以抽出力量。不过,如今堵阳城中尚有一人或可解荀公之难。”
看着石览、荀灌期冀的眼神,周访道:“此处并非讲话之所,且跟随某家前往内堂一叙。”
二人跟随周访走进内堂之后,方才发现内堂中尚有一人正在负手观看着墙壁上的画卷。待得此人转过身形,荀灌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第160章 胡服夜行算凶顽
“哈哈,在下见过石大人、荀姑娘!”祖奂拱手施礼后,解释道:“在下范阳祖奂,昨夜不知大人行止,故而未曾通名,敢请见谅!”
“范阳祖奂?”石览一愣,问道:“汉王麾下士稚先生是尔何人?”
“乃家父也。”
“如此来说,汉王有意巡狩南阳乎?需知盟约墨迹未干,缘何再起刀兵,不畏天下之人言乎?”石览瞬间明白了祖奂的来意,气冲冲的问道。
“石大人且息雷霆之怒。如今杜曾率豺狼之师攻取樊城、兵困宛城,敢问大人可解兵临城下之危局乎?石勒聚众濮阳,虎视南阳,敢问大人可据守江淮乎?此二者皆为穷凶极恶之徒,不论何人获胜,南阳之众必将大祸临头,敢问大人可解庶民于倒悬乎?”祖奂侃侃而谈,问出了三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我朝兵多将广,区区杜曾、石勒疥癣之疾耳,岂能——”石览强自辩解道。不料话音未落,祖奂抢着说道:“此谓疥癣之疾?滑天下之大稽也。弃宗庙所在于不顾,龟缩于江南以苟延,此谓疥癣乎?杜曾,区区一反复无常之小人,却在纵横于南阳一郡,一战取樊城,二战围襄阳,三战困宛城,此谓兵多将广乎?”
“子阅,且听某家一言。”周访见二人针锋相对,气氛有些紧张,立刻打开了圆场,“昔日我等亦是经常研讨汉王之新政,尔也常言此政乃是惠及万千庶民之善政,亦有弃官西向之意。今日汉王有意南阳,兵出武关,岂非泽及南阳百万庶民之好事,为何今日强自以一纸空文而说事乎?”
“非也,食君之禄,体君之忧。我等在此代天行狩,自是守土有责,岂能以个人好恶舍却陛下之重托乎?此等不忠不义之事,某家岂能从命?”石览坚定地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石大人大可就此离开此处,前往建邺。我等拭目以待南阳战局如何?”祖奂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石览一头雾水地问道:“为何要返回建邺?”
“当然您要南下襄阳也是可以的,不过素闻大人和王敦不睦,襄阳恐怕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鲁阳关数日前被五千胡兵占据,想来鲁阳或许也是危在旦夕。至于宛城荀菘和叛贼杜曾的战斗,我等静观其变即可。”
“不可!如若先生能出兵宛城救出家父,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服侍一生!”当听到祖奂不愿出兵救援宛城的时候,荀灌立刻着急了。毕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这些久经宦海的老家伙面前还是稚嫩了许多。
祖奂敛容道:“莫非姑娘是荀太守之女?某失敬了。昔年景猷先生与家父同在赵王司马伦手下任职,意气相投,我等晚辈自当万死而不辞也。稍后姑娘可手书一封,某先行带领两千精锐杀入宛城协防,拼却这一腔热血,也要护卫荀家伯父安全。待得我家主公大军到来即是杜贼之死期也。”
“不知石大人如何决断?”祖奂转头对石览说道。
“鲁阳关失陷,不但鲁阳庶民遭难,某家亦是丧家之犬也。如今有国难投,有家难归,敢请世兄在汉王面前说项以期收留在下。”石览喟然长叹道。
“石大人不必悲观,其实袭占鲁阳并非胡兵,实乃胡服隐形之红叶军也。既然大人心向汉王,敢请立即返回鲁阳,收拢郡兵小心防备北方戎狄来犯。周大人可让开大路,甄选五千步卒身穿胡服协助五千红叶军前往宛城击杀杜曾,袭占宛城、樊城。战局鼎定之后,汉王大军立刻出武关接手南阳。想来司马氏为了确保荆湘安全,必定会允可汉王占据南阳并力北向也。”
“如此完全也,只不过世兄何来两千兵马前去协防宛城?”周访疑惑的问道。
“周大人有所不知,某家手下两千精锐正潜伏在伏牛山中养精蓄锐。此地事了之后,某家星夜赶回,料想明日午时之前即可进入宛城协防,数月之内定教杜贼无功于城下。”
“两千精锐?武关守将亦已降汉王乎?”周访失声叫道,转而自嘲的笑道:“这不可能,武关守将乃是刘曜幼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降汉的。不知这些精锐如何能够顺利进入武关?我等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这些人原本就是在本地招募整训而成,至今已经一年有余,无非是没有悬挂汉王之旌旗罢了。至于武关守将,或许近日将会收到刘曜召回的指令,即是双方要兵戎相见,某家在武关之内安排的五百内应,必定可以协助大军一鼓而下。”
祖奂不紧不慢地说道。“尔乃何人?在南阳之地亦能呼风唤雨乎?”石览追问道。
“某家乃汉王麾下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乃是汉王手中之利剑,寻常之时自然是不为众人所知。若非杜贼突然起事,某家或可在一年之内拉起数万兵马,独力占据南阳也未必是什么难事。”祖奂傲然答道。
“如此说来,
方城之内亦有锦衣卫活动否?如若某家不听士稚老哥的劝导决意投奔汉王,你小子是否会对叔父我举起屠刀呢”周访半开玩笑的问道。
“小子不敢,临行之前汉王和家父都有交待,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及包括荀太守、石大人等名士的姓名,毕竟汉王起兵的初衷就是为大汉保留一份复兴的元气。如果叔父不肯协助我等进兵,小侄或许会暂时限制叔父等人的行动自由,不至于影响战局即可。”
“孟明兄是否有些大言不惭?某家父子经营方城多年,麾下精锐数万,尔等仅凭几百暗卫岂能在万军丛中动摇方城之根基乎?”周抚在一旁不忿的说道。
“哈哈,周家兄长此言不错,锦衣卫纵然骁勇,也并非三头六臂之人。不过如若昨夜在城南青叶巷中,趁着周兄轻车简从之际,或许只需三五勇士即可建功也。”祖奂微笑道。
“什么?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周访闻言怒视其子骂道,心中却是对锦衣卫这种无孔不入的能力感到阵阵胆寒。
“祖家哥哥,如此说来,宛城之中也有贵方势力潜伏?莫不如小女陪你先行杀回宛城,如何?”所谓美女爱英雄,正值豆蔻年华的荀灌满眼都是遍布着迷妹一般的光彩,娇声对着祖奂说道。
“是极,抚儿你也前去准备一下,稍后陪着孟明先行杀回宛城,协助你荀家伯父守城!”周访在一旁捋着胡须说道。
第161章 斩将夺旗败不甘
众人商议一番,各自明了职司之后,祖奂略作休息,和荀灌、周抚二人带领着十余名家丁纵马前往宛城。
一路无话,众人赶到宛城附近伏牛山余脉的山中。带队潜伏的锦衣卫南阳郡指挥使韩峰前来报告:“头,宛城已经危在旦夕。数日之前,太守荀菘凭借着自己的威望和昔日之恩德,召集数万未经整训民夫上城协防,损失惨重,城中几乎家家戴孝,人心惶惶。某家已经密令城中锦衣卫组织数百内线参加防守,但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持久。如若您今日再不回来,我等几乎准备冲阵入城协防了。”
“家父近况如何?”荀灌着急的问道。
“此乃荀太守之幼女!”
“昨日线报,连日来太守食不解甲,连日在城头指挥,虽有小伤,终无大碍!”
祖奂点头道:“即使如此,我等立刻准备冲阵,从南门进城!”
“将军不可!”周抚叫道:“贼军重点攻击的就是南门,定然集结重兵于此。其余三门定然防御薄弱,我等何不从其他城门进入?”
“那杜曾并非酒囊饭袋,东西北三门皆是军阵齐整,如若不能迅速突破必将遭到两翼合围。反观南门,由于兵力多用于攻城,两翼防守却有疏漏,我等只需一鼓作气冲入城中即可。韩峰你带领五百骑兵率先冲阵,荀灌,周抚,尔二人各自带领五百骑兵随后,叫开城门后,其余人等排为四列,依次入城。入城序列荀灌、周抚、韩峰,某家带五百骑兵断后。”
宛城。
看着冉冉升起的红日,荀菘摇晃了一下脑袋,暗想:灌娘已经冲出重围十日,为何至今未见援军抵达?临时征召的三万民夫已经折损大半,怕是三五日之后便不堪一战了。莫非今日之宛城就是老夫葬身之所,唯一遗憾就是刚儿血仇未报,真是可恼!”
随着战鼓的响起,叛军再一次发动了攻城战。从缓缓前进的冲车、云梯就可以得知叛军的士气也是大不如前。不过城上的民夫们也更是不堪,稀稀落落的羽箭根本起不到阻滞敌军的作用,除了几个中箭之外,抬着云梯的队伍依旧执着的奔向城墙而去。
冲车首先直奔城门而去,如果叛军知道城门的背后就是最为恐怖的守城利器——塞门刀车的话,一定不会欢呼雀跃的前去攻打城门。
云梯刚一挂在城墙之上,叛军迅速沿着梯子飞奔向上。在这个时候,速度就是生命这一真理完完全全的展示出绝对的正确性。城墙上的郡兵和民夫也迅速行动起来,金汁热油、滚木擂石轮番上阵,长枪兵和刀盾兵也是死死的站在云梯之前,拼命的砍杀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荀菘此时已经是血染征袍,手提宝剑四处奔走指挥,嘴里还大呼小叫的鼓舞着守城军民的士气。
此时的叛军营中,除了杜曾最为精锐的三千骑兵之外,所有的骑兵已经全部下马,和步兵整合成十几个千人队,加入轮番攻城的攻击序列中。不过面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守城部队,这些骑兵们也是心不在焉的肆意在战场两侧游弋。
“走吧,干活去。直奔中军,带敌军回援之后,立刻向城门突击,不得恋战!记着保护好荀姑娘。”祖奂漫不经心的说道。
“放心吧,头,某家誓死保护荀姑娘左右!”南阳郡锦衣卫指挥使韩峰眼含着笑意,调侃道,暗自揣摩着这个“生理心理都有问题”的“黑脸一号”的春天是不是到了。当年祖奂在巡察南郡之时,曾经接连斩杀数十名犯了错误的锦衣卫,手段堪称毒辣,长期一来被锦衣卫私下换做“黑脸一号”。
随着韩峰一声令下,原本散漫无比的锦衣卫立刻进入了状态。虽说每个人服侍、武器都是各不相同,但是在骑马列队之间却是如同刀砍斧削一般,整齐的令人不可思议。周抚暗赞道:“若是汉王军队尽数如此,天下何人能是其对手!”
只见韩峰长刀一指,五百锦衣卫整齐的开始了疾驰,以势不可挡的豪勇气势直冲叛军中军而去。
城头之上的荀菘率先发现了敌营东南方向的混乱,连声高喝道:“援军到了,擂鼓!”宛城城头上立刻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鼓声,这如同惊雷骇浪一般的最强音肆意调拨着城上守军心中的激情和热血。
城下冲阵的骑兵也在鼓声中奋力向前,利用叛军猝不及防的时机,径直向中军冲去。韩峰手中长刀挥舞,寒光所到之处,挡者莫不披靡。众骑兵仅仅跟随趟着一条血肉铺就的通道不断向前。
护卫中军的杜林见势不妙,连忙吩咐道:“速派人前去通知将军到此!其余人等跟随某家护佑中军!”然后端起大枪,拨马直奔韩峰而去。
冲阵讲究的就是速度,一旦被大军阻滞住冲击的势头,两千骑兵很有可能就交待在这里了。这也是祖奂为什么要交待不能恋战的道理。
“某家乃是南中郎将杜曾——”杜林正准备说出剩下的话语时,韩峰也不答话,催马向前一招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大刀搂头就砍。
杜林见势不妙,连忙两膀用力,铁枪二郎担山向上一横,叫道:“开!”却不料韩峰突然收刀,又使出一招“顺水推舟”,一刀将杜林刺于马下。
韩峰一招的手之后,接连砍杀数名中军护卫之后,挥刀砍断中军大旗,志得意满的喊道:“弟兄们,回转冲杀!”
斩将夺旗之所以是勇猛善战的代名词,就是因为中军大旗是军士的主心骨,一旦大旗倒下,结果往往是非常悲剧的。在武王伐纣的时候,王师渡河之后征加快行军,突然一股大风将中军大旗折断。无数人给武王进谏:“此乃大凶之兆也,请大王收兵!”要不是姜子牙坚持兵发牧野,商周之战的结果或许还是一个未知数。
刚刚走出营帐的杜曾听闻中军大旗被砍断,胞弟杜林生死不知的消息,立刻凶性大发,吩咐一声备马抬枪,就准备集结亲卫骑兵前去和援军决一死战!
第162章 冷箭奏凯三英还
“父亲大人,灌娘在此,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援军入城!”刚刚冲到城下的荀灌对着城头高声喊道。
“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荀菘忙不迭的吩咐道。
在众军有序入城之际,杜曾带领千余亲卫气势汹汹的向着左翼护卫的骑兵冲杀而来。韩峰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的迎上前去。可惜的是功夫略逊一筹,三两回合之后,便有些气力不佳,遮拦不住了。
荀灌见到杜曾,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是根本就不讲什么单挑的机会,催马舞刀赶上前去。三人犹如走马灯一般转圈地厮杀。这杜曾也是毫无惧色,一杆长枪使得是神出鬼没,枪枪不离两人要害。
闻讯赶到的祖奂见状大怒,道:“明知敌强我弱,尚自在此缠斗。尔等速速退下,组织手下尽快入城,某家会会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杜曾闻言也不答话,挺枪就刺。二人马打盘旋,恶斗约莫二十回合,不分胜负。祖奂暗自赞道:“这个小人的手段确实不俗,不过今日并不适合一决胜负。”想到这里,祖奂强攻一招之后,拨马就走。
杜曾见状,那里肯就此放过,催马追了上来。站在吊桥边的周抚见状,悄悄取出画雕弓,拈弓按箭,影绰绰觑个正着。嗖的一声弓弦响过,一支羽箭径直奔向杜曾而去。久经战阵的杜曾在疾驰之中福灵心至的一闪身,羽箭正插在左臂。
祖奂在且战且退之时,忽听得背后一声惨呼“痛杀我也!”。回头一看原来是杜曾左臂中箭,当下回转马头,双手举刀拦腰一砍。杜曾双手握枪向外一磕,终究是左臂少力,瞬间就连人带枪落下马鞍。
祖奂正欲上前结果其性命,不料杜曾的亲兵卫队死战不退,硬生生的将受伤的杜曾抢了回去。见到战机已经失却,祖奂只得下令众军入城。
宛城。
将城墙守卫交给韩峰之后,众人携手进入太守府。
“感谢诸位援手,某家在此替城中庶民稽首了!”荀菘客气了一句后,问道:“诸位来此,想必城池无忧矣。不过久守必失,不知祖先生有何良策?”
“荀大人客气了,家父与周太守相交甚笃,小人当执弟子之礼。关于城守一事,大可不必在意。想来十日之内,五千精锐必定到达宛城,届时我等里应外合,不但可以将杜贼击败,我军或可借助大胜之机,一举取下樊城。”
祖奂说罢,微微沉吟后说道:“所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今我等假借石勒之名入主南郡,稍后汉王大军将以驱逐戎狄的名义东出武关,不知太守大人如何计较?”
听到这里,堂上众人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荀灌了。她心里非常清楚:父亲的抉择或许决定着自己和心中情郎的未来。当下便是开口说道:“父亲大人,昔年高祖(荀彧)为匡扶汉室,委身于曹,后大事不谐,抑郁而忠也。如今汉王乃汉室之胄,有明主之资,控先秦之地虎视中原,行均田之策收拢庶民之心。父亲大人何不——”
知子莫若父,荀菘看了一眼爱女灌娘之后,对着祖奂等人叹道:“某为人臣而不能保全境土,心中实为愧惭也,何颜面见汉王及众位古人乎?自从拙荆和劣子先后离世之后,某家早已心如死灰,此间大事一了,某家定当披发入建康向陛下请罪。惟愿汉王能言出必行,善待南郡之军民。”
祖逖闻言,道:“荀大人高义!如今战事未平,敢请大人协助安定城中之事。待援军到来,某家必定携众军出城作战。城中还需大人坐守,等待汉王大军前来接手,届时再作计较如何?”
“此乃职责之所在,某定当竭力为之。”荀菘慨然答道。
诸事商议完毕之后,祖奂走出太守府准备召集锦衣卫众人前来商议战事。荀灌并没有走入内堂,反而孤身追了出来,娇声喊道:“祖家哥哥留步,小女子有话要讲。”
“荀姑娘,何事?”
“适才家父并非伪言,一旦宛城事了,恐怕真的会前往建康请罪。想那司马氏个个皆是心性凉薄之辈,家父此去必无幸理。小女厚颜,敢请祖兄救我父亲之性命。”
“某家一介武夫,言辞拙讷,并非游说之人选。想来汉王必定随大军前来宛城,皆是可有殿下出马劝慰,想来令尊必定会留在宛城。到时我等亦可同在汉王麾下,携手共创太平盛世。”
“谁人跟你携手!”荀灌俏脸一红,转头跑开了。
看着祖奂呆萌的样子,周抚阴阳怪气、贼兮兮地说道:“祖兄弟吃瘪了吧,哪有这样子勾女的?看样子你也将近而立之年,莫非还是童男子不成?”
“滚!某家虽说是单身,但是那啥那啥也是经常流连的,要不然你小子眠花宿柳之事,某家如何晓得?”祖奂也是面不改色的回怼过去。
“嗨,哥哥呀,您就再别提那事了。要不是因为跟你出来救援宛城,兄弟你那一句话能至少让某家三四天下不了床。你说你们锦衣卫干了那么多大事,为啥偏偏要提及某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呢?”周抚有些悻悻地说道。
“还不是因为你小子早早地非要跳出来,不说你说谁呀?”
“得,算我倒霉。不过关于勾女的技巧,哥哥还是要给你仔细讲讲的。。。。。。”
二人勾肩搭背的走向千秋阁。千秋阁是独立于红叶集团之外的一个酒楼集团,表面是巴蜀著名盐商犍为李氏的私产,其真正的背后大佬却是锦衣卫。如今的千秋阁和霜叶居堪称天下服务业两大巨子,在各大州府郡城中都能看到二者“明争暗斗”的情节,不过带着汉王背景的霜叶居还是略占上风的。
“什么?汉王已经占据武关?赶紧派人飞马前去通知何平,三日之内必须赶到宛城之外的宿营地,休整一日之后和杜曾决战!”听闻汉王兵不血刃占据武关之后,祖奂也有些不大淡定了,毕竟这算是锦衣卫的首秀,如果不能一战建功,怎么说也对不住汉王的厚望和大笔银子的付出。
第163章 二士献策两相权
“孟明,即使是方城援军到来我等无非七八千军士,想要将叛军一鼓成擒恐怕不太容易。按照某家的想法,我等在宛城里应外合击退叛军之后,将军可率领五千精锐,追亡逐北,驱赶叛军南下。料想叛军必定走宛襄官道而南下,我等可派一支偏师走白河袭新野,再派人说降樊城郑攀之后,聚歼杜曾于新野。如此一来,我等不但可以在汉王抵达宛城之前平定南阳叛乱,还可以在王敦反应过来之前乘机占据樊城,全据汉江以北。”周抚看了看一脸不渝的祖奂,侃侃说道。
祖奂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想法倒是不错。只不过如今之际到哪里去征召如此大量的船只和水手。明日一战之后,或许三日之后败兵就将抵达新野。尔等就算是现在启程也未必能达到攻占新野、说服郑攀的目的,岂非画饼充饥乎?”
“孟明,看来你的锦衣卫还需要进一步加强。唐河自古航运发达,只需一纸公文即可征召数百船。只如今白河水涨,顺水行船,或可在一夜之内到达新野。至于其他的问题那就更不成问题了,新野县中我周家和邓家基本是平分秋色,我周家在新野经营数十年,部曲数千,对付数百叛军无异于探囊取物也。郑攀,原本是汝南人氏,以孝义闻名乡里,曾被家父举荐第五猗处为曲侯,后累年迁至郡兵都尉。后因第五得罪王敦,此人也遭遇池鱼之殃,不得已流落江湖,想来必不肯久居草莽也。若知杜曾战败,必倒履来降也。”
祖奂满脸阴云顿时消散,笑道:“周兄有意毛遂自荐乎?若能立下此等奇功,某家或可向汉王申请给你个锦衣卫玄字号指挥使。”
“别!孟明,你别害我。在下还是喜欢明刀真枪的在战场上拼杀,搞搞阴谋诡计实在不是君子之所为。”
“你特么的说啥呢?惹火了老子,某家派其他人前往新野!”祖奂有些哭笑不得,没好气地骂道。
“哪有那么麻烦,想那杜曾必定是箭伤未愈,战斗力并未恢复。我等只需集结重兵将其斩杀在宛城之下,叛军群龙无首之后焉能挡我堂堂之师!与其分兵把守城墙矮小的新野,不如派人说服郑攀来降,我等借助万胜之师直下樊城即可。”韩峰在一旁喊道。
“嘁,大话谁不会讲?杜曾带着三千轻骑纵横江汉,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就算我等在宛城之下获胜,岂能直下新野、樊城,岂不闻:卷甲而遁,百里而趋利,必蹶上将军。”周抚翻了一眼韩峰说道。
祖奂皱眉道:“关键是兵力不足。如今城中加上我等带来的二千余人兵力不过五千,加上星夜赶来的五千军士,也只能勉强将城外叛军击溃,想要全歼对方并一举攻克新野、樊城,实在是有心无力。”
周抚得意的看了一眼韩峰,贼兮兮地说道:“孟明,邓州守将邓岳文武双全,昔年张昌作乱荆湘之时,曾带领私募兵丁协助刺史刘弘平叛。现任任邓州参将,手下或有三两千精兵,若是加上其家族私兵地话,或许可募集五千军士。若是孟明兄能借我一百精锐,再加上那把能够远距离射杀猛虎的神器,某家或许可以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
祖奂缓缓的用指关节敲打着案几,说道:“邓州距离新野不过二十里,若是能说服此人一举出兵偷袭必可得手。不过新野邓氏虽非大族,亦是高门,占据了邓州、新野两县的土地大半,僮仆隶农不下万人。其等氏族生存之道与汉王推行均田废奴之策相左,周兄此行恐怕难以遂愿。至于这杆枪,若非汉王亲手所赠,送与你倒也并非难事。我也不瞒你,这物件将来或许就是将领的标配,并非什么之前的东西。”
“既是如此,此物先借给我玩儿两天呗。至于新野一事,孟明大可不必忧虑。邓岳乃是荀太守之入室弟子,与某家也是多有交往。世家大族之中的嫡系一脉自是对汉王之政深恶痛绝,然各支脉基本都是耕读传家,聊以求生罢了,除了比寒门子弟多一些受教育的机会之外,和寒门子弟一般无二。若能得到荀公之书信,某家有信心说服邓岳袭占新野。”
邓州,最早的时候是邓姓封国,据传乃是夸父一族的后裔。此处水系众多,航运畅通。尤其是在曹操发动宛城之战时,为了保证大军粮草供应,开挖运粮河。最后虽然因为睡了别人张绣的婶子,导致宛城之战失败,长子曹昂、猛将典韦皆死于南阳。不过这一条运粮河却造就了邓州的繁华。
邓岳,乃东汉开国名将、太傅邓禹之后。其幼年失怙,得村中老军指点习的一身武艺。在张昌作乱之时,带领数百民兵自卫县城,得到刺史刘弘的赏识。后经名士陶侃推荐,入荀公门下求学。数年后,投大将军王敦名下任职。可惜是为人耿直,不受众人之喜,只得回到邓州屈身县都尉一职。
“大人,宛城荀公派人前来送信!”
“来人何在?速速有情。”闻听恩师荀菘有书信前来,邓岳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在那个时代,“天地君亲师”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欺师灭祖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存在了。
邓岳将周抚引入内室,分宾主落座之后,并没有打开书信,反而自顾自地叹道:“家师被围宛城,吾日夜不安也。奈何人微言轻,无法说服校尉前去救援。每每念及此处,莫不扼腕叹息也。今日壮士舍命突围前来投书,着实令某家汗颜也。且稍坐,某家立刻组织五百亲卫跟随壮士前往救援,即使是血洒宛城也在所不惜!”
周抚闻言一笑,缓缓摘下斗笠,撕去粘贴的髭须后说道:“伯山兄不认识小弟了吗?”
“道和?怎么是你?”邓岳大惊问道:“贤弟如何在此?莫非周太守尽起方城之兵前往宛城?如此一来,若是戎狄乘机南下,南阳之众大祸临头也!”
周抚笑道:“伯山兄无忧,在下仅仅带领数百名亲卫前去宛城,方城自是无忧也。敢请拆开荀公书信一览如何?”
邓岳闻言,拆开书信阅读良久之后,道:“原来如此,既然恩师有书信在此,某定当遵从。不过如今营中仅有三日之粮草,如何能够前往新野袭城?”
“伯山兄谬矣!我等之志岂是新野一城?不如先行斩杀县令及郡兵校尉,然后袭占新野、说降樊城,全南郡以为觐见之礼!”
“干了!”邓岳也不拖泥带水,立刻应承道。
“好!伯山兄不必动用邓县一兵一卒,以防消息走漏,邓州之事有在下带来的五百精锐足矣。”
第164章 双雄重聚汉江南
迷雾散尽,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毫无疑问,汉王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但轻轻松松的占据南郡,就连先前不愿意投降汉王的荀菘也在老朋友陶侃、祖约的一通忽悠下,更是感佩汉王的仁义,便欣然接受南郡太守的职务。一番操作之下,除了旗帜变换之外,其余官佐将校基本还是各司其职,算是平稳过渡吧。
襄阳,刺史府。
得到消息的王敦,看了一眼周围的将佐道:“此中之事颇为蹊跷。杜曾作乱南郡,石勒引兵南下,尚算应有之事。这刘曜为何一箭不发让出险隘武关,致使汉王重兵突然出现在宛城?”
钱凤谄媚的说道:“大将军果然睿智!石勒兵进南郡,刘曜却让出武关,此中必有阴谋!莫非汉王早有觊觎南郡之心,故而挑起杜曾之乱,故意引戎狄南下?”
“非也。”王敦摆手道:“丹山之性格某家自是非常了解,杀胡之令言尤在耳,岂能与戎狄勾结祸乱南郡乎?更何况石勒之胡兵进入南郡之后,丝毫没有烧杀抢掠之举。莫不是其李代桃僵之计,用手下兵丁扮作胡兵,自导自演了一把贼喊做贼的戏码,反手将南郡据为己有。”
不得不说的是,这王敦也算是个聪明人,结合各路线报汇总之后,很快就还原了阴谋的真相。不过这样的事情也就是想一想而已,只要刘枫、石勒等人咬死不承认,任何猜想都是站不住脚的。
“报!大将军,汉王特使携书信到此求见!”
“请!”
一名青年文士身穿青色长袍,缓步走入刺史府大堂,拱手施礼道:“汉王特使卢偃见过大将军,今有汉王亲笔书信邀请大将军前往汉江南岸相会。”
“先生乃是范阳卢氏中人否?卢谌卢子谅是你的什么人?”王敦命人接过书信,饶有兴趣的问道。
“劳大将军问,在下祖籍范阳,家父单字讳谌。”
“阿也,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王敦连忙起身,拉着卢偃的手说道:“令族子道先生乃某之授业恩师,素闻子谅多年前前往西川避难,不曾想在这里见到贤侄。稍后公事完毕后,敢请贤侄到后堂一叙。”
说罢,王敦走上主位,打开书信后说道:“汉王邀请某家前往汉江之南?不惧我等起意谋害乎?这样吧,敢请回复汉王,我等可浮舟汉江一聚!”
卢偃拱手道:“汉王有言大将军虽心有沟壑,但实乃性情中人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汉王亦是有言:唯美食与美景不能辜负。汉王有意在汉江南岸和大将军把酒言欢,纳凉风于夏日,谈兴废于笑谈。”
“好!三日之后,某家带十名亲卫前去赴约。”王敦大喜道。
“将军不可。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将军何故将自己身陷险地乎?”钱凤在一旁急道。
“尔等凡夫俗子,实乃以小人之心内度君子之腹也。天下无卖友之丹山,亦无弃义之处仲!休要如此聒噪!”王敦怒道。
三日之后的黄昏,王敦在卢谌的带领下,乘坐马车带着数十名护卫来到了襄阳城外。夕阳西下,远山被夕阳笼罩,河上沙鸥翔集,风光端的是宜人。
“处仲,快来!某家在此等候多时了。”身穿短衫的刘枫大笑着快步前来。除了众护卫在百步之外戒备之外,临时搭建的木亭之中今有三五人在那里忙活者。
“哈哈,汉王别来无恙乎?”王敦也是快步上前,和刘枫携手向木亭走去。
“处仲兄见外了,今日我等兄弟只言情谊,不谈战事如何?”刘枫佯作不悦的说道。
“非也,汉王大军齐聚樊城,旌旗有意东南乎,老夫亦是坐卧不安,敢请汉王殿下为某家解惑!”
“呵呵,好吧。若是不给处仲兄解惑,想来必定白瞎了某家独创的美食了。”刘枫笑道:“我给你说实话吧,此次南阳之事既是天意,也是人谋。起因是关中缺粮,某家计划联接汉水、湘江,从南方漕运粮米入关中,而扩建从宛城到襄阳的水路就成了关键。原想和处仲兄谈判,我方出人出资拓宽航道即可,孰料杜曾、石勒先后出兵,为确保南阳稳定,某家也是不得已出兵呀。请处仲兄放心,只要航道通畅,某家一兵一卒不过汉江!”
王敦听了刘枫半真半假的解释后,立刻心中大定。但他敏锐地抓住了几个关键点:缺粮、航道、不过汉江!当下也是顺水推舟般说道:“如此某家就放心了。请丹山放心,为兄绝对确保长江荆州段的通畅,不过长沙一段或许有些阻滞。”
“长沙?为何?”刘枫有些疑惑的问道。
“丹山有所不知,在杜曾作乱之后,某家带数万儿郎驻扎襄阳。朝中却有小人进谗言,蛊惑陛下不但委派刘槐入驻江夏节制徐、扬、江、广四州军事,而且重建湘州,委派刁协任职刺史,驻节长沙,某家如今局促于襄阳,北边南郡已经归属丹山,南面长沙被刁协占据,根本就是笼中之兽,维护长沙段航线自是无能为力也。”说到此,王猛做了个心有不甘的样子,暗道:饶是你精似鬼,也必定如我彀中。
刘枫闻言,道:“既是如此,不知我兄有何计较?”
“刘槐每每欲蛊惑陛下尽诛我等王氏族人,畏惧家兄位列朝堂、某家拥兵于外的局势而不敢擅动。某欲举兵清君侧,但地处荆襄之地,西畏丹山之强,北惧刘石之威,南有刁协掣肘,可谓进退两难也。不知丹山可否教我?”
“处仲兄言过了。这样吧,只要处仲兄不再计较南阳郡之得失,能够承诺在任何时候都确保南北漕运的畅通,某家不但可确保荆襄西北两面高枕无忧,而且还可以组织数千军士扮作武陵蛮直下长沙,驱逐刁协还湘州全境于我兄,如何?”
“南阳已经尽数被丹山占据,某自然不便置喙。不过丹山剑指长沙,莫非有意湘州乎?”
“处仲兄尽管放心,武陵蛮只为些许粮秣而来,必不会久留湘州。更何况洞庭之畔的益阳已经重建完毕,其规模不在襄阳之下。只要漕运通畅,湘州全境尽归我兄所有。”
“即使如此,美食美酒安在?丹山所说的唯美食美景不能辜负这句话,深得我心也。”王猛畅怀大笑道。
第165章 月夜戏言驰道难
又是一年中秋时,年逾不惑的牛东在已经略显寒意的秋风中漫步,看着一个个正在收拾行装准备转战的五千手下,暗想:该回家了,一别经年,汉王好吗?家人好吗?在近卫军服役的长子升职了没有?家里是不是又有小孙子了?
没错,他就是当年在卧虎山跟随林虎等人投奔刘枫的流民领袖之一,只不过在十多年之前就已经转入二线部队在南中屯田。后来在西北路大都督王猛强势平定甘凉,收拢俘虏数十万。汉王下令从全国抽调核心力量帮助组建劳役营的时候,他跟随林虎等人被抽调到这里。如今的劳役营已经更名为西北工程局,共设立三十个分局,管辖劳工近十万余人。牛东也是摇身一变成为第三工程局一分局的局长,手下除了三百管理人员之外,还有着三千劳工。
作为区区一个大字不识的流民,如今能成为一名高管,牛东也是感到非常的满足,对于汉王更是忠心耿耿。工程局的劳工们都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在牛局面前说汉王的不是,否则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曾经有一个劳役期满准备转为民团的羌族青壮,为了不离开工程局,说了一句汉王的不是,差点没被牛东打死。
说起这个工程局,包括先前叫做劳役营的时候,那些俘虏也是非常享福的。除了每天一个时辰的学习有些难熬之外,每天都跟过年似的,是不是还能混上些酒肉。比起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游牧生活简直是好的不要不要的。难怪有很多人即使是劳役期满也不愿意离开了。
“牛局好!”一位氐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向牛东问好。在工程局中,有许多征召的儒生士子在这里从事着教化工作。在有效的奖惩制度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下,这些羌氐鲜卑俘虏对慢慢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几年下来,几乎个个都能说一口官话,除了长相之外,基本看不出来与其他汉民的区别。
“噢,楼班,你为何不去收拾行装,在营中厮混个甚?”楼造本是一个普通的鲜卑牧民,也时不时的跟着豪酋四处劫掠,在出生入死之后分润一些勉强能够糊口的粮秣。结果被王猛设计一举成擒,变成了劳役营中的一员。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还成了一个管理着百人队的队长呢。
“牛局,弟兄们心下不安呀。如今驰道已经全线贯通,咱这工程局该何去何从呀?”楼班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作为已经劳役期满的他其实早就可以转为民屯,甚至是入籍了,因为他身上还有两个三等功的光环呢?可是在有了管理上百人的经历之后,再让他回去务息那几十亩地,却是有些心有不甘。
“呵呵,你小子。无比艰难的驰道总算是大功告成,如今人人欢欣鼓舞,个个归心似箭。恐怕是你你心中惶恐,不是弟兄们心下不安吧。”牛东调笑了一句,继续说道:“区区甘凉驰道何足道哉,按照汉王的胸襟,恐怕在我等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完成驰道规划的十之一二。唯一能困扰汉王大计的可能也就是粮草了,你想我等修建甘凉驰道共有八万劳工,每日耗费钱粮无数。要是长此以往,仓廪空矣。不要说你小子,只要是汉王一声令下,某家也会立刻前往耕作,不为别的,只为报答汉王天高海深的恩情!懂吗?”
牛东想了一想又说:“不过你小子别想清闲,只要老夫还在干这个局长,你就还得跟着我好好干。这次回到进城之后,老夫去给你说媒把上次那个和你对眼的汉家碎女子娶进门。趁着冬休赶紧把大事搞定,多生几个儿子将来继续为汉王效力!”
“头,总听您老说汉王如何英明神物,就是不知道咱有没有福气见他老人家一面,将来也能好好的吹嘘一下。”
“滚球蛋去吧。不过驰道竣工的消息已经传回长安,只是不知汉王有没有时间前来剪彩。这样吧,你小子好好干,等老夫回长安述职的时候或许可以把你带上,去拜见一下汉王。”
“那可敢请好!”楼班激动的说道。
“牛局何在?”在吵杂的军营当中,一个清凉声音伴随着飞驰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老夫在此,来者何人?”
“牛局当面,工程局参事邓华有礼!奉林虎局长令,请各分局负责人前往总局议事!”邓华翻身下马,深施一礼。
“原来是你小子,怎么你这个参事亲自跑来报信了?局里人手不够用吗?”
“三日前,汉王手谕西北工程局挑选千余有功人员在九月初九齐聚陈仓,共同庆祝关西、关南驰道全线贯通。总局先后派出了上百名信使四处通知,某家乃其中之一也。”
“什么?关南驰道也竣工了?”牛东惊奇的问道。要知道从关中到南中的驰道比起甘凉的驰道来说,那难度绝对不在一个数量级。最初自己离开锦城工程局的时候,老朋友马雄可是做好五年之内力争贯通全程的计划,这才仅仅过去两年,怎么就?
看着牛东一脑门官司的样子,邓华笑道:“托汉王洪福,军工院研制出威力其大的炸药。再加上西南路送来二十万精壮蛮人,经过三十万民夫数年努力,一路开山碎石,总算是彻底将关中、巴蜀和南中彻底贯穿起来。”
“哈哈,看来我等三兄弟要在陈仓和汉王相会了。当年在青徐卧虎山尚在舞勺之年的少年,如今也是年逾而立的汉王了。恍惚二十余年,若非汉王恩宠,某家区区一个流民岂能有如此地位?”说道这里,人高马大的牛东却是泪眼婆娑。果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周围众人个个无语,身处此等乱世之中,谁不是满脸都是眼泪的从九死一生中艰难走出来的呢?
在邓华等人心下戚然之时,脑袋十分大条的楼班却是在一旁跳着脚喊道:“头,这次说什么也要带我去陈仓!我也要拜见一下汉王大人!”
牛东闻言,踢了那小子一脚,带着几分宠溺说道:“明日一早某家带你先去金城把你那大事搞定,在回合其余兄弟一起赶往陈仓。见到汉王别特么的给老子丢人就行了,现在滚去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