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年夜
“糖葫芦小时候我吃过,也不是很酸!”
岳祺泽接过那串没动过的糖葫芦咬了一整个在嘴里,酸的他脸都变了,忍都忍不住。
“我就说很酸吧!”
南进又小咬了一口,都喜欢,他不喜欢是不是特殊了!“不是很酸!”
还敢吃,勇气可嘉,他也不能退缩了!“刚才咬的太猛了,小口吃也不是很酸。”
两人心下泪流,这糖葫芦还有好多个啊!牙酸倒,不用饭了!
“它为何叫唐葫芦?”
“不知道,有印象的时候它就叫糖葫芦了!”
他也不懂,南进也不深追。不管是前世今生,糖葫芦在皇宫中是没有的,不算说谎!
等两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暗了。岳祺泽道:“你先上去,我让人送些晚饭过来!”
南进撒娇道:“三哥要快一些,饿死人了!”
午饭吃的是面条,因为发生那件事,谁有心思吃东西,味同嚼蜡啊!
岳祺泽一脸无耐又宠溺的看南进上楼了,然后走到柜台前:“掌柜的,给来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哎,得嘞,客官稍等啊!”
“掌柜的,今天怎么人少了?”
“今天是除夕,大家能回去的都回去了,谁在客栈里啊!”
“本来我和四弟也是要回去的,谁知竟然封城了,只能等到解禁再回去了!唉!”
掌柜的暂停下手下的算盘,抬起肉嘟嘟的脸:“客官不用太担心,等到抓到那些个奸细,城门自然就开了!”
“也不知哪天啊,就担心家中不明所以的父母见我们没回去,该急坏了!”
掌柜的又对账了,算盘打的一个响啊!
“那也没有办法,不过咱们的大人厉害,说不定明天就抓到那些奸细了!”
“承掌柜的吉言,这几天有劳掌柜的!”
“小意思,你们兄弟出门在外也不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多谢掌柜的,家弟还等着,先上去了!”
“好,饭菜马上就送上去!”掌柜对出手大方脾气又好的客人,一向好言好语!
外面的鞭炮声时断时续,屋内酒香四溢,温暖如春。
真有些过节的感觉了,岳祺泽给南进倒了一杯酒:“今晚除夕,喝一杯。”
“三哥,我还是个孩子,不能饮酒!”他的酒量是不错,但也不能大意了!
这时承认是孩子了,投军时候候的强词夺理样跑哪儿了?“除夕这天例外,可以喝上两杯。”
受不住戏谑的眼神,一定又想起以前的事了!过这么久还记得,小心眼!
“要是喝醉了,三哥不能怪我喔!”
“嗯,喝吧!”
南进见他难得放松也不矫情,前世自己的酒量很好,一点也不担心会醉。
酒过两巡,南进便觉得颊面发烫。
“咦,怎么有两个大人,不对,是三个才是!”
吃手指了?眼花了!“什么两个三个?你醉了!”
醉酒的人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南进也不是个特例,傲娇道:“我是千杯不醉,你看错了!”
岳祺泽笑了,这人前言不搭后语,不用再问也是醉了!
盛了一碗酸菜鱼汤给他,夺过他的酒杯道:“这汤鲜,你多喝一碗。”
南进就着他的手嗅了嗅:“不喝,牙好酸,以后再也不吃唐嗝、糖葫芦了!”
见他耍小孩子脾气,岳祺泽也不生气,又给他盛了一碗年糕汤:“这个不酸,正好吃!”
“你也吃啊!”
见他关心自己,礼尚往来想给他拣了一个鸡腿,怎么也拣不起来。
试了三四次,他恼火了!
南进站起身,拿竹箸与鸡腿奋斗,小嘴一撇:“鸡腿太滑了,欺负我!”特别可爱,完全不见平日的沉静内敛。
岳祺泽眼中全是笑意:“你要吃?”
“我是要给你拣的,哎呀,拣起来了!”
“鸡腿最好吃,祝三哥来年吉吉利利,心想事成!”
喝醉也不忘了他,岳祺泽摸了一下他的头:“好,祝你又长大一岁!”
南进傻乐:“同喜同喜,咱们一样。”
说着又要拿酒壶倒酒,岳祺泽抢先一步拿过来:“就喝两杯,听话!”
南进跑过去,摇他的手臂乖巧道:“这酒真好喝,我多喝一杯行不行啊?就多一小杯!”
在南进心里,岳祺泽比家人值得信任,自是对他亲近非常。
平时有理智管着,喝多,露出来了!
一双水晶大眼雾蒙蒙的,看的人心生不忍。实际上,他已经喝了五六杯,不记得了!
岳祺泽躲开他的目光:“不行,听话!”
“那好吧,但是你也不能喝了!”
听着他命令霸道的口吻,岳祺泽也不跟他计较,只得放下了酒杯。
吃完饭,南进坐在椅子上,很老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醉呢!
是刻在骨子里的约束!
小二上了一壶茶问道:“客官,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了,对了,你们这里大年初一可有什么活动?”
南进觉得浑身难受极了,那一滩泥浆像长在身上似的。
烟花在城楼上空硕然绽放,光华一闪而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吃过了年夜饭,一切都回归正常。
瑞祥单腿倚坐在女墙上,空气中满是浓浓的年味。
饷银已经寄回去了,爹娘应该回过个好年吧!
回想起母亲的泪水和不舍,父亲的无奈和心酸,他除了投军,没有更好的出路!
这是通向康庄大道的一条捷径。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不是哥哥,不惧战场,不惧杀戮!现下时局一片大好,怎么可以熟视无睹呢!
遥远的天空不见一丝光芒,风停雪止,一时也没有白天那么冷了。
旁边的火把照在他脸上,看着出奇的温柔。
阿克占松以为看错了人,在楼梯口多站了一会,身子正好没在墙的阴影里。
那个顽皮的少年在军营中短短几个月时间,变成了一个大金合格的铁血军人。
他与他同时投军,却不及他一半,在他的手下堪堪当一个蒲辇。
“既来了,怎么不过来?”那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迈进,不用看也能知道是谁。
“属下见过那拉谋克!”
瑞祥依然望着天空,“这里没有外人,何须多礼!”
“礼不可废!”全村的人看见他,想必都不敢认了吧!
瑞祥轻声道:“阿松,你说她是不是早筹划好了,只等家中无人便走。”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下百次,每一次都是幸福的。尤其有这次相见,更加证明感觉没错。
“阿妹是无心的,她是为了我们好,才会选择离开的!”
瑞祥如狼般盯着他:“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忘了不成?”他说的好笃定!
幸好有黑夜掩护,不然在他的审视下定会露出破绽。
不一样了!
“阿妹的仇人势力强大,她是为了我们着想才不回来的。除了这一点,属下想不出她有别的理由。”
“你最近见到她了?”
第六十三章 醉酒
阿克占松心里震惊的不行,他是从哪看出来的?
明知瑞祥喜欢她,他就该尽说诋毁她的话,消散瑞祥对她的念想,一步步讨厌她,到再也不想提起她这个人。
可他不忍说她一句坏话,有关她的,是甜蜜,是美好!
她是自己的,是阿克占松的,坚信这一点!
“不、不不,没有!她要找也是先找你才对!”
一起长大的兄弟,何时变得如此陌生猜疑?
阿克占松手里汗津津的,他不信该怎么办?
后悔那天什么实际情况都没问出来,有心寻找,偏又军务缠身,走也走不开。
如云客栈,他曾问过守过,根本没有一个叫墨尔迪勒忠云的女人。
是啊,阿妹一身汉装,定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再用了!
瑞祥这点自信是有的,阿妹没道理放着他不找,而去找阿克占松。
“你说的对,阿妹要找也只会来找我,怎么可能去找别人!”只是阿克占松今天的行迹确实可疑,“明早有活动,回去睡吧!”
阿克占松卸下一个包袱,关心起正事:“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送物资被留在城里抓壮丁就够憋屈的了。”
“他奶奶的,今晚还把咱们叫来守城门,当真是他仆敬兄弟的天下了!”
“住嘴!想死就继续说!”瑞祥跳下来,“顶多四天,咱们就能回去!”
“当真?”城里的兵看不起城外的兵,都是兵,又能高贵到哪去?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睡吧!”
城里戒严,一个小毛贼还不够格?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不便告知。
要是他能抓到,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契机。
瑞祥在他走后,招来手下一个兵询问,正是那天去找阿克占松的人。
在得知他只与一个汉人男子说了几句话,也没往下查。
徐州府里,有钱的汉人会和一个两个金兵或金官有所来往。
大家不过是互惠互利,并不奇怪。
阿妹,你何时才能回来啊?待到山花烂漫时可好?我定能替你报仇雪恨!
如云客栈中。
小二眉飞色舞道:“也没有特别的活动,早饭是各色陷的饺子。客官运气好的话,就能吃到小金鱼呢!”
岳祺泽迷惑:“小金鱼?”
“对啊,那可是足金的,头一份啊,吃到的人会年年有余,万事如意!”
“那就借小二哥吉言了!”岳祺泽掏出一串铜钱递给他:“小二哥一年到头也辛苦,这钱就拿去打些热酒喝吧!”
小二双眼放光,这是他收过最多的小费了,兴奋的接过来:“多谢客官,小的祝您新年吉祥如意。若没别的吩咐,小的就下去了!”
“有劳小二哥了!”
“您客气!”
南进眼见小二要出去了,便想拦着,奈何腿脚发软站不起来。急道:“小二,给我备些热水来!”
“得嘞,客官稍等啊!”说完掩好门出去了!
岳祺泽好心道:“天气太冷,沐浴容易着凉!”
“我不,我要沐浴。”他身上都泥浆,没看见吗?
“明晚再洗啊,今天太晚了!”
“我不,哪有大年初一沐浴的,我就要现在洗!”
喝醉还能记清今儿是什么日子?记性不错啊!
“今晚是除夕?”
南进白了他一眼:“除夕啊,你不记得了!”
岳祺泽戏谑道:“你能看到几个我?”
他问的好奇怪,不过、自己看的更奇怪。
南进揉了揉眼,纠结道:“好像是一个,又好像是两个,怎么回事啊?”
岳祺泽十分确定,南进是真醉了!不与醉酒的人硬扯!起身往炭盆里添了几勺银霜碳,移至四美图屏风里。
等一切拾掇妥当后,岳祺泽看他歪扭的样子,下决心道:“我给你洗?”
南进醉了,内心深处那一丝警惕是有的,当场给回绝了!
先洗了头发,南进身心放松的倚在木桶沿上。
自出营后夜夜睡不安稳,今天累极,又多喝几杯酒,神情放松,不一会睡着了!
岳祺泽喝着茶,房中的火盆让人生出几分燥意,他走到窗前开了一道细缝,寒风立时扑面而来,脑中清醒不少。
想到南进还在沐浴,他果断关上了窗户。今天的事情脑海中转了一圈,思绪没多久沉沦了!
等他回到现实,两刻钟已经过去了!
屏风后一点动静也没有,担心道:“四弟,这水凉了,你还不出来?”
得不到任何回应,岳祺泽很快想通了关节。他来到屏风里一看,不出所料,人早睡着了!
南进的身子没在桶里,头低垂着,满头青丝一半干一半泡在水里,开出两朵极致视觉的黑莲,静静飘在清澈的水面上。
脸马上趴到水面上了!
岳祺泽走到桶前,被定住了。
水漫过了他的前胸,露出两个莹润小巧的肩头,精致的一字锁骨,肤色白皙胜雪,比面色白很多。
南进感觉憋的难受,想要呼吸反倒吸了一口水,人直接叫呛醒了。“咳咳、”
岳祺泽回过神来,一手把他捞了出来。
他不醒,会一直看下去吗?
被岳祺泽一抱,南进的醉意散的干净。
又咳嗽了两声,看到长发垂在微鼓的胸前,挡的严实。可那白色的亵裤一经水泡,变得有些透明了。
下意识,南进的双腿卷起,双手揽着岳祺泽的脖子,上身贴在他的胸前,双腿并拢侧在他的腰前。
岳祺泽双手拖住他的大腿,手下传来凉凉丝滑,轻盈瘦弱。以后是得多吃些肉。
这个姿势好像是大人抱孩子的。
这人是还没醒酒啊!
两人都有些蒙圈,南进先冷静下来:“三哥我没事了,快放我下来,冻死了!”
岳祺泽回神,羞愧满面,面红耳赤,一伸手、“啊、”
南进的尖叫声响起,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
岳祺泽看不见的眼中满是控诉,您再不想抱着他,也不能不告诉一声就放手啊!
这下要摔地上了,还不得出人命啊!
那种馨香,前所未有的清晰,令人毛孔舒展,沁人心脾。
不能生气!南进乞怜:“三哥,好冷啊!”没看到,他身上满是鸡皮疙瘩吗?
岳祺泽再失神再回神,一手抱紧南进,一手把屏风架子上的大帕子拿过来盖在他身上。
南进松了口气,裹紧帕子:“喝的有点多,让三哥见笑了!”
刚才不过来,这人不定喝几口洗澡水,岳祺泽竟有些后怕。
“你还知道自己犯错的根源在哪儿,不错!以后不准喝酒!”
“是,我知道了!”南进羞恼不已,这具身体未经锻炼,是他的期望太高,差点火就窜出来了!
岳祺泽把人放在火盆架旁的椅子上:“赶紧把衣服穿上,担心着凉了!”
怀中空空如也!
见他要出去,南进问:“天这么晚,三哥要去哪里?”
岳祺泽背对着:“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姜汤!”
“不用了,我身体好不会有事的。”功夫不是白练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能误事!”
说到这南进也不敢保证了,在冷水里泡的虽不长,可浑身冷透了。
岳祺泽开门挤了出去,步履略是慌乱。
第六十四章 厨房里的姜该不会用没了吧!
南进没看到,见他走了正合心意,立马换衣服。
长得太快也不好,不长更不好。
冰冷的身体在火盆旁坐了好一会也没焐过来,脸倒是被热的绯红。
怎么就睡着了呢?
岳祺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瓷碗推门进来:“姜汤,趁热快喝吧!”
南进接过来:“厨房里还有人吗?”
岳祺泽坐在桌前,端起一盏茶:“有一个做杂活的老太太,其余人都回家守夜了!”
干杂活的老太太会给您熬姜汤?“这姜汤该不会是您亲自熬的吧?”
不渴拿什么茶盏啊!岳祺泽放下嘴边的茶盏:“我熬的有问题?”
南进感动的无以复加,“没有,想不到三哥竟会做厨房里的事。”
岳祺泽有些骄傲,他也想不到能熬出来,味道很正。“没问题快喝吧,凉了就没药效了!”
南进喝了一口,独特的腥辣味呛的难受。
一碗水中有大半是姜块,宽细不规则的,一看就是新手的做为。
见他眉头紧皱,岳祺泽忍不住提醒:“姜汤不好喝,可驱寒的效果最好,喝完不用担心会着凉!”
看着这碗浓的不能再浓的姜汤,南进压下恶心感,一口气灌了下去。
岳祺泽看他仰着的脖子,又是一阵失神。
他终究是太小了,连喉结都还没长出来。
不怪岳祺泽没往其他地方想,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哪一个女子是这样的,敢这样的。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脖子,“三哥在看什么?”
“你到底多大了?”
南进放下碗道:“不是早说过了吗?还是我长一岁三哥看不出来了!”
“别耍贫嘴,说实话!”
见他严肃,南进不敢再说谎了。都投军了,一切走上正常的轨道,年龄不成问题!
“过了今夜就十三岁了!”
岳祺泽瞪着他:“你真敢说,说好过了今夜就十四岁的?空一岁被偷了!”
南进放下白瓷碗:“对不起,属下不该骗你!”
“你现在敢说出来,是仗着已经达到目的了吧!”
是也不能承认!
“绝对没有,谁让你当初嫌属下小不让投军的。现在大人是我三哥了,自然要对您知无不言!”
岳祺泽气乐了,这人犯错,总喜欢先挑别人。“以前就没把我当成是兄长?”
他什么意思?想是不想啊?他、应该喜欢被人崇拜吧,狠狠崇拜的那种!
“在没投军之前,我一直把大人当成榜样,对您的敬意如滔滔江水泛滥不绝,比我父亲还崇敬呢!”
“噗、咳咳、”不喝水消不去火,喝水火气更大。
他有那么老吗?还父亲般的崇敬,他没有这般大又讨嫌的晚辈。
“这才过了几日,我就被降级了?”从父辈降到了同辈,矛不矛盾?颠三倒四。
怎么冷森森的?是不喜欢被人当成长辈了!
他刚过弱冠之年,未当过父亲,怎会对孩子有耐心呢!
“三哥,我喝多了,说话不着边际,原谅我吧!”
见他面皮松动,南进再接再厉。
“三哥,我对你的敬意是真真实实的。接触你之后,恨不得你是嫡亲的兄长。可是,小弟身份卑微,配不上三哥。”
“不要紧,我以后一直视你为嫡亲的兄长。三哥答不答应无所谓,只是您不能阻碍,那是我的自由。”
岳祺泽心下震动不已,他是家中独子,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在遍地是兄弟的军营,也没有!
“记住,你的身份不卑微,大宋的兵从不卑微!”这话没有问题?南进不敢想以后的事情!
“我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你想认,我不拦着,也不承认!”
“我嫡亲的兄弟,必须与我比肩!”
南进雀跃,“有您当榜样,不向上都难!小弟一定尽心尽力,追上三哥!”
红彤彤的小脸,看的有些莫名烦乱。“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南进一下蹦到岳祺泽面前,又想甩掉他单独行动,没门!“三哥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岳祺泽解释道:“我很快就回来,这回你不能再跑了!”见他尤不死心,严肃道:“服从命令!”
南进躺在床上捂了一身的汗,一夜未眠!
不相信他?事情机密,不容下属知道?
他还是担心他!
他会努力向前冲,时间会证明一切,事实会证明一切。
其他州府守城将领的级别一般都是从三品或是正四品,因徐州府特殊将领也特殊,所以白鑫明的级别比较高。
位居正二品忠义大将军!
刚到子时,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近半个时辰,稀稀拉拉,逐渐归于平静。
大多数人都睡了,也有人例外。
忠义将军府中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兵在院中紧密的巡逻,一点多余的声响也无,他们只是会走路的机器。
正院的一间房中,一位着绯色绣麒麟刻丝左衽缘边长袍的青年和一位缎面灰袍老者坐在黄花梨雕云海纹龙凤榻上的小几两旁下棋。
许久之后,青年人放下手里的棋子,平声无波道:“先生,我输了!”
老者捋了一下胡子道:“将军一心两用,输了也不稀奇!”
青年人口气不稳:“输了就是输了,哪有这些借口!”
“将军可是还在想那个小贼?”
“嗯,他偷走了玉麒麟,我心有不安!”
老者姓贾名仁术,本是他的授业恩师,在圈中有些名气,兵法谋略不俗,便被请来做了军事。
贾仁术知道他生性多疑,从旁道:“将军的书房中也就那座玉麒麟显眼了,小贼带走这个也很正常。”
英俊刀削的脸在阴沉中毁了几分,“先生错了,书房中最值钱的可不是它。”
贾仁术正色道:“那些东西不是一件未少,将军何故忧心?”
白鑫明没有回答,眼中却说明一切。有异人到此,十分不安!
“将军,那小贼可有消息?”
想到那个小贼,白鑫明便忍不住想发火。
他的书房、将军府有重兵把守,一个小贼能来去自如,不被发现,可见其厉害!
要不是他临时去书房找文件,碰着了。那个小贼不一定会被发现。
该死的,他竟被打了一掌。
胸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那是耻辱的标记。“翻遍全城也没找到那人的踪迹。”
“就是因为这一点,将军才不放心?”
“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将军担心的不无道理,只是长时间封城怕会引起恐慌。昨夜城里已栋死二十余人,眼下又值新年,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乱子。”
“今天下午乱子就出来了,难不成我怕这个?南蛮子多的很,死一些无妨。”
话不近人情,但在每个金兵心里都自以为是,所以杀起汉人来毫无忌惮,犹如对待草芥一般。
第六十五章 初一
贾仁术一心为最出色的弟子考虑,自是知道哪样做对他最好。
“将军请听一言,再懦弱的人群发起火来也不容轻视。如果把他们统统杀光,那么守着一座死城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先生不必多言,南蛮子中不乏反骨之人,咱们不狠狠震慑一下,以后反抗的人会越来越多。”
唉,没有活路的人是没有顾忌的,相反什么都干的出来。
“那些在城里无依无靠的人,也不能任由他们冻死,将军最好让府尹出面解决一下,也算是个表示。”
他什么都好,只心太软了!“先生让人下去办吧!”
贾仁术见他松口,已知是极限了!
这样也行,松紧结合、软硬兼施,徐州府才会牢固长久。
见他浓眉依旧紧蹙,贾仁术收拾好棋子:“将军还有何烦恼?”他上了年岁,夜是熬不得了!
“先生也知道,今儿下午南城门楼上的仓库起火了,到现在还没查明原因!”
当兵最注重粮草机械,向来把守最为严格,南城门尤重,怎会起火?
“仓库乃重地,断不会无缘无故起火,现场一点痕迹也没有?”
白鑫明一手拍碎了小几,两盒棋子撒了一地。
贾仁术起身:“将军息怒,您千金贵体,万不可因此事气坏了身子!”
白鑫明扶起他:“让先生见笑了!只是实在可恨!”
“将军放心,这事属下会亲自督办,定给将军查个水落石出!”
“有老先生了!”
此事,如有牵连,必定兹事体大。谁人有这个胆子?
将军府的一处小院中,雪松参天。
室内烛火摇曳,宽大的暖炕斜倚着两人。
小方桌上一碟油炸花生米,麻辣酱牛肉,一整条蜜制烤羊腿,大段葱白蘸酱,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一看,两人长得十分相像,大哥仆敬察轩,小弟仆敬察亭,是为一对孪生兄弟。
仆敬察亭手执白瓷酒壶,给两只酒杯斟满了酒。“今儿是除夕,家人远在大兴府,咱们兄弟吃一顿团圆饭!”
仆敬察轩坐起:“团圆不得光宗耀祖,升官发财,咱们兄弟比别人强了不知多少,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摸了摸鼻子:“哥,看看我又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啊!来,喝酒!”
两人一仰头,杯中见底。
“哥,你身上有伤,少饮几杯!”
仆敬察轩一瞪:“合着你身上没伤,能多喝几杯!”
仆敬察亭拿起小弯刀给他割了几片羊腿:“大哥,咱们算是二难了,何时丢过这等丑?哥刚挨了二十棍子,就轮到小弟了!”
仆敬察轩把酒杯一掷,严厉道:“将军赏罚分明,你我虽是他的心腹之将,犯错也不能幸免!你可是不服?”
到底是弟弟重要还是将军重要啊?
“没有不服!”
“我看你是心不服口不服!察亭,将军身为一军统帅,怎可以公徇私?咱们兄弟二人确实有错,不得不罚。”
“你守四城门中最重要的南门,而我是将军府的亲兵猛安,咱们深得将军信任,却接连出错。”
“府里进了小贼,丢失贵重物品,我难辞其咎。”
“你,身经百战,连手无寸铁的汉人百姓都对付不了,至十四名大金勇士惨死。仓库失火,损失惨重,该不该罚?”
仆敬察亭浑身一紧,要是别人犯此过错,岂是打二十军棍能解决的!
“大哥,我错了!”
“知错就好,将军对咱们兄弟二人优容宽和,你万不可有糊涂想法!”
“大哥放心,小弟谨记!”
大年初一,徐州府格外热闹。
破天荒,官府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支了个草棚,一人一天一碗粥,就这简陋的条件也足以安抚人心了!
南进和岳祺泽在大厅中吃过新年饺子,岳祺泽提议:“今天也出不了城,等会吃过饭咱们也出去逛逛。”
岳祺泽的样子像极了宠爱弟弟的好哥哥,南进不由想起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
在五岁的时候,一场风寒带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母妃不算十分受宠,父皇也从没忘记过她。
一家人过得也算温馨幸福!
因为哥哥离世导致母妃一蹶不振,从此缠绵病榻。
本来在她的照顾下已有好转,可不知为何一下病情加重,没过两天也离开了。
父皇因不想见这个伤心地,连人都不来了。
她从一个众人追捧的小仙女变成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虫,谁都能来欺负一下。
怎么甘心过这种生活呢?她跑去找父皇,谁知他见到自己竟然不认识了!
多滑稽可笑,一个当父亲的,竟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父皇,我是金姑,是你的小金姑啊!”
“金姑?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那惊讶的样子,永远鲜活如新。
身着旧衣,面色蜡黄,哪还是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公主。
他认出后发火道:“怎么回事?朕已经穷的连女儿是衣服都穿不上了,好大的胆子。”
他旁边的皇后道:“皇上息怒,定是奴才们服侍的不用心,也是臣妾的罪过,请皇上责罚。”
看着刚立不久的皇后跪下请罪,父皇心疼的把她扶起来:“你才来多长时间,宫里的庶务繁杂,你也不是完人,定是那群奴才的错。”
“多谢皇上!”看着皇上不怪罪,皇后松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都慈爱了不少。
“金姑,你过来!”
父皇牵着他的手放在皇后手中:“以后你就跟在皇后身边,她为人宽厚定会好好照顾你。来,叫母后!”
想来哥哥和母妃的死多有蹊跷,可惜上辈子她在金宫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才明白,直到死那一刻也没弄明白前因后果。
想来想去,无非是争宠的牺牲品,今世要有机会,一定查个清楚,为他们报仇。
“这饺子都掉下来了,想什么?”
看着桌上滑落的饺子,南进懊恼,怎么当着他的面回想起以前的事了?
“哦,我在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撒谎,那失神中带有浓郁的悲哀,怎么会是军营里的事!岳祺泽有一丝受伤!
“放心,他们不会偷懒的。”
“有三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咦,这饺子好硬啊!”
南进吐出一条金灿灿的小鲤鱼来,却道:“这鱼好看是好看,也太小了!”
千中无一,得了还找茬,是炫耀吧!“最重要的不是鱼本身,而是意义。”
“谢谢三哥!”
岳祺泽一脸雾水:“谢我什么?”
你自是不知不明,是你带走了我的噩运,是你带来了希望。
“再不吃饺子,该冷了!”
这人又先找别人的错!算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计较!
第六十六章 游街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
有舞龙舞狮、划旱船、扭秧歌等助兴节目,他们抹着浓妆,满脸喜庆。
舞龙舞狮走远了,引得附近的孩子一路追赶。
几艘装饰喜庆的旱船罗列而来,那些个妇人们打扮夸张,笑得一团和气。
她们在领头人的引导下,一会三五成群,一会一线排开,时起时伏,在波浪下旋转、颠簸而行,极为生动有趣。
在唢呐、锣鼓等乐器渲染下,又刮起一阵热烈的氛围。
人们争相走看,抱着孩子的父母随着他们追赶了好久。
“这气氛真是久违了,”岳祺泽有感而发:“好些年没这样放松了!”
“三哥在这放松,好没道理啊!”地方不对!
“你的声音不适合撒娇,不看你的面孔,还以为是个老者在说话。”
“三哥欺负人!”
南进对于他的后天喉咙,真心喜欢,无比庆幸。
没有当初那一块碳,他不会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更不会有今天的柳暗花明!
两人慢慢往前走,“按理来说,依你现在的年纪,嗓子不至于变得这般厉害,难不成也有机遇?”
不是有口无心吧?!
“小时候,一次发烧的厉害,把嗓子烧坏了。”
有这个可能,发烧厉害的,也有脑子烧坏的!
岳祺泽有一丝心疼,不该去戳他的痛脚。“当时很难受吧!”
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童声清脆,一朝变成一个沙哑暗沉的声音,应该被吓的不轻吧!
南进的音调与热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当时真想永远不开口,太难听了!又不习惯当一个哑巴。后来久而久之,也不在意了!”
是他的错!
“福祸相依,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
“你的容貌偏为、俊美,这声音在很大程度上减弱了、嗯,增加了你身为男人的特征。”
见他说的艰难,南进换笑脸:“三哥说的是,我也有同感!”
南进的坚韧有目共睹,无端让人心疼。“前面有卖唐人的,你要不要吃一个?”
想到糖葫芦,南进马上拒绝:“我长大了,不吃这些!”
岳祺泽难得诱哄:“真不吃?各样各式,一点都不酸,很甜!”
坚决不吃!“我不是孩子!”
“也是,你比同龄人出色便错觉脱离了孩子的轨道,实际上还在原路上走着。”
南进不知那糖人是何东西,可听其名也能大略懂一些。
拒绝了他的好意,倒惹出一番牢骚,哪有平日的样子!
“三哥就是说到黄河去我也不吃!”
“不吃也罢!”不像个孩子,一点都不好哄!
是他想吃吧,没看错。
为何扯到自己身上?
南进不解,一个大将军竟然喜欢吃甜食!
岳祺泽路过糖人摊子时,脚步慢了半拍,神思飘飞。
不捧场说不过去吧!南进惊讶道:“这些东西做的栩栩如生,实在有趣的很!”
岳祺泽顺势驻足,看的认真。“做的确实不错!”与记忆里的样子一样!
要不要这么别扭?“咱们也去买两个吧,看着很稀奇!”
岳祺泽有些无奈:“说什么的都是你,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想买就买吧!”
“三哥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小弟这一遭吧!”
违心啊!
想吃怕人说,给台阶下来,还端架子打击别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南进把他拽到摊子前排队,人来人往中两个大男人站在一群孩子的屁股后头买糖人,能再丢脸些吧!
终于等到了,千年等一回啊!“我要那个老寿星献桃的。”没见路人们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吗?
做糖人的老人抬起头波澜不惊看了他们一眼:“大的两文钱小的一文钱!”明显见惯了各色客人,见怪不怪了!
老人说完继续低头手里的活计,一只骄傲的大公鸡成了,活灵活现。
南进摸出三文钱给老人,又取了一个腾云驾雾手持三尖两刃刀的杨戬给岳祺泽。
岳祺泽想要拒绝,糖人就被南进塞到手里了!
“杨戬威武神勇,与三哥正合适。”
岳祺泽困惑了一下:“都给你吧,太、太甜了!”甜的让人思念成狂。
他眼里闪动的是泪花吗?
没看见!
“昨天,三哥不顾我的意愿给我买了两串糖葫芦,身为听话的好兄弟,怎么能单独享乐呢!”
岳祺泽好笑:“你个滑头!”
是想到了什么?定是一段挂在心中的故事吧!不然,你不会不顾形象!
那人是谁?让他有些妒忌了!
“三哥看在我一片诚心诚意的份上,不要推辞了!”
“走吧!”路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
“好甜!”
南进作势添了一口桃子:“听说吃多了甜食牙齿会疼,我还在长身体不适合这个,要不都给三哥吧!”
“合着我吃牙就不疼了?”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那怎么办?拿着它好幼稚,实在有损我的形象。”
南进是故意的,拿糖人有损威武,他更不用说了,不会是在报说他长得像女人的仇吧?!
“无碍,拿了等于没拿。”
不伤心就对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再想也无意义。
南进嘟嘴:“那好吧,有三哥陪着,我也不在乎!”
岳祺泽终究选择闭口不言,拿着它走在路上确实不合适。
小时生病不肯喝药,母亲总会拿一串糖人哄他。
那慈爱的笑容,比糖人甜蜜百倍,融入心中,至今难忘!
母亲温柔的笑脸一年老似一年,沟壑欲深。
儿不能侍奉身边,实为不孝。唯有完成母亲的期望,才能报答万一!
“哇、哇、”
一阵孩子的哭声袭来,岳祺泽的思亲之情,就此打断。
前方一个小姑娘伤心的大哭,双手不停擦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进一起跟了过去,岳祺泽问:“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小姑娘见有人与她说话,满含希望的看着他。看到不是熟识的人,又低头哭起来。
岳祺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把手里的糖人递给她:“小妹妹别哭了,这个糖人给你好不好?”
看着糖人一脸凶煞,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岳祺泽无语无措的看了南进一眼,是要他哄好这个孩子?
他也没哄过孩子,硬着头皮轻声道:“小妹妹,我的糖人可好看了!”
“老爷爷好慈祥,一见人就笑,他手上有个胖乎乎的桃子,是要送给你的吗?”
小姑娘有些却却的,好在停住哭泣了!
套路是对的!“小妹妹,你要不要啊?”
“娇儿你在哪里啊?娇儿?”
一个年轻妇人跑过来,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喜极而泣:“娇儿,娘的好娇儿,娘终于找到你了!”
小姑娘揽住妇人:“娘,娘,我好怕啊!”
年轻妇人把小姑娘抱起来就走,看都不看他们,岳祺泽和南进面面相觑,尴尬极了!
哄孩子不会被人当成是要拐走孩子了吧?!
怨不得那个妇人,是这个环境让人与人之间竖起防备的围墙,阻隔人们正常相处。
“看样子,咱们得一直拿着糖人了,听说大年初一吃糖象征着甜甜蜜蜜。”
“三哥,咱们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今年的日子一定会甜甜蜜蜜。”
岳祺泽喃喃低语:“甜甜蜜蜜?”会吗?
第六十七章 城上城下
徐州府,四座城门楼,礼炮齐鸣,响声震天,更添年味。
白鑫明一身戎装,焕然一新。礼贤下士,与昨夜狠厉之人判若两人。
南城门楼上的金兵激动难掩,白将军身为徐州府最高长官,每年新年初一这一天,都会择一地慰问。
机会难得!
今年来了南城门楼,怎能不激动?
众星拱辰。
白鑫明此人有任免正五品以下官员的权利,有直达天听的能力,徐州府内,莫敢不从。
仆敬兄弟如门神守护在旁,生人勿进。众官白眼,难不成他们会害了将军大人不成?
可也只敢腹诽,他们是将军大人的心腹。得罪他们,上眼药是分分钟的事啊!
白鑫明忍着聒噪,站在女墙内,望着城内热闹的街道。也许那个小贼,就隐匿在这茫茫的人群中。
可恨,拿他无法。除了那一双放光的眼睛,别无印象!
先生说的不错,大金需要的是有奉献有生气的州府。一座死府,毫无意义。
只愿是多想了,他只是一个贪财的小贼。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多,不得不深思!
徐州知府奉承道:“徐州府在将军大人的治理下,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实为我等下属之幸事。”
“将军大人有旷世之才,治理好徐州为牛鼎烹鸡。有将军大人在,我等可以高枕无忧矣!”
“此话有理,能在将军大人手下做事,是我等之福,是徐州府之福,多谢将军大人!”
放在平时,白鑫明还有心情与他们敷衍两句。现今,一说话喷火,好形象要毁了吗?
仆敬察轩身为心腹,怎会不了解自家将军的烦恼?
“各位大人,今日将军府请了城里最好的戏班子,到时请各位大人大驾光临!”
今日将军大人不在状态,让人下不来台啊!
生气不可能吧,没看见正赏城下的景吗?
好在大跟班放话了,与将军大人同乐,还求找不到拍马的机会?
话说回来,年年初一的景是一样的,就今年特殊精彩?
众官一看,都是些个泥腿子的玩意,看着碍眼。
等等,将军大人的换口味了?
身为一等追随者,将军大人的口味就是臭的不能再臭,那也必须是香的。
年后,民间班子一时受到热捧,赚了满钵,就不提了!
瑞祥站在白鑫明的左后方,一双眼睛崇拜热切的望着他,虽只能看见一只肥厚的耳朵,也知足了!
总有一天,我也会,我也能。
城下,一眼便可以看到城门楼上一身绯色戎装的白鑫明。
如果有可能,那一晚就该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可是杀了他,与大事无益,反而会打草惊蛇。
感觉岳祺泽有一瞬间僵硬,南进纳闷,夺过他手里的糖人。
“三哥,这糖人还是由我拿着吧!”没看到别人都在看你笑你吗?
“送人吧!”
南进二话不说跑旁边把糖人送给两个孩子,收获了两个无邪的笑脸。
一夜时间,南城门的血迹便被鞭炮屑粉饰干净。
学会粉饰太平,长进不少啊!
“是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人大步跑来!
南进觉得有人袭向自己,本能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啊、你、”不敢想一见面就打他啊,是不是打错人了?
男子抬起头的一刹那,南进知道踹错人了。“是你?武成竹?”
岳祺泽见两人认识,便放下戒备。
周围人被吓了一跳,经过昨日的事情,对打斗本能的害怕,纷纷避开,差点发生拥挤踩踏。
果然认错人了,他竟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一脚挨得真值。
“大家不要怕,他是我兄弟,这是我们独有的见面方式,他人可好了!”
大家松了口气,大年上就该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别找晦气。否则,这一年都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仆敬察亭对城下看的仔细,在自己的地盘,不能再出任何乱子,当众被打脸了!
那一堆人是怎么回事?跑什么?
把一切动乱都扼杀在腹中,该死的。
他走到瑞祥身边:“带人下去看看,但凡闹事的人立即下大牢。”
大好时机,他当然不会支开嫡系。瑞祥看不出任何不满:“是!”
阿克占松对瑞祥的心思也能猜出一二,有接近将军大人的机会,他怎么想离开呢!
“仆敬猛安大人,下面没人闹事啊!”
仆敬察亭瞪了他一眼,“我刚才看见的,还能有假?你、”
城下一片热闹,确实没人闹事,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仆敬察亭恼羞成怒!
瑞祥躬身道:“大人心细如尘,刚才确实有动乱的迹象。多亏大人防患未然,才使得动乱消弭。”
仆敬察亭依然绷着脸,眼里不见丝毫恼意,傲娇的走了!
溜须的人多了,你是谁啊?
阿克占松对着背影做了个鬼脸,被瑞祥一瞪,委屈了!我还不是为了你!
今时相逢不相识,他日后悔又莫及。
城下。
“你为什么要打我?”
一个七尺汉子泪眼蒙蒙的,感觉有点怪。
怎么会遇到他呢?此人底细不明,焉知不会有什么企图。“行为鬼鬼祟祟,不打你打谁?”
武成竹认怂,他是兴奋了些。恩人不好记,可他还是能认出来的,没想吓到他老人家了!
“好吧,是我错了!”
他态度转变太快,南进细看了他一眼,确定是他本人没错。“你来游街?”
“当然不是了,我是来找你的。”运气太好了!
见南进眼神不善,又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不可能对你不利的。”
“闭嘴!”说他蠢还真蠢,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是闲命长了!
岳祺泽趴在南进耳朵上:“他是谁?”
“此人曾在城门口闹过事!”
岳祺泽抚了一下发痒的耳朵,奇怪,两人吃的是同样的食物,怎么就他气味好闻?
“此地不宜,有什么话到那里去说。”
“三哥,此人有我应对便好。”
岳祺泽知道南进的意思,无非是担心他的身份。“我在巷口等你!有事,不用自己担着!”
“多谢三哥!”
穿过街道,两人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南进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在南进的注视下,武成竹不由手足无措。“就是为了跟你说谢谢,还有、我不蠢!”
“你不蠢就不会在大街上说那些话了,还有一点,你不用跟我说谢谢!”那钱也不是他的!
他不愿意见到自己吗?
“那怎么行?你给我那么多银子,又救了我的命,一定要谢的。恩人认为我蠢,我不在意的。”
“谢过便走吧!”
武成竹抓耳挠腮:“等等,银子让我用了,暂时还不了。过些时日再还给你好不好?”
“你放心,这银子给你就没打算要回来,不用还!”
“不,我会还给你的,一定要还的。”欠债不还,他成什么人了?
岳祺泽还在外面等着,南进不想多言。说到那些银钱,便有愧疚。
这次出来,未带银钱,所有支出,皆由岳祺泽负责。
在心里无数次安慰自己,银钱自来处来,自去处去,不用愧疚。可是,作用不大。
“不用还!没什么事,便回去吧!”
“我武成竹从不喜欢欠别人的,如果你看得起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武成竹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这人气场全变,之前是装的?不像作伪啊!
“你住在哪里?”
“城西榆树胡同!”
“我现在没有要你帮忙的地方,以后有需要自然会去找你!”
“告辞!”武成竹抱拳离去,出了巷子,一脚踩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捂住嘴,惊慌的往后看了看,还好恩人没看见,拍拍屁股跑了!
南进满是笑意出来,岳祺泽盯着他的背影:“此人可靠?”
南进把当日的情景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要不咱们跟上去看看?”
岳祺泽眼神深邃:“这事你不用管!走吧!”
“我听三哥的!”
被武成竹一搅合,两人也没再逛下去的兴致。
第六十八章 上火
待在徐州府这两天,南进口中起了两个小白疮,吃不得热物、辣物,连吃一点过咸的东西都疼的厉害,弄得整个人瘦了一圈。
“瞧瞧,刚长出来的二两肉,在这两天全没了!”岳祺泽从外面回来:“还疼?”
“不想吃饭,一碰就疼,今儿疼的越发重了!”是那一碗姜汤惹得祸!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里饭食不对味,容易上火,多喝些水吧!”
他不知悔改不说,还尽情挖苦,孰不可忍。
“我牙不疼,您不用幸灾乐祸。说到底还不是您那碗姜汤的功劳,您也好意思说。”
南进转过身去,丢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岳祺泽对南进上火的事情本就有所怀疑,与他同吃同睡,上火也该是两人一起才对,没道理另一个人没事。
怨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幽怨,合着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岳祺泽后知后觉,不好意思:“我去药房给你买了两副西瓜皮去火汤,厨房里的人等会送过来!”
南进略有些愧疚,不知该如何搭话。一个手拿长枪的将军为了他下厨,哪怕东西再不好,也不能说出来伤人。
“上火总比着凉好些!”
环境好了,连这点疼都受不了了。
似乎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就因为了解他吗?
岳祺泽笑道:“把内火发出来了,应该过两天便能好了!”
南进脸红,他也不是故意的,转移话题:“城门什么时候开啊?”
“应该在这两天了!”
南进真想现在就离开这里,岳祺泽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与他长久睡在一起,早晚会露馅的。
南进着急回去,他何尝不想,只是着急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那个武成竹不错,可以放心与他来往。”
“我没事与他来往什么?他没问题最好,要是有,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南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动了起来。
用过午饭,岳祺泽出去了,南进趴在窗口看了一阵再也坐不住了。
有活动不带他参加,究竟带他出来是为了什么?
封城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干系,天下没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推测的不错,大战不远了!
南进几番打听,才寻到榆树胡同。
此处地窄人多,房屋皆是土坯茅草筑造,不时传来说笑声、怒骂声、哭喊声,自由交织成一幅生活的画卷。
几棵光秃秃的榆树长在一条窄长的胡同中,粗壮的枝条肆意舒展,俯视着每日为生活而苦恼的人们。
南进敲了几下斑驳的木门,从里面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听着不像是成年人的。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伸出头来:“你找谁?”
孩子的头很大,四肢瘦弱,应该是长时间吃不饱引起的吧!
南进释放出善意,笑眯眯问:“这里有一个叫武成竹的人吗?”
“你是谁?不准直呼武大哥的名字!”那小身板一副老母鸡护小鸡仔的模样,气鼓鼓的。
对孩子该有耐心!
“我是你武大哥的朋友,朋友之间直呼姓名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啊,李大哥就比武大哥还大,怎么叫他大朗呢?”
他在这一片混的很开?
“这个就得去问你的武大哥了,现在能让我进去了吗?”
那孩子仍没放下戒心,“不行,你在这等一会,我去给你通报一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只说我是来要账的就行?”想来他一听就明白了!
那孩子的脸立马皱起:“那你等着,告诉你不准到处乱走,小心叫别人抓走了。”
门“嘭”的一声关上,孩子撒腿就跑。
南进四下看了一眼,家家关门闭户,连个玩耍的孩子都没有。
偶尔几个过路的人形色匆匆,看着他一脸戒备,很不喜欢外来的陌生人。
不一会门开了,还是那个孩子。
他这次门都没开,只在门里喊:“武大哥人不在,你要账改天再来吧!”
南进意识到说错话了!将错就错!
“不行,我今天就要见武成竹。他不出来,我可要涨钱了!”
那孩子紧张了,“涨什么钱?”因为他的缘故给武大哥增加负担,是万万不行的。
南进语气发冲:“他欠我十两银子,今天不来见我,我就让他还二十两,你明白了吗?”
那孩子气愤道:“你说涨就涨啊,我才不信,黑心肝的奸商,哼!”
两世为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南进有些负罪感!“都是真的,要不你去问问武成竹!”
房子后面有一块空地,周边原是菜地,冬天一片荒芜,几畦莴苣便是所有了!
武成竹领着几个孩子在菜地中央比划拳脚,六个老人坐在旁边的小木凳上看的精神,不时吼一嗓子加油。
那孩子跑到后院急喊:“武大哥,有奸商找你!”
武成竹一脸懵逼,他与商人素无来往,哪来的奸商啊!
他对孩子们道:“你们继续练!”
“小猪罗你不好好习武,又瞎咧咧什么?”
小猪罗满腹委屈:“我没有瞎咧咧!门口有个奸商找你要账,我都说你不在了,他不走不说,还威胁说你不出去见他就要把十两银子长成、”
武成竹心里那个激动,撒欢跑到前院!
对他一开始不屑到最后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天的既是希望之言,又是无望之言。
他一个高人,怎会用到自己!可心里又忍不住希望,能有帮助他的一天。
门忽的打开,南进见到他气喘吁吁,揶揄道:“以为是不敢出来见我了!”
武成竹指天道:“对天发誓,我想见恩人还见不到,哪里敢忘记!”
“我这不是来了!不请我进去?”
武成竹“啪”的一声拍头,听着都替他疼。“看我高兴糊涂了,请进请进!”
入目是三间上了年岁的大瓦房,院中有几棵果树。
满是刺针的枣树最高,挂有不少果实,给整个院子添了不少鲜活之气。
房中一套槐木家具,武成竹见他并无嫌弃之色,瑟缩的心稳了!
观他一身棉布袍服,不是前两次见到的锦缎,便知他来此出专门换下了。
“你先坐啊,我让人给你烧些热茶!”
“不用了!”他是背着岳祺泽出来的,谁知被发现,又是怎样一番算账?
“恩人既到寒舍,怎么也得喝杯热水!稍等啊!”怕南进拒绝,武成竹没说完话就跑了!
小猪罗偷偷趴在门边,见他跑出去走进来,脸一仰:“武大哥已经见你了,那十两银子就不能长成二十两了吧!”
“你很关心吗?”
“武大哥自己省吃俭用,把银子都花在我们身上,你可不可以不要为难他啊?”
孩子的感情最真,可以为了对他好的人,付出所有。
“见到他自然不会要银子了!”
这奸商一改当时凶恶,变得慈眉善目,竟是如此好看,比武大哥还好看呢!
“真的吗?”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说话算话!”
“那咱们来拉钩!”
“拉钩是什么?”
小猪罗走到南进面前:“你把手伸出来,勾住我的小手指!”
两手拉住时,他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只小花狗!”
南进好笑,“你该相信我了吧!”
“你别不相信,说谎你就会变成一只小花狗。”
“我信了,不会变的。”
“那就好!哎呀,我得赶紧去练功,不然又会挨打了!”
人火急火燎的跑了!
第六十九章 送信
武成竹的住处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让你久等了!”
武成竹提着一个黑粗瓷茶壶和两个碗进来道:“寒舍简陋,请恩人见谅!”
南进喝了一口,水里有甜味,放糖了!
寻常人家平时吃不到糖,他家中又有孩子,给一个外人吃,可见珍贵了!“谢谢!”
武成竹搓着手:“与恩人所做,微不足道,你太客气了!”
“我今天过来想找你办一件事!”早入主题也好早些回去!
是真的吗?武成竹激动的语无伦次:“好、好,你说、你说!”
事情重要紧急,南进面上越发云淡风轻。
“此事不容泄露分毫,你可能做到?”
武成竹不敢马上应下,“恩人的意思是除了我知道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吗?”
“就是这样!”
“好,我一定誓死办到,不出一点纰漏!”
“不用你死,相反还有很多的好处!”一条,只要你能办到。否则、
“不用好处、”好处太多,他都还不清了!
南进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先拿着。”
“不不,我不能要。”
“这是报酬,你拿着用就是了!”
武成竹一个劲摇头:“本来我就欠你银子,又欠一条命,你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怎么还能再要你的银子呢?”
南进在听到他愿意报恩时便动了心思,后有岳祺泽的保证,对他更加放心。
信必须送出去,就此一刀两断。
“院后那些人要花钱,你一个人能养活他们多久?”
声音太吵,想不听见都难。现下,一个人养活一群老弱幼小,艰难可想而知。
武成竹心下一揪,“天气马上要暖和了,会有办法的。”
“要是没有呢?听说赋税又加了三成,只够百姓们半活不死的活着。粮价又高,你拿什么养活他们?”
武成竹脸上不见一丝笑意,“我能想到办法!”
“话谁不会说,做到就难上加难了!只要金人在一天,像后院中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凭你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多少?”
恩人的话似一根根金针准确钉在他的死穴上,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武成竹呐呐道:“办法总会想出来的!”
“你能想到的别人早想到了,没有资本,一腔热血也无用武之地。拿了我的报酬,去做一些小生意,钱生钱,便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他担心道:“要是没了呢?”
“上天眷顾好人,我相信你。就算钱没了,我也不会说什么,给你的就是你的。”
“我蠢,你忘了?”
“你不是一直不承认自己蠢吗?怎么又认了?”
“跟恩人相比就、就蠢了!”
“那意思对上其他人就不蠢了?”
见他微微点头,南进笑道:“那我等着看结果了!”
“认识这些天了,竟不知道恩人的名讳,失礼至极!”
“我赵名云!”暂时不告诉吧!
南进把袖中的信给他:“把这信送给一个叫阿克占松的金兵,他现居蒲辇之职,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一句话一个炸雷,把他的脑袋都炸成浆糊了。
过了好半天,武成竹问:“你让我去给一个金兵送信?”
“具体不知道他在哪,有劳你了!”
这人居然与金兵有来往,不对,是金官。蒲辇一职,是可以领导五十个金兵的。
他那天为何要帮助他们?
他从头到尾平静无波,是真的不知在做什么事吗?
见他不语,南进嘴角微杨:“怎么怕了?”
他才不怕金人呢!“我不怕,就是担心看到他们会控制不住打起来。”
“那这事我还是找别人做吧!”
“为什么?”
“你与他们动手,是鸡蛋碰石头——找死。你死了,我的事自然没办成,不找别人怎么办?”
“哎,别啊,我忍着就是了,哪怕忍到吐血也给恩人办成此事!”
“好,这一次姑且相信你。”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徐州府落在身后,越小越远。
“吁、”
岳祺泽停下马,望了那一座在乌云笼罩下的城池一眼,头也不回便挥鞭离去了!
两人皆知此次出来耽搁的太久,归心似箭,晚上只休息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徐州府中的奸细事件,着实风火了几天,最后却落得个不了了之,耐人寻味。
连素性多疑的白鑫明都歇了心思,也许真是个贪财的小贼。但他的功夫太高,让人忌惮。
要不是城中压力欲大,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这次是求财,那下一次呢?
“将军,丞相来信了!”
贾仁术的新年,过的是风风火火。睁眼闭眼都是火,有一次梦到了,差点让火活活烧死了!
花白的发须,白了大片,愁啊!
一个小小的起火案,把他忙的团团转不说,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到。
不情不愿归结于天干物燥,呸,他也不相信,没办法啊!
封城多天,城中的不满之声越发高涨,他分析利弊,好歹说服将军了。
这回可别再做错了,否则,晚节不保啊!
将军最近没给过他好脸色,该的。让你胡揽活,让你乱操心,找的。
刚才看到大兴府的来信,他厚着脸皮带过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看清形势,端着清高的架子,吃不上饭了!
白鑫明展开信业,心情大好!“好!好!喜从天降啊,太好了!”
能让将军大笑出声的事情,那一定是大喜事了!
“丞相传来什么好消息,将军何不说出来也让大家乐呵乐呵!”
他眼中刺出耀眼的光芒:“皇后有喜了!”
贾仁术一愣,白皇后与当今圣上是老夫少妻,先去的孝纯厚皇后是当今皇后的亲姑姑,从潜邸时期便是皇上的正妃。
十余年间,生下两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可惜啊,皇子在十岁时得了天花没挺过去,不然就是大金妥妥的太子了!
孝纯厚皇后思子心切,忧思成疾,一病不起。
一年后,崩逝!
当今皇后,碾压大兴府一众千金,毫无悬念坐上皇后宝座。
只一点不美,多年未有子嗣。放在平常人家亦会出事,好在当今宽和,对皇后一如既往。
“是喜从天降,恭喜将军马上便有一位小外甥了!”
“也不见得是个外甥。”白鑫明说的意味深长,让人摸不着头脑。
贾仁术又搜索了些喜庆之语,见他态度犹如从前,心里一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第七十章 回营
回到军营,南进既激动又失落。
与岳祺泽分开,独处不知是何日了!
秦世顺他们吃过晚饭往回走,见营房有光,问道:“你们中间有人回去过吗?”
自华清当上组长后,一心向着南进,分派纠纷便不存在!
华清也很好奇:“吃饭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谁傻啊!”会是谁?
“那这灯怎么亮了?”
陈大华神秘道:“难道是啥子鬼吹灯?”
钱峰嘲道:“你小子听多了妖魔鬼怪的事,都不会动人脑子了!”
“我要不是人,你也好不了哪去。你解释是个啥子回事!”
吴浩看不惯他们之间斗法,担心两人吵着吵着又干起来了,影响和谐。
“蠢啊,跑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个两个的跟斗鸡似的,见面就掐!”
这回两人一致对外,不约而同道:“关你什么事?你去看啊!”
他是为了谁啊?招惹你们了!
这同声同气是怎么回事?眼神好可怕啊!劝架需慎重!
“你、你们,算了,我不说你们,看就看,谁怕谁!”
见他当真跑过去,那两人放心不下,跟随其后。
一道接两道的惊喜声传来,秦世顺与华清对望一眼,看清对方眼中的意思时,飞奔起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进来,南进放下手里的铺盖:“怎么你们不认识我了?还是见到我回来不高兴?”
陈大华急道:“南副都头,咱们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给盼到了!”
“官话说的越来越好,有进步!”
不是做梦!他
高兴的跑过去:“南副都头你终于回来了,可把俺想死了!”
南进避开他:“立正站好!”
陈大华刹住脚,一个不稳,上半身往前倒,眼看就要趴到地上,南进拽着他的领子一提,人站稳了!
“看样子,你们是偷懒了!”
华清不给陈大华开口的机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货,再带累他们的形象。
“南副都头,你走后,我们时刻不放松不偷懒,不信可以亲自验收!”
岳祺泽不会骗人!“验收也要等到明天,你们吃完晚饭了?”
“是!”
“时间不早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大家见南进严肃,不由讪讪,好好的人怎么出去几天回来后见人连个笑脸也没有了!
一点不想他们吗?伤心啊!
他们转身走时听到一声闷笑,被骗了!
陈大华不满道:“南副都头,咱们的心都叫你给伤透了!”
吴浩也抱怨:“可不是,您板起脸来我们不敢看了!”
南进莞尔:“看人都不敢看,还有胆子当兵?”
陈大华抢道:“那不一样,咱们不怕金人就怕南副都头!”嘴皮子一流,功夫一流。
“我比金人可怕不成?”
吴浩:“南副都头,咱们这个怕是敬!”
陈大华起道:“你个老小子,把我的那一套都学去了,看我不抽你个臭不要脸的!”
两人打作一团,吴浩的土话都出来了!“俺说的是肺腑之言,没学你。”
“还说没学,那是我要说地话,叫你老小子说了,那我说啥子!”
吴浩发急:“南副都头,陈大华说你是什么鬼吹灯啊、”
陈大华捂住他的嘴喊:“南副都头,他胡说,我说的是神吹灯。神鬼就在一瞬间,差别巨大,你别信啊!”
“啊、你敢咬我?”一声惨叫!
陈大华拿起一看,手上有一排不齐整的牙印。
可怜兮兮到南进跟前:“南副都头,他咬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吴浩被捂得憋闷,胡乱一咬,下嘴、呃是有点重了,紧张的看着南进:“俺不是故意的!”
牙印没变样,并无妨碍。南进似笑非笑:“鬼吹灯是怎么回事?”
陈大华瞪大眼睛,其他人一脸笑意,看戏味浓。
祸水没引成啊!“南副都头武功盖世,如神鬼莫测,能隔空点灯。”
“隔空点灯?我好像、做不到,你来试试?”
陈大华苦脸:“南副都头,我错了!”
吴浩一个巴掌扇过去,“叫你胡说,南副都头也是你能编排的。”
陈大华捂住摸着后脑勺跳起:“南副都头都没发话,你能耐了,让你越级打人、让你打!”
看着他们打闹,南进心里充实极了!
与秦世顺目光相遇,两人会心一笑,不言自明。短短几日,两人变化不小。
华清心里一股酸溜溜冒泡,罢了,谁让他是半路出家,怎能与自小相伴的一样呢?
他们闹得够了,南进取出一个小包裹拿到桌子上:“给你们带了一些小吃回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大家兴奋的围了过来,只见两层油皮纸打开有七八个小包,他们一人一手抢过来拆开,惊喜不断。
“有我最爱吃的辣豆干!”
“我的是糖花生!”
“我的是云片糕,嗯,有桂花的香味!”
、其乐融融!
岳明一路哭到现在,眼眶通红,岳祺泽忍不住斥道:“你这哭功见长啊!”
岳明的眼泪打转,主子骂人的话都好听。“主子,小的想你了!”
“见到我就哭,是不想我回来了?”
“天地作证,小的见到主子全须全尾的回来,是有多高兴啊!”
岳祺泽嫌弃:“别哭了,说说营里有什么好事。”
有用武之地了!
岳明滔滔不绝:“主子走后不久,统制大人也出去了一趟,没过半天就带回来一个妖妖媚媚的女人,只宠着她。”
“院中可热闹了,营中传了遍,没有不知道的。”
岳祺泽坐在桌前,摩挲着茶盏:“其他的?”
“主子说怪不怪,南进跟你一起出去了,五都的人没有放松锻炼不说,还加强了,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啊?”
“你不高兴?”
这射人的眼神怎么回事?好奇无罪吧!
主子的变化好大啊!
“高兴,小的高兴!那个老李不着调的闹了两次,谁知被老宋拉去,也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再也不闹了!”
“接着说!”
“哦,对了,弓弩营高副军都指挥使大人来找过你!”
岳祺泽眉毛一挑:“他来找我干什么?”
此人清高,自成一派,功夫不俗,与营中独来独往。在他身上,依稀能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
要不是他功夫扎实,带人一把好手,统制大人早换人了!
在高启林眼中,他是一个媚上之人,避而远之。
主动来找他,稀奇啊!
“主子不知道啊?”
岳明很惊讶:“南进没走之前参加过骑射比赛,箭箭射中靶心,入了他的眼。得知南进与你一起出去了,那脸跟块冻似的,可吓人了!”
“他骑射功夫也好吗?”岳祺泽说的模棱两可,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岳明点头:“好像是的,见过的人都说比弓弩营的人强呢!”
“他说了什么?”
“说是等你回来要找你好生聊聊!”
聊什么不言而喻,他的人不是说想要去就能要去的。
岳明忙道:“主子,你吃过饭了吗?”
岳祺泽斜了他一眼,出去了!人太迟钝了!
第七十一章 噩耗
新月初上,浓云浮动。
王统制院中。
“老爷来啊,阿清在这里,快来找阿清啊!”声音娇甜软糯,听的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心肝儿,我的心肝儿你在哪里啊?眼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你别躲啊!”
听到自家主子兴致高昂,王六一时进退不得。
老爷吩咐过,岳大人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想到这,他伸手轻轻的敲门:“老爷,岳大人来了!”
好一会没传来动静,王六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上次因他多跑了一趟腿便惹到那清美人轻蹙眉头,扰了老爷的心情,挨了二十板子,屁股还疼啊!
清美人如绕指情水,把自家老爷迷的差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诸事不理,万事不顾!
另外那两个美人不提也罢,一个缩在龟壳不敢动,一个离死也不远了吧!
清美人,表面如兰,风光霁月,实则厉害至极。
得罪老爷也不能得罪清美人!
得罪老爷尚有一线生机,得罪她,保管罪加一等,罪上加罪。
没得到指令,王六站在原地,寒风入骨,从里到外冷透了!
突然,门一开,他立马低下头,不敢再探。
王统制理好衣襟问:“岳祺泽回来了?”是不是有点早了!
“是,他人正在外院大厅中候着!”
王统制关上门:“把人带到书房中,说我等会过去!”
屋中传来:“老爷,你别走啊,留下阿清一个人孤单单的,阿清害怕!”
“不怕,乖宝儿,我去会儿就来!”
“老爷,阿清不依,阿清就不依嘛!”
“宝儿不怕、”
后面的声音王六再也不敢听了,急匆匆去了外院!
听着声音都能令人欲仙欲死,更别说其人了。
尤物,当真是尤物啊!
岳祺泽对这间奢靡的书房毫无兴趣,只挑了一本兵书打发时间。
王六清楚他的地位,对他比别人殷勤不少。
他端来一个黑漆四方托盘进来:“这是府里新来的厨子做的,岳大人,您尝尝!”
“新来的厨子?”统制大人胃口不错,天南地北,兴起便要换厨子,这是第几个了?
王六骄傲满满:“可不是,老太太听说老爷最近胃口不佳,专门从汴京送来一个厨子,手艺好的没话说。”
“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太太一片慈母之心尽显啊!”天下母亲皆一般!
王六与有荣焉!幺儿是母亲的心头宝,老太太是疼到骨子里的。
别看老爷离家经年,在国公府的地位未从变过。
老太太是国公府的当家人,谁敢轻看老爷啊!
“谁说不是呢,厨子一来,老爷的胃口也好了,总算没辜负老太太的好意。”
岳祺泽不由想起年迈的母亲,她在家不知怎么样了,好几个月没收到家书了,今晚再写上一封催催!
见岳祺泽拿着兵书发愣,王统制打趣道:“奉来也有发呆的时候,难得一见啊!”
岳祺泽方向兵书,站起来行礼:“属下见过统制大人!”王六躬身退下!
快些回去陪美人,王统制问:“奉来多礼了!这次出行可算顺利?”
“属下幸不辱命!”
“好!好!哈哈、我知道奉来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太好了!”
“全是托朝廷和大人的福分,属下才得以幸不辱命。”
“奉来啊,你走这几日我食不下咽、寝难安眠,快让我看看成果!”其他都是虚的,只最后一句话是真的。
“是!”
岳祺泽走到长条案前,拿笔在上好的宣纸上涂画起来。
王硕见他画的详细,眉飞色舞:“奉来,你坐下慢慢画。”
“属下很快便能画好,坐下反而累赘!”
想站就站着吧!“都随你!”
一幅简洁不失实物的军事地图跃然纸上,不等墨迹吹干,王硕如获至宝的拿在手里:“有了这幅地图,咱们打仗,十拿九稳了!”
“是啊,到时候伤亡也就少了,只是、”
王统制的喜悦一顿,这人从不会无顾放矢。当然,都是从以往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
“奉来啊,只是什么?”
“白鑫明此人素来疑心较重,属下虽说没有惊动他,可依着他的本性,焉知不会改动!”
王统制着急:“那怎么办?”好不容易得到的至宝,一经改动,岂不成了一张废纸。
“依属下而言,尽快出兵为上!”不管他改或没改,出其不意,这一战便有七分把握。
王统制脑中转的飞快,“你说的有理,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的粮草军械在半道上,此事有待商议啊!”
迟则生变!
“统制大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粮草还有十天半月之久才会运来,到时再打,困难极有可能加大!”
“此事关系重大,通知郭副统制,召开军议!”
岳祺泽一喜,寿春府的危难解了!岳明这个家伙,竟漏了这么重要的事。
“郭副统制大人得胜归来,实为可喜可贺!”
王统制一脸悲伤,他迟早会知道的。“奉来啊,”岳祺泽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脸上笑容凝住。
“咱们做的是保家卫国的行业,随时都有为国捐躯的可能。有些事,还是看开些吧!”
“保家卫国是属下的本分,为国捐躯是属下的荣耀,请统制大人放心!”
王统制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与刘云处的不错,不要太往心里去了!”
岳祺泽不明所以,失声道:“统制大人说的什么意思?”刘云功夫高强,难有敌手,与他有什么关系?
“唉,你节哀吧!”他也心疼,刘云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悍将,这该死的金人!
岳祺泽脑中炸花,一个踉跄,沉声道:“怎么可能?统制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对吗?”
“奉来,事出有因。刘云擅自砍杀徒单振锋,犯下大忌,才有此滔天横祸啊!”
徒单振锋?擅自砍杀?
岳祺泽咄咄逼人:“两国休战,徒单振锋率兵擅自入境,抢夺我军粮草,发生对战,本该斩杀,刘云何错之有?”
王统制在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退后了一步,稳住身形。“奉来,你听我说啊,别激动!”
“唐括毅林此次率兵攻打寿春府,目标明确。徒单振锋与白鑫明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他死在刘云刀下,白鑫明岂会善罢甘休!”
“唐括毅林声称,要么刘云挥刀自刎,要么大军压境、”
王统制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你也知道,刘云义薄云天,怎会因他一己之私陷寿春府与危难!”该死的金人!
岳祺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刘云不得不死!死的憋屈,死的悲凉!
三方压力,他根本没有活着的可能。朝廷不答应,金人不答应,他自己更不会答应。
朝廷一向奉行以和为贵,牺牲一个小将换得暂时安宁,大大可为!
金人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敢公然上门“报仇”!
为何不晚几天?为何?
第七十二章 阿清
他能知道刘云的消息,岳祺泽就不会被蒙在鼓里。
朝廷无能,数万将士,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竟留不住自己同胞同袍的性命。
金人只往前一站,说低头就低头,说跪拜就跪拜,古风尚存一线?
不要说无可奈何,不要说情非得已,不要说为民为社稷,真实一点,皆是贪生怕死!
刘云死的冤枉,死的悲凉,死的毫无价值!
你誓死守护的国家为了暂时苟安,弃你于不顾,可怨可气可后悔?
南进哪也没去,直接走向来军营中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点,是直觉吧!
那个小院太过狭小,盛不下他的悲伤!
寒风悲鸣,雪松呜咽。
见惯了生死,你们又何必惺惺作态。
压抑的怒吼,掩盖不住。
魁梧的八尺大汉,身着黑色戎装,手拿沥泉枪,喝出的白气成雾。有此见,他出过一番力气了!
再如何出力,那一口悲气,是出不来的吧!
无法看到他的眼睛,却能感受那无边无际的悲愤。
那是一种孤兽痛心,别人无法体会,更无法读懂!
这样的他,令人心疼难抑!
相对无言,泪沾襟。世人皆醉,我独醒。
岳祺泽站了多久,南进就陪了多久。
不需要出声,便胜过千言万语!
寒风吹干了身上的热气,岳祺泽张开晦涩的嘴:“刘云,身为一军之将,擅自专权,破金、宋两国和平,擅自斩杀金方将领,罪无可恕,剥夺军籍,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他是不是擅自专权,明明白白!他为大义而亡,如何死后却背负污名,累极子孙。”
“苍天不公!世道不公!”
“如果真的有错,我也有!他杀徒单振锋的时候,我正在旁边,不曾阻拦,为何不找我?”
“为何不找我?”
南进走上前,说出来会好很多。
“三哥,你们没有任何过错,苍天无错,世道无错,错的是金人、”是朝廷,是大宋的领头人。
后两句话,南进没有说,岳祺泽言出必行。
今日取得的信任好感,不可因为一番话打翻所有。
他答应过不再妄议朝政!
“刘大人要是见你这般,岂不伤心失望!他要的是大宋国土再无金人,大宋子民安居乐业!”
“只有驱除金人,刘大人才会沉冤得雪,惠及子孙。”
刘云的意外,让人无法接受。他一个响当当的将领,竟不是战死杀场,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这是他一心要报效的地方,一心要报效的朝廷。
明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一人之死便可以免除战祸,仍止不住心凉,悲愤!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放心,我会给他报仇雪恨!”
他是一个优秀的将领,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这一点,南进从不怀疑。
王统制的院子。
酒过半巡,雅致幽美的曲调响起,令人忘忧,身心放松。
一位身材玲珑的清美女子抱着琵琶坐在大厅中央优雅而弹,她着鹅黄色绣兰草织锦衫裙,外罩一件金纱褙子。
发成百合髻,戴两支羊脂玉兰花簪,并几朵小巧的绢花。
饱满的额头贴嫣红花黄,黛色细柳下是一双灵动的卧蚕眼,气质如烟!
岳祺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经意抬眼时不由一惊。
此女子十分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想想,绝对没见过。
仔细又看了一眼,女子似有感觉,清冷的扫了一眼,便垂目自弹。
他有何能耐,让老爷叫出她来献艺。
只一眼,便让岳祺泽明白,对她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她长得太像南进,两人不仅是品貌相似,气质也有共同。
岳明口中的妖媚女子,指的便是她?
怎么回事?
岳祺泽又饮了一杯,脑海中不知怎么就出现南进沐浴时的场景。
洁白莹润的肩头,秀丽无双的脸庞,要是扮成女子,该比眼前的人更美吧!
突然画风一换,浴桶中的人儿青丝成髻,一双水晶大眼满是柔情的看向自己,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奉来?”
一道严厉之语声响起,打破了他脑中的旖旎。
岳祺泽心中恼怒异常,怎能对身为男子的他这样、遐想,无耻!
喝多了,一定是喝多了!
怎么能如此臆想侮辱南进?他还是个孩子,最重要的,他是个男人!
愧疚感如狂风暴雨搬袭来!
王统制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因痴看阿清被发现而愧疚,脸色渐好。
也难怪他一个毛头小子会把持不住了,就是他这个老手在见到阿清的第一面时,眼睛也不会转了!
他的阿清,天上的仙女也比得。
乐声完美的划起了终符,岳祺泽起身行礼道:“属下贪喝了几杯,多有冒犯,请统制大人恕罪!”
王统制大笑几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奉来何罪之有啊?”
王统制笑意不减的看着岳祺泽,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说明对此不满。
岳祺泽笑道:“都是大人的酒太好,属下出去这几日十分想念,一时忍不住多饮了几杯。”所以,心不稳了吗?
王统制深知他的为人,再饮几坛,他也不会如此失态。
难不成他真看上阿清了?
军议,他娘的开了跟没开一样,一伙人吵得人心烦意乱,最后也没定下个章程。
又有刘云之事,对他难免有安抚之意。
岳祺泽之前对他的巧云、小翠,不屑一顾。得了一个貌若天仙的阿清,看他还能做到心如止水?
金陵消息,对岳祺泽其人,能笼络便不惜条件笼络。
军中人多,却无一人能与他相比。多数军议结果,大多由他与刘云的意见为准。
皇上对他不喜,军功上报,封赏少之又少。
军中心知肚明,哪怕如此,他的威望也不在郭副统制之下。
身为他的上司,好处太多。
这样的人,用起来放心。完全不用担心,他军功卓着,会翻身超越自己。
万一他看上了阿清怎么办?
王统制一阵头疼,他看上其他两人舍也就舍了,阿清是万万舍不得的。
他此次出行收获巨大,看了阿清一眼,抵过吧!
他既把冒失归咎在酒,王统制下坡:“年前,老太太让人送来几坛苏酒,等会儿你带些回去便是,省的你惦记!”
统制大人不怪罪了?
岳祺泽欢喜道:“属下一直馋您的酒,想张口几次了,甚是难开。如今得愿,多谢统制大人!”
“这酒由专人酿造,在窖中足有五年,平常轻易喝不得,你倒是会挑!”
“那属下有福气了,借花献佛,属下敬大人一杯,祝大人喜得良缘!”
见他说的诚恳,王统制心里剩下的那点不快也释然了!
“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人服侍了!等忙过这一段,我一定亲自为你挑选。”
省得会惦记阿清!
第七十三章 提前比试
岳祺泽嘴里的美食差点咽到别的地方,怎么扯到终生大事上了?
“多谢大人一番美意,只是两年前家母早在家中为属下择好良妻,就等驱除金人以后完婚。属下惭愧,辜负大人的一番美意了!”
王统制不以为意:“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出门在外,身边没个服侍的人也说不过去,相信令堂会同意的。”
一味推脱只会惹他不快,可有些原则必须坚守。
“家母一人拉扯属下,艰辛异常。属下出来前,她特意叮嘱过不可辜负阿媛,属下不敢违背,还请大人谅解!”
那是一个邻居家的女子,该嫁人了吧!
“阿媛?”连名字都有,不是假的了?
“阿媛正是属下的未婚妻子,她虽没嫁进家中,却早已承担起儿媳的责任,属下实不敢背义!”
多年未回,母亲应该让她嫁人了吧!
强加塞人,岂不让他不孝不义!“既如此,我还是不做这个恶人了!”
“统制大人豁达大度,属下敬你!”以后少提女人吧!
阿清见他眼神从痴迷到清明,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她对自己的容貌气质有十足的信心,还没有一个男人能躲过她的石榴裙。
假清高!
见主子抱着两个酒坛子出来,岳明迎上去接过来道:“主子,这酒是统制大人给的?”
岳祺泽酒喝的不少,舌头都发软了。
“当然了,不然好酒是哪来的!你给我抱住了,要有一点点闪失,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岳明恨不得把两坛酒狠狠摔在王统制的脸上,你当是个宝,与他家主子来说,就是个害人精。
但,受其管,不得不低头。
“是,小的就是自己有事,也不会让这酒有一丝闪失。”
“啰嗦什么,快走!”
见主子走的踉踉跄跄,岳明担心不已,可恨没有四只手,帮扶一把。
回到房里,岳明刚放下那两坛宝贝,就听到主子清明道:“你去给南进送句话!”
岳明火了,您对谁都操心,怎么就不操心你自己?
“什么话不能留着明天说,现在都三更了,人早睡下了!”
岳祺泽揉着似要炸裂的额头:“噢,那就明天再说吧!”
他也不是不想去,主子喝的比哪次都多,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呆着呢!
“小的先服侍你歇息!一早就去告知南进。”
这一晚上,岳祺泽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可他却不愿意醒来,宁愿深陷其中!
第二天一早,岳祺泽忍着头痛来到校场。
看着精神矍铄的士兵们,浑身舒坦了,他们是国之柱石。
南进自收到消息,激动与担心各占一半。
见他沉步走来,把担心抛到一边,立刻调整出最好的状态。
相信他,相信五都。
岳祺泽有些不敢对上南进的目光,心虚,愧疚的不行!
怪谁?不见到那个清美人,他便不会做出这样难以启齿的荒唐梦!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他竟对那些该死的梦留恋万分。
那是一种被期待的美好,难以触摸的美好!
大战在即,刘云大仇未报。岳祺泽,你有心情想入菲菲,令人不齿!
抛去,通通都抛去!
南进见他冷漠从身边走过,与前几天的三哥完全两样,心里不禁失落。
在军营,他是一军将领,不再是为自己煮姜汤的三哥。
岳祺泽面向众人,高声道:“今天,三营一都和五都的比赛提前进行!”
秦世顺为一直疏忽南进而愧疚,最近做了许多调查,一都是刀尖,那五都便是是刀把,有什么可比性!
时间未到,比赛提前,赢的把握更加渺茫。
他出列道:“岳军都指挥使大人,此举不公,定好以一个月为限,如何才过了二十又一天,便开始比赛了?”
老李一个咯噔,秦世顺一身犟骨头,大人也是他能当面反驳的!
深究起来,他这个都头也要担上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他第一个站出来训道:“秦世顺,你平时桀骜不逊也就罢啦,如今竟敢当面反驳岳军都指挥使大人,还不赶紧认错。”
后转向岳祺泽道:“岳军都指挥使大人,他是刚来的新兵,性子桀骜,不会说话,请不要怪罪!”
南进心惊起暖,秦大哥为了他敢向一军将领责问。
此情厚重,无以回报。
老李一边讨好岳祺泽,一边对秦大哥落井下石。
新兵桀骜不驯,洗脱了他自己管教不严之罪,又让岳祺泽对秦大哥失去好印象。
只是他低估了岳祺泽。
众人对秦世顺的大胆捏了一把汗,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在干什么?
岳军都指挥使大人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
南进出列:“规定好日期,一下提前,秦世顺未免担心五都的荣誉。”
“岳军都指挥使大人宽以待人,领兵有方,属下才敢直抒己见,畅所欲言,实为一军之幸!”
大家猛吸气,岳军都指挥使大人要找秦世顺的麻烦,便是严厉小气,便是一军的不幸。
南副都头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宋思凡睁大眼,这小子太合眼缘了!下次有事拽上他,省得大人最后只怼他一个。
老李险些憋不住笑出声来,大人,您该尝到属下的心酸了吧!
狠狠教训他!
九天说长不短,足以让那些在原地踏步的人进步了!
岳祺泽记得他,他与南进称兄道弟,感情不错。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五都的人觉得我这个决定不公平?还是说你们对南副都头没有信心?对你们的训练成果没有信心?”
“说,你们有没有信心赢一都?”
军人的天性是印在骨子里,对于同营兄弟切磋,经不得激发的。
陈大华和华清他们喊道:“有,我们一都有信心!”
南副都头所教的摔跤术比以前的可不是强了一星半点。只是摔跤比赛,把握很大。
老李脸上红白交替,大人是发起者不按常理出牌也就算了,这群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瞎起什么哄?
等会被五都打的落花流水,就能低调做人了!
哎,大人,您不追究秦世顺了?您不教训熊孩子了?
不公平!
郑都头率领的一都就在旁边,五都的挑战让他们充满斗志的同时又夹杂些许鄙夷。
平时什么情况不清楚啊,他们要讨打,手下留情说不过去啊!
岳祺泽很高心看到他们斗志昂扬,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比赛规则,一对一,点到即止。除了摔跤术,其他拳法等一律不用。如有犯规,立即罚下!听明白了吗?”
“明白!”
老李不自在的问:“岳军都指挥使大人,属下和郑都头用参加吗?”
“五都和一都的人全部参加。”
老李捂着胸口,幸好没问过分的,否则,脸会被打肿了吧!
第七十四章 比试
两百人对战,场面说混乱也很混乱。
一军围坐一团,看的心潮迭起。
这与年关的蹴鞠比赛有的一比,五都看似不起眼,结果是出人意表。
五都的情况,众所周知,一军中最弱的都。
咦,今天的状况不对啊!
看的揪心啊!这是不死不休的节奏吗?
好疼啊!敢保证,这一个个的脱下衣服,没一块是好地方。
南副都头身形最矮,应该最被忽略,可他偏偏最引人注意。
一敌三,一敌五、
浑身的爆发力,轻巧灵活。你分明没看到他用力,却能打的对手爬不起来。
一都的骨头最硬,最是难啃。
没看到接触过南副都头的人,眼带闪躲,不复开始自信自负吗?
俺的娘啊,打不过就撤,在自家军中,不丢人。
看着发疼啊!
无力起身的人自动退下了,颓然的坐在一旁为己都的战友加油,以另一种方式加入战斗!
郑都头对上老李算是旗鼓相当,不过,两人的强项都不是摔跤,也不弱。
郑都头边打边劝:“你真出全力啊?就是赢了功劳也不是你的,白出力不说,还赚一肚子闲气,省省吧!”
老小子把他看扁了,这是整体荣誉,不是个人的。
他掏出一拳反对:“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想要他放水,没门。南进赢了,也好过一都赢,当他傻啊!
郑都头躲开玩笑:“还君子,刚才谁跟个大狗熊似的,我要是你立刻就躲在地缝里不出来了!”
被戳中痛处,老李龇牙瞪眼,恨不得把他的嘴给打歪了!
他对大人问话,是一个前站。他一人能抵过十人,不用比试,南进的把握就会少一分。
老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参加了,他就不能再有置身事外的想法。
看他发怒,郑都头继续戳痛点:“老李啊,你长得跟个大狗熊似的,怎么如今这脑子也开始朝熊靠近了!”
老李怒喝:“郑眼瞎,你欺人太甚,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啊、”
被人叫出从前的外号,郑都头也不着急:“我等着,你只管放马过来!”
老小子天生高人一等,大家同时投军,偏他弯绕多,打了几场胜仗,很快爬到都头的位置。
而他是在三个月前才提上去的,气死人了!
力气大也是本事,哼,让你瞧不起!
平时也没觉得他欠打,今天太能招人恨了!
两人进入恶斗,老李招招出狠,郑都头则轻松对打。
等老李不及时,郑都头开始猛烈反攻。
“你个老狐狸!”
“没人拦着你啊,蛮力用没了吧,吃我一脚!”
被打翻在地,老李一个跟斗起身:“再来!”不信打不过了!
“再来,结果也不会变!”
“我比胖,力气肯定也比你大!”
郑百夫长好笑,“你这脑子没救了,以为你的身体能压住我?我就告诉你什么叫白日做梦。”
不信邪了!“我就用力气压垮你!”
“做梦不可笑,说出来就太可笑了!”
“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哼!”
郑都头的目的已达到,再不肯浪费口水,一门心思打败他!
老李也不是个真正的傻子,到现在哪还有不明白的。
走着瞧!
越打越心惊,老李什么时这么厉害了?他也学了?
把郑都头摔倒在地,老李忍不住大笑。
“你也有今天,白日做梦,回送给你!哈哈、”
一直他被欺负,无力还击。今天此行,不要太爽啊!哈哈、
“啊、”
郑都头一个反击,老李乐极生悲,笑声戛然而止。
奶奶的,就不能让老子高兴的久一点啊!
新的一轮比试开始!
他双手紧紧抓住郑都头的腰带,想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同样,郑都头也抓住了他的腰带。
突然,老李感到腰上的软肉一痛,痛叫:“你卑鄙!”
“我什么也没做啊!”
对上他无辜欠揍的脸,老李大声喊:“岳军都指挥使大人,郑都头犯规!”
郑都头趁这个机会一举撂倒他,压在他的身上。
岳祺泽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老李一把掀开他,委屈道:“他拧人!”
岳祺泽看向郑都头道:“他说的是否属实?”
他挠头反问:“大人,这不算是犯规吧!”
“你说呢?”
郑都头捂脸哀嚎:“一定不是真的,属下就是一时糊涂没忍住,不是故意的!”
“大人,再给一个机会吧!”
老李岂能饶了他:“你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我的腰怕痒又怕痛,还狠下死手,一点同袍的情谊都没有!”
周围听清楚的人大笑起来,两人也太逗了。这是摔跤啊还是小孩子打架,怎么一点严肃感都没有。
岳祺泽不理会郑都头的可怜,冷酷道:“罚下!”
“什么?”郑都头委屈万分:“大人,我是不知者无罪啊,能不能饶了这一遭啊?”
“军令如山,罚下!”
军令如山压死人!“遵命!”
老李高兴极了,碍眼的人终于走了,剩下还有谁是他的对手,胜利在望啊!
一都的人见他们的都头都被打下去了,士气受到重创。
五都恰恰相反,他们把南进所教的运用自如,又加上对同袍战术的了解,不到半个时辰,比赛结束了!
结果似早就在预料之中,岳祺泽并没有表现的特别高兴。
金人的骑术最为厉害,摔跤术也不遑多让。
这是他们以少胜多的砝码!
大宋自太宗继位以来,实行重文轻武。
这虽然成功削弱了地方权力,使中央集权得到前所未有的强化。
不可否认,这一政策对国家稳定、结束分裂局面和经济发展都创造了有力的条件,国祚得以延长。
但是,却造成国家积贫积弱、财政拮据、地方权限过小、军队战斗力削弱、外患深重的后果。
强干弱枝的后果!
而金国、辽国、西夏等国则重武轻文,国家虽小,国力却强。
大宋备受辽国欺压,割地燕云六州,年年岁币。
又是一段屈辱史!
当时金国是辽国手下一个不起眼的没落部族,长期受到不平等的压榨,活路难寻。
后奋力反弹,只用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一个强国。
不可一世的辽国,在大宋和金国合力围剿下寂灭,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大宋上下以为能过上安逸的生活,没想到是赶走财狼又迎饿虎。
想要改变弱势,提高军队战斗力,必不可少。
皇上既有决心北伐,一切便会有所改变。
第七十五章 结果
岳祺泽看向南进的目光热了两分,他来的太过及时。
南进对他时刻关注,见他看向自己,立即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顽皮而亲近。
阳光下的人璀璨夺目,昨夜的梦魇不能再做了!
见两人互动亲切,老李心里懊悔的要死。
他就是贪恋权势,也不能得罪大人看重的人啊!
只求老天开眼,不与计较才是啊!
“集合!”
毫无章法的众人很快站到自己的位置,整齐的队姿一息而成。
岳祺泽看向一都:“你们服是不服?”
郑都头带头大喊:“心服口服!”
一都的人输了很不心服,喊起来的声音,有气无力。
所以,郑都头的声音格外嘹亮,一都的人脸红极了!
当然是被丢的,打败仗丢人,大张旗鼓喊着认输更丢人。
郑都头不是最不服输的人吗?今天输在他的手下败将手中,怎会一反常态,争着认输呢?
老李听到他的话,也很诧异。这人今天不正常啊,非常不正常啊!
也对,凡是碰上南进的人就没几个正常的。
不是连他都变了吗?
岳祺泽扫了他们一眼再问:“你们服是不服?”
大家心虚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好在声音比第一次响了许多。
“我知道你们不服,五都是你们几个都中战斗力最弱的,现在赢了战斗力最强的你们,你们不服的同时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没参战的人听了也沉思起来,前面被过程吸引住了,后又叫结果震住了,哪有心思想这个!
一开始,大家认为南副都头是有强厚的背景,才会得到岳军都指挥使大人的特别推荐。
现在想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南副都头所教授的摔跤术似曾相识,但并不常见。
比平时练的更加强悍、有技巧,最主要的一点是不要脸,专门往人的死穴上攻击。
不过,上了战场谁还管你要不要脸,讲不讲道义,重要的是胜利,是保住性命!
岳祺泽问向郑都头:“郑传文,你可总结出什么来了?”
他郑重道:“南副都头教授的摔跤术见所未见,比咱们一直练的强过许多。”
“以属下所见,如果整个军中提倡,那么咱们的整体战斗力,定会不可估量。”
众人茅塞顿开,岳军都指挥使大人真知灼见啊!
与南副都头接触不到五面,便能发掘南副都头的过人之处。
是为一军之幸!
岳祺泽让一都和五都的人比赛,便是这个目的。
最强的都败了,其他的都也赢不了,那么推广南进的摔跤术自然顺利多了!
“你们认为呢?”
“属下附议!”
“属下也附议!”
大人不是明知故问嘛,有提升空间的办法,自要推而广之。
南进的激动溢于言表,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所盼的期望终会实现。
他给自己带来的震撼,永远是炽烈而深厚!
“好,从今日起南副都头便是一军的教头,下午开始正式训练。”
“好!好!”
热烈真挚的欢迎不经让南进红了眼眶,这些人都是大宋的军人,将来会是战胜敌手的利刃。
一雪前耻!
岳祺泽没有错过南进闪动的泪花,一个人眼睛里的感情是不可能永远保持伪装的,真诚的喜悦骗不了人。
“下面请南副都头说几句!”
一身戎装的他,坚毅自信,仿似几天前的那个体贴细心的四弟从未出现过。
岳祺泽心里一阵失落!
后面的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走岳军都指挥使大人,一个新兵靠着一技之长,走到副都头兼任一军教头,站在岳军都指挥使身边。
只用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简直望尘莫及。
老李晦涩难安,黄铁虎等人更是战战兢兢。
南副都头要是记仇,分分钟就能收拾他们,以后日子有的熬了!
理想一步步接近,就在脚下路的尽头。只要坚持不懈,总会有到达的一天。
南进道:“我无家可归,南北漂泊。我与你们一样,有不可分割的家人!”
“而我的家人早在金人的铁蹄下,死的死散的散。当时我就发下重誓,我的生命只为驱除金人为任,不驱除殆尽,决不罢休!”
所有的士兵响应:“决不罢休!决不罢休!”
南进一个手势,喊声骤停。
他接着道:“可我也知,仅凭一己之力想要驱除金人,不啻于是痴人说梦。所以我投了军,誓与你们与大人一起驱除金人,还我河山!”
“驱除金人,还我河山!”
为何他能听出大人只有他自己一个呢?是错觉吗?
对南进紧随他的坚定不止一次怀疑过,他抗金的决心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他人就是看见了,也认为是别有目的。
为何他单单认定自己是毫无杂念?
那感觉像认识许久、相知相熟的朋友、知己,难道这就是一见如故?
王统制院中。
王统制怀里抱着一个穿粉白色绣梅花纹织锦襦裙的美人,他扎在美人的颈中,嗅着动人的芬芳,似是置身在美丽的百花丛中。
他眯着眼陶醉道:“阿清身上抹的什么香?太醉人了,闻一下便是从冬到春了!”
阿清缩着天鹅颈,烦恼道:“老爷也真是的,阿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件不是老爷置办的,您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是吗?他也不是样样都记下的。
“噢,我怎么不知道?阿清快告诉我这是什么香?”
美人悬泪:“阿清太伤心了,老爷难不成不知道阿清从来都不用什么香啊粉啊的?”
“当真?”
阿清一把推开在颈上作乱的人:“老爷此话何意?阿清可从来没有骗过您呢!”
见美人横眉冷对,王统制舔着脸道:“阿清,不是我不相信,我每回闻到香味都有些不同,这也不能全怪我不是!”
说着他一手把人拉进怀里,阿清挣脱了几下,他越发抱的紧了。
阿清嗔怒道:“老爷,阿清跟您的时间虽说不长,对您是一心一意,从未骗过您啊!”
“您今天实在是伤阿清的心了!”
美人落泪如荷花带雨,令人欣赏的同时又带有怜花的心疼。
王统制取出一条丝帕给她擦泪:“哎哟,我的心肝儿宝儿,你这泪都比那珠子还珍贵,可不敢不要钱的往下掉啊!”
“阿清就是一浮萍,贱命一条,要不是得遇老爷,阿清现在早已成黄土了,哪里娇贵得起来啊!”
两人想到双方第一次见面事时的情景,心里庆幸遇到对方。
错开了一小会,便会抱憾终生。
“阿清不要妄自菲薄,珠落于尘,世人都被蒙蔽了,一时不察。以后明白过来,也是悔不当初!”
想起第一次见到阿清,王统制后怕不已。
人牙子是一个中年汉子,只给她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襦裙,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整个身子冻得绷直,一脸冷漠,好似卖的人不是她自己。
哪怕穿的再破再难看,也难掩清丽,使人见之忘俗。
他一下便给吸引了,在附近的酒楼中驻足不前。
这样的美人太过难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难保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盘算。且看看!
周围的人对她评头论足,甚至有一伙人为争着要买她动起了手。
从头到尾,她置身事外。
有老婆子看不过眼,拿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她身上扔,说她是狐狸精。
好在那人牙子挡住了!“打人犯法,担心了!”
“价高者得,谁的价钱最高,这美人便可以领回去!”
打架的人一听停手了,出价一个比一个高。
把一个清丽的女子当成货物,暴殄天物啊!
突然,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高声道:“这人老娘要了,一千两!”
美人终于有点烟火气,一双美目喷火一般烧着她。
人牙子露出一嘴黄牙笑道:“那好,美人便归您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还能少了你的银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这春织楼可欠过谁的银子?”
听到春织楼,大家都知道了,那可是城里最大的妓院。
入了那里,美人可就跳进火坑,再也出不来了!
“春织楼那可是好地方,哪能欠我这几辆银子!”
“那好,你领着人跟老娘走!”
“哎,是是!”
“各位,你们喜欢这位姑娘,以后就来春织楼,随时恭候各位大驾!”
不少人兴奋:“这个主意好,老子今晚就去!”
“老子也来!”
美人羞愤欲死,撞在旁边的树上。一头鲜血,吓坏了众人。
自己马上叫王六去衙门说一声,把人牙子与她一起带走了!
可怜的阿清哟!
第七十六章 独住
室内温馨如画,缱绻旖旎。
门外风刃烈烈,刮骨冻髓。
王六哀嚎,怎么老是遇见这种要命的事啊?
沉静许久,他躬身轻道:“老爷,从金陵来的卓先生到了!”
王统制还在安慰怀里的美人,不在意道:“他大老远来了,一路辛苦,早些安顿,明儿再见吧!”
王六离去,阿清抱紧王统制,心下愧疚。
“老爷,阿清没事了!您事物缠身,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阿清身上!”
暂时,什么都比不过阿清好!
“我要是事事亲为,还不得累死啊!养着下面的一群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心肝儿放心吧!”
阿清抬起头:“那从金陵中来的人呢?”认真的水眸荡漾。
“他啊,只是家里找来的算账先生,无关紧要。心肝儿不用上心!”
阿清天真道:“算账先生是专门给老爷管理账册的吗?”
阿清笨的可爱,王统制哈哈大笑!
“不全是,也算是我的幕僚吧!”
“您没有幕僚吗?”
王统制摇头:“以前也有两个,谁知他们不走运,都死在了战场上。”
这运气霉的没法说!
阿清往他怀里拱了拱,瓮声道:“战场?是与金人的战场吗?”
见她惊惧,王统制把人搂紧了些:“阿清不用怕,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提金人扫兴,败兴!坚决不提!
“是与金人打仗吗?”
王统制无奈的笑了一下:“不与金人,难道还与咱们自己人吗?阿清真会说笑!”
她抬起头:“阿清以前听说过老爷的战绩,与金人交手从没有吃过亏,老爷真乃当世真英雄啊!”
美名传的是不是有点远?听着好吓人啊!
“阿清听说过我?”
阿清一脸孺慕:“老爷的事迹传颂人间,阿清哪会不知道呢!”
“世人想一睹老爷的风采,可惜想见不到。阿清今生能服侍老爷终身,实为三生有幸!”
被心爱的人满眼崇拜的看着,王统制满心澎湃,英雄主义暴增。
想不到他在民间有如此的声望,意想不到的好事啊!
阿清说到金人时,语气加重,难不成、
“阿清也受过金人的祸害?”
一说到这,她整个人都被裹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要不是因为金人,阿清也不会流落、流落至此,父母皆散。”
“更不会落在老刘头的手中了!”
王统制又是擦泪,又是哄人。
“阿清别哭,老刘头这辈子都出不了牢门。那、金人,我以后定会给你报仇!”
“老爷、”
老刘头该凌迟处死,金人更该挫骨扬灰,他们都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谢谢老爷!”
“天不亡我,让阿清能够遇到您。证明老天还有一丝怜悯,阿清定会尽心侍奉老爷!”
王统制抱着人,心疼的难受。
“阿清别哭了,我会给你报仇。不管谁欺负了你,我通通都不放过!”
王统制像个热恋中的年轻人,为了给自己的女人出气,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的形象高大威猛,怎能让美人失望呢?
一处普通营房。
“哎,吴浩你慢些,仔细桌子!”
陈大华放下手里的一套黑土瓷茶具气道:“个冒失鬼子!”
南进打量这间单人小房,心里很高兴!
在问题变得尖刻之前搬出来,结结实实省心了!
解决大麻烦了!
“你们都让开些,碰到人概不负责啊!”
岳明领着两人抬着一小套楠木浮雕云纹长条案走进来道:“南教头,你看这些东西放在哪儿啊?”
岳明对南进的态度随着岳祺泽的变化而变化,只要是主子认为好的人,那么他定会有样跟样。
南进笑问:“就放在窗前好了,对了,这是大人送来的吗?”
岳明摆好官帽椅,笑道:“自是大人的心意,当然,我也有份!”
陈大华是个胆大,张嘴就问:“你也有?是个啥子?快拿出来给大家伙看一看!”
岳明把一个礼盒放在长条案上,打开一看,竟是一套有些水准的文房四宝。
众人微惊,他会送南副都头一套文房四宝,为什么?
他与南副都头很好吗?没听说过吧!
“小小心意,请南教头不要嫌弃!”
他家主子好生别扭,为何他的东西,非要说是自己送来的呢?
南进观之不俗,与岳明打交道不深,收下有些过了!
“心意太过珍贵,你还是拿回去吧!”
不收,他能回去吗?主子说过送不出去,就别回来了!
既如此,为何不说是你自己送的。
你送的,南进不得感恩戴德收下啊!
没的带累自己这张臭嘴!
“不行,好马配好鞍,这东西放在我这就浪费了!”
这一套文房四宝少说也要二两银子,自己与他私交浅薄,还不值得岳祺泽身边的第一近侍花这么大功夫在身上。
那么这套东西的真实来历也就不言自明了!
只是,他为何要这般做?
岳明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了!
“南教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只收别人的东西,不要我的东西!”
南进太不知好歹了,当他愿意啊!
有这个银子,还不如花在主子身上。
本来就不愿意给,他还拿乔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还差不多,得,回去交差吧!
岳明说了声告辞,就带着人回去了,!
南进亲自去送:“大人的好意,我本该亲自前去道谢,可今天太晚了,改日一定过去!”
岳明温和道:“南教头的话,我一定带到!你留步吧!”
知道感恩就行,别是提上来一个白眼狼,那样主子可亏大发了!
岳明在军中没有任何职位,实在不好称呼。
“多谢你的文房四宝,没想到这次搬家,倒是让你跟着破费了!”
岳明不好意思:“南教头不用客气,小小意思,不用挂在心上!”
总感觉南进看他的目光不单纯,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这人也太精明了吧!
怪不得主子挂上心了!
怨不得他在军中许久,却无一星半职。
不仅是他毫无武功,更因为他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吧!
岳祺泽操了不少心吧!
既没打发走,一定有其意义。
可以毫无顾忌的躺在床上,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现在终于如愿了!
记忆如潮,对于过往的人和事,在人前想都不敢想,就怕情绪失控,让人看出端倪。
甚至在夜中也不敢去想,深怕带入梦中,呓语。
被人听到,泄露身份。
这一刻,他们一一闪现。
子不言父之过,自己无法对他完全释怀,却也没有当初的恨意了!
那是一个皇室培养出来的悲剧,开头的好,变成末尾的坏了!
大宋不是单从父皇这一点腐蚀的,一早便留下了祸根。
日积月累,沉疴欲重。
他们出生皇室,也摆脱不了肉身凡胎。
是他奢求了!
十七姐、十八姐、小妹、父皇,你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我已经在打根基了,终有一日会救你们的。
泪水如流,在月夜中隐没,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