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军营的年关7“求首订”
最近活动量大,浑身都是汗,南进本想去泡温泉,又担心会遇到岳祺泽。
纠结半天到底是放弃了!接触多了总有露馅的时候,小心为上。
因为骑射比赛参加的人数过多,昨天的比赛流程并未全部走完,今天继续接着走。
南进把时间都用在训练上面了。
休息的时候,南进来到吴浩旁边问:“吴大牛情况怎么样了?”
他站起来低着头,不好意思:“南副都头,他吃了药,已经好很多了!”
“原因查清楚了?”
怎么说出口?“这个、这个因为他、”
陈大华看不惯他的样子,就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南副都头忙着嘞!”
死就死吧!“是!军医说他肠胃虚弱,偶尔吃多了荤腥不适应。”
最近吃肉不多啊!“吃多了荤腥?大家吃的一样,怎么他出事了?他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儿吗?”
找到了借口,接下来的话顺溜多了。
“他从小没爹没娘,给老财家打长工,饥一顿饱一顿的,肠胃较于常人弱些。还有就是、我们见他晋级都为他高兴,又想到平常吃不到肉,就把那些肉给他吃了!”
南进扶额,“还有谁?”
“一桌子上的兄弟都给了,吴大牛本来是不吃的。可我们想多吃肉力量大,就把肉给他了、大家都是好意,没想到会害了他!”
一桌最起码有十四五个人,一人一块肉都能堆成小山了。常久不见荤腥的人,一下吃那么多都会出问题,何况是肠胃不好的人。哎哟、
吴大牛也是个老实的,错过这次比赛,不知怎么后悔呢!他对自己的身体也是有数的吧,定是抵不住大家的热情!
李都头知道这件事,过来冲大家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明知他肠胃不好还让他吃这么多肉,是为心怀不轨。来人啊,一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大家后悔不迭,自己想吃肉还不够。没想到一片好心,不仅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这做的什么事嗷!
见他真动怒,南进劝道:“李都头,他们也是一片好心,为此罚了他们,岂不是让他们存心隔阂有失团结!”
站到理上,不能让!
“要你这么说,只要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哪怕杀人放火也不能怪罪是不是?我倒是不知道,你的律法是白读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都说不知者无罪。他们要是知道会给吴大牛带来这个后果,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吴浩他们可不傻,知道南进为他们求情,立即配合,却不知老李看到此景更加生气:“你不用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来人,立即执行!”
黄铁虎应声带人过来:“李都头,在哪里行刑?”
“就在这里!”当着熊孩子的面打,看他能怎么样?
“是!”
看到这伙人里头有秦世顺,黄铁虎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你也有今天,报仇好容易啊!哈哈、
秦世顺想喊冤枉啊,一桌子的人都给,独他不给不合适吧!撞枪口上了,喊了会让贤弟更为难吧!什么都不说了!
他疯了!“李都头,此举万万不可。临近年关,上面要是知道此事,定不会坐视不管。真追究起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你大人有大量,看在他们也是好心的份上,就饶了他们这一次吧!”
熊孩子也有低三下四求人的一天,有多难得啊!不可轻放!
“你的意思我要不放了他们,就是小气小量是吧!但是,为了他们好,我真不在乎担这个恶名。”
“他们行事不计后果,不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以后会犯下更大的错。还有,上面要是追究起责任,有我一人承担,不会牵连他人。”
疯到底了!南进语气稍硬:“他们并无多大过错,一人打二十板子会不会有失公允?”
“有失公允?哼,难道在你们眼中五都的荣誉一文不值?吴大牛的前程不足为虑?”
“李都头这话错了,他们正是因为在乎五都的荣誉,在乎同伴的前程,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没想到吴大牛的身体撑不住。”
“吴大牛本来可以继续晋级,却因为他们行事而失去了资格。我要是不为他讨回公道,才会有失公允。还等什么,执行!”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及时传来:“李都头,属下没事,求你饶过他们吧!”
只见华清与杨大山一左一右搀着吴大牛过来,老李压下心里的恼火,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他们害你参加不了比赛,你就不气?”
弓弩营,军中挣破脑袋也想挤进去的地方。而骑射比赛,就是捷径,让炮灰步兵一跃成为稀缺物种。
吴大牛嗫嚅道:“大家也是为了属下好,希望属下继续加油。是属下糊涂,连自己的身体都搞不清状况,辜负了大家对属下的期望,求李都头不要怪罪他们!”
大家对吴大牛刮目相看,感激不尽!
见他晋级,他们也不是没有私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知会发生这种事,把他给害惨了!
黄铁虎道:“你虽没事,可他们的错就是错,不能免了!”
“黄队长,真的与大家无关,是属下嘴馋要吃的,要罚、就罚属下吧!”
老李生出一股无力感,南进一开始求情,不让,也说的过去。现在苦主都不追究了,他要还为了一点虚荣出头,影响不好啊!
再说了,他们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十九个啊,再算算他们平时交好的人,真要把他们打了,以后工作难搞了!
都倒熊孩子那边了!
老李握紧出汗的手,努力拽起笑容:“看见你们团结一心,为对方着想,身为都头,我很高兴。既然这样,我也不追究了!不过,你们也要好自为之,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黄铁虎傻眼,到手的胖鸭子飞了!空欢喜一场啊!
“是!多谢李都头!”
“都散了吧,今晚上伙房里做了杀猪菜,去晚抢不到了!”
“噢,快走啊!”“走了!”
大家一哄而散,剩下孤零零的老李,心情很沉重啊!
见到黄铁虎还在,就问:“你不是最喜欢吃杀猪菜,怎么不走了?”
李都头好可怜啊,他走了,就没人陪了!“李都头也喜欢吃,属下与你一道去!”
哪有心情吃东西!“我有事情处理,不去了!”
“这两天连统制大人都放假了,你能有什么事啊!”
这是往伤口上撒盐啊,每一个好东西。“你是不是也想反了?”
怎么一下变凶了?黄铁虎委屈道:“绝对没有,属下就是想跟你一块吃饭!”
老李放缓语气:“你先走,我等会去!”
他要是被打脸打成这样,也吃不进饭。李都头好可怜啊,需要排解。“我还是等你一道去吧!”
老李无法,与他一道去。
黄铁虎十分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逗他开心,丝毫没发现老李的脸,可以练字了!
早知如此,不如一个人呆着!
第四十八章 来袭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巧云怀抱琵琶,薄唇轻启,唱词凄婉,一双泪晶晶的美眸传情,似怨非怨。
王统制着枣红绣螭纹织锦右衽缘边长袍,懒散的坐与红木浮雕如意纹罗汉榻上,身前小几摆满珍馐美撰。
小翠身子紧挨王统制,手执青玉嵌宝酒壶,不时朝下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老爷,今儿这酒香味非常,瞧巧云姐姐都被熏醉了呢!”
一个走音坏了满目情义,被老爷瞅着,她还不能带恨,努力维持原样。
该死的小浪蹄子,早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王统制不觉,就着小翠的手举抿下杯中酒。他眯着眼,感受酒香酒劲带来的快感。
“非同寻常,深得吾心。”
小翠斟酒:“奴家孤陋寡闻,哪及老爷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呢,老爷快给奴家说说,这酒怎么非同寻常了?”
王统制对小翠的求摸脸狠狠搓了一把,换来一声娇斥:“老爷、”粉面嫣红如霞,看得人心里酥麻。
“铿、”
错调高起,巧云眼泪婆娑。传情没人收不说,还在眼前与情敌调情。
气都喘不匀溜,这曲子怎么弹下去啊?
“老爷,美酒飘香,奴家不胜酒力,是真的醉了!请老爷勿要怪罪!”
王统制大手一挥,楚楚可怜的美人,难以责怪。“嗯,泪花都熏出来了,酒力是弱了些,起来吧!”
巧云破愁为喜,放下琵琶,娉婷坐与王统制的另一边,端起酒杯:“老爷海量,奴家敬老爷一杯!”
王统制饮下酒后,小翠为其满上,幽怨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老爷只与姐姐一起吃酒,都忘了奴家!”
王统制享齐人之福美酒佳肴,日子飘飘忽忽,好不快活。
“老爷记性好,一个都没忘,来了!这酒名为流香酒,寻常人喝不得,非御赐、”不能有!
这时,大门忽开,寒气直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六仓皇失措的跑进来,语不成语,调不成调。“老、爷、”
王统制一个白骨瓷绘鱼纹高脚碟子砸下去:“大胆,谁教你的规矩,滚下去!”狗东西,大煞风景!
王六跪在地上,一块瓷片飞奔脸上,划下一道细痕,流下两滴血珠。
疼痛使回神,他大叫道:“老爷,不、不好了,金、兵来了!”
王统制晕晕乎乎:“什么?”双方停战,又大年下的,金兵怎么会来?
指着他道:“谎报军情者斩,你、你给我说实话!”
王六哭喊:“老爷,小的不敢谎报军情,是真的,金兵真的来了,斥候刚送来的消息,副统制大人正组织大家备战呢!”
王统制愣住了,这是招哪门子的邪啊?从来不遇的难题怎么就到他身上了?爹,儿子要跑路!
大宋万千女子谈金色变,那比天灾人祸还不如啊!
俩女魂不附体,死死抱住王统制的大腿,似是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统制起身,发现根本动不了,双腿重千斤。这还没死就鬼上身了,娘的。“放手!”
凄厉声响起:“老爷,不要丢下奴家啊!”
“老爷,奴家不要你走,死也不要你走!”
见到有人比他吓得还厉害,王统制镇定了不少。“没事,这里是大宋的地盘,金人远道而来,岂是咱们的对手!”
小翠泣道:“老爷,话虽如此,您也不能走啊!外面刀枪箭雨,您最为尊贵,坐守后方才是正道啊!”
王统制的魂安定了些,有岳祺泽他们这群悍将冲锋陷阵,他怕什么!
王统制摸着小翠的头道:“说的有理,老爷坐正后方运筹就是了!你们放开!”
他狠心推开美妾,向王六道:“叫上亲兵,与老爷一起去帅营!”
“老爷、老爷、”不舍、无奈!
美人同病相怜,尽释前嫌,只盼老爷能击退敌军,摆脱厄运!
喜庆的红绸在士兵们严肃的队列穿梭中摇摆不定,年关的一切活动禁止。
昨日的热闹,就此隔断,今日生死不知。
老李组织五都士兵集合,南进静站一旁,颇是扬眉吐气。
看看,遇到正事你得靠边站。平时抖得什么威风,把人得罪光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南进心下如沸水翻腾,磨刀晃晃,只为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
来了!
步兵身披重铠甲,手持长枪,腰悬手刀,阳光下闪着刺眼黑亮的光芒!
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全速出发。
铠甲的重量过重,如果遇到敌骑兵,行动非常不利!
宽敞的帅营中一片诡异的安静,明明众人心思皆浮躁忐忑,却无一字出。
王六小跑进来:“统制大人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是怎么回事?顾不得了!
众将起身恭迎:“见过统制大人!”
见到营中将领都在,王统制一颗高挂的心放下一半,从容不迫坐到主位:“都起身吧!谁来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遣人与贺大人说了?”
王统制左下首位一名不惑年岁的将领起身道:“回统制大人,接到消息便遣人送去金陵了!”
“郭副统制做的很好!”
此人为副统制郭文楼,厚唇周边留一圈密密麻麻半寸长胡子,一双凤眼极为有神。
其父原汴京太常寺一个小官,不忍见二帝受辱,说了几句正言,被金人所害。
全家只余在外任县令郭文楼一子,痛彻心扉,弃笔从戎。
“谢统制大人夸奖!据斥候来诉,敌军自宿迁而出,本是唐括毅林率部万余出城狩猎。谁知竟是惑人之像,意在沛公,剑指寿春府!”
“兵临城下不远矣!”
王统制缩在头盔中的福脸涨涨,想要取下又舍不得。现在得知敌军还未到庐州府,直接取下头盔放在红木浮雕虎纹八仙桌上。
刘云坐与右手第三位,起身行礼道:“寿春府素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之称,敌军一旦突破,庐州府危矣!”
大家一震,寿春府是庐州府最大最直接的屏障,据此不到两天的路程。
敌军一旦突破,庐州府便如开了门户的院子,敌人可横冲直闯了!
王统制斜了头盔一眼,取下来太早!
“郭副统制领姜云升、刘云、杨猛、路少游四军前去寿春府支援,寿春府不得有失!”
郭副统制与四人行礼道:“是!请统制大人放心,定不辱命!”
岳祺泽有心请令,军令如山,既已当众而下,岂能更改!
郭副统制整军出发,一路浩浩荡荡,留下尘土飞扬。
第四十九章 旨意
年关的一切活动取消,营中各就各位,严加训练。
喜庆在大军出征的那一天划上了一条长长的分割线,喜庆在那头,焦灼在这头,谁也不搭理谁。
营房校场上挂的红绸年画,成了无法引人注意的摆设,在寒风中,走出了萧瑟。
老李的威风维持不到一刻,便被砸的站不住脚,娘的!
满心鼓舞去战场,一声令下,全部待命。
又看见南进在眼前嘚瑟了!
中午时分,黄铁虎手提两盒礼品来到老李的营房。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他走得轻手轻脚,气定神闲。
伸手不打笑脸人,给他送礼来了,该有个好脸色吧!
“呼呼、哧哧、”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咦,李都头练的不是南副都头所教的摔跤术吗?
每次训练,李都头在旁站如松,跟个守门神似的,眼中高傲又不屑。
原来都不是真的,李都头是不好意思吧!他与南副都头唱反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都中人一起训练,不是自打嘴巴!
如此好面子的人,岂会当众打自己的脸。
不得了了,他发现李都头的秘密,不会被销毁罪证吧!
不行,他得逃,悄无声息的逃。
“砰”的一声,老李停住了训练,跑出来:“谁在那儿?”
黄铁虎死的心都有了,脚下这块大石头是怎么回事?来时怎么没见有的!
熟牛肉烧饼摔的满地,黄铁虎侧躺在墙下,满头满脸的枯草,头发的另一侧沾了一捧苍耳,别提多滑稽了!
对上老李的虎脸,黄铁虎发虚的不行,麻溜站起来行礼:“属下见过李都头!”
见过不着调的,就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
老李深吸一口气,忍住打他一顿的冲动。“你在这多久了?”
来正题了,说是不说?“属下刚刚到这!”
打人的冲动压不下去了!“刚到这你会躺在墙底下,不要让我发火,说实话!”
唉,他就不是藏心事这块料子。“不到一盏茶!”
“你看见什么了?”
说好话,总没错吧!“李都头神功盖世,英武不凡,勇冠全军,属下等望尘莫及!”
他是夸自己还是南进那个熊孩子?训练多日,他会连每天耍的动作都看不明白?狗屁!
没什么好丢人的,熊孩子虽说脾气不怎么样,可功夫勉强过的去。
与一都比试,他当仁不让。
郑都头那可是一只好鸟,对上他没好果子吃。咳咳,多学一些保脸的功夫,不为过吧!
黄铁虎擦了一下眼睛,没看错吧,李都头一团和气,虎脸没了,苍天保佑啊!
李都头拍了拍他身上的草屑尘土,黄铁虎受宠若惊。“头发不用拾掇了,免得脏了您的手,属下回去梳洗一下就没事了!”
李都头拍了两下才停下:“那好,你快回去吧!”
黄铁虎顶着鸡窝头一脸傻笑的回去了,要不是平时大家熟识,还以为营中来了傻子呢!
不一会,从黄铁虎的营房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嗷嗷、轻点会死啊、”
早知道,就让李都头整理了,一开始黏上会好摘一些吧!疼死了,他的头发啊!
王统制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把岳祺泽拴在身边!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全军不得笑掉大牙啊!
该有的气势不能短!
岳祺泽一天被王统制叫了三回,有火不能发。现在战况不明,不做事实,谁有功夫谈花天酒地。
一进门,便感气氛不对,没有酒席歌舞,统制大人的脸色忽红忽白。
岳祺泽心下一紧,前方传来战报了?“属下见过统制大人!”
王统制看着岳祺泽的目光有发亮有躲闪,“奉来,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他是怎么了?“统制大人可有难事?不妨直言,属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统制僵直的身子,终于能享受椅子带来的福利,“嘶”腰疼啊!
这是个难题,确定不是上青天?
王统制递过一张黄绢:“奉来,你先看看这个啊!”
明黄色,自古为皇家所用,别无分号。
共两句话,岳祺泽一字一字,逐一拜读。
堂堂铁汉,激动万分,竟泪水斑斑。
“统制大人,这可是真的?”
王统制把另一手中的纸条握紧,打击人的事怎么能干呢?他此去危机四伏,当然不能干了。
“谁敢假传圣旨?不要脑袋了!奉来可愿意走这一遭?”
岳祺泽行拱手礼:“属下万死不辞!”
王统制走过去拍他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不用客气!”
“多谢统制大人!”
看着岳祺泽离去,王统制一脸肉疼。奶奶的,欺泥人太甚!
南进吃过饭正往回走时被人叫了一声,一回头,见是岳明,魂丢了!“你在叫我吗?”
他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叫谁都分不清了,岳明没好气道:“不叫你叫谁,主子要见你,跟我来。”
天色已暗,路上也没什么人。南进喜出望外之余,又好奇此去的目的。
岳明在前面带路,两人倒是安静。
自那晚上与他交谈过,再面对他,南进也没那么复杂了!“属下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
“多谢大人!”
办事张弛有度,岳祺泽对他改观不少。“你回去收拾一下,等会与我一起出去!”
这不是做梦吧?南进掐了一下手心,好疼啊!“出去一趟?要去哪里?”
“不用多问,想去,便去收拾两身换洗的衣物。”
再多说,他就不带他了吗?“属下遵命!”
两匹马出了军营,就往北去了。马蹄声在黑夜中响的欢快,一如破笼而出的鸟儿,飞向无垠的天空。
一家客栈上挂着两个晕红的灯笼,在寒夜中招摇。
大厅中的中年人裹着厚厚的棉服,带着黑毛毡帽,正趴在柜台上瞌睡。
旁边的一个火盆中明火已灭,散发着作用不大的余温。
“叩叩”、中年人睁开眼睛,不见一丝睡意,这两人一看便是富家子弟,来时了!
喜道:“客官是要住店吗?”
“嗯,一间上房!”
一听到这,中年人更加热情。“好嘞,六钱银子一晚,预交二两押金!”
“嗯,你让人把马牵下去好生喂养,尽快把屋里的火盆烧起来,准备好热水!”
“是是,马上就去准备,客官里面请!”
南进不放心,跟着去了马厩一趟,见无不妥,等一切安排妥当了才回去。
沿着楼梯去了二楼,往东走了一间,他停下来敲了敲门,仔细一听什么动静也无。
“进来!”
第五十章 离营
进门,入目是一套楠木浮雕节节高纹圆桌椅,同系槅扇,房间一明一暗。
一阵撩水声从槅扇后边半旧的山水画屏风后传来,十分清晰。
南进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稳了稳心神。
一路疾驰,岳祺泽什么都没说,直到来了这家客栈才说了两句,与别人说的。
既是不说,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这一趟出来,不是平白无故,更不是游山玩水,其中是什么?有机会知晓。
不一会,岳祺泽穿着一身灰蓝色里衣里裤出来了。
领口略敞,露出线条分明硬邦邦的前胸。
南进什么也没看见,耳朵粉红,起身把主位上的椅子拉开些。
岳祺泽顺势而坐,见他面红耳赤,忍不住调侃:“这里又没有小姑娘,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南进听到姑娘一词,被口水噎了一下直咳嗽。
咳咳,从哪跑出来的人?就离开一阵,他被人换了?
第一次见他这般无状,岳祺泽好笑,不由起了玩笑之心。他太拘束了!
“小小年纪就想姑娘了,真没看出来!”
南进不可思议,谁能告诉眼前说荤话的人究竟是谁?换了,谁有这个功力啊?
又听到他提姑娘二字,本就心虚的南进更加胡思乱想。
好在他没怀疑什么,说就说吧,又不会少一块肉,我皮厚着呢!
混小子想什么呢?“你没看错,鄙人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他眼睛好犀利!“没有,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你的心思都在脸上摆着,还能有假?”
“大人以往的形象深入人心,这般,属下一时适应不来。还有一点,您误会了,属下刚从外面回来,屋里火盆又烧的厉害,属下的脸才会红的。”
本来单独共处一室就够绷紧心弦的,您还不按套路来,会吓死人的。
岳祺泽挥了一下手:“我开了个玩笑,你那么较真干什么?”
南进心里忍不住咆哮,您玩笑都能吓死人。说真话,他是不是又要在风里飘了?!
“属下以为大人是当真才详细解释的,这可怨不得属下。”
岳祺泽一手托脸:“意思是怪我了?”眼神温和,端看如沐春风。
不要怕,正常来!“您这样说也没错!”
岳祺泽笑了笑:“装了这么久,以为能一直都保持下去。谁知是一阵风的功夫,说没也就没了!”
南进讨好道:“您连属下的老底都知道了,装下去作假了!”
岳祺泽正色道:“出门在外,不分级别,你我是一对嫡亲的兄弟。”
天上掉的是馅饼,不是铁饼吧?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猝不及防啊!
“咱们这是去哪儿?”
对于南进顺杆子上爬的精神,他一点都不反感,事实证明真没看走眼,这人很聪明。
岳祺泽眼神深邃,看不到底。“徐州府!”
南进一惊:“是京东西路的徐州府?”
“嗯!”几不可闻!
徐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有北国锁钥、南国门户之称,其商业云集,交通便利!
南国眼中,拿下徐州,便是取得打开北国之门的一把钥匙。
北国眼中,夺下徐州,便是占领向南国进军的桥头堡。
现今被金军占领,有重兵把守,虎视眈眈。
和平短暂,金人无常。
徐州一日不收回,临安便一日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不得片刻安宁!
唐括毅林的挑战,加促了临安府的决定?岳祺泽这一趟出来是为了什么?其中有关联吗?
南进思绪百转,孤身深入敌后方,高深的功夫也无用,岳祺泽不能去!
“都说君子不立危墙。大人之名在金人中如雷贯耳,图像四处张贴,您不能涉险。”
岳祺泽疑惑不已,他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贺大人亲自去徐州了。
“胡说八道什么?”
南进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显露威仪。与金人而言,只一个无名小卒,陌生的很。
这样,他被金人认出的概率就会大大减少!
“是属下的错!大人非去徐州府吗?”
势在必行!“乔装可行!对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南进心里的话再次出来:“您是大宋的顶梁柱,不能有一点危险!”
与他逗话,是为缓解他的拘束,拉近培养彼此的兄弟感情,谁知他没谱了!
“越说越没边了,夸大其实也就罢了。要是传到别人耳中,你想置我于何地?”
纸老虎,不知你的底细,还能唬唬人。我可不怕!“岳大人只一个,大宋最不可或缺的一个。”
见南进死不悔改,岳祺泽有些头疼,是不是带错人了?
“大宋不可或缺?我怎么不知。来到营中,你小子倒是灌了一肚子的油水,尽说些华而不实之言。”
他脸色有变,再说下去,怕会适得其反。
“属下没说错,大人功略不凡,将来定能成为大宋最有名、最有用的将领!”
岳祺泽被气笑了,“连我自己都不能肯定的事情,你是哪来的自信?”
官场,谁主沉浮,瞬息万变,命运难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船不会翻。
“大人身上自有一股气定山河的气势,想要人不见都难,反正属下是看见了!”
别人看不见,跟我有什么关系。
调侃继续:“这么说之前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就因为你看见了这股气?”
“那可不是,我自小别的本领没有,就是看人的功夫一流。”最主要是你的!
“我看是吹嘘吹大的多,好了,咱们来说说正经事。”
“大人冤枉我了,咱们以后走着瞧。时间一长,大人就会知道真假了!”
南进见他不信,也不多做解释。有了今天这番话,以后有个什么“神来之语”,希望他会相信自己。
“你叫我三哥,我喊你四弟,我们是河东人士,名为祝有为、祝有鹏。此次专门出来购置丹参,为救治家母的血瘀之症。”
“小弟明白了,不知家父是谁?”
“祝运方,为河东小有名气的商人。我们上有大姐、二哥,下有一个庶弟,一个洪姨娘。”
南进略带撒娇:“三哥,我有任务在身,咱们要出去多久啊?”天知道,那一个月,他才运用了几天。
这小子说了这么多好话,不会在这等着的吧!
“你不在,他们照样训练。”
这事对他可大可小,丢了,还真不舍得。那个老李,唉、
南进装可怜,有五分真。“三哥对我也太自信了,那个郑、郑大哥不是个无名之辈,我打不过他的。”
岳祺泽莞尔:“前些时日还自信满满,这才过了几天就蔫头巴脑,是遇到什么打击了?”
“你当我以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现在见证了老虎的真正威力,岂敢再大言不惭啊!”
“虚心是能让人进步,过多无用。他厉害,却不是完人,更何况是一百来人的比试,你应该对自己的兵有信心。”
对自己更有信心。
第五十一章 南进、、、你的脚放哪里?
南进微诧,这话好像有些耳熟,噢,他对阿傕说过的,岳祺泽是把他当成孩子了!
“那也是三哥的人,就不盼着他们赢?”
“家里输了不打紧,正好可以弥补不足,共同御敌。最弱的五都战胜最强的一都,便是堵住了众人的嘴,共同完善自身。”
南进激动了,学习金人的摔跤术时,未尝没有这个心思。
金人虽重骑兵,步兵依旧是主导力量,毕竟组建、维持一支健全的骑兵,花费是巨大的。
熟悉敌方的优缺点,己方的伤亡便会减少,胜利加大!
他果然与其他将领不同,合该有此耀人的成就。
“遇到其他上司,他们对我一定很怀疑,三哥为何会反其道而行?”今晚的机会实在难得,快说!
那一双眼睛太过美丽,太过璀璨,一般在女子脸上,是一张极美的面孔。
在男子脸上,便太过违和。不知为何在他脸上会这样相配?出奇的协调。
“细作,会把看家本领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让他们研究其短处?”他是那样的蠢人?
定时炸弹,不存在啊!“三哥果然不能以常人视之,小弟佩服之至!”
兄弟情培养的不错!
岳祺泽起身去床上盖被躺下:“时间不早了,屏风处有热水,沐浴一番就睡吧!”
南进愣在那里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沐浴?
没有动静,岳祺泽强调:“明天一早赶路,早些睡吧!”
不去沐浴,会引起怀疑,去了又担心他会发现些什么。
纠结不过,南进咬牙进去洗了。
听着撩拨的水声,岳祺泽不由想起上次两人一起在温泉沐浴的情景。
那次,一点声响也无,不知是他洗完了还是在害羞?
他会有害羞之心?笑话!
想到这,岳祺泽发现今晚上想的太多,恼了一会,很快转到正事上。
一不做二不休,南进索性连头发都洗了。湿漉漉的模样雌雄莫辨,岳祺泽一眼看呆了。
南进走到火盆前坐下,低头擦着湿发:“三哥,我睡地上吧!”
睡在一张床上太危险了!
岳祺泽想都不想就拒绝:“不用,你一起睡床上!”他又不是霸道贪图之人,在乎虚礼。
南进手里的棉帕险些拿不住,擦拭的动作一瞬僵硬。“属下地位卑微,怎可与大人同床?”
上下级不能忘!
“你既是我四弟,关系不同以往,有何卑微之说?”岳祺泽心里补了一句,以前也没有!
几个借口都被打翻,南进绞尽脑汁:“属下睡相不好,皮糙肉厚,恐打扰大人休息,睡在地上最为稳妥!”
他眼中,自己很严肃?说不过去啊!严肃,他不会说那些没天没地没谱的话了。
“睡相不好没关系,这有两床被子,一人一条。”
不在一个被窝里,也很危险好吧!
岳祺泽一副不容拒绝,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吗?
相反,他再作推辞,火苗就会窜出来烧到纸,纸包不住火啊!
“多谢大人!”
岳祺泽想事情睡不着,见他擦了小半个时辰,头发还是湿的,不由好奇。
“你头发是水做的,放在火盆前都烤不干?”
有一句话:女人是水做的,您能不能不要再谈到有关女子的话题了!心脏受不了!
“大人,属下这个头发已经半干了。你先睡吧,等会就好了!”
等吧!最好,你睡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很顽固,这一点从未变过。“也行了,赶路紧要!”
南进念经:“大人,你不知道。湿发睡觉,易患风寒、头痛头晕等症状,属下虽说从小底子打的好,可也不敢这样败坏啊!”
他一个半大孩子,武功高,办事有理有据,还杂学旁收,是何人教出来的?
普通人家不具备这些条件。
“你懂的不少!”
“谁都知道,难不成大人不知道?”平时正经的小脸变得生动起来,美丽的眼睛带一丝戏笑。
此时,他着一身白色宽大的细棉布里衣里裤,外套一件水蓝印水波纹缎面缘边夹棉长袍,只松松记着几个要紧的系带。
在火盆旁拿着一块棉帕不停擦着头发,动作娴熟优雅。
有那么一瞬间,岳祺泽以为有一个美人坐在自己面前。
这般模样,遮掩显发虚,不如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南进再念经:“属下的母亲,是个千里难寻的美人,父亲又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出生时,大家还以为我是个女娃,谁知接生婆打开襁褓给他们一看,吓了他们一跳,都说可惜了!”
怪不得长成这样,遗传啊!“天生丽质难自弃,嗯、物尽其用也不错。”
南进的心跳慢了一拍,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吧?“大人、是什么意思?”
岳祺泽思索道:“咱们扮演兄妹也不错,夫妻嘛、好像有点小。”
南进丢下帕子坐到床边,急劝:“大人、不、三哥,此行不好!完全不可行!”会暴露的!
他炸毛的样子,让人控制不住想摸几下。
“咱们的扮演,是以不露真实身份为要。试想,有谁会知道四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呢?”
反过来说,穿上女装,有谁看不出他是女子。走眼的,都拍死。
“我的容貌我知道,扮起女子来定会引起轰动。到时被人盯上,与咱们的行动有碍!三哥三思啊!”
岳祺泽似是思考,后点点头:“有道理,路引文书都备好了,现在要改也来不及了!”
又是虚惊一场,今晚他怎么了?语不惊人死不休了是吧!
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是不是得少活几年呐?
“还是三哥想的周到!”
看着那乌黑柔顺的头发在眼前晃悠,岳祺泽忍不住摸一把,随后捂了一下鼻子:“咳咳、嗯,这头发也干了,快些睡吧!”
这是自投罗网啊!被他惊了再惊,心中的打算,哪能实施的起来啊!
南进抱着枕头往床的另一头去,没等睡下,岳祺泽倏地坐起来发问:“南进,你好大的胆子!你的脚要放哪里?”
胆子太肥,敢把臭脚对准他。
他可以不计较他身份不符,但他不能得寸进尺,挑战底线。
又被惊到了!南进郁猝,日子好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冰火两重天啊!
“属下不敢!属下知错!”
南进只好抱紧枕头放了回去,心里万般无奈,明面一脸狗腿!
岳祺泽瞪了一眼,无视状眯眼躺下!哼!
我也不想的,可我更不想与你睡在一头!
随着南进躺下,床上弥漫一股淡淡的幽香。
岳祺泽情不自禁深闻了几下,问:“你身上抹了什么?味道很特别。”
他根本就没抹什么香料之类的,有味道吗?“用了些皂角,不信三哥闻闻!”
奇怪了!“我也用了,怎么没有这种味道?”
第五十二章 香味
不能再近了!这不会跟他有关系吧?
南进打起精神:“那就怪了,除了闻到皂角的香味,就是这屋里的味道了!三哥弄错了吧!”
是不是皂角味和房里的味道,他会分不清?不行,出门在外不能掉以轻心。
岳祺泽坐起来,顺着香味浓淡闻去。“不是皂角的味道,我又形容不出来,不过闻起来很舒服。”
南进又虚上了!“属下没闻到啊!”与秦大哥共处多天,怎么不见他说他问,您不是属狗的吧!
鼻尖满满都是阳刚干净的味道,南进再是老练老辣,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且是倍加关注的青年男子,同床“共枕”,再清冷的心也会浮动吧!
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岳祺泽凑近南进,头伸到南进脖子不到一指远,香味欲浓。“胡说,香味就藏在你身上!”
脖颈传来温热的气息,南进整个身体都绷直了,心跳加速。
受不了了啊、
南进坐起来,低下头,双手扯了扯里衣,笑道:“真是属下身上的味道?属下怎么没闻到,大人确定吗?”
一紧张,身份又成了上下级!
你不会想搜身吧!
想撞墙!
奶白细腻的前胸,掩在宽大白色细棉里衣中。岳祺泽觉得刺眼,又拔不出来,耳朵发烧。
还看!再看我就要崩溃了!
意识到不妥,岳祺泽躺下,露了一双眼睛。
“也许你、你天天闻习惯,闻不出特殊了!”
不是别的就好!
刚洗完澡,又流了一身汗。“也许吧,好困啊,属下明早起不来,大人一定要醒属下啊!啊、气、”
南进本想翻身朝里,是不是不太礼貌?有藐视之嫌吧!仰躺最无错。
“好,你放心睡,起不来我叫你!”
“呼、”
岳祺泽“、”
不睡的是他,躺下就睡的也是他!
而他呢,躺床上最早,竟成睡不着那个了!
岳祺泽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常年与男子打交道,对女子并不熟悉,不然,哪有这般好糊弄!
不久之后,听到轻微的鼾声,南进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了。
当时在金人地界中,还能伪装一下。回到大宋,彻底放弃了!
没有改变容貌的特殊药材,普通药材维持的时间又短。
在军营中不易出去,要是断药被人发现容貌不同,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平时带着头盔也不大看出来什么,又常在太阳底下晒着,倒是没多大问题。
世上的美男子很多,看看,眼前就有一个,多他一个不算多吧!
南进几乎一夜未睡,只在四更天的时候,撑不住睡了。
结果就是岳祺泽醒来的时候,他正身子朝外睡的香甜。
窗外蒙蒙亮,岳祺泽穿好袍服,垂身欲叫南进。
介于方形与鹅蛋形的巴掌小脸,线条流畅,黄金比例。水晶般的杏眼眯着,投下一排长而密的阴影。
眉毛不画而黛,琼鼻挺直上翘,丰满微翘小巧的双唇,无一不精致可爱。
不得不承认,他昨晚的自大不是空口无凭。
真穿上女装,别想到目的地了!
不能再看了!
“醒醒,赶路了!”
南进睡着的时候,也不忘警惕。
一睁开眼,见到岳祺泽的一张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被吓了一跳。
南进下意识起身!
岳祺泽没想到只叫了一声,人就醒了!
两个脑袋“碰”的一声撞在一起,疼痛四散,意识回笼。
南进来不及穿外袍,坐起道歉:“大人,对不起,属下睡迷糊了!”
离自己这么近干什么?
岳祺泽捂着撞疼的额角,眼光射人。他看见人还要往上撞,是有意的或故意的,这一番姿态就不做作?
算了,这事他也有错。
最大的错,应该是他,一个男子长那么精致干什么?
“没事了,起床吧!”
南进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头发高束小银冠中,戴一顶灰鼠毛帽,遮住饱满的额头,同系的围脖遮住尖而有肉的下巴。
半张脸被遮的严实,一双水晶大眼迷人。
岳祺泽摸了摸自己略微粗糙的老脸,第一次对它有点不满了。
“你倒是惯会打扮!”
金贵的服饰,他不陌生也不熟悉。
“三哥可说错了,不是小弟惯于打扮,而是你给我准备的物件都太好了!”
曾担心他不惯这些东西,也担心其两者不能协调。
谁知,这些特意准备的东西就该用在他身上,一点违和感没有。
吃了早餐,在掌柜殷勤的笑脸下离开了。
灰暗的街道上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批客人,他们穿着厚重的棉服。在寒冷的路边,因生活而忙碌着。
两人很快出了城,围脖结着一层洁白晶莹的冰霜,马嘴中喷发的热气遗留了一路。
太阳升起,天气变得暖和起来。
黑夜中的田野,空空荡荡,无边无际。
一座孤寂的草房中别无他物,一堆更火照亮了黑夜,驱除了严寒。
空气中,一股烤鸡的香味肆意,引得人垂涎欲滴。
南进不停翻转着越渐成熟的烤鸡,眼中再无其他。
岳祺泽坐在另一边,擦拭一把寒光毕露的鱼肠匕首,瞥到南进满足的小模样,问:“这时候能打到野鸡?”
那把匕首好闪眼!“野鸡又不冬眠,仔细些,难不住人!”
“出去方便一趟,也能抓到野鸡,是你运气太好还是这野鸡太蠢?”
对岳祺泽不按常态的挑笑,南进已经适应了!
脸色未变:“小弟的运气好,它既出现,总不好放过这到嘴边的美食吧!”
赶了一天路,他有精神去抓野鸡,超乎想像。体力不错,精神也不错。
“就不是有意寻的?”
南进笑道:“我和三哥都在长身体,饮食自不能差了,不然长不高怎么办啊?”
这身板又瘦又矮,需要能量,努力长高。
岳祺泽嘴里未咽的水,差点吐出来,原来不是为了口舌之欲。
长高是大事!
把他从上到下端详了一遍,岳祺泽一本正经:“嗯,以后在这方面是值得注意一下!”
南进无比认同,条件允许,自要满足身体的需求。“三哥长得高大魁梧,再长一些会更好。”
“很满意现状,四弟该多补些!”他长也到不了哪去!
“三哥也需要的!”
南进把烤的金黄酥脆的鸡拿下火堆:“这鸡烤的真好,寒夜中如此作伴也是一大乐事!”
看着他一脸美滋滋,岳祺泽放松许多。这次出来枯燥乏味,困难重重,想不到会有意外之喜。
“可惜材料有限,不然一定会更好吃的。”南进取出他的普通匕首,把烤鸡一分为二,给了岳祺泽一个大份。
岳祺泽接过一份小的,撕下一条翅膀放在嘴里。
“外酥里嫩,椒盐入味,技术不错!”
南进又递给他一只鸡腿:“三哥,我虽在长身体,饭量却不大。给你!”
半大孩子太懂事,可见其经磨难有多多了。“那就不要吃馒头,只吃鸡!”
见他不要,南进也没再送。从一个小铁罐中给他倒了一碗滚水,在旁边冷着!
第五十三章 徐州府到
两人明面上是兄弟关系,可他时刻不忘身份,能“献殷勤”的地方,绝对照顾周全。
岳祺泽过意不去:“我是你三哥,在外不用这般仔细。”
南进从善如流:“长幼有序,长兄如父,小弟所做都是应该的,三哥不必多想!”不必为难!
记住我的好!不忘我的好!
岳祺泽把铁罐从火堆中取出,给他倒了一碗水:“你也说长幼有序,长兄如父,我的话便是命令,不可违背!”
为他做牛做马也是应该的,但他不用这般。“三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不用拘于小节!”
他不是自相矛盾吗?凭他的功夫,只要上了战场,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意思,你不打算做大事了?”
不一样啊!
要怎么解释呢?好吧,在他面前,脑袋都不会转了,说话常有哑口之时。
“跟紧三哥就行了,什么大事,我不在乎。”说不过你,我就赖,你总不会跟孩子计较吧!
岳祺泽当是玩笑话,没往心里去。“又胡说了,柴火不多,我出去再找些!”
人消失在门口的黑夜中,他是当兄长的,怎能让弟弟照看,说不过去。
吃了热食,被寒风吹僵的身子才又活过来了。
裹着厚厚的斗篷,两人露着半张脸,分坐火堆一侧。
那小身板瑟瑟发抖,岳祺泽想起两人睡在一起,他寻找热源的情景。他怕冷!
“过来!”
南进昏昏欲睡,睡眠严重不足,客栈中比这好很多,却不敢深睡。
这里简陋,胜在自由宽敞,不用担心两人靠的太近,被发现秘密。
“什么?”
懵懂的双眼瞅着你,满是信任依赖,铁石的心肠也软了!
“过来!”
火舌旺盛飞舞,印的那张俊脸通红,眼中冒着两簇火苗,跳跃非常。
南进挪后一步:“三哥,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我睁不开眼了!啊、气、”
很怕他?一定看错了!
岳祺泽起身走过去,南进睡意全无,这是要干什么?“三哥?”
岳祺泽打开灰色银云纹缎面狐狸毛斗篷,一把包住南进。
“别动,冬夜,极易寒风入体。你这小身子再冻坏了,岂不耽搁行程!”
想错了,误会了一番好意。不过、“三哥,我身体好,一个人可以的。”所以,快点松开手吧!
岳祺泽不容置疑:“不是困了吗?睡觉!”
哪里还敢睡啊!
南进欲哭无泪,什么跟什么嘛,我有神功护体,不怕冷!
岳祺泽突然来了一句:“南进,你怕我?”幽深不见底。
南进杂念全收,狗腿道:“大人何出此言?属下喜欢大人都喜欢不及,怎会怕大人呢?”
岳祺泽点了点头,是看错了!“睡吧!明天该到了!”
睡不着躲不开,不如问些有用的。“大人,咱们去徐州做何?”
岳祺泽反问:“你会猜不到?”
南进恭维:“三哥是天人下凡,哪是小弟这个凡夫俗子能揣测的?”
“别耍贫嘴,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那小弟就说了,说的太离谱,三哥可不能笑我。”
抱孩子,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岳祺泽嘴角上翘:“啰嗦!”
南进若有所思:“总不是去游玩的!三哥身为一军领导,也不该是去查探敌情的。莫非,是去看相好的?”
岳祺泽脸色发红,这人说话还真不靠谱,半天挤出几个字:“没有像相好的。”
“那小弟想不出来了,请三哥解惑!”
“刺探敌情。”说了,他心里也好有数!
这还真叫猜对了!
“不会吧,营里不是有专门的斥候吗?哪里用得着三哥只身涉险。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不行,咱们还是回去吧!”
岳祺泽翻脸:“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戏言!”
不怕!“当然是听三哥的!”
知道他为了什么,不去不行。“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
您说的笃定,那里是金人的地盘,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将领,去抢斥候的差事不好吧!
“世态万千,三哥打的包票可做不得准。”
“全当去游玩好了!”
云淡风清谈生死,云卷云舒!与您不合适!您的命最重要!
南进急道:“今天都二十八了,后天就是除夕夜,三哥跑去敌后方去游玩,不合适吧!”
“出都出来了,就不用惦记回去的事情了!再啰嗦,你自己回去!”
南进不语,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吓唬他,没完没了!他还无法反抗!
沉默中不时传出火花声,岳祺泽张了张口,不说了!
谁不怕死?怕死也要做!
我会护你周全!
又赶了一天的路程,一座灰色高大的城墙在眼前越来越清晰,徐州府到!
其属于重城,检查特别严格。
南进紧跟在身后,岳祺泽拿着早已备好的路引递给检查的金兵。
那人用粗笨的汉语问道:“你们去城里干什么的?”
岳祺泽小心讨好道:“回军爷,眼看就要过年了,家母犯了血瘀之症。小人听说徐州府出产的丹参最好,所以与四弟一同赶来购置几株,也好缓了家母之痛,略尽孝心!请军爷通融!”
那人野蛮道:“什么止症止痛的,南蛮子说话就是费劲。”
岳祺泽掏出一块碎银塞到他手里:“军爷,求你成全小人的一片孝心吧!”
那人摸到银子,脸色才好了些,仍是鼻孔朝天的模样。
“那就过去吧,不过要是让人知道你们搞别的,担心你们的小命!”
“是是,多谢军爷了!”
谁知南进与他刚走了两步,就被人叫住了,来人领着一队金兵过来:“我看你身材魁梧,倒像是个练家子。”
岳祺泽惊慌不已,发颤道:“军爷啊,小人可是地地道道的小商贩,可当不起军爷这句话啊!”
那人一脸横肉,浓眉细眼,走到岳祺泽面前,前后看的十分详细。
“把你的手伸出来!”
南进握紧马鞭,随时准备动手。
一般习武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老茧。
岳祺泽长期拿枪,又怎么可能会没有!
“军爷,小人真是个小商贩啊!”
“再不把手拿出来,就要了你的小命,快快的!”
岳祺泽无法只好把手伸出来:“军爷您看!”
那人见他的手虽不白皙,却没有老茧,一看就不是个习武之人,十分不耐:“走吧走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见他一点颜色未变,从容走在满是金人的街道上,南进七上八下的心放松了!
徐州府很热闹,热闹的闹心。
无数金人在街道上与汉人商贩讨价还价,蛮横一些的连银钱都不付,直接拎东西走人。
汉人商贩忍气吞声,没有强烈的反抗!
可见这种事早已屡见不鲜,估计也有硬反的人,怕是都成了一杯黄土。
往后看了一眼,城楼上的金兵高高在上,城下的汉人活如蝼蚁。
卑微的屈身,只想能一直苟活下去。
第五十四章 如云客栈
两人来到到一家装饰奢华的客栈前,确切的说是岳祺泽单独决定的。
一个模样周正的小二走过来,用鼻孔看人:“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那语气不像会服侍人的小二,气势足的很。
“住店,一间上房!”
“客官来的真是时候,正好有一间上房。您要是早来一刻钟还没有呢,这才有人退了房。”
“我们的马要用最好的草料!”
这两人对他的态度波澜不惊,小二不由恭敬两分:“您放心,咱们如云客栈所用的一切都是徐州府最好的。”
后往大厅中吆喝:“小树、林子来客人了,一间上房!”
话音未落,便走出来两个与他穿同样袍服的人,一个牵马离去,一个在岳祺泽前面引着。
大厅中以朱色为准,家具俱是红木打造,是为丰城里最好最贵的客栈,没有之一。
天色已暗,大厅中陆续坐满了人,富商与金人居多。
大厅西北角,一张八仙桌前一正一左坐着两人。
一桌佳肴,汇聚南北特色,满足各地人们的口腹之情。
南进看了一看那盘红酥酥的东坡肉,这道菜以前放在席上,根本不会动箸,现在竟有口水增多的馋意。
见岳祺泽的心思没放在菜肴上,南进伸箸拣了一块放在嘴里。肥而不腻,微甜中带着淡淡的酒香。
愁回百转。
邻桌几个金兵,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只烤全羊很快成了一个骨架,几个大肚酒坛东倒西歪。
人很尽兴,载歌载舞,油光满面。
岳祺泽拣了一块油炸小羊排放在他的碟中,趴头低声道:“他们在说什么?”
因他们身份特殊,南进本就留意着。
“他们刚发了不少军饷,说是过完年再走一圈。”
走一圈,自是刮地皮了!岳祺泽眼中闪过一道暗芒:“来了正好,包管他们有去无回。”
他们潇洒离去,留下满桌残羹剩饭,南进与岳祺泽的心情低沉愤慨。
他们的待遇,哪一种不是出自大宋。反观己方,有时连饭都会吃不上。
自己的军队不养,却要每年拿出大量金银去给敌方,图的有什么用?饮鸩止渴!
南进给他盛了一碗鲍鱼羹:“三哥点这么多菜,不吃该多浪费啊!鲍鱼羹鲜美的很,尝尝!”
沉浸悲伤无济于事,徒增麻烦!坚持,会有美好的一天。
岳祺泽指了指东坡肉:“此肉做的颇为地道,你也试试!”
他在众多菜色中,只对东坡肉多看了一眼,且他当时是在观察邻桌的金兵吧!
这都能发现,南进对他的观察力,佩服到了极点,斥候比他不得!
“这道菜创作的时间不长,可它名气大,传播的也快,以前听说过,见了不免有些好奇!”
“喜欢,多吃些无妨!”
他把南进面前那道江米鸡互换过来,南进刚拣了一箸,他道:“你一个北方人竟喜食南菜,不会错生了地方吧!”
吃口肉,都能看出异样,要不要这么吓人?
那口肉一时吞吐不得,他就应该拒绝。“我还在长身体,要多吃肉。这里的厨子确实不错!”
南进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把责任推到其他上。多说多错!
经过此次,南进认知到不能因了解他,便毫无防备。
你是个冒牌的,经不得日久推敲。
怨不得他能长打胜仗,这心机比常人不知高出多少!如若他心存不正,天下最后的结局还不知什么样的呢!
有过几次同睡一榻的经验,南进特地买了竹子熏香,准备祸水他引,掩其真!
岳祺泽见他燃香,好奇:“点香干什么?”
“竹子香清雅淡然,闻之使人清新,用在有火炉的房里,最好不过了!”
“你有心思想这些,心情不错!”
来到徐州府——敌人腹地,丝毫不见他担心焦虑,先前的劝解都是假象?岳祺泽心情闷闷。
南进见他不反对,放心了!这锁眉是怎么了?“三哥在想什么?”
岳祺泽淡淡道:“没有!”一转身,人躺床上了!
房中竹香飘逸,很快盖过了所有味道。
这两天着急赶路,条件苛刻,两人都没怎睡好。躺在宽大的床上,说不出的惬意。
白日的情景在脑中回荡,南进问:“客栈不像客栈,小二不像小二,三哥怎么偏选中了这里?”
一开口,一股浓烈的蒜味在鼻尖泛滥。
岳祺泽不好意思讲破,把头微微朝外,屏住呼吸,有苦说不出。
自己吃蒜没问题,别人吃就是罪过!
气味散了些,他道:“如云客栈背后的主子身份高贵,所收银钱比别处高出不少,但住在这里,等于给自己找了一层保护。”
一定是金人高官!“身份高贵?那是谁啊?”
“徐州府守将第一人,金朝当今国舅,白丞相的嫡子——白鑫明!”
南进知道此人,却没见过,倒是见过他身为皇后的嫡姐白朵丹,打过几次交道,并不陌生。
白皇后容貌端正,不怎么得宠,但在宫中地位稳如泰山。就因她有一个势力强大的父亲,一位能征善战的兄弟。
后来,完颜绪宗勾结白丞相篡位成功。白皇后一人侍二帝,皇后之位始终未变。
她比完颜绪宗大七岁,两人相处也算不错。相敬如宾!
弟娶其嫂,儿娶其母,此行此景放在大宋皇庭,御史们该撞柱而亡了!
民间一人一口唾沫,便可把整个皇宫淹了!
但,这在金朝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南进担心:“听说此人极为阴狠残暴,他开的客栈也能住?”
“再残暴的人也喜欢银子,这地方,他从原主人手中强买过来,接手便能赚钱。”
一般人不敢捣乱!
南进带有一丝希翼:“原主人就这么算了?”
大宋的现状,君熊熊一窝,熊一国。会不会有例外?眼前的都不算。
岳祺泽的眼与黑夜融为一体:“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与一家老少的性命相比,这间客栈微不足道!”
没有意外的失望!沮丧啊!
“沦陷之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同意就逮杀了你,连命都保不住,更不要说那些身外之物了!”
听出他的消沉,岳祺泽心里深有同感。
可身为一个抗敌将领,不能带有任何消极之气,否则便会影响士气。
“这不像是你说的话,这点事便能把你的勇气散没了?”
南进转向他,蒜味横飞:“就事论事,跟自己没关系。世间剩下一人,也与金人誓死不休!。”
蒜味真有效,熏得人好难受啊!
这不屈不挠的性子,才是真实的他。“蝼蚁尚且偷生,没有人想当亡国奴,他们无错!”
活着无罪,却不能放在个别人身上!
大宋最尊贵的人,满心情愿甘当亡国奴,且有滋有味,毫无羞耻之心。
试问有哪个亡国之君,能在敌后方与自己的妃子生下二十几个子女?
绿云罩顶,从之顺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历史长河的耻辱柱上,永占顶端第一位!
南进不想与他争论这个话题,免得会仪态尽失。
第五十五章 你是谁?
重来金人的地界,南进不由不想到完颜绪宗,大宋与他最大的敌人,可惜,他自身无能为力。
岳祺泽在军中的力量不容小觑,告诉他,他不会漠不关心吧!
“对了,三哥对金朝的瑞亲王完颜绪宗可熟悉?”
岳祺泽脑中蹦出一张恣睢骄横的面孔,不顾蒜味,微转过去问:“你怎么会说起他?”
“他与白鑫明情同手足,狼狈为奸。三哥说起白鑫明,自然会想到他了!”
“他的残暴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民间早传遍了!”
岳祺泽诧异,完颜绪宗与白鑫明情同手足,在民间一般没人知道。
何时传的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不过,岳祺泽仍照实道:“他在军事上的才能比白鑫明有过之而无不及,名声却不及白鑫明一半。他嗜杀成性,在金人中,声望也不是很高。”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三哥,他的才华又高又好,为何传出的是声名狼藉呢?好奇怪啊!”
岳祺泽以前没听过别人这样说他,他也没想过,事实本该如此啊!
“不应该?他行事不计后果,所作所为,早已盖住了自身的才华。”
南进的小火苗蹿高了些,有门!
“当然不应该了!一个真正有才华的人,怎会败坏自己的名声,又怎会不知哪样做对自己有利呢?”
他说的不无道理,心头受到了重锤。“难道、他是故意的?不对,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深之又深,一旦成功,获利巨大,别人哪能轻易看见。
“瑞亲王出自皇族,接受的教育,自然是最好的。”
“金朝受大宋影响多时,文化早已渗透,他岂会不知一个人的名声有多重要。”
“如今,他的地位如日中天,传出这样的凶名,他不是故意的,谁又有这个能力做到?”
金章宗完颜旻生性多疑,心狠手辣,怎会坐视庶弟军功滔天,军权在握,威胁自身皇位。
只是他生性圆滑,难以捕捉首尾。
完颜绪宗比他这个皇兄更胜一筹,便先自己作出乱子,让他推波助澜。
他自己则听之任之,变本加厉,迷惑众人!
等蛰伏期满,时机成熟,反戈一击,有谁能阻?
岳祺泽审视这话的主人,夜色太暗,浓烈的蒜味直扑入鼻,难耐难忍。
那羊排配有蒜蓉,也没见他吃几块,这偌大的蒜味是从哪来的?
“以后不准吃蒜!”
跟不上岳祺泽的思路,吃蒜与完颜绪宗有关系吗?南进定住了!
“听到没有?”
难不成是蒜味太过熏人,把他的思路打乱了?
有朝一日,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领神会,他岂不是危险了!
南进弱弱道:“三哥,我不是故意吃的,那、羊排是你给我拣的!”
金人多重口味,生蒜、生葱、韭菜花酱,哪一道不是顿顿有?
金人开的客栈,怎会少了这些开胃菜呢?碰着了,不能怪他吧!
岳祺泽想想,是有这么回事,合着是自作自受,冤枉他了?
算了,忍忍过去了!
见他半天不语,南进好心道:“三哥,要不我下去漱漱口?也许会好些!”
岳祺泽默默转身:“不用了,睡吧!”
南进急了,他还有半肚子话要敲警钟,对象怎么能睡觉呢?
“三哥,我刚刚说瑞亲王的话对吗?”
“单就汴京一战,他手上便有几万无辜人命,传出恶名声并不稀奇。
不对啊,这不是他想听的。
“他军事能力过人,再加上好名声相伴,三哥说他的日子还会过得像现在这般肆意称心吗?”
岳祺泽心中如遭雷击,再不言语。
完颜旻胸有丘壑,把本就崛起的金朝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倒是没传出弑杀的名声。
可他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是所有侵略战争的挑起者。金军的罪孽,他领主要!
一山不容二虎!
如果南进所言属实,那么完颜绪宗这个人,便值得重新琢磨了!
怎么不说话?常理呢?不应该引起重视吗?
“完颜旻登基多年,为人有野心有抱负,蒸蒸日上的金朝在他的治理下,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先有辽国、新罗国等寂灭,后有大宋的半壁江山,足可以说明他是一个睿智的君王。”
“天家无父子,完颜旻与完颜绪宗虽是兄弟,却是同父异母。”
“他们共有兄弟六人,老大、老二、老四不是病死就是出了意外,剩下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老五和一个杀孽过重的老六,三哥觉得这正常吗?”
岳祺泽眼神森冷,一下坐了起来,似要把人看穿。“你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本人对金朝皇族的事情怕是都不知道这么详细吧!他一个“贫民”从何得知?
说过火了!南进也坐了起来,黑夜中,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此刻异常冰冷。
“你是我三哥!”你是一心为国的岳祺泽,独一无二的岳祺泽。
感觉他的戾气减少,南进又道:“金朝的事情,有心就能查到。连唐太宗的皇位都是踩着兄弟的鲜血上去的,更何况骨子里天生带残酷的金人?”
岳祺泽顺着南进的思路道:“你的意思,完颜绪宗要是不露出致命的缺点,完颜旻同样也不会放过他!”
“完颜绪宗的同母二哥完颜继宗从小慧名远播,怎会在游河的时候不小心淹死了呢?老金王本已打算立他为太子,可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人死了。”
“照你这么说又不通了,按立嫡立长,怎么也是完颜旻。这样一来,他的嫌疑岂不是最大?”
“最后的结果也不是什么秘密,老四在同年冬天病死,而在这之前完颜旻曾中过毒,三哥不觉得蹊跷?”
阴谋,都是阴谋。
“他中的毒也不知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皇家的太医不全是吃素的。”他收买不了全部太医。
“不是老四下的?”
“还真不好说,一窝出来的狼,找善良的很难!”
“皇家的人都这样?”
“皇家之人对于皇权的执着,与自身的血液一样不可或缺。”
“为了它,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样的感情不能割舍?”
岳祺泽讳莫如深,一切太过突然,太过不安!
“说的好像你亲身亲历过似的!”
南进自嘲弯了弯嘴角:“我记忆力好,看过的书多如牛毛。皇家之事,自古多有避讳,可也不是没有。”
“如果你猜测属实,完颜绪宗是故意的,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水晶的大眼在黑夜中闪耀动人,“不光是我们,对完颜旻更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下来,完颜绪宗的势力不可撼动!就算是完颜旻知道,也拿他无法,除非他想金国内战不断,但他没那么蠢。”
“三哥说的不错,他们两人相差二十岁之大。完颜旻已成日落西山之势,而完颜绪宗是旭日东升之时。谁强谁弱,有的瞧了!”
“完颜绪宗的母亲可在?”
“给老金王殉葬了!”
过犹不及,他该说的都说了。岳祺泽作为一个英明的军事家,不用再提醒,他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岳祺泽的睡意被轰的无影无踪,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事要是真的,那么利用好了,对大宋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五十六章 不期而遇
翌日清晨,大风倾斜,鹅毛大雪,漫天飞扬,灰蒙蒙的天空伸手可触,大地洁白一片。
房中火炉烧的正旺,南进着一身月白色印竹纹锦缎夹袍,坐在圆桌旁看书,突然一阵紧促的敲门声响起。
他过去开门:“三哥,你回来了、”
谁知来人却是一队金兵,他立马改口:“几位军爷有事吗?”
这就是护身符?住了一天不到,就有敌人找上门了。
为首的一位金兵道:“例行检查!”
“您请!”
岳祺泽在三更天的时候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出事了?
南进往外瞄了一眼,楼道里的每个房间都有金兵把守。他们神情严肃,犹如杀神降临。
那些金兵检查很仔细,连床底都趴下看了一边,整齐的房间乱成一团。
见没搜到什么,那金兵问道:“这里就住你一个人?”
“还有我三哥!”
“他人呢?”
见他神色明显加重,南进恭敬道:“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这里的狗肉火烧美味不同,去东大街的铺子了。军爷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说着便要给他们倒水,那金兵挥手:“不用了!我们走!”
“军爷,你们慢走啊!”
他们走后,南进戴好帽子,锁好门走了出去。
不是他多想,岳祺泽三更半夜出去,彻夜未归。金兵突袭,想不联想都难!
南进来气,有活动不让参加,那他叫自己来干什么?
南进没想到,昨夜,他的嘴又惹祸了!
当他从楼上下来时,见大厅中站着两个相熟的身影。他们身着金朝戎装,面带杀气。
记忆中,天真美好的情感,在他们身上,好似从没发生过。
南进的心砰砰直跳,意识到要马上离开。可他已在楼梯中央,如果此时上去,定会引起注意,那样事情变得更糟!
他暴露不打紧,要是把岳祺泽连累了,死一百次也不够抵的。
不行,不能回去!
见他正和一个金兵说话,南进若无其事的走下去了!
实际上,袖中双手的指甲都抠到掌心了,镇定!双方变了,认不出了!
关于瑞祥和阿克占松他们,南进心里的感激多过恨意,哪怕他们是金人。
也许一开始利用居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怎么可能一直作假呢!
当南进与瑞祥擦肩之时,他立马看了过去,激动道:“等一下!”
南进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该怎么办啊?动手吗?
一时间,南进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办法,可都存在不可估量的危险。
就在这时,阿克占松跑过来道:“那拉谋克,楼上有情况!”
瑞祥很想过去一探究竟,又怕失望!多少次了?他数不清,一次一个窟窿。
最终带人去楼上,南进也不停留,像原来那样走了出去。
等瑞祥再出来时,人不见了,他心里一阵惆怅。
没有阿妹的日子,漫长无聊,不知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阿妹一走了之,一个告别没有,真是再狠心不过的女人了!
那个人的背影与她好像,可他是一个男子,一个汉人男子啊!
南进出来后加快了步伐,却不知一切被楼上的一双眼睛逮个正着。
雪越下越大,去哪里找岳祺泽啊?走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谁知刚进来,就见迎头走来一个人。
两双眼睛对视,再无他人。
雪花打在脸上冷的厉害,南进冷静下来。他怎么会来?躲逃,没的可能。
见南进那陌生夹杂惊讶的目光,阿克占松受伤,你不认识阿哥了?
她娇娇弱弱,为何心肠硬如铁石?
那一双水晶大眼在他身上关注的不多,他却刻画于心。千思万想,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相见。
初见她第一眼时,便以为是仙女下凡。她安静娴雅的跟在瑞祥身边,令周遭女子黯然失色,不想多看一眼。
连村里最美丽的斛准珊儿,都无法企及。
他当时有多喜欢她,就有多嫉妒瑞祥。为了赢得她的目光,时刻想她所想,终是得了一星半点。
你见到我不高兴?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墨而迪勒忠云,果然是你!”
他眼中没有恶意,南进心下一松,也知隐瞒不了,就道:“松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又为何会在这里?”
以前要是向他提问,他一准会马上回答。现在反问过来,是对自己有怀疑了?
“当时,我收到一封母亲的亲笔信函,要求我去她那,谁知竟是仇人的计谋。”
一个谎言滚出,便会有无数个谎言来圆。
阿克占松震惊不已,曾说过会替她报仇,她完全不记得了吗?
还是、这个结果他不敢去想,哪怕它已经是事实,也不要承认。
“不是你母亲写的?”那她会有多危险!
阿克占松眼中的急切和关心不似作伪,看来他这个谎,没有什么问题了!
“是啊!他们以为我是个孩子,无足挂齿,只来了两人。却不知我与你们练了摔跤和射箭,身怀功夫。”
“他们大意,我杀完一人就逃走了。”
“深怕带累你们,不敢回村里了!”
村里的女人也很彪悍,但她们提起杀人来也不会如此云淡风轻。她没那么柔弱!
也是,一个在仇恨中成长起来的女子,又岂会是一般人!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我、我们可以帮你的!”
水晶大眼闪着泪光,白净的小脸在风雪中倔强隐忍。压抑的悲痛,无人得知!“会害了你们的!”
阿克占松再也不疑有他,急道:“阿妹不用怕了,我和祥瑞投了军,有能力给你报仇了。你告诉我,仇人是谁?”
泪花滚落,似是想到敌人的强大,她整个人怕得瑟瑟发抖。
“不行,他的势力太过强大,你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祥瑞从一个普通兵不到三月就升到谋克,以后还会上升的,我们可以帮阿妹报仇。”
哪怕再不愿提及瑞祥,也不行了!他在她眼中太弱了吧!
“不行,我不能说!要是说了就是害死你们,不行!”
不要你们的真情!来了这里不到一天时间,便是全城戒严。这其中有什么,不用宣之于口,也能明白!
只怕过不了多久,你我便会在战场上相遇。那时的情景,简直不敢想了!
阿克占松走到她面前,认真道:“阿妹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就行,我们长大了,会量力而行,不会愣头愣脑往前冲的。”
南进摇头:“那也不能说,他为人奸诈心狠,势力十分强大,你们就算知道了,也报不了仇。何必呢?”
“阿妹,相信我们,我们可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敌啊!有一天,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五十七章 我会一直陪你
南进凄惨的小脸下藏的是头疼,是愤怒!都说明白了,他怎么不改改?
不是与瑞祥不对付吗?扯他进来,不难受?
真是负担不起!
“松阿哥,我的命是那拉婶子一家救的,不能因为我的事让瑞祥有任何危险,那样我成什么人了?”
瑞祥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前来投军,不用猜也能想到他们夫妻俩是怎样的唉声叹气,以泪洗面了!
南进悲恸不已,似是没脸见人,蹲下抱头痛哭。
阿克占松呼吸一紧,他是不是逼的太过?惹阿妹伤心了!
想要抱住她,给她安慰给她力量,却无从下手。
那是珊延山上最美的一株雪莲花,神圣高贵,不容亵渎。
值得付出所有!
“阿妹别哭了,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凄惨的小脸,无助的望着他,哽咽道:“松阿哥,我也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答案与上之无异,却能使人心情愉悦。是不是说明在阿妹心里他与瑞祥的地位是一样的?
“我命硬!阿妹说吧,不用替我担心,不会有危险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岳祺泽回来了吗?必须尽快离开。
“松阿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害了你。”
阿妹懂事的让人心疼!她这么好,期间可有遇到其他人?
“我们不帮你报仇,还有谁能帮你报仇?阿妹一个人更不行了!”
南进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破涕而笑:“我也没想一下就能报仇,松阿哥放心,我可不会傻到去白白送死的!”
见她心情好了些,阿克占松也不忍让她继续为难。只要找到她,仇人总会知道的。
他换了一个话题道:“阿妹现在在干什么?怎么穿了这身羊皮?太、真是、有点难看!”
南进抹去演戏的道具,前世为了后宫生存,好好的生存,泪水是最重要的道具之一。
各种花式流泪,无所不全,手到擒来。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只能伪装起来了。”这是世间最美好的服饰,你们永远不会懂的,是礼仪的延伸、传承。
“就算因为这样,你也不能穿那群弱羊的服饰,太、有失大金的体面了!”
牛劲!“松阿哥,你原谅我,我也不想的。我不想被他找到,我还没有报仇呢!”
见她泪花欲流,阿克占松很懊悔。穿就穿吧,阿妹的性命最重要。
“阿妹,我错了,不该怪你。”
南进低头瓮声道:“松阿哥不怪你,就是我自己心里也不得劲儿呢!”
又惹到阿妹了!“阿妹性命都有危险,换身服饰也无碍,是我思虑不周,错怪阿妹了!”
万一岳祺泽回来,发现他不在会怎么办啊?“松阿哥,你不要自责,我以后会小心的。”
阿克占松拍了一下脑门:“对了,阿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不能接触的问题,拖吧!
南进沧桑道:“他的人到处找我,事赶事,人赶人,实在没办法就到了这里!”
“这回阿妹不用躲了,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心思,热情奔放,如岩流灼人,唯恐避之不及。
“不用了,我藏的很隐秘,不会让人发现的。反而要是跟你和瑞祥在一起的话,才会引起别人注意呢!”
阿克占松的脸上极不自然,不要再提瑞祥!他的优秀在军中展露无疑,有他在,我和你便没有任何机会。
“你现在住在哪里?以后有时间,我、我们也好去找你。”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瑞祥了,最好不过!瑞祥太精明了!
“我、我住在、”
南进不知该怎么把谎圆下去,他对徐州府一点不熟悉。说错了,安抚白做,脱身都困难!
一个金兵跑来道:“蒲辇大人,仆敬猛安大人来了,那拉谋克让您立即回去!”
军命不可违,是所有军人的天职。
南进松了口气,面露不舍:“松阿哥,那你快回去吧,我以后有事会去找你的。”
“那说好了,一言为定!”
“嗯!”可我不会有事的。
见他急匆匆的走了,南进深呼吸,差点一口气没送上来
谁知他刚走到巷口,就又回来了。“松阿哥,你不是有事吗?”别向她追根刨底了!
“这个给你!”
阿克占松取出一个黑色锦缎绣金元宝纹荷包递给南进道:“没想到会遇到阿妹,身上只带了这些!”
“阿妹要好好的!我、我会一直都在。”不管艰难险阻,我会一直陪你,天荒地老。
不容南进拒绝,阿克占松说完话慌乱的跑了。
望着那奔跑的身影,南进心里第一次对他起了愧疚之感。
岳祺泽回来后,见房里没人,心里又急又怒。他怎么敢不听命令,敢擅自离开?
出去寻找,怕会错开时间。
他滑的像只泥鳅,只要他自己不惹事,别人想抓他,难如登天。
等吧!思绪渐远!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小队金兵跑过,比来时的兵多了一倍不止。
“让开、快让开!”
府衙门前,两队金兵手持榜文跑过来。一个小兵提着浆糊刷墙面,另一个很快便把榜文张贴好了!
行人驻足,聚拢在前,看到榜文上的内容,声色俱变。
一字不识的老汉朝旁边问:“年轻人,这榜上都说了什么?瞧瞧,把大家伙儿吓的!”
“榜单上说有奸细混进城里,最近几天全城戒严,只准进不准出。”
“什么?俺还要回去,封城咋了得哟!”
“就是啊,初二我还要陪媳妇回岳家,不让人出去怎么行啊!”
“一年从头忍到尾,这都要过年了还不让人痛快,太欺负人了!
榜文引起了大家的激烈不满,人们越说越失控。
恐有不好!
年轻人劝道:“大家都不要说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奸细就会被抓住的,到时候自然解禁了!”
大家见他一脸稚气也不理睬,有好心人道:“好孩子,你不懂,这些人没事就来这一套,谁知到底有没有奸细啊!”
“那你们有办法解禁吗?”
“连那些人对他们都没辙,我们这些个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啊!”
那些人,自是朝廷的军队。
年轻人道:“既然没办法就回去吧,雪会停风会止,太阳迟早会出来的。”
以卵击石,不过是白白牺牲。
第五十八章 怎会有危险?
这两年在金人残酷的镇压下,沦陷区的大宋子民已经习惯奴役的生活了!
连本朝最尊贵的人都被他们抓走了,你一个贫民能指望谁?
不服又能怎么样?拿着锄头与他们对抗吗?
世人惜命,明知去送死也改变不了结局,还对抗什么!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都过成了畜生。呸,连畜生都不如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日子过不下去了!没有活路了!”
那老汉突然大喊起来,众人吓了一跳,他们有怨言,也不敢当着金兵的面不管不顾的大声喊出来呀!
果然没一会,一个金兵走过来凶道:“老不死的,你再说一遍!”
年轻人走上来恭敬道:“军爷,老人喝多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这一回吧!”
那金兵看他极为不耐烦:“你是哪根葱,一边呆着去!”
“军爷,您看这人都一把年纪了,不用您动手,也没几年活头了!要是杀了他,有损军爷您英武高大的形象啊!”
“反金者格杀勿论,老不死的也不能列外!”
“哎呀,军爷您误会了,他没反金啊!是不是各位?”
他看向人群,只传来几个不可闻的附和声。
他不在意,有人出声就不错了。
“军爷,您威武不凡,何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呢!脏了您的手不说,您的英明都被带累了,不值得啊!”
那金兵仔细一想,老不死的确实没明确说出反金的话,听错了?
“老不死的,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汉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出了一身热汗,哪还有勇气再嘴硬啊!
他哆嗦道:“军、军爷,今年收成不好,本指望过年衙门能发些粮食,谁知又碰上奸细入城,老汉连口吃的都没有,回不去就只能等死了!”
金兵仿佛听到了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愣了一下后大笑不已,这是多么离奇的事啊!
“你个老不死的,我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哪有余粮给你们。倒是会异想天开,滚一边去!”
你金兵说的是汉语,且说的非常流利,可见是有备而来。
就是为了听取这些看榜人的“意见”,从而做出积极有效的回应。
老汉明知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忍不住抱有希望。一朝落空,一点奔头也没有了!
大家过的都不怎么样,这年头,种点粮食还不够交金人赋税的。吃一顿饱饭,能赶上过年了!
那金兵极具威胁的扫了老汉一眼,便回到岗位上了。
有这么一出,大家也不敢停留了,缩着脖子该去哪去哪吧!
老汉形单影只,腰身伛偻,手拄一根竹竿,背着一个补丁褡裢,如死灰槁木,不知去向何处。
年轻人走过去搀扶,老汉也不推辞,不声不响,任由他领走了!
岳祺泽在房中踱来踱去,走的时候,吩咐过不让他出去,结果人出去大半天也不回来。
这不羁的性子何曾改了!
添乱来的!
被岳祺泽嫌弃的南进,此时正在一家书肆中郁结。
与祥瑞他们相遇相识,本是命运捉弄,逼不得已。
他们是金人,她是汉人,两方对垒,深仇宿怨,势不两立,怎能和谐相处?
且她的身份是隐瞒着的。
如果一旦泄露,对她还会有真心吗?
他们与其他金人一样,骨子里高汉人一等。得知她真实的身份,立即从天堂打下十八层地狱吧!
偏偏他们对她又有救命之恩,教导之义。打杀如何下得去手?
下不去手,也不能任由这段关系发展下去!墨而迪勒忠云这个人,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南进一狠心,向掌柜要来了纸张,奋笔疾书。
写完后又犯愁了,该怎么把信交给他呢?
他,一定是阿克占松了。至于他告不告诉瑞祥,就不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也不知他清不清楚她住在哪里?
想到这,南进惊愕失色。
他发现她时,应该是在客栈吧!
顺藤摸瓜,那么岳祺泽危险了!
到底该怎么办啊?
岳祺泽回去,找他不见,定会着急!
出来之前也没留个字迹,哎呀,真是太大意了!
南进揣着信往回走,察觉到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前方的一个小饭馆里坐满了人。
他抬头一看天,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一进门就见岳祺泽黑着一张脸坐在桌前的主位上。
南进不敢对上他的冷目,关上门低声道:“三哥,我回来了!”
岳祺泽也不说话,身上的威压欲重。
在前世,比这更重的威压他都能受的住,就怕岳祺泽真恼了!
“一早起来没多久,就有大批金兵过来搜寻,三哥又不在。我等了半天,实在担心,所以、去找你了!”
做错了还不知悔改!
“是怪我回来晚了?要是没记错,我走的时候吩咐过你,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准出去,可对?”
吩咐两字一出,南进便知事情严重了!
说再多都是狡辩。他行礼道:“是属下的错,请大人责罚!”
认错这么干脆,是觉得出门在外,不方便责罚吗?“回去自己领罚!”
“是!”领罚什么啊?他没说清楚,到时可以躲掉吧?!
想躲,也要看看有没有门。“你这半天去哪儿了?”
明知故问嘛,自是找您了。早知您没事,打死他也不出去!
这可好,捅了个马蜂窝回来,要人命的马蜂窝啊!
怎么说出口?
“全城戒严,城门大关,说是进了奸细!”
岳祺泽沉默了一会,问道:“可吃过了?”
还是关心他的!“三哥吃过了吗?”
“并无!”
“那我下去要些吃的!”
南进刚要开门,岳祺泽拦道:“不用了,咱们出去走走!”
“什么?不要去!”
南进本就担心住在这里会不安全,躲都来不及,谁知他现在要与自己一起出去招摇过市。万一碰到他们怎么办啊?
双拳难敌四手!岳祺泽因他暴露,插翅难逃。
大宋的救星陨落,他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大人,不,三哥咱们不能出去啊!”
他一定惹祸了!
岳祺泽眼睛一闪,也不着急出去了,慢条斯理道:“该买的丹参还没买,母亲正等着咱们回去过年,再不回去老人家该急了!”
南进心里发毛,小心翼翼问:“您一上午没买吗?”
岳祺泽如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之后裹着大毛斗篷便要出门!
南进暗恨多嘴,怎么遇到他就变笨了!死就死吧,总好过他有危险。
南进跑到门前双臂张开:“三哥,现在不是出门的好时候啊!外面戒严,满大街都是金兵,会有危险的。”
岳祺泽越发肯定他惹事了,而且惹的还不小!
欺上身前问:“咱们是合法的小商贩,怎会有危险?”
第五十九章 我不愿对你说一句谎话
这一个个的,都要他靠谎言来维持。他就是个说谎体,这辈子都离不开了吗?
“属下跟大人说过,曾在大兴府救过一个金人孩子。今儿属下上街、去找您的时候,被他认出来了!”
说完这话,南进恨不得立刻从岳祺泽眼前消失。风暴好大啊,要卷过来了!
一股气流上涌,直窜脑壳,岳祺泽恨不得把南进喷到大本营去。
不该带他一起出来,后悔莫及啊!
一双眼睛阴冷的瞪着他!
南进惊惶不安,冷静,一定要冷静!
绝对不能放任自流,更不能失去他对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
“大人,咱们换一间客栈吧!我没有告诉他我住在哪里的,满城这么大地方,他不、一定能找到的。”
有后悔药吗?他要吃上一瓶。现在不光怕阿克占松找上门,更怕身份会泄露。
为什么要出去啊?这是他做过最蠢的一件事了!
岳祺泽额头青筋凸起,不是责怪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必须想办法解决。
“把事情经过一字不落的讲清楚,不准有所隐瞒!”
肯听解释,还有救!“是、”
从头到尾,南进只瞒了阿克占松的身份名讳,加强渲染纯粹的友谊之情。
如果有可能,我不愿对你说一句谎话。
空气寂静的可怕,心跳声都快没有了!
岳祺泽神情恢复正常,稍一仔细,便能发现他的脊背一直未曾放松过。
“这么说,不只是一个人了,他们是哪里的兵?城外大营的还是这城里的?”
既不愿意有牵扯,又怎会去了解!这是一条底线,自己对他们的底线。
战场上见到了,便真刀真枪,毫无阴谋阳谋的拼吧!
“是属下的错!惊慌之余,忘记问了!”
“哼,你有什么错?你能耐啊,交友都能交到金兵大营里去了。南进,你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岳祺泽要是大发雷霆,他还能放心些。可是这样不冷不热不阴不阳,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对于一心接近他的南进来说,不啻与是晴天霹雳,沉痛难捱!
南进手指着天,郑重道:“大人,属下可以对天地起誓,绝无背叛大宋之心!”
岳祺泽一顺不顺的瞪着他,两个幽黑的深渊看不到底。
南进与他对视,心下已凉了大半截,还要努力维持表情不变。
“大人,如果属下真有二心,只要把你到来的消息透出分毫,你觉得会怎么样?”
岳祺泽反唇相讥:“不怎么样,也许,我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你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只是此刻我动机不明,你没法交待罢了!”
想不到,他竟会把自己与金人混为一谈,要不是理智暂存,恨不得立时就撞死在他面前,以示清白!
“那我为何要自曝其短呢?”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大人要如何才会相信我?以死明志吗?”
那双发红的眼睛悲痛难抑,水光四溅,要是有所表示,他会毫不犹豫的用死来证明清白?
岳祺泽沉默了!
客栈里到处都有白鑫明的眼线,如果此刻更换住处,反而会打草惊蛇,弊大于利!
暗芒如利刃划过,他是真的想自己死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似有无数条光线从南进身上穿透,生气成丝丝缕缕状被带出,蒸发。
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看了碍眼。“换上服饰,与我出去一趟。”
“是!”哪怕现在带他去送死,也是甘愿的,只求不要怀疑。
雪势有停止的意向,零星的雪花随着小风顽皮的吹在行人脸上,化成微不可见的一滴水,很快消失不见。
两寸厚的雪道被人们踩成泥浆,脏污不堪。
两人去药店中买了几株上好的丹参,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南进便跟着他朝城门处走去。
“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一群人义愤填膺的朝守门将喊着,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别提这些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了。
这种情况放在平时也就算了!
明天是除夕,天气阴斯鬼冷,都要活不成了,不拼还等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汇集过来,守门将仆敬察亭高站城楼,厉声向下道:“你们要是再不回去,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仆敬察亭,徐州府南城门守将,与其兄仆敬察轩,都是白鑫明的心腹之将。
“俺们的家都在城外,在城里无依无靠,天又这么冷,你想冻死俺们啊!俺们要回去!”
领头的人是一个中年人,他又瘦又矮,留着一撮小胡子。
如没亲眼看见,根本不相信这话是出自他口。
仆敬察亭轻蔑的看着他们:“我再问一遍,你们是散还是不散?”
领头人也不想把关系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哀求道:“军爷,俺们散了就都活不成了。俺们都是郊外的农民不是什么奸细啊,放俺们回去吧!”
“谁知道那奸细是不是混在你们当中趁机溜出城去,等我们把他抓住了,到时城门自然开了!”
“军爷,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俺们等死啊,救救俺们吧!”
“我们只管守住城门,其他的管不了,都散了吧!”
“军爷,俺们无处可去啊,你开城门吧!”
仆敬察亭见说了半天,那些人依旧不依不饶,恼火道:“快散了,要是还堵在这里,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话没说完,所有金兵便举起长枪对上毫无寸铁的他们,随时准备动手。
大家被吓住了,其中也有血气方刚的。
有一个年轻人站出来,激昂道:“在城里就是一个死,奶奶的,老子这窝囊气受够了,跟你们拼了!”
“找死!”
离他最近的金兵冲上前就给他一枪,年轻人有两下子,笨拙的躲开了,引得那个金兵大为光火。
“好,软绵的羊也知道发火了,今天就要你付出代价!”
“哼,老子孤单一人早受够了,今天杀一个是赚,杀两个是赚大发了!”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把菜刀,眼里闪烁着快意的光芒,早想这么干了!
与普通百姓搏斗,金兵明显占据上峰,年轻人身上很快就裂开好几道血口子。
那金兵骄傲自负,就像鬣狗逗弄猎物一般残忍。在临死前,让他尝尽痛苦再一口结果了他。
长枪贯穿年轻人的肩胛骨,两声痛叫前后相距不到三秒传出,原来年轻人借着靠近的机会,用藏在袖口里的一把短刀刺进了那金兵的心脏。
那金兵一脸不可置信,这刀是怎么插进他身体里的?
其他的金兵看见了,举着长枪就朝他刺去。
年轻人叫道:“乡亲们不要再被他们压迫了,赶走、赶走这群金狗!”
他本就受伤了,心后又被刺中好几枪,浑身是血。
说完这话他倒下了,血染红了泥浆。
他笑看众人,血最能刺激人。你们有血性,就不要再被奴役。
仆敬察亭厌恶道:“拖、下、去、喂狗!”
众人愣住了,什么喂狗?
领头人反应过来,气道:“他都已经死了,你们还用他的尸体喂狗,你们还是人吗?”
年轻人的死唤醒了众人的血性、良知,原来他们的心也会痛,血也是热的。
只是被奴役惯,忘记了!
“不行,你们不能带走他!”
众人自动把那具热血的尸体围起来,形成一道厚厚的人墙,不让他们靠近。
第六十章 着火了
他很温和可欺吗?北城门、东西两城门都未有刁民出来闹事吧!大胆!
仆敬察亭摸了一把飞翘的胡子,阴嘶嘶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你们连死人都不肯放过,还有人性吗?”
“你们都是、”跟畜生讲什么人心!
他能做到城门将,自有些见识,到底没把到口的畜生二字说出来,改口道:“杀我们的人是畜生,对待畜生要管他死活吗?”
一个老大娘愤恨道:“你们也杀了人,也是畜生吗?”
“大胆,你个疯婆子!”
“我们是人,不是什么畜生。”
“战败之国何以言勇?你们不想活就到大牢中呆着去。对你们已经够仁慈的了,还不知足!”
“来人啊,把闹事的人通通都抓起来。”
听到这个命令,城门楼上的金兵下来了。他们手拿长枪,隐隐有野兽出笼的兴奋。
一眨眼功夫,四五条人命便倒在金兵的长枪底下!
众人不敢相信,他们真的敢说杀就杀。
刺的是稻草人吗?
金人再次刷新了众人的眼界——他们活如蝼蚁,不是假象,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儿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暗沉的长空。
一位年迈的妇人,抱着一个胸口冒血的少年。“儿啊、我的儿啊、”
哭喊、悲痛唤不醒已死的亲人。
妇人看向金兵的眼如火如雷,凶狠的目光吓得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长枪上滴着殷红的鲜血,那是儿子的,“我跟你拼了、”
“噗嗤”一声,长枪刺进了妇人心中。“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我、做恶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如果说第一个年轻人的死是一根导火索,那么这六条人命便是一个炸雷,一个炸醒众人反抗的春雷。
仆敬察亭以为杀几条人命就能吓住众人,以前确实如此,却没想到会激起他们拼死反抗。
他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很快稳住了局面。
“放开我!”
两人刚来此处便看到老妇人被金兵刺死,岳祺泽怎会袖手旁观?
南进死死拽住他:“咱们的身份特殊,你不能上去。”
岳祺泽双眼嗜血:“放开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枉死,你能做到?”
“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是早来些还能帮助他们,现在过去只会火上浇油,从而暴露自己!”
“我不能看着他们白白死去却什么都不做,他们都是大宋的子民!我有义务!”
“这样的事情在沦陷地发生不足为怪,我们救不过来的。只有从根源上下手,才能做到杜绝。”
“装聋作哑,我做不到,你放开我!”
“我们救不了他们,你想想后果吧。”你来此不是为了冲动,杀金人的!
岳祺泽愣了一下,狠道:“那我也救他们!”
南进拽不住他的手臂,一个闪身上前抱住他:“三哥的愿望只是救几个人?而不是把金兵赶回老家吗?”
“三哥逞匹夫之勇要是能救下他们,我也不拦着,可你根本救不了,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岳祺泽的最后一丝理智被拉回,他不得不承认南进说的这些都对。
可让他们死在自己眼前,他做不到。
“这事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还是要管,不过语气冷静多了。南进放开他:“三哥想怎么管?”
“跟我来!”
南进抓着他一条手臂,一点也不放松,时刻担心他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
不是他心狠,救一个人与救一群人相比,自然选择后者。
大宋子民,竟也有崛起的一天,可歌可泣!
南进跟他来到隐蔽处,岳祺泽反手抓紧他的双臂:“我上去一会儿,南副都头,你见机行事,引走他们!”
不会是为了避开他去杀人吧!
“大人,请听属下一言,您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不要说了,我都明白!”
他掏出一把匕首,便要攀墙,南进拉住他:“大人,等一下!”
“我既然答应了,便会做到!轻重缓急,分的清!”
南进,谢谢你!
“属下知道,大人向来一言九鼎!”
南进取出一条白纱方巾对折,踮起脚,蒙住他的脸:“大人,属下定不负所望!”
水晶大眼包含了太多太多,岳祺泽一瞬间感触,中午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对不起!
“放心,我不会有事!”
岳祺泽借住匕首与墙壁,很快攀到了城门楼上,灰色的身影一跃,便消失在女墙后。
南进不放心他一个人上去,可要继续拦着,显然不切实际。
对此事,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心里定存愧疚。
将来想起,未免不会怪在对他百般阻拦的自己身上,隔阂渐深。
他不允许!岳祺泽既已想到后果,便不会有事!
南进蒙住脸,在泥水中滚了几圈,宝蓝色斗篷看不出本来面目。
在下面等的焦急,一刻钟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动静?缩在墙角的泥影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看着大宋朝子民惨死,他何尝不难受。
以为上一世见惯了生死离别,一颗老心早麻木了,谁知仍会痛苦,仍会痛恨。
不去想不去看,南进转过头只专注城门楼上。
上天保佑,信女祈愿:岳祺泽平安无事,愿折寿二十年!
天气喜怒无常,欲停的雪花又开始下了。
不一会儿,泥地上又铺了一层洁白。他做的事情难度更大了!
南进因雪势有些灰心时,就见城门楼上升起几股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来了!他冲到人群中大声叫嚷:“不好了,着火了!门楼上着火了!”
仆敬察亭饶有兴致的观看强兵们的威武,一群螳螂,岂能撼动大车的前进!
找死!
城门楼着火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转头朝上看去,仆敬察亭脸色突变:“不好,仓库着火了,快去救火。”
旁边的一个金兵问:“大人,那这些人怎么办?”
“翻不了天,留下一队,我会让人处理的。”
“是,大家跟我走!”
南进见金兵转了重心,又叫嚷:“大家快跑啊,金人的援兵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蛊惑人心的逃兵!
一个靠近南进身边的人怒道:“你贪生怕死就自己逃,我们可不走,今天杀死这群狗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金人的援兵来了,到时大家谁也走不了,只有死路一条。”
“死也不走,他们来就来了,正好我手里的刀痒痒!!”
见他不走南进也没再劝,时机不等人,他边跑边大喊:“快跑啊,金人的援兵来了!”
人群中也有惜命的,见南进带头跑也跟了上去。
还有不死心想留下来的,可金兵都上去救火了,剩下几个也被打死了。
想打也没办法,跟着跑吧!
仆敬察亭站在城楼上,看到被打死的几个士兵,目眦尽裂,立马派人禀报上级。
今天是除夕,大多数士兵们都过节喝酒了!一个小贼还能翻出天来,却没想到低估了这群蝼蚁。
他太粗心大意了!
这次如果让这群刁民跑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便会有样学样!
必须给他们一个血腥的警告,让他们再也不敢生有反抗之心。
第六十一章 太酸
南进脱掉满是泥渍的大毛斗篷,往路旁的一个屋顶上一扔,一个劲的往前跑。
因不知地形,带着一群人跑目标又太大,跑到一个僻静处,他进停下来道:“咱们的目标太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人找到。”
与南进唱反调的那人,刚跑过来听见这话,气难平:“那你说怎么办?逃跑也是死,还不如跟他们干一场,死也值了!”
“他们的援兵只怕都到了,你们一开始还能出其不意占个先机。现在过去,不被射成刺猬怪了!”
金人之所以未动用弓弩,怕是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吧!
那人不服气也无法,回去,连金兵的手都没碰到就会被射死,太不划算了!
南进要回去找岳祺泽,也不跟他们啰嗦。“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去分开跑,身上的血衣都扔掉,跑出去机会也大些。”
大家激动得无法言表!
为什么要与金兵对打,还不是因为没有活路了!
打了更没有活路!死亡不知何时降临?
却没想到会有绝处逢生之时,有银子拿,有活路了,天降甘霖啊!
他们看着眼前身姿单薄的人,他身上脸上太脏,可惜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南进算了一下人数,便把银子派分下去。“不要再闹事,不要再耽搁,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大家感激涕零,纷纷跪在地上行礼。
南进道:“再不走,金兵就追过来了!快走吧!”
大家高兴的走了,金兵来了,岂不是把恩人暴露了!快跑!
空空的巷子,只剩下那个唱反调的人。“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是也没走?”
“我现在就走!”
见南进真走,他往前一拦:“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大方!
岳祺泽那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南进心急如焚。
“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让开!”
眼神好吓人啊!“你不说就、就走不了!”
“不自量力!”南进瞬间对他出手。
他连手都没伸出去,就被南进一招制服。
羞怒道:“你放开我再重来,我一定能打败你。”
南进冷笑一声:“你不仅自不量力,还蠢的很。”
“我哪里蠢了?”他是这片最能干的人!
南进扯着他的胳膊往下一压,他咬牙撑着没叫出声,有两分胆色!
“明知是死还要向前冲,不是蠢是什么?”
“我那是勇敢,不是、蠢!”
“你说你是想杀一个金人还是想杀一群金人?”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杀一群金人了!”
“依你的情况,能杀一个金人就不错了!”
看不起他!“我迟早会杀一群金人给你看的。”
“好啊,我等着!”南进放开人走了!
那人傻愣着,就这么走了?突然看他又走回来,戒备道:“你、你想干什么?”
“一双筷子易折,十双筷子难断!”
“你什么意思?”
“蠢!”
一听到这个蠢字他又想扑上去,他的勇敢怎么是蠢了?可一看到那射人的眼神,他的脚迈不动了!
丢给他十两银子,南进走了。能不能听进去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看着人要跑没了,他冲那背影喊:“我叫武成竹,武成竹!”
连眼神都没回一个,不理他还给他这么多银子,不会是个傻子吧!不对、
看到金兵过来,武成竹把银子收起来跑了。统共拿他十二两银子,有机会一定会还给他。
岳祺泽在城楼上摸索半天,才找到金兵的储备库。外面下雪空气潮湿,库房中没受到丝毫影响。
一把火,足以让整个库燃烧起来。
看见人都逃了,岳祺泽也不停留,甩掉后面的喧嚣便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南进站在茫茫的人群中徘徊不定,城门那边没了打斗声,看来岳祺泽安全离开了!
两人在人海中相遇的一刹那,似是过了多年。
南进跑过去:“三哥,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今天是除夕,路边的摊贩早早收拾东西回家了。
雪花纷飞,金兵戒严,路人逃窜。
两人则不慌不忙的走在街道上,心里无比充实。
“卖糖葫芦,卖糖葫芦了!”
一个瘦高的少年扛着糖葫芦在清冷的街道上叫卖着,艳红晶莹的糖葫芦在雪花中格外醒目。
岳祺泽看了一眼还是半大孩子的南进,走上前买了一支。因没要剩下的零钱,那少年又给了一支。
南进站在原地等着,见他去买零食,心想这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也是一个普通人。
“给你!”
见他把东西递到自己面前,南进受宠若惊,他是原谅自己了吗?
“我要一支就行!”
那热切感动的眼光看得人心里酥麻,岳祺泽越发后悔。“都给你,我不吃这东西!”
“不吃买什么?”
南进好奇了,该不会是专门买给他的吧!不怪他后知后觉,是情景转换太快了!
“这东西好吃,你试试!”
手里红通通的果串上撒满了白芝麻,南进很有食欲的咬了一个。
“呀,这东西也太酸了吧!”
南进的小脸都皱紧巴了,从小到大不喜酸食,这也太酸了!
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觉不好,就把手里的糖葫芦往前一送:“还是三哥吃吧!”
岳祺泽怀疑出了什么问题,“不是所有孩子都喜欢吃糖葫芦吗?你不喜欢?”
奇怪!“糖葫芦?它哪儿像葫芦了?因为裹了一层糖吗?太酸了,应该叫酸葫芦!”
岳祺泽看他跟看稀缺物似的,南进抹了一下脸,又看了穿着,没有什么不妥啊!
金兵满街都在逮捕衣物上有血迹的人,那身脏衣服早扔掉了。嗯,脸也是干净的!
“我帽子上有什么吗?”在斗篷里,没沾泥吧!
岳祺泽指着糖葫芦:“你不认识这是什么?”
“糖葫芦,三哥说的。”不认识它很稀奇吗?
世间竟有不识糖葫芦的人,无奇不有吗?“连糖葫芦都不认识,你是从哪来的?”
南进看他惊讶的样子知说错话了,马上补充:“小时候家中富裕,父母不让吃外面的东西,后又经历抄家灭族的事情,食不果腹,哪有余钱买这些个啊!”
一听到他解释,岳祺泽释然了,看他的言行举止,确实不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