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难掩喜悦
天气回暖,梅花零落,渐有绿意。
到时百花盛开,争妍斗艳,有谁会想起寒冬中孤独的你呢?
小南从桌下的一个暗盒中取出一本账册,道:“这是兰苑上一年的收入支出账册,请新主子一看。”
南进放下茶盏,粗粗看了几眼,徐州府的怡红院,沂州府的惠云楼,金陵府的闯春楼,临安府的临春楼、
兰苑之人,不是花魁便是头牌。
倾世容颜,何苦到这等委曲求全之地啊?
“兰苑中的女子俱是受过金人迫害?”
小南:“是!在之前她们不是达官子弟,便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兰苑女子皆是自愿参加,并无逼迫。”
“新主子觉得她们可怜可叹,却不知她们能为打金人出一份力而高兴不已。只可惜,成效甚微。”
南进沉思许久,道:“临安府、金陵府、沂州府的人不用撤出之外,其余州府的人,你问问她们可愿意过上清白的生活?”
小南嘴张了半天,终于找回流失的声音:“新主子不是在说笑吧?”
不说如何养活她们?她们本身要过惯那种生活,还能做什么?
南进坚定道:“我没有说笑,这个通知你可以尽快下达,不愿意的人也不用勉强!”
“人名统计出来给我,我会看着安排。”
小南不放心:“新主子,虽然咱们余钱不少,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养活她们不是件易事啊!”
南进愁眉不展,她们自身本就吃够了苦头,如今没有压迫,何必再过那种生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这个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对了,大兴府那边可有咱们的人?”
小南摇了摇头:“兰苑由汴京发祥,后向四围扩散。后主子接手后,才有了临安府总部。大兴府据此较远,并没有咱们的人。”
“我知道了!”
小南心中难掩喜悦,兰苑的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很清楚。
她们读过诗书礼仪,若不是金人迫害,一心报仇,怎会走上这条路呢!
主子在世时也想过让她们从良,可人数庞大,计划难以实施。
新主子二话不说便作决定,可见一般了!
“小南代众姐妹们谢过新主子!”
“不用了,你问一下她们有谁愿意去大兴府的,可以跟我说一声!”
小南不解,“去大兴府?”
南进眼神幽远:“去大兴府,此事不用强求,过一段时间我会再来。”
小南:“她们若是回来,该在哪里相聚呢?”
南进:“徐州府内,可有宅子?”
“有的!南城的一座普通民宅,院子大是大,可还是不够住的。”
“我记得十四姐在南郊有一所田庄,便在那里吧!”
“是!”
小南隐隐有些激动,兰苑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南进看了一遍账册,便回去了!
北城门楼上,夕阳余辉尽洒,烧得那一片片鱼鳞状的白云怒成了火红色。
远远望去,北边一片浓密的树林中,黑色渐减,向灰蒙蒙靠近,尽头不知何时会跑出一头猛兽出来。
得知南进去了统制府,岳祺泽压下好奇,忍住冲动,在军议厅与几位军都指挥使商讨了半个下午,才出来了!
南进身披夕阳柔和的余辉,翘挺挺的鼻子在完美的侧颜上,尤为突出。
卫玠潘安比不得你分毫!
乌古论飞若是平庸之徒,也不会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去,为金国四大将军之一了,更不会与士族子弟的白鑫明来往密切。
完颜绪宗与白鑫明交情匪浅,乌古论飞迟早会踏上完颜绪宗这艘大船,随他谋反逼宫。
乌古论飞是有一些偏激之处,智商一直在线,在沂州府做出这等没品的事,定有迷惑之意吧!
可惜,他低估了岳祺泽。
有岳祺泽在,大金前进的步伐便会停滞不前,不进反退。
今生他倒要看看,少了乌古论飞这条臂膀,完颜宗旭如何轻易逼宫成功?!
完颜旻若是早早得知完颜绪宗的野心,又会如何打算呢?
他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观看狗咬狗的戏码了!
岳祺泽目光成痴,南进在想什么?嘴角上的弧度显示,此刻的心情是开心。
是因为那个叫小南的婢女吗?
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想配南进,相差十万八千里。
军营中有句话,三年不见女人,母猪赛貂蝉,南进会是这样慌不择食的人吗?
他还小啊!
想到这,岳祺泽心中鄙视自己,南进为了阿清姑娘如素,房中一片素白,又怎会、昏头了!
他夜以继日的处理军事,不就是为了跟上南进的步伐,抽空看一眼吗?
脑袋里胡思乱想什么?疯了,真是疯了!
周围士兵见他们的岳副统制大人望着不远处的南营指挥使大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自嘲,心下纳闷。
一个望天望地,一个望人望天,有什么话当面说开多好啊!
营中暗传南营指挥使大人失去了岳副统制大人的欢心,瞧瞧,不攻自破,分明都是假的。
他们之间有误会吧!
南进回到营里,与众人一起去吃晚饭。
陈大华看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白菜豆腐汤,叫嚷道:“往日还能见几滴荤油啥子,奶奶的,这马上就要打仗了,连荤油也没了!”
李都头难得附和:“很是,盐味也少的可怜,能淡出个鸟来!”
南进没往心里去,扒拉着土腥味的糙米饭和汤一起用下,胃口好了些。
见南进最近严肃的厉害,华清看在眼里,快意心中。
南进掩饰的再好,也盖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伤感,他与岳祺泽之间定是出问题了!
少了岳祺泽的鼎力相助,南进做事便会事倍功半。
原因是什么呢?
若能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令他们反目最好。
杨大山伸脚碰了碰华清,老大看南营指挥使大人很久了!
南进抬头看向华清:“我脸上有什么吗?”
华清一阵脸红,道:“大人、大人最近吃的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属下等虽人微力薄,也有一颗为大人分忧的心啊!望大人不要嫌弃!”
钱峰一口汤急咽,蹿错了地方,咳嗽不止,他家老大人才啊!
陈大华和老李双双瞪眼,这个华清的嘴何时抹猪油了——油光场面。
秦世顺也觉讶然,没道理他这个大哥落在人后啊!
华清的脸更红了,嚷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还是你们不愿意为南营指挥使大人分忧?”
陈大华道:“就是觉得华都头好像忽然被钱峰附体了,要与我们抢饭吃,那我们咋个过呀?”
钱峰:“胡说,上次你抢我一个馒头我都没计较,华都头怎么跟你们抢饭吃?你傻了!”
钱峰平常还算在水平线上,今天如何就听不懂陈大华的意思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魔鬼训练
吴浩道:“陈大华的意思是拍南营指挥使大人的马屁是他一个人的专属,你们谁跟着他学,就是抢他的饭吃。”
钱峰愣了,瞪了陈大华一眼:“华都头是关心南营指挥使大人,说谁拍马屁了?”
陈大华看白痴的看了他一眼:“你傻了!”然后傲娇的扭头,不搭理钱峰。
钱峰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傻?陈大华你才是个二愣子呢!南营指挥使大人这两天胃口不好,你没发现啊?”
是说了一句蠢话,那也不能怪他,都叫他家老大吓的。
陈大华:“我怎么就没发现了,还不是给最近的伙食闹得,清汤寡水的,谁吃的下啊!”
后看向南进:“南营指挥使大人,属下说的没错吧!”
南进扫了他们一眼:“伙食没毛病,快吃,吃完训练去!”
众人再不敢跟斗鸡似的,低头刨饭。
周洲拐了拐卫有命的胳膊,低头道:“你们每次吃饭都这样鸡飞狗跳的?害的我几次差点出丑,饭喷出来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下次别来,没见黄铁虎在旁边干瞪眼,想来来不了吗?”
周洲立马摇头:“黄铁虎一来更乱套了,还叫不叫人好好吃饭了!以后咱俩做个伴吧,没道理便宜了外人不是!”
若是能坐远一点,卫有命二话不说就离了,他与他关系很好吗?
南营指挥使大人这一桌,人员严重超标,位置抢都抢不到,听他周洲胡说吧!
周洲悻悻,他与卫有命的关系很差吗?瞧他那一脸嫌弃样。
反正他打定注意了,一桌能做十五六个人,南营指挥使大人身边总该有他一个位置吧,谁敢跟本都头抢,担心穿小鞋。
南进率先走了,陈大华随后跟着,呼啦啦一桌上的人就剩下一个周洲,旁边的黄铁虎碗中干干净净,呼啦啦又走了个满桌。
周洲抬头,每只碗中都洗刷了一遍似的,就他碗中剩下小半碗汤菜,神速啊!
“咦,南营指挥使大人那一桌今天怎么还有人啊?”
“是啊,他们每次吃的最快,今天慢了一拍,咱们快吃,撵上他们,快吃!”
周洲两口刨干净了碗,快速跑了出去,他给五营拖后腿了!
军营中斗争激烈,精益求精。
公训过后,南进站在被人围成一周的场地上,道:“你们谁要上来?”
五营的人集体摇头,心中雪亮。南营指挥使大人最近心情不佳,是想找出气筒吧!
见大家不愿上场,秦世顺刚想站起来,被南进制止了!
“五个都头先来,从一到五,一次过来!”
老李苦着脸道:“南营指挥使大人,这对你貌似不公平,要不换一个规则吧!属下们打,你从旁指点就是了!”
南进下巴扬了扬:“怎么李都头是不相信我的能耐了?对付不了你们五个?!”
想对南进使用车轮战,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今非昔比,他现在更多是关心好吧!
“再来十个属下也不是南营指挥使大人的对手,属下有自知之明。”
南进略作安慰:“不用怕,我不会下狠手的!”
老李卫有命等深表怀疑,他们就怕啊,不下狠手,那是比试吗?
老李头皮发麻,南进的功力别人一知半解,他是最清楚的。
死就死丢就丢吧,反正这次有人陪着。
南进见老李有些瑟缩,道:“拿出你们真正的实力,我也好看出你们缺点在哪儿!”
老李挺了挺胸膛,顶多是一顿打,没大事的。
南进边打边训:“嗯,灵敏度不够,动作要快!”
“啊、”
老李一声惨叫,腹上挨了一拳,听的大家一个哆嗦,千万不要叫他们上场啊!
再打下去,他今夜别想睡了!
“南营指挥使大人功力高超,属下甘拜下风!”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大家明明使出的是同样的招数,为何南营指挥使大人的招数却沉稳有力、敏捷快速,让他们引以为傲的心受到打击了!
周洲、卫有命两人先后下场,腿肚抖颤,坚持到坐地就瘫了。
他们更能体会到老李的退怯了,南营指挥使大人的力量太恐怖了!
杨大山和钱峰深深为自家老大担心了一把,没见那三人还在浑身僵硬又发抖吗?
自西夏来到宋营,太子殿下便封住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从头来起,与普通人无异。
他们精选的八个武士对南进都束手无策,现在是普通人的太子殿下如何会是南进的对手?!
棋逢对手的快感,华清真想解开自身武功,与南进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即便不能,他心中也隐隐兴奋。
很快,华清的兴奋在疼痛中灭没了!
想杀的人就在眼前,光明正大的下狠手,却只有挨打的份。
天下没有比这更让人郁闷的事了!
杨大山和钱峰的心都揪紧了,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救下来。
太子殿下的脸没法看了,为何别人的脸没事,他家太子的脸青肿了一块呢?
若不是太子殿下无事,他们都怀疑南进知晓了什么。
华清摸了左脸一下,牙齿松动,还说不下狠手,这是什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
“南营指挥使大人功力高超,属下甘拜下风!”
南进看着华清的脸,有些愧意道:“刚才那一拳你躲得急了,不然也不会伤到脸了!”
华清心口起伏不定,合着他躲有错了,挨打才正常啊!
冷静!浑身疼的厉害。
“多谢南营指挥使大人手下留情!”
有前面的四人为镜,秦世顺那一颗为贤弟发泄的心缩了缩。贤弟胃口奇大,他这点清粥不够塞牙缝的。
“秦大哥进步很大!”
“有贤弟领头,我当哥的要不使劲,该没脸见人了!”
大家一阵羡慕嫉妒,秦都头与南营指挥使大人的关系深厚,也没必要当众表态吧!
他们也想啊!
宋凡走来,见南进与人比试,心中跃跃欲试。
秦世顺第一次落败时,宋凡插嘴道:“南小弟,咱俩来一把如何?”
南进拱了拱手:“欢迎之至!宋大哥请!”
宋凡的二营也围了上来,郑平源一脸幸灾乐祸的过来看景,五个宋凡也不一定是南进的对手。
装高,也不看看对手的实力!担心比矮,越比越矮,越比越挫。
“宋营指挥使大人加油!”
“南营指挥使大人加油!”
鼓劲的声浪一声赛过一声,争得面红耳赤,赤眼绿眉。
知晓南进功力不俗,没成想不俗到了这等地步,打得人无处还手啊!
二营的人,不少捂着眼睛,太丢人了!
二营比五营厉害好吗?!
他们的营指挥使大人竟打不过人家弱的,让他们以后情何以堪啊!
老李他们适可而止,没必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校场一时很是安静,只剩下打斗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章 清风和煦
不能再打下去了!
宋凡努力维持初到的大度:“南小弟功力深厚,为兄佩服啊!”
南进拱手:“听闻宋大哥使得一手好刀,哪天定要领教一番,到时请宋大哥不吝指教。”
南进给足他面子,技不如人,也不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瞥见郑平源的笑脸,宋凡道:“说到摔跤啊,咱们就不得不提起郑营指挥使。他当初凭一身功力,打遍营中无敌手。是不是各位?”
二营五营的人齐声起哄附和。
“是!是!”
“郑营指挥使大人来一个!郑营指挥使大人来一个!”
果然看戏是要收回报的。
郑平源走过去,大家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宋大哥饶了我吧!论刀法,小弟不及宋大哥。论摔跤,我不及南教头。就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宋凡叫道:“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好你个郑平源,你是在说我是吧!”
后往前一步:“不用南小弟出手了,我跟你来一场,打赢了我再与南小弟切磋!”
郑平源道:“可别,大家伙该笑话了!赢了宋大哥,我也胜之不武啊!”
宋凡:“你小瞧人!”
郑平源边跑边喊:“宋大哥,小弟还有要事处理,今儿就恕不奉陪了,改日啊!”
宋凡尴尬的看着南进:“这老小子童心未泯,他嘲笑我,还敢当众拒绝我,气死我了!”
军中反侦察的事情,大战来临的紧张,大家脸上的笑意消失很久了!
今天倒是一乐。
南进笑道:“切磋是你情我愿,违背这一条,便是挑战了!”
宋凡脸成一个大大的囧字,“南小弟这是在怪我吗?连你也、埋汰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南进朝众人道:“接着训练,别让我见到你们偷懒了!”
老李他们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自己已经够努力了,谁知与南营指挥使大人一战,才知不足啊!
不努力追赶,只会落得更远,差距更大。大家受了刺激,训练更加努力!
郑平源多厉害的人物,竟肯为南进得罪宋凡这个老上司,华清心中颇为苦涩。
南进在军中混得如鱼得水,势不可挡,是他之前想的太轻松了!
杀不了毁不得,急得人都想抓狂!
南进与宋凡站在一旁,士兵们士气高昂,训练积极,一扫之前的萎靡。
“宋大哥功绩不凡,今天应该牢牢记上一笔!”
宋凡自然也看出来了,大家最近憋坏了!
他故作虎脸:“连南小弟也笑话我不成?我这个手下败将的脸算是丢尽了!”
南进笑意浓浓:“平时没发觉宋大哥平易近人,今天才知晓宋大哥原来这般幽默有趣,小弟以后少不得要多叨扰宋大哥,沾沾笑意了!”
宋凡:“看在你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吧!”
南进郑重行拱手礼:“那日的事情,多谢宋大哥为我说话!”
宋凡忙扶南进一把:“使不得使不得,南小弟行的端做得正,便是我不说什么,也影响不了大局。”
南进:“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岂是寻常勇气。南进在此多谢了!”
宋凡颇过意不去,“我这人心直口快了些,只说正确的话。那天若是换作别人,我也会做到同样。南小弟太客气了!”
南进:“那是宋大哥大仁大义,南进记下了。”
宋凡:“南小弟再这般客气,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相处了?!”
宋凡倒是极合军人之气。
岳祺泽站于城墙之上,城下尽收眼底。
南进心绪恢复正常,他心里也少了一桩要事。
岳明心中犹豫不决,写好的信到底要不要送出去呢?
主子给人家当父亲是当上瘾了,得了空闲便出来相看。
如果南进是个女子,他都怀疑主子是春心萌动了,可南进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
主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对军中的断袖极是厌恶,自己又怎会行此非伦常之事呢?
“啪”的一声清脆响,岳祺泽与其他站岗的士兵看向岳明发红的脑门。
岳明讪笑:“刚刚有一只好的蚊子飞过,没打着哈、”
岳明身后的一个士兵无辜道:“早春里哪来的蚊子啊?分明就没有嘛!”
岳明转过身一瞪:“那我拍自己干什么?是我傻啊!”
“是!我说错了,不好意思!”
“岳总管,岳副统制大人走了!”
“你们胆子大了,一个个的,真是的!”
军议厅,杨猛惊于岳祺泽身上欲重的气场。
难以想象,一个从泥地里走出来的土娃子,穿过荆棘,趟过泥沼,竟有容光万丈的时候。
说是副统制,行使的是统制之权,副与正无任何区别。
“属下见过岳副统制大人!”
岳祺泽抬起分析地图的双眼:“工事可备好了?”
杨猛兴奋的点了点头,“岳副统制大人高瞻远瞩,便是敌军突袭,我军不动,他们也休想攻入徐州府来!”
自统制大人去了庐州府,军中变化明显,讨好献媚,层出不穷。
他岳祺泽也有这样一天,期待而陌生。
可是,他不是统制大人!
“你也学会这一套了?难为你开得了嘴!虚的可有可无,不重要,重要的是实事不能成为虚的。”
杨猛声色一敛:“属下记住了,多谢岳副统制大人教诲!”
后一笑:“军中的人都是如此,属下要是脱离之外,如何融入其中?还请岳副统制大人指导一二!”
岳祺泽走到首位坐下,示意杨猛同坐。
“统制大人走了,我身上的担子重,自要加倍谨慎行事,不敢有所懈怠。”
“眼看乌古论飞将至,徐州府粮草丰盛。”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命都难保。”
“好话好听,人人喜欢,可它们却打不了胜仗。”
杨猛起身,行礼道:“属下定不负岳副统制大人的厚望,为徐州府死而后已。”
岳祺泽最看重的还是军功,好话陶冶一下心情,并无大用,也是警告他别仗着以前的情份,失了分寸。
岳祺泽端起茶盏:“你能明白最好!”
“属下时刻谨记,属下告退!”
岳祺泽真的变了,他用在统制大人身上的一套,别人照搬在他身上不管用了!
是啊!身在假象中久了,从而忘记真相。
等真相浮出水面,你仍想用假象迷惑,试问真相会同意吗?
岳祺泽的态度作风,在全军中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风向标,一时军中作风清新了不少,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
意味着假公济私贪污受贿这些损人利己的事情减少了,底层的士兵会享有平等的待遇。
岳祺泽的声望更上一层楼,全军上下齐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斗志昂扬。
第一百七十一章 借暴除暴暴更暴
夜色寂寥。
怀盛、席林一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家很快忘记了!
南进不知案子的进展如何,事到如今,他有什么立场去找岳祺泽!
用军功说话最好,他会让岳祺泽主动说的。
随着姜云升死去,与姜云升有关的人大致都处理了!
不知军中是否还有西夏的人?
岳祺泽派去西夏的人,可传回有用的消息了?
他真的非常好奇,西夏为何会对他无缘无故下杀手?
没有军功之前,岳祺泽可会在看他一眼?
来时轰轰烈烈,去时悄无声息,再无踪迹。
岳祺泽究竟是如何处罚他们的?
大兴府,白鑫明的一处别庄中。
白鑫明一身黑色织银云纹左衽缘边长袍,坐与一座被茶花包围的长亭中,对花独酌。
总管白二进来报道:“主子,瑞亲王来了!”
白鑫明颓废困顿的双眼刹时清明,道:“扶我起来,亲自迎接!”
人未至声先到:“白老弟免了吧,本王不请自到,可有扰了白老弟的雅兴?”
白鑫明行礼道:“不才见过瑞亲王!瑞亲王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
完颜绪宗一把抓住白鑫明的手臂,略带伤感道:“几日不见,白老弟的气色是一天不如一天,本王看在眼里,实不是个滋味啊!”
白鑫明打了败仗,丢了至关重要的徐州府,令大金蒙羞,自请降罪,自请革职。
完颜旻心有怒气,发泄旁处,加上对白皇后的愧疚,对白鑫明明面斥责了几句,并无实质惩罚。
可要回到从前的繁盛,怕是不容易了!
白丞相和白鑫明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士族圈子中流言四起,人言可畏,猛如洪水,堵不如疏,放任自流吧!
白鑫明来了郊外的别庄避风头,做尽不堪忍受委屈低调之势。
可惜,一切给了瞎子看。
丢了徐州府,完颜旻心中的怒火比大金的任何人都甚。
完颜旻成日落西山,不求再次开疆扩土,但决不允许到嘴的肥肉吐出去。
白鑫明自嘲道:“有何关系呢?反正也无人关心!”
丢了徐州府,打了人生第一个败仗,嫡姐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流掉了。
皇上虽无重罚,已经叫他吃够了人间冷暖。
父亲只他一个嫡子,其余四子皆是庶出,明面和谐,暗里汹涌。
母亲年老色衰,如何留得住如日中天的丞相大人!
经过此次,父亲的态度厚望不复从前。
完颜绪宗拿过青玉浮雕竹纹酒壶,一人倒了一杯:“来,咱们喝一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白鑫明讶异的瞅着完颜绪宗,大金皇上最大,瑞亲王为第二,谁敢认第三?!
“王爷什么意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王爷是后悔认识了不才?”
“大兴府中,有谁敢给王爷气受,活的不耐烦了!”
完颜绪宗叹了口气:“白老弟哪知本王的悲哀啊,别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谁不对本王咬牙切齿啊!”
“也不过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借暴除暴暴更暴罢了!”
白鑫明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道:“王爷说笑了,咱们喝酒!”
完颜绪宗举杯怅然道:“喝酒,白老弟这儿清幽雅致,难得放松,今儿不痛痛快快喝一场,白瞎一片好地方了!”
两人自小熟读孔孟之道,对中原之地向往已久。
有实力一夺,怎会轻易放手!
会宁府苦寒蛮荒,大兴府干燥疏阔,岂及得上温柔缠绵的江南水乡!
大金一开始是悍匪,到读了孔孟之道的第二代,披了一层华丽文艺的外衣,舍去了仁善礼义,骨子里仍是血腥掠夺的本性。
在江南一地有所见识,白鑫明对他这个别庄深以为傲。若说别处,还真找不出来。
难得有人与他同感!
“王爷若不嫌弃寒舍,不才以后定门外相迎。”
完颜绪宗笑得开怀:“本王定不辞叨扰!”
他与瑞亲王自小一起长大,这一份感情倒是没随着时间、官职改变。
皇上对瑞亲王颇为忌惮,朝中人尽皆知。他一路战战兢兢,竟也闯了过来。
手握大金三分之一的兵权,皇上想动瑞亲王,除非想动乱国本。
瑞亲王名声有碍,皇上的戒心倒也消了不少。
借暴除暴暴更暴、
两人心中苦闷,有心一醉,五六坛的山泉烈酒下去了,神志仍有一丝清醒。
完颜绪宗趴在桌上喃喃道:“凤儿,凤儿、”
白鑫明同样是趴在桌子上,对完颜绪宗的呓语听得清清楚楚。
凤儿?
嫡姐本名白凤儿,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白鑫明脑中闪现出嫡姐未出嫁时灿烂的笑容,出嫁后再难见了!
种种蛛丝马迹表明,嫡姐与瑞亲王之间似乎有着什么。
想起第一次见到瑞亲王妃时,他心中惊讶不已,她长得与嫡姐五分相似。
瑞亲王早期艰难,娶一个世家女,对他的帮助不说是如虎添翼,也是雪中送炭吧!
为何偏偏娶一个贫民女子?
有机会探查一番吧!
傍晚,完颜绪宗喝了一碗醒酒汤,才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
瑞亲王府,一位端庄明艳的妇人身着一身大红绣凤纹织锦右衽缘边襦裙,发成圆髻,戴牡丹纹垂流苏大金钿,走路间,流苏纹丝未动。
瑞王妃问向旁边的内侍:“王爷可回来了?”
内侍小心道:“回王妃,奴才遣人打听,说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瑞王妃眉头轻蹙了一会儿后摆手:“退下吧,醒酒汤温好,别凉了!”
“是!”
一处清雅的小院落中,一个少女坐于一架秋千上,两个婢女站在一旁,眼睛时刻黏在少女的身上。
一个汉女,一个俘虏,运气也太好了!
被王爷看上不说,更是疼到骨子里,连正院的那位都要靠后几步。
凡是欺辱过她的女主子,哪个不是背严惩,真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了!
完颜绪宗走来,神色清明,醉意全无。
精心教养的姑娘渐渐长开,眉目如画,温柔优雅。
一袭白色绣兰花纹云锦高腰襦裙,外披一件同系大毛斗篷,乌发如缎,成双螺髻,戴珍珠发箍,珍珠银簪,越发清雅。
女子见到完颜绪宗跳下秋千,跑了过去,涣散的双目刹时喜悦激动。
“王爷,你回来了!诗雅好想你啊!”
完颜绪宗张开双臂把人抱在怀中,亲切道:“诗雅想我了?”
诗雅一个劲点头,双手环住完颜绪宗的脖子:“一天都没见到王爷,诗雅可伤心了!王爷去哪了?都不要诗雅了吗?”
脖颈一片冰冷,完颜绪宗向那两个婢女道:“你们主子在外多久了?”
其中一个道:“主子从上午坐到现在,一口饭食未吃,劝又劝不动,手炉也不要,说是要等王爷回来再吃。”
不能怪她们不尽心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兰苑1
完颜绪宗眼中风暴成型,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林子,后抱着诗雅进房中。
小林子招来两个内侍托着那个婢女下去了,王府中再也没人见过她的身影。
后来服侍诗雅的人,无不尽心尽力。
完颜绪宗抱着诗雅不撒手:“诗雅会说的话多了,本王很高兴,诗雅想要什么奖励呢?”
诗雅仰着脑袋想个半天:“我要王爷每天都陪着诗雅,诗雅不想离开王爷,心里空落落的,可难受了!”
完颜绪宗笑了笑,道:“本王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有时候抽不出时间陪诗雅怎么办呢?”
诗雅泪意潸然,央求道:“我要让王爷陪着,就要王爷陪着。王爷一走,就剩我一人,每个人都好凶啊!”
“她们都不喜欢我,我好怕啊!王爷最好,诗雅要王爷,要王爷、”
小林子刚进来听到这番话又出去了,洗衣院中的四个黄口小儿,一个先先的死了,大的被皇上看上了,可惜是个没福的,成了洗衣院中最下等的妓子。
老二傍上了明郡王,日子还行吧!可一对比自家王府中的老幺,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王爷比宠自己女儿还宠。
话说回来,王爷的女人也有二十几个了,怎么一个生孩子的都没有呢?
诗雅主子是弥补王爷心中那一块空地了吧!
完颜绪宗擦去诗雅的泪水,宠溺道:“好,诗雅以后都跟在本王身边。”
诗雅破涕为笑:“太好了,诗雅好开心,好开心啊!”
正院中,瑞王妃坐在紫檀嵌银螺钿妆奁前对镜梳妆,任由婢女卸去饰物,云发散开。
“王爷又去那个小妖精那儿了?”
大婢女云儿低着头道:“是!”王妃的脸色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瑞王妃后一笑:“也好,省得后院中哪个妖精怀上王爷的孩子。”
她不能生养,其他的女人自然也不能生。
“你们都退下吧,本王妃要安歇了!”
王府中的孤寂,有谁懂呢?
皇宫中,完颜旻与皇后共用过晚饭后,便回到自己的寝殿。
坐于沉香木嵌金螺钿长条案前,看了一道秘折,大笑出声。
殴明越心情松了些,皇上从皇后寝殿中出来,脸色能黑成锅底了!
他在皇宫服侍多年,从没见过有哪位嫔妃把皇上往外推的。
皇后也是一个后宫中的女子,岂有不爱皇上之理。
莫非是这次落了胎,心中愧疚,不敢面对皇上了!
白皇后是个人物,她哪来的勇气啊?
完颜旻眉毛翘起,嘴上嫌弃道:“老六越来越不像话了,终日抱着一个孩子出入,成何体统?”
殿中没有旁人,殴明越斟酌了一下道:“瑞亲王无儿无女,见到一个玉雪般的孩子,难免喜欢了些!”
完颜旻一阵欣慰,他无嫡子,有一堆皇子公主,老六有什么?
无儿无女,好生快慰啊!
捡一个俘虏当女儿,就因为人长得好看?老六脑袋是生锈了吧!
完颜旻思索道:“喜欢也不能失了分寸,这样吧,你让人从新进的宫女里挑十个好生养的给老六送去,孩子还是自己的好。”
完颜旻眉头一皱,又道:“南蛮子终归是南蛮子,对他们再好也是养不熟的。”
殴明越可不敢直接照搬皇上的话,瑞亲王就是一只黑色的豹王蛰伏在黑夜中,得罪他,不定什么时候会被吃了!
大兴府中传的沸沸扬扬,瑞亲王想孩子想疯了,把一个南蛮孩子当成亲生的。
一时宗亲中炸了锅,纷纷上门讨个说法,弄得瑞亲王不胜其烦,闭门谢客。
听说他一夜欲数女,就是为了要个亲生孩子。
奈何过了大半年,瑞亲王府后院中女人的肚子依旧是瘪的,生不出娃来。
这是后话不提了!
徐州府。
南进辗转数夜,前世今生思索前后,最后要救岳祺泽,必要过了长江天堑。
过江,自是要用到船了。
以岳祺泽现在的态度,他能劝说动他抗旨,纯属无稽之谈。
朝廷的船肯定是用不上,附近的民船,能敌得过官船吗?
岳祺泽对他疏远冷漠又能怎么样?该安排的必须要做足准备。
军中等乌古论飞到来,心都焦了。
摸索不定,乌古论飞是那种沉迷于女色的酒囊饭袋之徒吗?
乌古论飞不来,倒是给了南进腾出了功夫。
南进打马出营,到了袁军医的家后,一路来了南郊外的一处庄园里。
小南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群容颜靓丽的女子见到新主子面带黑纱,着一身黑色锦缎襦裙,身披一件灰鼠斗篷,发成圆髻,带着福纹银钿,两支乌木寿纹簪。
很是老气!
众人心里嘀咕,兰苑的第三代主子竟是一个孤老婆子?!
南进自是把她们的目光看的清楚,现代的兰苑苑主就是一个老婆子。
重穿女装,如此别扭,如此贴合。
小南带头行礼道:“见过主子!”
南进走到主位上坐下,尽力轻柔不失威严道:“免礼!”
新主子身上的气场,不亚于前两位主子啊!
南进看向小南:“还有多少人未至?”
小南捧着账册道:“除临安府、金陵府、沂州府等人外,另有十一未至,共来二十四人。”
南进看着厅中乌压压的一片人:“都在这儿了?”
“是!”
“把我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是!”
小南退下没一会儿,便领着四个婢女进来,两人一组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放在南进脚下。
小南把一个黑漆匣子恭敬的放在南进右旁的八仙桌上,复又站到了原处。
南进道:“都打开吧!”
四个婢女依言打开,每个大木箱中都是满满当当的银元宝,一箱是五两,一箱是十两,匣中是一叠银票,一叠卖身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主子是个什么意思啊?
南进看过兰苑成长的全过程,第一任主子是个苦命而有头脑的女子,她利用这些女子的仇恨,诱导她们出卖身体为她换取利益。
她们便是真得到有用的消息又能给谁用?
后无意中救了十四姐,教导了一番。兰苑第一任主子撒手人寰,草草传位给了十四姐。
十四姐的目的与众位女子一样,对金人同仇敌忾,才设计跟了王统制。
兰苑的真正宗旨才得以实施。
“你们若想过安稳日子,这些银钱也够你们用的了。可以离去,也可以留在这里。”
众人早已接到消息,听到新主子让他们脱离苦海,立马二话不说的来了!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半信半疑,有人怒气冲冲,有人不动声色。
一个女子走过来:“主子,奴婢真的可以离开吗?”
南进:“嗯,想离开的去小南那儿登记取银子!”
女子躬身道:“多谢苑主!”
南进:“你们以后若是有难处,尽可以回来!”
“多谢苑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兰苑2
她们入了兰苑,很久以后才发现上了贼船,想脱身是难了。
当着众人的面,看见有人领银子领卖身契走了,小南前面是一条排着长龙的队伍。
箱中的银钱越少,匣中的银票渐薄。
半个时辰后,乌压压的人群只剩下六人。
她们看着主位上的老太婆,想不到她竟有如此大的魄力。
要知道兰苑的女子无不容貌出众,所在的妓院不是头牌便是红人,每个人都是一棵金晃晃的摇钱树。
主子就这样轻易放过,给银子还卖身契。
她们给金人蹂躏过,一颗向往美好的心却没死。
其中不乏有真心相爱之人,碍于老苑主的余威、卖身契,无法相守。
有了今天的良机,终得偿所愿。
箱中的银子所剩无几,流水般的花出去,只得一声谢谢!小南心疼,那都是主子一个人的银子啊!
看了看,又有一人领银子走了,剩下五人孤零零的站在原位。
南进喝了口茶,道:“天赐良机,你们不走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们想清楚了!”
一个鹅蛋脸杏核眼的女子道:“苑主不是说了,领银子留在这里也可以吗?意思是养我们的老了!”
“既然如此,主子可比那群臭男人可靠多了!我为什么要走啊?”
南进:“我说领银子没说领卖身契,养老也要自食其力!你们就不担心我会让你们重操旧业?”
另一个女子呵呵笑了两声:“重操旧业,那是咱们的老本行,怕什么!就是伺候主子,我们也是愿意的。”
几女子笑声清脆,令人一阵酥麻。
小南刚站起训斥,被南进一个手势拦了下来。
小南瞪了她们一眼,来到南进身边守着,似是扞卫主子的清白。
南进:“我若是真让你们重操旧业,且是去金人的腹地,你们可愿意?”
鹅蛋脸的女子出列:“奴婢听小南提过一嘴,后没了下文。苑主现在提,莫非真有此事?”
南进:“嗯!你们可有愿意去的?此事决不勉强!”
“女婢兰若,愿意去金人腹地!”
“奴婢兰心,愿意!”
“奴婢兰云,愿意!”
“奴婢兰叶,愿意!”
五人有四人愿意去,已是大出所料。运用得当,尽够了!
南进:“你呢?留下来要自食其力。有何优点,与小南说,我会看着安排的。”
后看向那四人:“你们与我来!”
来到西屋,屋中两排书架,三张长条案,其上摆放了文房四宝,再无他物。
南进坐北朝南,取出一个白瓷大肚瓶道:“此事重大,我该如何相信你们不会背叛呢?”
兰若:“苑主,我们的卖身契在你手里,未看到你的容貌,不知我军的军事机密,试问奴婢们如何会背叛?”
南进摇头:“可我依然不信怎么办呢?这样吧,我手中有一种药,叫断肠丸。服下,两年得不到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你们可愿意服用?想清楚,决不勉强!”
四人面色苍白,去敌人的腹地本就危机重重,苑主还要让她们服用毒药,是否过分了?
兰若:“苑主,奴婢可以服用此药。只是万一解药未按时送达,奴婢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兰心:“就是,去敌人腹地就够危险了,主子何必让奴婢们再添难题呢!”
南进:“这是我信任你们唯一的办法,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去!兰若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此去的人不止是你们。”
第一任苑主贪财小心,第二任苑主大义气短,第三任苑主大气大义,倒叫人摸着头脑,神秘的很。
兰若:“此番去哪儿?做的事情又是什么?还请苑主一一告知!”
兰叶:“奴婢也想知道,此去是否真能找金人报仇?”
南进:“此去大兴府,做你们的老本行。临走的时候,都会告诉你们。在此之前,你们要学习一段时间,经过考核才能去。”
四人傻眼,本以为参加便是板上钉钉了!谁知困难一个接一个,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兰若:“此事一定非常重要,奴婢很荣幸有这个机会。断肠丸,奴婢愿意服用。”
兰心有些纠结:“断肠丸两年一次解药,还是只需服用一次就够了?”
南进:“每隔两年一次,八年后彻底解除。”
兰心:“苑主,此事容奴婢好好考虑几天吧!”
南进:“没有考虑的时间,现时现刻给出答案!”
兰若:“奴婢愿意!”
兰叶咬了咬牙:“奴婢——愿意!”
兰云小声道:“奴婢要想想!”
人不在多,有精而明。
“你们两个退下找小南吧!”
“是,奴婢告退!”
南进看着兰若、兰叶,倒出两枚断肠丸,放在戴有黑缎手套的手心。
黑色的药丸黑色的手,似是一个惊奇的旋涡,危险而又刺激,让人移不开眼。
兰若摔下取了一颗吃进嘴中,柔美的面皮皱成苦瓜,毒药太苦了!
兰叶手抖了一下,闭上眼把药丸吞了下去,苦味直冲脑门,一阵恶心,强压了下去。
南进:“坐下吧!你们对金文可熟悉?”
兰若:“奴婢只懂一些日常的,更深层次的就不懂了!”
兰叶:“奴婢蠢笨,完全不懂金文。”
南进:“去敌人的腹地,自要习得他们的语言,才能发挥出作用。时间有限,你们坐下仔细学。”
小南记录好档案,便打发了她们。给南进她们上了一次茶,痴痴的站在门旁。
哪怕黑纱掩面,黑裳累赘,也遮不住主子的光芒。
袁文书在宅子中急得跳脚,南进也真是的,今天给了他一个惊喜,随后是无穷的惊吓。
营中就快关门了,南进还未回来,真担心他会受到惩罚。
袁文书的宅子中只一个做饭打扫的老妪,倒是十分便宜。
见到南进,袁文书担忧的一颗心算是着地了!
“你可来了,再不来,我该撞墙了!快换衣服回营!”
今天甩开刘二他们单独出来,太正确了,看样子,没必要再留着他们了!
“多谢袁大哥!”
“别耽误功夫,快去吧!”
一个五十岁左右老妪慌手慌脚的小跑过来:“老爷,岳大人来了!”
两人皆惊,对视一眼,齐声道:“哪个岳大人?”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岳祺泽。
老妪上了年纪,还算镇定:“就是偶尔会来找老爷的岳大人啊!”
袁文书急道:“是岳副统制还是岳明?”
老妪:“只有岳副统制大人一个啊,没见到岳总管。”
袁文书推了一把南进,“快进去,看见你这样,还要不要命了?”
岳祺泽心地是好,可也是个老古板,若得知南进是女子,他第一个不放过她。
南进被推了一个踉跄,疾跑进房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学医
袁文书震惊南进旋风般的速度,抬起下巴很快回神,去前院迎接岳祺泽。
谁知未出垂花门,岳祺泽就迎面踏来!
“不请自到,失礼了!”
袁文书拱拱手,挡在岳祺泽面前:“老岳,你今天画风不对啊,哪儿失礼了?”
“咱们谁跟谁啊,你以前不带这样的。走,今天我请客,去大酒楼好好吃一顿,够意思吧!”
岳祺泽双耳不闻,脚步一个移动,越过袁文书往房里走。
袁文书想拦,却被闪了腰,扶着腰追上去道:“老岳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讲清楚!”
岳祺泽脚下用力,嘴上不停:“战争期间,私自窝藏军人或财物,情节严重者,与叛国罪论处。”
袁文书咂舌,古代一点都不好,动不动就杀人。
“老岳,你说清楚了,我哪有私自窝藏军人啊?今天找不出来,我就、我就不依。”
岳祺泽锐利的眼神一扫:“南进可在你这儿?”
袁文书瞪回去:“南营指挥使投军的决心,我虽不是很清楚,可也听说过。老岳,你怎可如此污蔑他?污蔑我?”
得知南进来袁宅一个下午,岳祺泽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中苦等,每隔半个时辰就让岳明去打听一次,弄得岳明都光火了!
马上关营门了,南进仍未有回归的迹象,他真是要疯了。
南进与袁文书什么时候好上的?呸呸,是关系融洽,不是好上了!
南进不是最讨厌大夫吗?会不会又是一个谎言?
岳祺泽来到房中,挨个查找,颇有抓奸的意味,心中又气又急,南进人跑哪去了?
“南进擅自离营,一去不归。人在你这儿,你不知劝导也就罢了,竟敢私藏。污蔑你们什么了?”
最西间,南进听到岳祺泽的话,心内怒火翻腾。
这几日想着以后救他的法子,不知失眠的了几次。
岳祺泽倒好,污蔑他是逃兵。
推开门,见南进手拿医书坐在长条案前,看的浑然忘我,不知今夕何夕。
岳祺泽一颗灼热的心泡在泉水中,凉爽了!不是那什么就好。
袁文书气喘吁吁,趴在门缝中看到南进穿戴齐整,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了。
岳祺泽个阎罗王,吓死人了!
“咳咳、南营指挥使,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
南进从书中拔不出双眼:“再看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岳祺泽干咳两声,南进故作惊讶,放下书茫然的看着他:“属下、属下见过岳副统制大人!”
岳祺泽语气不善:“到点不回营,你是打算当逃兵了?”
南进,你怎可用熟稔撒娇的语气与袁文书讲话,你们什么关系?
岳祺泽深剜袁文书一眼,袁文书心下一紧,莫名其妙的恨啊!
岳祺泽何时这样不讲道理了?
南进走过前:“岳副统制大人前些时日提倡,全军中人积极响应袁军医的包扎术,普通救急术。”
“属下不敢不从,求得袁军医首肯,正打算多多学习。以免再次出现讳疾忌医的事情。”
“袁军医医术高超精湛,属下受益匪浅,多谢岳副统制大人!多谢袁军医!”
岳祺泽的脚被砸的生疼,合着南进与袁文书走近,是他牵的线,怪错人了?!
袁文书挤开岳祺泽进房道:“南营指挥使客气,你悟性颇佳,过目不忘,实为学医的人才。”
南进朝袁文书拱了拱手:“袁军医大仁大义,遇到你,是为三生之幸!以后就有劳袁军医了!”
袁文书性子急了些,但人好的没话说。
岳祺泽的好,含蓄内敛,润物细无声。
袁文书的好,奔放张扬,夏日送凉风。
袁文书一脸骄傲,功夫不负有心,他终于进步了!
“我与南营指挥使相见恨晚,志趣相投。南营指挥使以后有什么疑难,不妨常来常往,共同把医术发扬光大。”
袁文书有些夸大了吧!
南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多谢袁军医!那便厚颜打扰了!”
袁文书:“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打扰!”
岳祺泽浑身冒火,当他不存在啊?
“晚点归营,等同逃兵,轻则赶出军营,重责等同叛国。”
南进气急,岳祺泽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这点小事,想赶他出军营?
难道他的初衷一直未变?!
四目相对,岳祺泽相信南进听懂他的意思了,大步往外走去。
南进追上去,站在岳祺泽面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岳副统制大人是否过分了些?”
袁文书炸毛,他好不易得到南进的好感,岳祺泽横插一棍子不说,还想搅浑了!
说得过去吗?他的儿子啊!
“南营指挥使说的对,王统制大人走了,军中你最大,你想怎么着都行。”
对上岳祺泽愤怒的目光,袁文书气短了些:“可是,你总得讲理吧!是不是啊?”
一个好友,一个挚爱,与他至亲至善。
因为一件小事,同心齐力对他怒目而视,言语相逼。
好,好的很!
“我身为一方长官,依律办事,依情晓理,何错之有?”
“南进,我问你,当初进军营我与你说过什么,可还记得?”
南进心下一紧,道:“属下、记得!”
袁文书见南进神色郑重,不由安静了!
他帮了倒忙吗?
岳祺泽紧盯不放:“那你说是什么?”
南进:“岳副统制大人问属下可能做到军纪上的规定,属下答能!其后,属下也答应不触犯律法,专心训练,不说三道四。”
岳祺泽既高兴又难受,南进记得他们之间的对话,现在却是违背了!
“你违反军纪哪一条?”
南进说不清道不明心中的憋闷,他一心为岳祺泽,岳祺泽一心为难他。
事情何时能相等相对,何时不相违相悖?
“军纪第二条: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而斩之!”
袁文书一把抓住岳祺泽的手臂:“不关南进的事,是我看中他的才华,想让他多学些医术。到时战争来临,我也能松快些,要罚就我罚我,不要罚南进。”
岳祺泽看向南进:“你还有何话说?”
南进神情漠然,“属下无话可说!此事不关袁军医,责任全在我一人,岳副统制大人要罚便罚!”
一个两个的,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争相为对方顶罪,可有想过他的感受。
见岳祺泽寒气渐盛,袁文书道:“老岳,你可不能这样绝情啊!”
“我统共救你三次,一次刀伤,险些砍进你的心脏。一次箭伤,腿上两箭。一次枪伤,刺进肺部。”
“没有我,你不死也是重伤重残。而你救过我一次,怎么算我的恩情都多过你吧!”
“南进还是个孩子,法外容情啊!因一个小过,斩杀一个孩子,你于心何忍啊?”
“老岳,求你放过南进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可会真杀了我?
南进低着头,掩盖了所有情绪。
泪水暗涌,心中暗痛。
岳祺泽走到今天,靠一张巴结的嘴,一身沉重的伤痛,换取一垒高高的军功。
半道上,被王统制占了一半多。
他的肩膀并不比他的轻松。
再苦再累,他心中无悔无恨。
岳祺泽看了冷漠的南进一眼,又看了一眼满是祈求的袁文书。好吧,他是多余的那一个,走就是了!
袁文书未达到目的,见岳祺泽要走,便死死拽住。
岳祺泽其人看似好说话,骨子中却墨守成规,此一走,南进危险了!
“南进是我儿子,你杀他就是断了我的香火。以两次救命之恩相抵,很是划算了吧!”
“一个营指挥使的命换一个副统制的两次命,怎么着都是你赚了吧!”
冰层松动,喀喀落了一地。
岳祺泽摸着下巴,免得被惊掉了!
那一天袁文书也说过这话,他以为是笑谈。
所以最近袁文书找南进磨这事,是认真的。
南进一副震惊,显然还没同意吧!
“是很划算,可我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怎可因私废公呢?”
听到岳祺泽语气渐缓,袁文书趁势追击:“怎么能是因私废公呢?岳副统制大人见南营指挥使有学医的潜质,分明是检验来了!”
岳祺泽看向南进:“竟有此事?”
袁文书一个劲对南进使眼色,三全其美,快答应啊!
南进看着岳祺泽,他眼神舒缓,不似来时的抓狂。
袁文书用两次救命之恩换取了他的缓和,因私废公。
没有袁文书的求情,岳祺泽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南进愧疚的看了袁文书一眼,他不想给任何人当儿子,对不住了!
后对岳祺泽道:“岳副统制大人,属下不是袁军医的儿子!”
袁文书一阵心凉,他急躁了吗?
岳祺泽双眼微眯,南进不想给袁文书当儿子是几个意思?
他放不下被金人迫害的父亲?
他对袁文书有情?
他宁愿死也不愿向他低头?
南进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看,岳祺泽果然对他动了杀心。
他的话刚说完,岳祺泽的表情变更冷了!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南进犯糊涂,他可不能犯啊!
袁文书望着岳祺泽道:“看我糊涂了,南进是我拜把子的弟弟,说错了。一样划算是不是?”
岳祺泽看向南进,当真要逼得他对他动手?
袁文书,你我前后只见了几次。他何德何能,让你做到如斯?
“是!属下是袁军医嫡亲的弟弟!”看,你岳祺泽不要我这个弟弟,有的是人要。
岳祺泽被刺痛了双眼,同样的话,你也对他说过,嫡亲二字,当真廉价的很。
“既然如此,我便看在袁军医的面子上饶了你。记住,绝无下次。”
岳祺泽甩开袁文书的肩膀,大步离去。
袁文书腿脚发软,岳祺泽的黑面郎,名副其实,吓死人了!
官越大脸越黑。
“南进,你还不赶紧跟上,担心他反悔,可就麻烦了!你与他一起走,也好提醒他一二,免得他出尔反尔。”
南进行拱手礼:“多谢袁大哥相帮!小弟一定实行对袁大哥的所有诺言。”
袁文书热泪盈眶,南进算是他来到这片陌生之地上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儿子成了弟弟,感觉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心里暖融融的。
袁文书扶起南进:“你是我弟弟,有什么能及上你的性命重要呢?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南进无言以对,袁文书有点傻,为了绑住一个陌生人,愿舍家财,技艺倾囊而出。
他图什么?
真的只是想要一个亲人在身边吗?
无牵无绊的亲情,真的很重要吗?
“大哥!”
袁文书:“快走吧,别再耽误功夫。有机会我再求求老岳,多给你一些机会学医。”
“大哥,谢谢你!”
“别跟我说这些客气话,快走吧!”
南进告别袁文书,牵马出门,见岳祺泽骑在马上站在巷口,正往这边看来。
是在等他吗?
南进打马过去,昏暗的街上行人稀少,寥寥无几。
马蹄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发出嘚嘚的清脆声,岁月静好。
自闹开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平相处,路遥遥无期多好。
没有战争,没有男女,只有你我,多好!
南进始终铭记身份,慢岳祺泽半步,亦步亦趋。
心中百转,岳祺泽疾来疾走,是专门找他?
怎么可能?那一番杀令,岳祺泽强调了数遍,岂会对他仍有旧情!
南进啊南进,前世受了男人的欺骗,落得痛失爱子、血尽人亡的下场,至今一点记性也无。
岳祺泽再是大公无私,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男子的事实。
兄弟情也是情,深陷亦错。
情浅缘浅心浅,才是他的人间正道。
情深不寿,果然未错。
“属下多谢岳副统制大人的不杀之恩,以后定不会再犯,时刻谨记!”
岳祺泽舒展的眉峰又紧,冰冷道:“你不用谢我,当谢的该是你那嫡亲的大哥袁文书。”
一丝醋味溢出,南进摇摇头,岳祺泽巴不得与他分开,怎么可能吃醋呢!
“没有他求情,今日之事不会如此简单。”
南进带有一丝希翼问:“袁大哥不求情,岳副统制大人也不会杀属下的,对吗?”
岳祺泽停下马,与南进对视:“你说呢?”
岳祺泽眼中有太多的纷杂,冰冷、矛盾、痛苦,是谁招惹了他?
傍晚这一出,纯属为了找人出气?!
“若是以前的三哥,他自不会要南进的命。若是岳副统制大人,属下便不敢肯定了!”
岳祺泽握紧缰绳,南进,从始至今,我岳祺泽都是你的三哥。
这一点,现在不会变,以后更不会变。
有些事情有毒,说出亦使毒素漫延。
“回去吧!”
一解相思之渴,以这样伤你的方式见面,推得你越来越远,越来越恨,该如何面对?
岳祺泽从没这般憎恨过自己。
爱而不得,求而不能,退而不舍,放而不下,果而不决。
“驾、”快马如箭,岳祺泽飞奔离去。
南进不甘落后,打马奋起直追。
“驾、”
两人前后入营,守门兵见是岳祺泽直接开门迎人。
一双怨毒的眼睛躲在石阙后,见两人几乎同时入营,心中的计划夭折。
南进出去一下午,岳祺泽不追究其过错,竟亲自找他回来,是何道理?
他们关系冷落,是岳祺泽故意而为,迷惑众人,扰乱视线,揪出姜云升背后的主使?!
还好没做什么,不然又让岳祺泽瓮了去。
一意孤行针对南进,现在想想,是否偏激了些?
哪怕没有偏激,他手里的人也不能再用在对付南进这件事情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动摇军心
天色欲重,漆黑一片,狂风大作,自北向南,一瞬间赶走了暖风,寒冬立现。
沂州府内。
将军府前院的书房中,完颜文周倚坐在黄花梨浮雕万字不断纹龙凤榻上,手上拿着一本《风月记事》,看得津津有味。
谁说他老套守旧,他对宋国的言情画本子便深有趣味,爱不释手。
瞧瞧,睡个觉都能有十八般样式。
宋国果然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
这些好书,他们大金就没人能写出,都是人才啊!
门突然被推开,完颜文周不悦的抬起头怒视,管家徐福叫道:“老爷,乌、”
完颜文周打断徐福的话:“忘了规矩,回去重来!”
徐福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敢违背,肥胖的身子又跑回去关上门,敲门。
完颜文周看到兴起,被打扰很是生气。
“进来!”
徐福行礼不急不缓道:“回禀老爷,大将军率军走了!”
完颜文周扔下书,一下跳起,连鞋都没穿抓起徐福的衣襟急问:“乌古论飞去哪了?”
“从南城门出去的。”
完颜文周松开手,大笑几声道:“好!乌古论飞在沂州府作威作福多天,老子倒要看看他今夜能否得胜而归。哈哈、”
“徐州府守将可不是吃素的!”
乌古论飞嘴上尊重他这个皇叔,背地里却我行我素,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被人轻视的感觉,很久未有过了。
心里的担忧又是怎么回事?
从沂州府到徐州府,必要经过一片广袤的枣林。
金国未侵略到此之前,枣林中有几个村庄,后村庄锐减,只余稀稀落落几个村户。
徐州府一役后,枣林成了无人之境,皆搬入徐州府中。
乌古论飞沉迷女色多天,探知徐州府的宋军得知他来,高级备战时刻警惕。
敌强我弱。
据斥候得来的消息,徐州府的最高将领一听他来,便叫吓得屁滚尿流,滚回了庐州府。
宋军中动荡了一阵,可很快就平息了,原因倒是不明。
徐州府守将竟是个副的,之前有人把他传成了百战百胜的白起。
他今夜就要会会,看谁是白起,战神也是随便什么人也能当的!
走了一个时辰,白颜灼问:“大将军,眼看天马上要变了,咱们是否找个地方避避。”
漆黑中,乌古论飞戾气尽现。
白颜灼若是别人,他肯定一刀宰了祭旗,还未出战,尽说晦气话,动摇军心。
“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有大胜之道。”
“大将军英明!”
白颜灼一阵后怕,经年和平,早已忘记行军大忌,差点犯下大错。
他也是一番好意!
又走了半个时辰,白颜灼深呼吸后道:“有个小兵想见大将军,有事禀告。”
乌古论飞气道:“我是一个小兵想见就能见的?不见!”
白颜灼附耳道:“说是关于这片枣林的,看样子,十分要紧。”
“可是白鑫明留下的那个小兵?”
“是!”
“叫上来!”
终于盼到攻打徐州府的时候,瑞祥与阿克占松激动了半天。
走到枣树林中,重温旧地,才慢慢平复了!
“属下见过大将军!”
乌古论飞憋着一口气,连番被人打扰泄气,心情很不爽。
“有事快说,别耽误了行军的时辰。”
旁边的士兵一闪而过,步伐沉稳有力,他何曾耽误了时辰?
“是!这片枣林我军走了三分之一,自徐州府沦陷后,我军对枣林的控制大不如前,属下担心前方会有陷阱。”
乌古论飞的怒气去了一半,道:“你可有确实的证据?”
若不是看在白鑫明的面子上,一个小兵要见他,还没资格。
瑞祥心中有些打鼓,面上道:“枣林前方二十里不到,便是徐州府的地界。我军巡逻多次,均叫宋军杀了个干净。”
“后无法,完颜将军便撤了枣林中的巡逻,改由斥候暗察。”
“徐州府守将岳祺泽为人深谙兵法之道,属下便担心前方会有陷阱,于我军不利!”
乌古论飞眉毛拧在一起:“这么说,陷阱之事皆是你的推测,并无证据!”
“是!”
乌古论飞握紧刀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祸乱军心,论罪当斩。”
瑞祥略有惶恐:“事关我军生死,属下不敢有所隐瞒,只敢当大将军的面说,再无别人知晓。”
他对这个小子印象深刻,嘴皮子溜的很,胆量也不错。
此事,他多方打探,斥候均传无异。
当然,这小子说的情况,并不能完全排除。
“既是如此,你带五百人冲锋过去,身先士卒。”
瑞祥咬牙道:“是,属下遵命!”
徐州府由岳祺泽打下,以他的性子,放弃这么好的环境而浪费,那便白瞎他的盛名了!
他赌赢了!
以少数人换取八万人的安危,乌古论飞只要不傻,一定不会反对。
无论如何都要过枣林,既能消除威胁,又不耽误行程,何乐而不为呢?
阿克占松在前方焦急的等着瑞祥,他找大将军有什么事啊?急死人了!
见到瑞祥,阿克占松急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走吧!”
阿克占松默默跟在瑞祥身后小跑,自那一晚他说了阿妹已死的话后,瑞祥一直没给过他好脸。
阿妹的亲笔信,怎会有假呢?
哪怕到了现在他心中仍有预感,阿妹真的不在了!
瑞祥信誓旦旦,也不似作假,倒让他糊涂了!
徐州府。
军议厅中,岳祺泽一接到斥候传来的消息,便紧急召开军议。
十位军都指挥使如数到场,气氛凝重。
岳祺泽开口道:“乌古论飞率八万大军分三路,已到枣林,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兵临徐州府城下。”
“一军、二军、三军守北城,四军、五军守东城门,六军、七军守西城门,十一军、十二军守南城门。”
“八军、九军、十军,原地待命,听令行事。”
“是,属下领命!”
十位军都指挥使鱼贯而出,迅速执行命令,营中忙而有序。
南进隶属岳祺泽所带的一军,镇守北城。
城门楼上堆满了累石滚木火油,众人神色严峻。大敌将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处角落里,“老大,咱们要不要借此机会给他们报仇?”
被问之人沉默片刻,道:“与国家大义相比,个人的又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咱们是来此的目的。”
“宋军战败,与咱们无任何好处,西夏要的是宋金两国陷入难分难拔的胶着之中,而不是一方战败,一方战胜。”
“谢老大明示!”
姜云升的死去,对老大打击极大。表面看不出什么,背地里却气恨难平。
趁金军来袭,要给姜云升报仇,也不是没有机会。
老大终归是老大,始终看重的是国家利益。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陷阱
偏远的西夏皇宫。
一座雕梁画栋、金光闪闪的宫殿中,一个五官美艳深邃的年轻妇人,坐与紫檀浮雕花开富贵纹榻上。
发成牡丹头,戴一套凤纹嵌红宝石赤金头面,一身明黄绣凤纹左衽裙装,斜倚在大红绣牡丹纹引枕上,慵懒魅惑。
此时面目狰狞,生生破坏了美感。
榻前站着两人,一人着藏蓝色左衽蟒纹圆领长袍,一人着绿色蟒纹圆领长袍,发成两束,以金丝绑垂在胸前。
二人皆长相不俗,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不威自怒。
正是西夏最尊贵的臧贵妃与她的两位皇子。
臧贵妃怒道:“得到的消息可属实?”
二皇子李元明道:“母妃,此事重大,儿臣岂敢与母后说谎!”
三皇子李元清:“镇西候最近动作颇大,不仅兴庆府人心惶惶,乃至整个西夏也不得安宁。”
臧贵妃:“可查清是何原因引起的?”
李元明:“听说是在抓奸细!”
臧贵妃:“哪国的奸细?”
李元明:“儿臣不知!不过,能让镇西候有如此大的动作,非大皇兄莫属了!”
臧贵妃指甲戳肉,丝毫不觉:“李元浩,李元浩,咱们多次下手不成,反被修枝剪叶。”
“肉中刺眼中钉,任其时间越长,刺痛越深,不除不快!”
李元清:“那刺那钉摸不着轮廓,母妃想要拔出,岂是件易事!别动嘴皮子了!”
李元明瞪了一眼李元清,斥责道:“三弟,不可对母妃无礼!”
臧贵妃诡秘一笑,竟是不生气。
“咱们是拔不了他,可有的是人为咱们拔。”
李元清急问:“母妃说的是什么意思?都快急死儿臣了,您就别卖关子了!”
臧贵妃一眼看过去:“清儿,你皇兄办事沉稳,母妃最放心不下便是你。戒骄戒躁,可明白了?”
李元清心神一缩,别人兴许不知母妃的威力,他自小长在母妃身边。
母妃就是一棵带有毒刺的美艳花儿,牢牢把他们兄弟二人护在身后,别人休想伤害。
“是,儿臣明白了!”
臧贵妃点了一下头:“多年撒出去的鱼饵,怎么也该收回点利息了!这事你们权当不知,自有母妃一人处理。”
“对了,镇西候借机发作,抓走咱们不少人和无辜之人,你父皇可有说过什么?”
李元明:“父皇并未说过什么!”
“好,我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府邸歇着吧!”
“是!儿臣告退!”
臧贵妃脸色暗沉,男人喜新厌旧,皇上更是如此。
镇西候送了两个绝色美人,便从她身边夺走了皇上。
她到要看看,谁能动得了她的地位!
皇宫外,李元清跳上了李元明的马车中,坐稳道:“皇兄,你说母妃会让谁杀大皇兄呢?”
“咱们做了那么多次都没成功过,母妃这次能行吗?”
李元明脸色一正:“三弟,你忘记母妃的训诫了?此事咱们不宜插手!”
李元清委屈道:“我也只是问问罢了,你们一个个装神秘,就把我一人排除在外,不公平,不公平!”
三弟生性鲁莽,在大皇兄手中吃过的亏最多,也是最恨他的人之一。
事情往往有多面性,三弟这性子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此事我也不知道,母妃做事向来谨慎,等事情成了,咱们坐等好消息就是了!”
李元清:“大皇兄远在万里之外,杀他谈何容易啊!”
李元明:“三弟住口,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李元清拣了一块奶糕放在嘴里:“那有什么,反正又没别人听到!”
李元明:“便是没人,也不准挂在嘴上明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都喜欢说教,讨厌死了!
枣林中。
瑞祥心中忐忑难安,大军平安过了枣林的三分之二,并没遇到什么陷阱。
他猜错了吗?
他专门研究过岳祺泽,其人有勇有谋,功夫深不可测。
这一片枣林利用起来,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岳祺泽为何不用?陷阱还在后面吗?
讽刺的声音想起:“一个无阶无品的小兵,也配统领咱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自己个儿的嫩腰!”
“闪了嫩腰怕什么,人家又没有媳妇,担心个什么劲!”
“哈哈、”
瑞祥拽住在爆发边缘的阿克占松:“与他们争,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阿克占松怒道:“他们说我行,凭什么说你?你也是为了全军好,哪里得罪了他们?”
瑞祥自嘲一笑,此三百人的谋克名为唐括风卓,为原宿迁府守将唐括毅林的族人。
白将军丢失徐州府,未得实质性处罚。
海州府与宿迁府守将沾光,罚降两级。
他们出自门阀,此事与他们而言,不伤筋不动骨。一场胜仗,很快就恢复元气了。
大将军派谁不好,非派门阀子弟。
唐括风卓压制一声,士兵们谁敢议论!
瑞祥颇为沮丧:“此事你别管了,说不定真是我猜错了吧!”
“哎呀,他自己都承认了,丢人现眼。”
“此事也有好处,咱们走在最前方,第一个到达徐州府,自然是咱们的功劳大些。”
“不错,那咱们还要谢谢他了!”
“谢什么,是咱们自己要来的,跟一个小兵有什么关系,快速前进。”
“哎,你等等我们,别一个人去抢功啊!”
唐括风卓骑在马上,看了一眼落后的那拉瑞祥,嗤笑一声,不自量力,一阵风似的过去了!
阿克占松安慰道:“瑞祥,你也别气馁,大不了咱们打仗的时候多出些力就是了!”
“快走,得抢在他们前头才行。”
瑞祥拽住拖他走的阿克占松:“阿松等等,我心中实在难安。此事行差就错,在军中我们便难以立足了!阿松可会怨我拖累了你?”
阿克占松气道:“瑞祥,咱们一起长大,亲如兄弟。若因此事怪你,白瞎咱们以前的情分了!你、”
“啊、”
阿克占松的话被接连的惨叫声噎住,发生什么事了?
全军止步!
乌古论飞打马跑来,眉心抽跳。据多年经验累计,遇到陷阱死人了!
此时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显得惨痛声格外惊悚刺耳。
阿克占松一阵后怕,追上他们,死的会是他吧!还好瑞祥拽住他了,好险啊!
乌古论飞几人前进,惨痛声有大变小,由强变弱,最后几不可闻。
掉进陷阱的人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是军人最大的悲哀,最大的遗憾。
瑞祥庆幸的同时生出几许愧疚,他们的死本可以避免,是他放弃了!
乌古论飞下令:“看看还有没有生还者,伤重者一律抬回沂州府!”
“迅速让人摸清陷阱的设置,以最快时间过去,不得明火!命令其余两路大军,向中心靠拢。”
“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离开他就是了
陷阱设得不明所以,此时照明,不仅会暴露大军的行踪,且突袭一事,便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先机。
乌古论飞对宋军的高傲收敛了不少,此次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鏖战。
“带那拉瑞祥过来!”
一顶硕大的帐篷拔地而起,周边蒙有树枝黑布,与夜色一体,里面燃有一盏拇指般粗细的白蜡。
微弱柔和的烛光使得人心中一亮,继而看见乌古论飞阴沉横暴的脸,影响甚微。
帐篷中一套红木将军八件套,座椅铺着灰狼皮褥子,简洁大方。
“属下见过大将军!”
乌古论飞坐于铺着黑熊皮褥子椅子上,似一只百兽之王傲视着底下的一只很不起眼的小白兔,很难想象他会打败一只狐狸。
“免礼!”
瑞祥扛着威压起身,面色正常道:“多谢大将军!”
乌古论飞发觉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开始注意他是因为白鑫明的一声交代,后他阐述徐州府一役的过程。
不主观不客观,就事论事,条理清晰,口才难得。
这一次他说枣林前方有陷阱,不管是真是假,都要一试。
自己抱有的希望了了,没想到却挽救了数以万计的生命。
假设他们踩进陷阱,此战可以想像结果了!
他这个大将军会被人认为有名无实,朝中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得知此事,还不得往死里参啊!
多年未有过的心惊又至。
乌古论飞语气较为和善:“唐括风卓受伤颇重,已回沂州府,你便替他任谋克一职。以后想到什么,尽可以回我!”
瑞祥面露难过,道:“唐括谋克身先士卒,实在是我等的榜样。大将军,唐括谋克没事吧!”
唐括风卓贪功冒进,此次掉进陷阱,他若不是骑着马,便与众人一般,被半尺深的钉板刺透血尽而亡了!
此事他也听过,难得这小子不计前嫌,关心同僚。
“你放心,唐括风卓没事,只是以后想骑马难了!”
“手下的兵若是不听使唤,你只管依军法行事,万不可叫他们骑在头上,以下犯上。”
瑞祥热泪盈眶,感激道:“属下多谢大将军!属下都听大将军的。”
乌古论飞摆摆手,男儿有泪不轻弹,刚夸了他几句,怎么别扭起来了!
“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瑞祥躬身而出。
阿克占松站在一旁翘首以盼,瑞祥此次被大将军叫去,肯定是好消息,可他仍止不住担心。
小时候的摩擦,幼稚有爱,现在想想,又温暖又好笑。
他们摩擦最厉害的事情,是因为阿妹。
阿妹那样美好的人,让人不得不喜欢,想把她据为己有。
阿克占松摸着眼上凸起的疤痕,他已不配享有据阿妹为己有的资格了!
瑞祥出来见阿克占松发呆,走上前:“阿松,在想什么?”
阿克占松回神,痛定思痛,不再想了!
“我在想阿妹在哪里?不知她是否还在徐州府啊?”
瑞祥升职的喜悦,随着阿克占松的话冲淡了许多。他从起点回到了原点,有什么可高兴的。
“咱们离徐州府远的很,想这些为时过早了!”
阿克占松:“瑞祥,你没事吧!”
“回去吧!”
想起阿妹,心情沉重难纾,好想阿妹啊!
徐州府。
金军未到城下,大家打了个回笼觉。
南进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处的漆黑,心中陡然一亮,激动的跑下去了!
他跑至军议厅,岳明擦了擦眼睛,似是没想到倔强的南进会主动来寻自家主子。
“见过南营指挥使!”
岳祺泽为全军的最高领导人,与他之间的距离相差甚大,不是一个营指挥使想见就能见的。
南进小心道:“岳副统制大人可在?属下有要事回禀!”
虽不知主子为何非要逼着他自己疏远南进,可他心里始终的是关心南进的。
得知南进主动来找,应该很高兴吧!
“南营指挥使稍等,我进去回一声!”
“有劳了!”
南进有一点吓人,平常还好,每遇到突发情况,总在发疯发狂的边缘,令人印象深刻。
主子喜欢他什么啊?
岳明讪讪:“南营指挥使客、客气了!”
厅中,岳祺泽盯着地图中的枣林,听到南进的声音,脑中停下了一切运转。
岳明关好门:“主子,南进来了!有要事回禀!”
岳祺泽看都不看岳明一眼:“让他说清楚,便回去吧!”
岳明不解主子在作什么,“呃,小的才疏学浅,哪听得懂南营指挥使大人的话。若耽误了正事,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那就叫进来吧!”
岳祺泽背对着,是不愿意见到他吗?
南进掩住伤感,恭敬行礼道:“属下见过岳副统制大人!”
岳祺泽一手在前一手再后,前面手握成拳,“有什么要事说吧!”
南进盯着岳祺泽的手道:“最近少雨,天干物燥。金军选择此时入林,与我军来说,不啻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古有陆逊火烧连营,致使蜀军伐吴大败。今夜情景再现,请岳副统制大人决断。”
岳祺泽转过身去,眼中流露着赤裸的欣赏。
“傍晚狂风大作,潮气上涌,今夜怕是有大雨将至,此举甚险。”
伤感飞散,南进恢复自信飞扬,侃侃而谈。
“兵行险招,未为不可。”
“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属下不信,老天爷会向着残暴不仁的一方。”
“属下愿亲自领兵前往!”
“时不我待,请岳副统制大人早作决断。”
枣林中因设有诸多陷阱,军中之人只要坐等好消息便可,无人想到再去添一把人为之火。
先前他有想过,只天气不合,便作罢了!
南进说的不无道理!
金军多时未至,怕是被陷阱所困,夜色所扰,停滞不前了!
望着南进的自信飞扬,于公于私,岳祺泽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岳明!”
“到!”
“吩咐一军、二军人手一把草,八军、九军人手一坛火油,整军待发,十军镇守北城。”
“是!”
军令面前,岳明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露出,坚决执行。
南进惊道:“岳副统制大人要亲自前往枣林!”
岳祺泽看着那一张朝思暮想的小脸,故作严肃道:“南营指挥使有意见不成?”
南进似是没见他的变脸:“岳副统制大人身居要职,为徐州府的中流砥柱,不宜以身犯险。此事由属下便可,或有别的军都指挥使大人也行。”
“南进,你想违背军令?”
“属下不敢!”
岳祺泽率先出去了,南进颇为头疼,岳祺泽临门掺和一脚干什么?
此行危险甚大,岳祺泽会不知道?
他劝不住,不离开他就是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火烧枣林
枣林中,乌古论飞熬的眼睛涩疼,血丝遍布。
与众位将领商议了一些军事,白颜灼来报告多次,前面的陷阱一直到枣林尽头,排查非常艰难。
徐州府沦陷半月有余,短短几天时间,宋军挖出这些星罗棋布的陷阱,又瞒住沂州府众人,是如何做到的?
是谁命令的?
会是那个徐州府的副守城将?
乌古论飞毫无睡意,出了帐篷,漆黑的天空闪有几颗明亮的星星。
白颜灼小跑过来:“禀大将军,排查陷阱的人说,此时看不清道路,大军最好天明出发。”
一衰再衰,乌古论飞心中大感不妙,气道:“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天明之前一定要出了这片见鬼的枣林。”
白颜灼:“大将军息怒,天色大变,晴空一出,与我军大为有利。也许不用等到天明,大军就能出发了!”
乌古论飞心下渐畅,但愿真如白颜灼所说,与我军有利吧!
“大将军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事属下会叫醒您的。”
也罢,养足精神,才有最好的精力对抗宋军。
得知岳祺泽亲自率军突袭,剩下的几位军都指挥使的心都提起来了!
想要劝阻也来不及了,都怪南进这个闹事的。
好好的,坐看金军的败相就行,偏偏他撺掇岳副统制大人去烧林子。
万一岳副统制大人有个什么闪失,他们何安?徐州府何安啊?
事到如今,只有盼望岳副统制大人率军凯旋了!
岳祺泽等人,皆徒步而行,脚上裹有后棉布,跑的又快声音又小。
枣林前有些茅草丛,掩护十分得宜。
靠近枣林,大家躬身而行,分而散之,广而撒网。
大家屏住呼吸,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南进跟在岳祺泽身旁,岳祺泽反对几次,南进全当没听到,依旧固执的守着。
天空明星渐多渐亮,大风吹走了厚厚的云层,露出水洗一般的冰墨蓝,寒气袭人。
“快快,大将军有令,尽快穿过枣林,陷阱之事要抓紧了!”
压抑的命令让岳祺泽等人心情振奋,到了!
宋军对这片枣林极为熟悉,似是到了自家的后花园,不用摸索,快速弓腰前进。
真是可惜,金军没搭帐篷,俱是席地而坐,倚树而睡。
赶了半天路,又受到宋军陷阱惊吓,此时精神一松,睡的很熟。
手持长枪的巡逻兵,穿梭不断,一刻不停。
两万宋军把金军围成一个圈,放下干草干柴,撒上火油。
“什么味道?你闻到了?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你多心了,能有什么味道。”
“不好,是火油的味道,哪里来的火油?”
“咱们的火油漏了?不能够吧,保管不好军械,是要杀头的。”
“那就是敌人来了!”
“不好,有敌情,宋军来了!”
“宋军来了,宋军来了!”
哧、呼、
睡眼惺忪的金军,睁开双眼,入目一片火海,从四面八方扑来。
一个激灵,急成一热锅上的蚂蚁,纷乱逃窜。
有人用金文喊道:“宋军来了,大家快逃啊,快去保护大将军!”
“保护大将军,快保护大将军!”
金军俱都往一个方向奔去,箭矢如雨,疾驰飞来,惨叫声痛呼不断。
慌乱之中,发生踩踏事件,很多金兵在自己人脚下冤死了!
瑞祥一震,往声音来源处奔寻。
太过熟悉,太过真实,太过不可置信。
是真是假,他都要验证个清楚。
可天色茫茫,人流如海,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乌古论飞惊起,来不及思考,出来一看,大军向他涌来,带来漫天的火箭。
火箭飞来,帐篷火起,转眼变成了一只火刺猬。
几息之间,帐篷灰飞烟灭。
白颜灼牵来马急道:“大将军,快上马!宋军倾全城之力来袭,我军已有伤亡,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到处都是大火,一心想要偷袭宋军的他们,却成了被偷袭的对象。
多天的安排,多天的迷惑,眨眼成空成恨。
“盾牌掩护!八军殿后,向北撤!”
“盾牌掩护!八军殿后,向北撤!”
乌古论飞愣了一下便下令撤退,枣林干燥,火势凶猛,再不走,他们都会葬送在这。
阿克占松拽着发呆的瑞祥,“快走啊,大将军下令撤退,瑞祥你听见了吗?”
急死人了,瑞祥傻了是怎么回事啊?
瑞祥反过来抓住阿克占松的手臂:“阿松,你听到阿妹的声音了吗?我听到了,那是阿妹的声音。”
“你疯了不成?”平时精明的瑞祥,紧要关头竟泛起傻来了。
“阿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以什么身份?宋军吗?阿妹再不济也是一个女子。一个金人,是不会出现在宋军中的。”
瑞祥摇了摇头:“说不定是在我军当中呢?阿妹摔跤不俗,若为报仇,来到军中并不可疑啊!”
身边不时穿过逃窜的士兵,瑞祥的兵见他们的谋克不动,心中火急火燎了。
“那拉谋克,快撤吧!火势要扑过来了!”
“就是,再不走,咱们可都要成烤全人了!”
瑞祥高声道:“撤退!”
他一定要找到阿妹!
宋军无人不拍手称快,金军精锐又怎么了,在岳副统制大人手里一样讨不到好。
岳祺泽率人断后围堵,弓弩营五千人,一千人在后,北方枣林东西两边各两千人,箭雨如影随形。
“不可与金军正面冲突,远距离作战,违令者斩”
见到乌古论飞骑马逃去,南进杀红了眼。
仇人触手可得,近在眼前,怎甘心放走了他?
“属下请令与弓弩营一起,请岳副统制大人成全!”
岳祺泽的沥泉枪从一个金兵心脏中拔出,带出一阵血雨,厉声道:“你不是弓弩营的人,违令者斩!”
说罢岳祺泽一枪刺过来,南进本能朝旁边闪,岳祺泽一手揽住南进跳起,转身间一脚飞出,
一杆长枪落地,沥泉枪刺进一个金兵的腹中。
附近的宋军后怕不已,他们的南营指挥使大人差点被杀,该死的金人!
岳祺泽放下人,对着南进发蒙的眼狠心道:“打仗时切记分心,你是第一次上战场?连个新兵都不如。”
南进立即道歉:“属下有错,请岳副统制大人责罚!”
他是叫仇恨冲昏了头,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那一瞬间,岳祺泽明显感觉到心跳骤停。南进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会如何?
情起数日,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
岳祺泽眼眶发红:“胆敢再犯,你也不用在军里呆了!”
南进低头:“是!属下遵命!”
岳祺泽又救了他一次,之前给他的冷漠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他救岳祺泽,是别有用心,为了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不受战争之苦,为了大仇得报。
岳祺泽三番两次救他,因私废公,单纯是为了他。
岳祺泽何错之有!
沾上他,是岳祺泽犯过最严重的错误吧!
第一百八十章 先机
岳祺泽手持一杆沥泉枪横扫千军,似是杀神降临,令金军丢盔弃甲,溃散而逃。
以往占尽先机的他们,自徐州府一役后,便没了先机。
失去先机,是处处挨打吗?
岳祺泽见重要时刻南进发呆,吼道:“南进,你在干什么?”
南进回神:“属下去树上一看!”
说罢鞭子一甩,人轻松爬上附近最高的一棵枣树上,举目望北。
岳祺泽与下面的人呆了两秒,南进爬树的速度令人咂舌,比猴子灵活多了。
岳祺泽瞪了一眼,领人一口气杀光了枣树附近的金兵。
远远望去,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万人中央,乌古论飞骑在马上弓腰飞驰,狼狈不堪。
南进一手取下重弓,一手抽出羽箭,瞄准前方奔驰的人影一射。
利剑离弦,划破长空,如闪电般迅疾。
生死间的急迫感,只逃命一个信念,其余一片空白。
从来都是他追杀别人,不曾想,他乌古论飞也有被人追杀的一天。
岳祺泽是吗?他记住了!
白颜灼护在乌古论飞左右,一双眼睛当成了四双用。
大将军是他们的主心骨,系住他们所有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不容有失。
瑞祥边退边八下张望,也许阿妹就在大军之中,相隔不远之处。
头顶箭雨嗖嗖划过,叮叮、铿铿、撞击在盾牌上,大军伤亡有所减少。
宋军倾徐州府全城兵力来袭,为何不乘胜追击,偏在背后杀人放火射箭?
撤退离去,他与阿妹离得又远了!
瑞祥拔开人群,艰难的往前挤去,阿克占松问:“瑞祥,你要干什么?”
“阿松帮我,我要到大将军身边。”
此时回去,受辱在所难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大将军会放手吗?
“好,我帮你!”
有阿克占松的帮忙,瑞祥很快挤去了大军中央,离乌古论飞只五米远左右。
便是这个紧急关头,瑞祥仍眼观八方,惦念阿妹。
一支利箭强劲袭来,它高于快过其他箭雨,直直冲向、大将军。
好厉害的弓弩手,好大的力道。
“大将军趴下,快趴下,有利箭射过来了!大家快掩护大将军!”
乌古论飞对现在有人大喊他的名字十分忌讳,在枣林中,若不是有人大喊大嚷他的名字,宋军岂会这么快就找到他!
“闭、”嘴!
乌古论飞两个字未说完,便被一股力道从马上压了下去,倒在旁边的士兵身上。
“呜、”
大将军的坐骑悲鸣发狂,冲出人群几步,前腿一软,跪在地上抽搐几下死了。
一支羽箭穿透了马脖子,血流了一地。
乌古论飞惊悸不已,摸了摸发凉的脖子,差一秒,那支羽箭便会穿透他的脖子,气绝身亡。
宋军之中,何时出现这么厉害的弓弩手了?
一时之间,大军惊在了当场。
前面的军队继续跑,于此处断开一条口子,似是大地裂缝。
后面的军队拼命埋头往前跑,火烧屁股的着急,一下撞上来,痛叫惊呼声,此起彼伏。
第一次与死亡擦肩,生生吓出了冷汗。
以前受过重伤,也不会这般没有骨气啊!
瑞祥跑过去道:“大将军,您没事吧!”
又是这个小子,他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心,不见惊吓。
乌古论飞站好:“刚才的话是你喊的?”
瑞祥瑟缩了一下,道:“属下见利箭直冲大将军,逼不得已暴露了大将军的身份,请大将军责罚!”
白颜灼道:“若不是有那拉瑞祥出声提醒,属下也救不及大将军,请大将军明察!”
乌古论飞大笑两声,看着瑞祥道:“你何错之有?救了本将军一命,是为有功,有功则赏!”
瑞祥摆手:“属下、属下救大将军是尽职尽忠,不敢厚颜受赏!军中有人看见,都会提醒的。”
他们是会提醒,前提能稳住心态,没叫吓破了胆。
这一箭应该很多人都看见了,可他们被吓傻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此事容后再议,北撤!”
瑞祥躬身道:“属下有一事回禀,不知当不当说?”
这小子要说之言,皆有动机,于军中有利。
乌古论飞:“有话直说,恕你无罪!”
瑞祥无辜的抬起头:“敢问大将军,徐州府倾全城兵力来袭我军,可是事实?”
乌古论飞看了白颜灼一眼,见他摇头,道:“此事并无证据!”
箭雨划过,周围举起高高的军牌防护,不露一丝缝隙。
“属下观之,徐州府并未倾全城兵力来袭我军。不然,等待追击我军的便不是这些箭雨了!”
乌古论飞左边的一个将领道:“属下也深感疑惑,徐州府若倾全城兵力,约有四万余人。现在与我军正面冲突,败绩明显的应该是我军。”
白颜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怕大将军不肯撤退,情急之下无凭无据说了一句,没想到会传开,请大将军责罚!”
乌古论飞知道白颜灼较笨,可没想到他会这么笨,大战之际,大传假话,影响士气。
但他忠心不二,刚才还救了自己一命,怎么处罚?
瑞祥道:“白猛安大人对大将军忠心耿耿,假传消息也是为了大将军好。”
“以大将军的坚持,岂会撤退,怕了宋军。必是为全军着想,才会下令撤退。”
“若无白猛安大人的话,大军留在原地,不成焦土,也难存活了!”
“白猛安大人无错!”
白颜灼心下感动非常,竟有人能明白他的苦心。
周边有不少将领复议,白颜灼是大将军的第一心腹,所犯过错,酌情处理,大将军不会下重手的。
这个小子倒是个有心机的,敢抢他们的台词。
乌古论飞面露为难:“既如此,你先起来吧!回去再做处置!”
“是,多谢大将军!”
乌古论飞看向瑞祥:“依你所说,宋军来人有多少?”
周边看瑞祥的眼神变了,这个小子是入大将军的眼了!
瑞祥思索了一会儿,道:“徐州府的宋军共有五万余人,自庐州府带来三万余人,新军约两万余人。后被王硕带走一万余人,还剩四万余人。”
“以宋军平常来看,徐州府四城门中,东、西、南三方城门各有一万宋军把守,北城门较多。”
“此番宋军突袭,定然得知我军兵分三路,东、西城门必少不得人。便是倾南北城门人数,也不会多出三万。”
“况且徐州府守将岳祺泽谨慎周全,南北城门必不空置。那么宋军此番来人人数便可想而知了!”
大军之中,粗气大喘,升起一堆白雾。
奶奶的,他们八万余人,竟被宋军一万余人吓得屁股尿流,溃散而逃。
说出去,脸面何存?国威何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胜
乌古论飞鼻中两股怒气喷出,如一头被激怒的斗牛,时刻有向人发疯发狂冲动。
败北而归,完颜文周如何看他?朝中如何看他?皇上如何看他?
精心维护百战百胜的战神形象一朝崩塌,想要再垒,谈何容易。
“你们想不想报仇?”
“想,打回去!打回去!”
他们八万人走过去,踩也能踩死他们。
“好,跟我冲过去,杀宋军个回马枪,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报仇!报仇!”
高启林见到金军有异,立即令人报信撤退。
岳祺泽的话不错,与八万金军面对面硬抗,他们只有送死的份。
“撤!一营,六营殿后,其余人撤退!”
响箭在箭雨声中并不是很明显,可该看见的人都看见了!
金军顶着盾牌,冒着箭雨向南冲去。
东西两边,各自分南北两路攻向宋军的弓弩营,宋军的弓弩营边打边退。
自大部分金军撤退的那一刻,岳祺泽率众杀光金军殿后的人后,便下令搬光能带走的一切军需物资,不能带走的,一律烧光。
接到高启林的消息后,岳祺泽即刻率众人出了枣林。
照他的预算,金军回神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就回,是否太快了?!
思来想去,与南进的那一箭有关系?硬生生逼停了金军?
南进道:“岳副统制大人先走,属下殿后,接应高军都指挥使大人!”
岳祺泽无语,南进跳树上的一箭,吓得金军止步不前,差点坏了大事。
留下他,还不得反出天界之外啊!
“高军都指挥使率人已经朝这边来了,不用你留下接应,随我速回城中!”
南进心虚,不敢再说什么。
他也没想那一箭会逼停了撤退的金军,令他们反而冷静下来。
报仇没报到,反而帮了仇人一把,得胜的心情都让破坏了!
“是!属下遵命!”
金军回到原地,连宋军的影子都没见一个,倒是看见他们的粮草军需成了一堆灰烬,气的心脏要炸裂了!
乌古论飞下令:“就地扎营,让沂州府速速送来攻城器具,不攻下徐州府,誓不回朝。”
“不攻徐州府,誓不回朝!”
完颜文周在城门楼上观望了一夜,盼望大胜的消息。
虽然他与乌古论飞有些小矛盾,但不妨碍他的爱国心啊!
看见远处的火海,顿生不妙。
照速度,大军应该还未出枣林。乌古论飞此番是为了出奇制胜,火是谁放的,答案不言而喻。
乌古论飞出师不利,宋军的战斗力又提升了!
完颜文周一阵头疼,战败的消息势必影响士气,沂州府自经历徐州府一役,士气不稳,此次不啻于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回到将军府中,完颜文周坐卧不安,心绪不宁。
他是想看乌古论飞的笑话,可也是在无损大金的情况之下。
现在看到笑话了,他自己个儿也填进了坑,麻烦大了!
大门四敞,徐福硬着脖子敲了敲门,真是没想到啊!
两军刚一接触,便叫人家迎头一棒,烧的就剩下人了!
完颜文周气急败坏道:“敲什么敲,是嫌我还不够头疼啊!”
徐福行礼道:“老爷,白猛安大人来了,要见您!”
完颜文周坐下,稳了稳气息道:“请进来吧!”
乌古论飞此番败了,威力犹在。
只要不是完败,不用他亲自与宋军对抗,乌古论飞的脸面就在。
白颜灼进来行礼道:“属下见过完颜将军!”
完颜文周见到满身烟火灰渍的白颜灼,心里更紧,不妙的感觉加深。
白颜灼是谁?他是乌古论飞的第一心腹,哪用亲自上战场!
他这样狼狈,可见是逼到了绝境,不得不上啊!
白颜灼不卑不吭直起腰身:“多谢完颜将军!属下此番前来,是受我家大将军之令,让完颜将军准备好粮草攻城器械,迅速押往枣林大营,与宋军一战。”
完颜文周跳起:“白颜灼,大将军此去粮草充足,攻城器械齐全,怎会又要?”
要知道乌古论飞此番前来,粮草一路筹集,攻城器械却是从大兴府带来的,是为最新最好的攻城器械。
难不成都葬身火海了?
见完颜文周脸色苍白,白颜灼抱拳道:“完颜将军想的不错!大军一路前进,谁知宋军狡诈阴险,竟在枣林前制造出大片陷阱。”
“夜色漆黑,大军不查,掉进陷阱不少人。后大将军让人排查陷阱,宋军不知从哪儿得知大军的消息,一把火烧了枣林。”
“漫天的大火从八方袭来,幸好大将军英明果断下令撤退,否则,大军危矣!”
白颜灼说的未必全是实话,不过那场大火他亲眼所见,确实惨烈的很。
“大将军没事吧!全军伤亡了多少人?”
“大将军没事,全军伤了五千余人,亡八千余人。”
完颜文周瞪大双眼:“宋军伤亡多少人?”两军对垒,怎么着也该来个对等吧!
白颜灼低下头,道:“还未统计!属下不知!”
一百来人,宋军亡一百来人,他没脸说出去。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能让白颜灼低下高傲的头颅,是丢脸丢大发,不敢说了吧!
完颜文周心沉的没底,宋军变了,再也不是他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的软弱军种了。
“主要是大将军没事就好,我们以后可指望着大将军呢!”
“你放心,沂州府还有些粮草,够用一段时间了!攻城器械,在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便令人打造了,都是现成,即用即到。”
白颜灼感激道:“多谢完颜将军!大将军还有一令,请完颜将军配合!”
得寸进尺,他是太好说话了吗?
完颜文周咬着后槽牙道:“大将军有何指令都说吧,在我承受的范围之内,能做的我一定配合。”不能做到,他也不会打肿脸去充胖子。
白颜灼直视着完颜文周:“大将军有令,命沂州府出调两万人马,共同攻打徐州府,不得违背。”
完颜文周气绝,沂州府统共就那些人,抽调两万人马,他这个守城将算个什么?
乌古论飞有气可以向宋军出,要他的两万人马干什么?
难不成是充当马前卒,充当炮灰?
为大军铺路!
欺人太甚。
“沂州府作为此次攻打徐州府的后盾,实为重要。若是抽离两万人马,宋军前来偷袭如何是好?”
“宋军打下徐州府只用四五日功夫,沂州府的防备设施还比不上徐州府。到时失了沂州府,大将军会腹背受敌,大金会失去一半的中原腹地。”
“这责任有谁承担?我身为沂州府守将,誓死扞卫沂州府,自不可懈怠。”
“大将军此举太过危险,请恕谋无法执行!”
白颜灼的手向怀中摸去,完颜文周往后一退,他恼羞成怒想杀了自己?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圣旨
白颜灼自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宣道:“完颜文周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乌古论飞率军罚宋,京东、西两路府官、将领一律听从其号令,不得违背,全力配合,钦此!”
完颜文周脸色酱紫,心中把乌古论飞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有圣旨不早早拿出来,当他是跳梁小丑,专门看他的笑话啊!
“臣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是异想天开,竟想保全自身,置身事外,白颜灼一脸傲气的走了!
看着大火冲天,徐州府中为之沸腾,岳副统制大人成功了!
回城时,南进拉开了与岳祺泽之间的距离。
他欠岳祺泽太多,厚脸跟在身边,欠的只会更多。
岳祺泽发现南进的故意疏远后,脸黑的厉害。用完他就扔,是南进的一贯原则吗?
城门大开,火把下一张张难掩兴奋期待的脸庞,行礼道:“恭迎岳副统制大人!”
“起身回去,轻点物资!”
“是!”
大家嘀咕,打了胜仗该高兴才是,岳副统制大人黑着脸,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人手皆满满的物资,大家清点的清点,搬运的搬运,打听的打听,岳副统制大人的脸黑的没理由啊!
岳明高兴的迎上来,还未说一句话,岳祺泽冰冷道:“通知所有军都指挥使到军议厅军议。”
一阵凉风刮过,主子径直回了房中,没多看他一眼,是战中失利了?
军议厅中,岳祺泽坐于主位,十位军都指挥使脸色通红的坐于下首。
“此次拔了老虎的胡须,就要有被反噬的觉悟。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岳祺泽的话给他们淋了一头凉水,以乌古论飞的性子,会吃瘪才怪,定然会进行疯狂的反击。
杨猛起身抱拳道:“便是不拔胡须,这只老虎也不会放过徐州府,放过我们。拔了,也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有所忌惮最好。”
屈然:“老杨说的不错,金国视徐州府为私有之物,谁抢杀谁。可徐州府是咱们大宋的地盘,他们想要再抢回去,咱们坚决不让,拼死也不让。”
董大军:“岳副统制大人说的对,咱们要做好被反噬的觉悟,也要做好准备。金军此次八万余人,加上沂州府的兵力,在十二万左右。”
“不管是分而攻之,还是总而攻之,徐州府只凭咱们现在的实力,怕有不敌!”
屈然:“不敌又怎样?怕了他们不成!”
董大军:“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徐州府守不守得住的问题。咱们投军多年,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徐州府至关重要,不容有失。”
“咱们死了倒是小事,就怕徐州府会再次落入金人的手中。到时金人气盛,继续南下。”
“庐州府的兵力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有多少。金人一鼓作气渡过天堑,大宋危矣!”
屈然气道:“老董,你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是否偏颇了些?”
董大军不想与屈然吵架:“我所说为心中所想,代表的是个人言论,无关其他。老屈和在座的别放在心上。”
屈然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都被带无力了!
“老董,你说的太过危言耸听了,有岳副统制大人在,徐州府不会出事的。”
岳祺泽出声:“老董说的不错,咱们自己倒无所谓,重要的是守住徐州府。仅凭现在的兵力,还不足以对抗乌古论飞的八万大军。”
屈然:“岳副统制大人此番不是杀了不少金军吗?哪里就有八万了!”
岳祺泽:“真打起来,沂州府的兵力不会袖手旁观。”
杨猛:“咱们可以向朝廷请求增援啊!”
岳祺泽:“我已经去信临安府与金陵府,援兵不日便会到达。这阶段就靠大家了!徐州府在,咱们在。”
“徐州府不在,咱们在了也没意思。听明白了吗?”
十位军都指挥使起身洪亮道:“属下明白,誓死扞卫徐州府!”
南进回到营房到头就睡,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敲门上响起。
像是夏日里的蚊子,虽小,却让人睡不安稳。
“谁啊?”
南进一闪开门缝,一道力量忽的往里一冲,闪他一个趔趄。
袁文书抓住南进:“南进,你没受伤吧!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很痛?”
南进的怒气消失匿迹,取而代之是汩汩涌出的暖流。
“袁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袁文书给抬起南进的受把脉,看见他身上的血痕吓坏了!
“嗯,脉象平稳,没什么大碍。就气血虚了些,应该是吃的太差了!”
南进抽回手,道:“袁大哥,咱们进房中说吧!”
袁文书:“不进去了,你的身份总有公开的一天。这时代,女子的清誉重于生命,可不能败坏了!”
南进深受感动:“谢谢袁大哥!早期我住的是集体营房,与七个男子共同住在一起,清誉早没了!”
“我也不在乎,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就行。”
南进的语气中有着超脱世俗之外的洒脱,一丝鄙视世俗的无奈,令人心疼。
“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别说傻话了!”
黑夜中,水晶大眼中满是嘲讽,坚定。
“今生没想过要嫁人,也不打算嫁人。操持那些劳什子,还不如在战场上痛快呢!”
金人害人不浅啊!
袁文书叹息一声:“越发傻了,我死了以后你怎么办啊?”
南进笑道:“有现成的例子在这儿,袁大哥忘了吗?”
袁文书投降:“说不过你,不说了,可我警告你,不准学我。我是情非得已,你的路长着呢!”
南进:“情非得已什么?难不成为爱所伤?”
没法待下去了!
袁文书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接着,这里装的是黑糖,比红糖更加益气补血。”
“知道你怕苦,汤药我给你免了,黑糖不能不喝,明白吗?”
南进推拒:“袁大哥帮了我太多,岂能再要袁大哥的东西呢!”
袁文书把纸包一扔,见南进接住了,道:“给你了,不喜欢扔了也行!南进记住,你是我的弟弟,养老送终的弟弟,不是别人!”
“帮你,是在尽我身为兄长的职责,你无须有任何负担!”
袁文书的好来得莫名其妙,风驰电掣,暖如冬阳。
“谢谢袁大哥!”
袁文书:“得知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快去歇息吧!”
南进躺在床上,带着笑意睡着了!
一处营房中,杨大山与钱峰跪在地上。
华清右上臂绑着一层白纱棉带,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起来!”
两人跪地不动,杨大山道:“让殿下贵体受伤,是属下护主不利,求殿下责罚!”
钱峰也深深自责,“眼睁睁见殿下受伤,属下却无能为力,求殿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