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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翡妃     金枝路漫漫txt下载     金枝路漫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袁文书

    他于泉是有多迟钝,想想都后怕的紧。

    那阶段,他对南营指挥使恨之入骨,找了厨子,天天上剩饭剩菜。

    还好没弄出更过分的。

    他时刻盯着南营指挥使,等抓把柄,却见席林端毒茶,一直未说出。

    军中爆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再隐瞒,着实说不过去。

    “属下虽不是大义凛然之人,也分得清是非曲直,不敢说与南营指挥使大人有过节。”

    犹记当时于泉看向南进的目光,吃人憋屈,现在想开,是经历不凡吧!

    “此事若有突破,我定向统制大人为你请功!”

    于泉眼睛发光,本是抱着愧疚之心补救一二,不成想竟有这等好事。

    “多谢岳副统制大人!”

    岳祺泽拿起案宗:“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是规矩!”

    “是!岳副统制大人若无吩咐,属下告退!”

    大厅中,一个身着藏青色右衽缘边夹棉长袍的青年男子,长脸星眼,发半束桃木云纹簪,耳边各垂下一绺,腰束黑带,身材瘦长。

    有不尘之姿,仙人之像。

    此时认真拿着一个镊子对着一个木盘上的一点土,观察投入。

    岳祺泽端着茶盏,看了一会儿,喝一口茶,房中安静的仿似无人。

    半晌,青年男子抽掉油纸手套,放下工具:“给我一杯温热的茶,谢谢!”

    岳祺泽看不惯他的吊儿郎当,生生破坏了仙人之姿。

    端过一杯茶:“无温热的,有滚水,爱喝不喝!”

    青年人一眼瞪过来:“有求与我,也不客气些个,担心我不告诉你结果。”

    岳祺泽放下茶盏回到自己位子上:“那好,慢走不送!”

    青年人端正坐起:“好你个岳祺泽,既捡了我,怎么能不管到底呢?你这是遗弃,是犯法的。”

    说起来都是辛酸史啊,他长得好,深受女孩子们的欢迎,不胜其烦啊!

    好不容易休一天假,开始自驾游,半道上遇见一个女同事。

    平时不觉得,文文静静,疯狂起来出人命啊!

    不就是拒绝了她的表白,用得着寻死觅活吗?

    结果她没事,他跌下了山沟,连人带魂飞到了这里。

    还好被岳祺泽捡到,还好他有一身医术,否则,陌生的朝代,他怎么生存啊?

    朝代是南宋初期,岳祺泽与岳飞同姓不同名,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他人不错!

    到处都在打仗,他一个花美男没人保护怎么能行啊!

    岳祺泽是古板了些,可人讲义气重信用,绝对是个好人。

    “袁文书,你差两岁便到而立之年,说遗弃,真当自己是三岁孩童不成?”

    别看人没个正行,医术却极为精湛,军医中无人能比。

    五年前捡了他,竟捡了一个无价宝回来。

    袁文书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饮了一口道:“那也不算大,正儿八经的黄金单身汉,最是魅力之时。可不能鄙视我的年龄!”

    对于袁文书偶尔冒出来的新词,岳祺泽也不当回事,习惯了!

    “可查出是什么毒?”

    袁文书:“这么简单的事情也问我?一点建设性都没有,下次直接找别人得了,妨碍我睡美容觉。”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到底什么毒?”岳祺泽不耐道。

    “砒霜啊,世面上最毒最简单的要命之药。”

    岳祺泽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砒霜无解,喝下便会毙命,南进妨碍到他们什么了?

    袁文书惊叫一声,岳祺泽一直万年不变,谁惹到他了?

    据他观察,岳祺泽绝对是个腹黑之人。谁惹了他谁倒霉,比神仙的挂术还灵。

    袁文书拍了拍胸口:“不知道我胆子小啊,别一惊一乍好吗?哎哟,我的心脏。”

    岳祺泽大步出门:“岳明,去把南进叫来!”

    岳明愣了一下,后喜出望外跑了,主子终于想通不作贱自己了!

    袁文书跟过来贼兮兮道:“南进就是那个受伤不肯看大夫的小娃娃吧,听说他武功高强,我留下来长长见识啊!”

    听说岳祺泽对小娃娃极好,不知是真是假?

    岳祺泽:“他最讨厌大夫了,你要留下的话,便担心些吧!”

    袁文书:“好歹我也是个练家子,一个娃娃而已,怕什么?”

    岳祺泽轻笑一声回位子上坐下,袁文书有一个缺点,就是自大。三拳两脚,内力全无,也是个练家子?!

    “你别去招惹他!”

    袁文书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那样幼稚的人吗?你小看我!等着瞧。”

    古代的空气好,二十八岁的脸就像是二十岁的脸,超显嫩。

    留胡子吧,显得成熟一点。

    岳祺泽:“你都二十八了,就没有成亲的打算?”

    袁文书摇了摇头:“成亲多累赘啊,哪有现在这般自在,我才不找罪受呢!”

    说不定哪天他就回去了,留下妻儿在这孤独终老,他做不到。

    孤单一人,来去方便。

    岳祺泽:“个怪胎!”他是想成亲成不了,袁文书是不愿意,都是什么人啊?

    袁文书:“哎老岳,你学会新词了?不枉咱们相交数年,有进步啊!”

    岳祺泽:“被骂了也高兴,傻子!”

    袁文书:“你懂什么?这是他乡遇故知,高兴的。”

    能有一个说真心话的人,他容易吗?在外装得像个老学究,未敢露分毫,毕竟他们不是岳祺泽。

    坏心眼的又不是没遇到,幸好他机智躲开了!

    岳祺泽一阵愧疚,袁文书医术高超,常走于官宦富人之间。

    为了避嫌,生生拉开双方的距离。

    他多次抗议无效。

    “随你高兴!”

    “这还差不多,我今晚要在里吃完饭回去!你反对无效,我赖定了!”

    “就一顿,多了没有!”

    南进怀揣冲天喜悦来到副统制府,岳祺泽不是不愿见他吗?

    这么快见他,是想起以往的好,后悔了吧!

    “属下见过岳副统制大人!”矜持,他也是有脾气的。

    他见到自己循规蹈矩,态度冷漠,未见一丝喜悦,岳祺泽心中钝痛。

    短短几天,度日如年,思念成狂。

    越是压抑越是汹涌。

    一厢情愿,他一早便知,却没想到南进把兄弟之情,说丢下就丢下,当真是好狠好硬的心肠。

    袁文书打了冷颤,岳祺泽跟他有仇啊?见面分外眼红。

    只几日未听说书,又换了个调子,他们相亲相爱变成相憎相恨了?

    见到岳祺泽的冰脸,南进心中憋闷,有刹那的疼痛。是他自以为是了!

    岳祺泽有事找他,不是重拾旧情。

    “免礼!”

    “多谢岳副统制大人!”

    袁文书挠了挠头,他们冻着他了,果然好奇害死猫啊!

    岳祺泽稳了稳心神,这正是你想见的,再痛也要向前走。

    驻足,便毁于一旦。

    “南营指挥使可记得在统制府,席林曾给你端过一杯茶?”

    他找自己就为了这件事?“属下记得!”

    “那茶中放了砒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去刑房

    南进眉头轻蹙,席林被抓,军中闹的沸沸扬扬,否则也没有反侦察一事。

    席林既跟怀盛一伙,对他做同样的事并不奇怪。

    等等,席林杀他在前,刺杀在后,他们与那群刺客会是同伙吗?

    袁文书见南进脸色寻常,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符,古代孩子好早熟啊!

    “敢问岳副统制大人,席林与那群刺客可是同一伙人?”

    岳祺泽端起茶盏:“还没找到证据,叫你来是要证实一下,你与席林之间可有过节?”

    南进认真想了一遍,道:“属下与其他军中的人并无来往,与席林未有过节!”

    岳祺泽看向岳明:“你带南营指挥使去刑房一趟,与那席林对质一番。”

    想错了!“是!南营指挥使大人请!”

    “属下告退!”

    见人走后,袁文书吐出一口热气:“你们有仇啊?我的天啊,那是谁家的孩子,好想拐回家当儿子啊!”

    “老岳快说啊,真难为你,当着那么一张精致的脸也能狠下心,佩服啊!多铁石心肠的人啊!”

    岳祺泽心情黑的发光,阴森道:“你连媳妇都没有就想要儿子,还是肖想别人的儿子,我劝你自己生,可能会快些。”

    袁文书摸了一下脸:“照我现在的模子应该生不出这样精致的儿子,老岳,他就是那个受重伤也不愿看大夫的南进,对吧!”

    “正好,我去找他展现技艺,联络感情,说不定就能收到一个漂亮的儿子了!我得仔细想想怎么展现呢?”

    袁文书自顾自话,岳祺泽的胸口起伏巨大,喝下一口凉茶,道:“南进父母皆亡,你想要认儿子去地下讨吧!”

    “我有事去军营一趟,你吃完自己回去吧!”

    认南进当儿子,他也敢想,美的他!

    袁文书样貌不俗,医术不俗,言语不俗,他缠上南进,此事真有些保不准!

    岳明一路甩脸色,南进这人不识抬举。

    他家主子率先低头,南进倒拿上乔了!

    他看着都难受,更别提对南进关怀备至的主子了!

    南进心里酸涩不明,一开始他想赢得岳祺泽的信任,做每一件事都是奔着这一原则去的。

    时间久,感情深了,人家说抽身就抽身,来去自如,你一个别有目的的人倒是上心了!

    南进,你让人看不起!

    现在不是想岳祺泽的时候,南进很快抛开了。怎么面对席林,借此突破,才是重点。

    岳祺泽对他们应该是束手无策了吧!

    刑房中,没有火刑的折磨,异常寒冷,阴森可怖。

    十字刑架上,席林双手被铁链捆绑张开,头耷拉着像个成熟的大葫芦,就差一阵风起,随风摆动。

    衣襟大开,露出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上半身,鞭伤、烙伤、刀伤、纵横交错。

    每次来刑房,岳明的心总忍不住瑟缩,抬眼见南进神色正常,心中佩服,跟主子一样强大啊!

    “叫醒他!”

    “是!”旁边一个士兵舀起一瓢冷水,对准席林的头上一泼。

    “啊、”席林抬头张了张嘴,似是缺水的鱼儿,努力呼吸。

    后见到南进,嘴角一笑。“多日不见南教头,您是风采依旧啊!”

    几次杀他未果,反使他越发成熟锋利,这样的人才最为可怕。

    席林受这么重的伤,还能泰然自笑,是个人物。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也无利益往来,为何要对我三番两次下毒手致我与死地?”

    席林大笑两声,牵动了伤口直咳嗽。

    “咳咳、我可没对南教头动过手,您别诬赖好人啊!”

    南进冷笑:“你们若是好人,天下便没有恶人了!”

    “你们都是西夏人吧!”

    席林的笑容僵了一下:“南教头一来就和我说笑,您很无聊吗?”

    他们俱出自西夏。

    他何时得罪了西夏?

    自大宋被金国侵略去大半国土后,与西夏毫不沾边。

    他们是在三四年前来到军中,并未做出损害大宋利益的事情。

    如何就对他一个小将出手?进而不惜暴露身份。

    他比他们所谋之事更加重要?

    席林暗叫一声不好,走到今天这步,再认不清南进的为人,他死了算了。

    “南教头无聊说笑,我可没那个功夫,浑身疼的厉害,睡觉最舒服了!”

    南进试探道:“给我端一碗砒霜的茶水,是你主子吩咐的吧!”

    席林:“没有,要我说多少遍我没有什么主子?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

    南进:“你说了几车谎话,就属这一句最假。没人指使,你们蛰伏多年,会不惜暴露身份对付我一个小将?”

    “我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说出来也让我知道一下,乐呵乐呵呗。”

    席林闭着眼睡觉,对南进的话充耳不闻。

    “让我来猜猜,你们的主子必定是在军中吧!统制大人嘛,当然是不可能了!”

    岳明汗意忽出,幸好铁门紧闭,房外的人听不到什么。

    南进诬陷统制大人是想找死啊!

    虽然他对统制大人有些意见,也不敢这样说他,被人知道是要斩首的。

    南进胆子真大,吓死他了!

    “军中一共十二位军都指挥使,难不成是在这十二个人中?”

    怀盛是营指挥使,席林是军都指挥使的近身小斯,他们主子会是一个普通小兵吗?

    从上到下,挨个试试吧!

    南进一眨不眨的盯着席林:“会是谁呢?”

    岳明拽了拽南进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无凭无据诬陷上司,罪加一等,是要斩首的,斩首的呀!

    南进瞪了岳明一眼,别人又听不着,你是岳祺泽人,会往外倒吗?

    岳明悻悻,他是怕了南进了,与主子的威慑力不相上下啊!

    以前就有些怕,不是没道理的。

    岳明默默走到门前,他什么也没听见。

    “席军都指挥使席靖,路军都指挥使路少游,杨军都指挥使杨猛,阮军都指挥使阮明熙,舒军都指挥使舒俊,祝军都指挥使祝马成。”

    “董军都指挥使董大军,项军都指挥使项少聪,屈军都指挥使屈然,梁军都指挥使梁黑虎,姜军都指挥使姜云升,赵军都指挥使赵天灵。”

    席林呼吸一畅,幸灾乐祸的睁开眼:“南教头好大的胆子,全军领导之人你挨个诬陷。”

    “军纪第十四条:出越行伍,馋前越后,言语喧哗,不尊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噢对了,岳副统制大人怎么没在你的诬陷名单之列?南教头大公无私,怎么也有徇私的时候呢?我很失望啊!”

    对抓住折磨他的岳祺泽,席林恨得牙根都疼。最好南进与岳祺泽能扛上,那才解心中的一口恶气。

    可是,那明显是妄想。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焦

    有希望吗?

    南进笑道:“岳副统制大人亲自掀翻的怀盛,亲自设计抓的你,你是脑袋被关傻了吧!”

    席林见南进笑得肆意,心下漏了半拍,他没怎么样吧!

    “斩我?有谁听见了?你出得去吗?”

    席林轻松道:“南教头似乎记性不大好,门旁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南进看向岳明:“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岳明摇头,他不想死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南进看席林笑容不改:“听见了吗?你和怀盛犯同样的错误,一样蠢笨如猪!”

    “一个被定型的犯人,去指正他陷害过的人,有谁会信?你主子吗?”

    “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顾得上你一个小喽啰?笑话吧!”

    席林脑中划过一颗流星,想抓都抓不住,他错过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这一辈子,他最不想与怀盛相提并论。一个眼瘸的,拿什么跟他比?

    “南教头的话太过深奥,属下蠢笨如猪,不甚明白。”

    南进:“不甚明白?你我心知肚明,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该迎来你的主子了。”

    席林一愣,他有表示出什么吗?

    南进太过肯定,太过自信,让他都开始怀疑了!

    “南教头越说越奇怪了,早已说过我没有主子,所做一切皆出于自愿。南教头误会什么了吧?”

    南进神秘道:“你不承认无所谓,我知道就好。是不是误会,咱们等着瞧。”

    席林双手紧握,青筋暴起,看着南进离去,想要挣断铁链,不顾一切杀了他!

    该死的,他什么都没说,南进看出什么了?

    对上席林吃人的目光,岳明纳闷,此人哪怕被上大刑,除痛苦表情,便是嬉皮笑脸,仿似伤在别人身上。

    南进有本事啊,竟能使他发火。

    南进猜对了,军都指挥使中真有奸细?!

    不得了了,军都指挥使是军中的高级将领。

    但凡做到这个级别,军功和人脉的积累,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岳明撒腿就跑,南进道:“岳明,你停一下!”

    南进的威慑深入人心,岳明停下:“南营指挥使大人,有何吩咐?”

    南进:“此事我会一一报于岳副统制大人,没有证据之前,不得透露一字,否则极易引起动乱。”

    岳明:“能告诉我家主子吗?”他是不会背叛主子的。

    南进:“可以!”岳祺泽会约束好人的。

    军议厅。

    南进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岳副统制大人!”

    “免礼!”

    几日未见,南进长高些许,到了他的胸口之上。

    说明了什么?

    离开他,南进吃得香睡的好,一点不在乎他分毫?!

    “谢岳副统制大人!”

    三哥一词,温馨满满,情义浓浓,只能相聚梦中吧!

    “可有什么收获?”

    南进跪在地上:“请岳副统制大人恕罪,属下才敢据实以告!”

    军议厅中只你我二人,当真分清楚河汉界,不越雷池一步。

    曾几何时,你对他死皮赖脸穷追猛打。

    因为一句话,你抛下过往,铭记于心。

    南进,你的心有几分真?

    岳祺泽自嘲一笑,坐与主位正色道:“恕你无罪,说吧!”

    他南进会重拾你岳祺泽的看重,不得不看重。

    “、当我提到姜军都指挥使大人时,席林的眼色变化较大。属下不知有用没用,顺势诈了他一下,他明显大怒。”

    席林和怀盛两人,他亲自审过,他们是什么样的性子,肉眼也看到了。

    能让席林怒容相向,可见戳中了要点。

    事情棘手了!

    姜云升,军都指挥使,陕西西路绥德州人,建中靖国五年投军。

    底层升起,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除庆功宴上落下把柄,其余等几乎找不出过错。

    南进的话十全十是对的,姜云升若真与西夏有关,那么西夏的野心甚大。

    这事,便不是他一人能做决定的!

    “此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安排!退下吧!”

    岳祺泽脸色凝重,事情关乎重大,可会告诉王统制?

    南进欲言又止,他不是三哥了!

    “是,属下告退!”

    岳祺泽刚要起身,却见离去的南进又转过身来。

    “属下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教岳副统制大人?”

    岳祺泽淡淡,端起茶盏道:“公事以外的便不用再提!”

    端茶撵人吗?

    “属下要说的正是公事,岳副统制大人之前能答应过,不会把西夏刺杀属下一事暴露人前,可还算数?”

    岳祺泽气急,真想把茶盏甩出去,砸醒南进的脑袋。

    他岳祺泽的话不说是一言九鼎,也不至于食言而肥吧!

    事关他的性命,岂能儿戏!

    他就那么不信任自己?

    岳祺泽有一股冲动,想把心中之事一股脑全掏出来,给他一看,也不要遭受他的怀疑。

    岳祺泽喝了两口茶,南进等的心焦,他究竟什么意思?

    此事越扯越大,岳祺泽无权任免营指挥使以上的官员,定要报告给王统制,由王统制上报朝廷。

    那么势必引出南进的事情。

    像刘云一般死去,他不甘心。

    这一时刻,南进前所未有的觉得身单力薄的可怕。

    若是权势在手,谁敢轻易打杀自己!

    南进握紧双拳,痛下决心,命运有己不由人。

    “三哥?”

    岳祺泽的手抖了一下,茶盏中的水险些倒了出来。

    一个好脸一句好话,便让他的心情不自禁外露,太危险了!

    高兴刚起,失落随后碾压。

    看看,有事求人,温柔软语。无事无欲,拒人千里。

    “再无三哥一词,南营指挥使的忘性很大啊!我有要事处理,恕不奉陪。”

    岳祺泽硬起心肠走了!

    南进,我上了一回当,傻了一回,怎会上第二次当,傻第二次?

    他岳祺泽便是爱得卑微,爱得龌龊。万幸,你未曾得知。

    他压得住!

    南进想潇洒离去,岳祺泽愿意告就告,有什么所谓!

    可是,实难做到。

    “三哥,我只欺骗你一次,你便记恨我一辈子吗?在你眼中,我的生命不及我的谎言重要吗?”

    “我对你的感情真真切切,为何你感觉不到呢?”

    岳祺泽冷脸道:“南进,若不是看在这两分真挚的感情份上,你觉得凭你做的一切,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吗?”

    “你是怎么做到把一个睿智无双的人当成一个天大傻子的?也告诉我,多学学!”

    南进气急,冲动道:“三哥,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切,我是、”

    尘埃落定,自不可再起波澜。

    岳祺泽打住:“南进,你的身份是洛阳府南家唯一幸存的子嗣,祖上曾出过宰相,世代为官,簪缨世家。请你记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南进后怕非常,幸好岳祺泽泼熄了他的怒火,差一点就喊出真正的身份。

    南进行礼:“多谢岳副统制大人!相信岳副统制大人金口玉言,不会欺骗属下。属下告退!”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想要个儿子

    见南进伤心离去,岳祺泽把茶盏狠狠扔了出去。

    岳明缩在门外,对厅中的话语一知半解,但可以肯定主子是真生气了!

    原因只有一个,除了南进,还是南进。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何时是个头啊?他要在霉道走多久啊?

    南进疾走,迎面险些撞到了人。

    他往旁边一闪,谁知那人同着他的步伐,就是挡在面前不走不避,无礼至极。

    南进抬头一看,一个穿便装的人,陌生的很。

    袁文书自岳祺泽走后,随后跟来营中。主人不在,再在人家吃饭有个什么意思啊!

    一连两次被人忽视,他是个现代人都受不了了!

    南进在副统制府没见过他吗?

    看向他那陌生的眼神证明了这一点。

    旁边路过一个士兵恭敬道:“袁军医好!”

    袁文书随性友好道:“你好!”

    南进讶异,此人竟是袁军医。他以为会是个白胡花花的老者,没想到人很年轻。

    身上的伤,所用的药汤,皆出自他手,此人医术极好。

    南进的变化没逃过袁文书的眼,他挺了挺胸膛,若拿把扇子,能装个绅士了!

    南进行拱手礼道:“南进见过袁军医!”

    袁文书往后退了一步:“南营指挥使多礼了。”

    古人这个也不好,说罢就行大礼。

    南进:“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袁军医以后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

    袁文书:“好啊!我现在就有一个要求,你答不答应?”

    南进再次讶异,袁军医好不矜持。“袁军医请讲!”

    袁文书压住兴奋,小心道:“我缺一个儿子,不知你能否同意?”

    南进脸上的笑意收起,袁文书是打哪来的?知不知道他的话有多无礼!

    “敢问阁下今年几何?”

    袁文书垮了,略有失望道:“二十有八,可是年轻了些?”

    后悔说快了,放在现代见人家第一面就要收人家做儿子,也不合理,更何况注重礼仪的古人呢!

    这事缓缓,处的感情深了,再说不迟。

    袁军医一点也不像二十八岁!

    “年轻了好!我父亲四十有九,多年不见,南进早已刻入心中,实难接受此举。要不袁军医换个要求吧!”

    古人说好的重诺呢?南进滑头的很!

    “我保留吧!对了,南营指挥使今年几何啊?”

    南进:“十岁有三!”你生不了这么大的儿子,死心吧!

    袁文书摩挲着下巴,探扫了南进上上下下从头到脚。

    不对啊,难不成是发育迟缓?

    以南进的手观察参考,骨节小巧玲珑,分明是、

    他盯着他的手看出什么?行为不妥吧!

    南进忍耐。

    袁文书倾身向前,小声道:“你是个女子吧!”

    南进目光如炬,脑中电光火闪,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亦小声道:“你胡说!”

    袁文书呼吸一窒,真中了!

    他的儿子啊!不过,女儿好像也很好!

    旁边路过的士兵看见,纷纷赶过来。

    “南营指挥使大人,你在干什么?快放开袁军医啊!”

    “就是啊,不带这么切磋的。”

    “袁军医身手不怎么样,你会伤到他的。”

    袁文书直翻白眼,奶奶的,没看到他就要断气了吗?不会先动手救他啊!

    众人的质问使得南进渐渐冷静下来,他是个大夫,不诊脉便能看出男女之分?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屋漏偏逢连夜雨。

    岳祺泽得知此事,会怎么处理?听说他与袁军医很熟。

    袁军医说什么他信什么吧!

    南进松开袁文书脖子上的手,箍住他的一条手臂,向众人道:“我和袁军医闹着玩儿的,你们多心了!”

    袁文书敢肯定,若是没这群士兵过来,他儿子会咔嚓拧断他老子的脖子吧!

    抓住他手臂的手如铁爪一般,他敢说出一句实言,南进就敢当众杀人。

    “我和南营指挥使大人闹着玩儿,你们别当真,都撒了吧!”

    大家散去后,南进拽着袁文书道:“走,去我的营房中继续玩儿。”

    杀他不杀?

    袁文书整日行走各色人群间,怎会看不出南进眼中的杀意!

    “你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现代男女平等,女人参军光明正大,放在宋朝可不得了了!

    一个欺君之罪,可以诛灭九族,最轻也是一个斩首。

    一个十三岁女孩有什么苦衷前来投军?凭一己之力,短短半年时间不到,从一个小兵跃为一个小将领。

    其中的艰辛不足外人道啊!

    袁文书一阵心疼,这个儿子他收定了!

    袁文书很同情他吗?算是什么人什么立场,他不要。

    “你觉得我会相信并且放过你吗?”身份是立身之本,暴露,就等于失去一切。

    袁文书这才害怕了,萝莉的外表下是一颗杀伐果断的心啊!

    “警告你别乱来啊,那些士兵可是看见过你对我动手的!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岳副统制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南进拖着袁文书就走,棘手了,真是棘手了!

    南进关门的一瞬间,袁文书哆嗦一下,是狼入虎口吗?他好傻啊!

    “南营指挥使大人,我与军中很多人来往,都是生命之交。杀了我,你一样活不了。”

    “若不杀我,我定守口如瓶。我对天发誓,都是真的。”

    “我想收你当儿子也是真的,我不打算结婚生子。总要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吧,我就看上你了!”

    “儿子女儿无所谓,我都喜欢。”

    南进听到女字,杀光必现。

    袁文书说的对,军医地位低下。可人吃五谷杂粮,岂有不生病之理!

    再富贵再权势的人,于生病一事,也无能为力。

    “你凭什么能给我当爹?也不怕闪了舌头!”

    袁文书双眼兴奋,摸到桌前与南进并坐,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道:“我这一身医术,在大宋绝无仅有。”

    “我无子嗣,你成了我儿子,我所有银钱房产都给你。”

    “我银钱万贯,庐州府徐州府各一座宅子,满意吧!”

    南进无语,岳祺泽是怎么与袁文书玩到一起的?确定此人脑袋没有问题!

    想当他爹下辈子吧!

    “我对给人当儿子没一点兴趣,你死心吧!”

    袁文书瞪大双眼:“你说过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南进瞪回去:“与我有救命之恩的是岳副统制大人,我一没求你,二没见你,何来报恩之说。”

    袁文书坐不住了,气道:“那你为何要说?”

    南进气定神闲:“我就意思一下,你还当真了!”反正他不认账,不要当儿子。

    气死他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怎么可以食言呢?”

    南进挑眉:“我是君子吗?”

    “你、你、”袁文书指着南进半天说不出话来!

    古人不古板,他一个现代人竟被一个古人孩子拿下了,天理何在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将离

    南进眉目舒展的看着袁文书踱来踱去,一个身价颇高的军医,长相俊美,一看就是世俗中人。

    张口闭口却是出家之言,不结婚不生子。

    他读的是什么书?有违天下伦常吧!

    袁文书道:“你不怕我把你是女子的事情说出去?那可是灭族之罪,你小心了!”

    南进:“全家就剩我一个,灭族也只灭我一个!”事情闹开,谁敢灭赵家的族!

    袁文书:“你不怕我说出去了?”他怎么突然变画风了?

    此人面苦心甜,他若想说当着士兵们的面早说了,用得着在自己的地盘威胁吗?

    “如你所说,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人人都说袁军医救苦救难,是个活菩萨。”

    “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一个威胁幼童女子的小人了?一定是人们传错了!”

    袁文书傻眼半天,刚刚杀伐果断的人说哭就哭,自己似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

    “别哭了,这事我以后再不提了!”

    南进:“真的吗?对岳副统制大人也不提吗?”

    袁文书信誓旦旦:“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要说出去,你放心!”

    南进笑道:“谢谢你!”不能杀他!

    袁文书:“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真是被庸医所伤?!”

    南进讶异:“岳副统制大人把这个也告诉你了?”

    袁文书傲娇道:“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不把脉,我怎么对症下药?判断错了,岂不砸我自己的牌子!”

    想起岳祺泽纠结的冷脸,他痛快至今。“就这样我还嫌弃了呢!”

    南进低下头:“嗯!”

    袁文书又来气了,“我不信,你分明是怕身份暴露,才不敢让大夫把脉。那这喉咙一定大有文章,你不说,我可就要亲自查看了。”

    南进躲开魔抓:“是与不是,都跟你没关系!”后察觉严肃,口气缓和道:“现在都好了,不用再看大夫!”

    一个女子前来参军,心性自是坚强过人,经历坎坷。

    照大宋女子的标准,二门不出大门不迈,她们大都吟诗作对,绣图赏花,岂敢与一群大老爷们朝夕相处!

    袁文书贼兮兮问:“不会是你自己故意所致吧?!”

    南进嗤笑一声:“你见过有如此笨的人吗?”

    袁文书遥遥头:“没见过!”

    南进:“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废话,你笨,我能见你啊!“不是!”

    袁文书坐下如好奇宝宝一般:“那是怎么回事啊?你不当我儿子就罢了,连这点问题也不告诉我,太伤人了吧!”

    真是自来熟!

    “是火炭所灼!”那一段岁月最是难堪!

    袁文书大拍桌子:“你告我谁干的,我给你报仇。”他儿子能叫别人欺负了,一滴药剂毒死你。

    南进惊奇的看着袁文书,他是谁啊?与自己非亲非故,激动激愤个什么劲。

    心里的暖意,是因为最近心情差,陌生人给了一句关怀,就感动了吗?!

    “不用任何人给我报仇,我自己会的。”相信他们很快见面了!

    袁文书哀嚎:“你不认我当爹无所谓,反正我是认定你这个儿子了!你被欺负,我不给出头算怎么回事?”

    能让岳祺泽在意的人,人品定是极好,且他丝毫不古板,甚是符合心意。

    如果一开始发现他是女儿身,有点动摇的话,那么现在是志在必得。时间长的很,总有打动南进的时候。

    南进:“我没爹,也不要爹!你既已知道我是女儿身,便知男女授受不亲,尽早离开吧!”

    袁文书:“你是我女儿,我关心你还有错了,不识好人心。”

    “你想不想让嗓子恢复如初?”

    南进心中划过一丝异动,“不用,我很满意现状。”

    恢复嗓子,是要向所有人昭告他是个女子吗?那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岳祺泽在意的人,说话调子都相似的很。“你哪天想了可以来找我!”

    南进端茶送客:“敬谢不敏!”

    袁文书走的不甘心:“有难题找我啊!我会帮你的!”

    被人得知身份,南进没有急迫的紧张,反而有一丝放松。是人给人的感觉不同吧!

    统制府。

    岳祺泽行拱手礼:“属下见过统制大人!”

    王统制亲自扶起岳祺泽:“奉来啊,看看说多少回了,怎么就是不听啊!”

    王统制忽生不舍,共事多年,只岳祺泽说话办事入眼。

    此一走,何时才能再见啊?

    此话说了多次,统制大人这次最为真诚,岳祺泽心中隐隐不妙,恭敬道:“礼不可废!”

    王统制拍了拍岳祺泽的肩膀,回到主位坐下道:“奉来,坐下说吧!你来的巧,我正打算让人去找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知统制大人找属下何事?”

    王统制叹了口气,道:“奉来,咱们都是朝廷的人,身于何处,咱们无从主张。”

    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岳祺泽颇觉焦头烂额

    军中内忧外患,统制大人又要离开,留下一堆烂摊子如何是好?

    “统制大人说的在理,属下感同身受。”

    王统制一脸欣慰,心里的两分愧疚烟消云散。

    “眼看大战在即,你我分身乏术。朝廷来旨,庐州府也是重要,军中不能没有主将不是。旨意让我速速前去,主持大局。”

    岳祺泽起身行礼道:“徐州府无统制大人,如何运营啊?统制大人不可离去啊!”

    见岳祺泽说的动容,王统制愧疚再起。

    “奉来,咱们身为臣子,岂可抗旨!我也想留在徐州府,与金人一战。唉、”

    旨意来的太及时了,金军的强锐不日到达沂州府,徐州府危矣!

    岳祺泽:“统制大人可以上书,请求皇上取消旨意,留在徐州府啊!”

    王统制咳嗽两声,家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求得调任旨意。他是有多傻,要把到手的鸭子给扔了!

    “奉来,你是不是担心我离去后徐州府不稳啊?你放心,不会的。”

    岳祺泽:“统制大人高风亮节公正严明,是属下见过最好的上司。想到即将要与统制大人分开,属下心中万分不舍。”

    后一跪:“恳请统制大人留下,为属下和徐州府留下!”

    奉来个真性情,弄得他都想落泪了!

    王统制扶起岳祺泽:“奉来的担心我能理解,快起来吧!”

    岳祺泽:“统制大人,属下和众位将士舍不得您啊!”

    统制大人离去,朝廷会派谁前来任统制一职?

    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光明的天空,似有昏暗的趋势。

    王统制重又坐好:“我一走,全军有你调遣,保护徐州府的重任就交付在奉来身上了!”

    虽然早猜测如此,他心中也难免醋意,岳祺泽要发达了!

    岳祺泽受宠若惊,千思万想,也没想到是他自己。

    “统制大人,这不合乎礼数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碰撞

    醋意归醋意,正经事归正经事,这一点王统制是门清的。

    “奉来,你跟随我多年,你完全有能力胜任。就一点,你有时候脾气太倔,变通一下也好。”

    岳祺泽躬身:“统制大人抬举属下了,属下不及统制大人万分之一,如何敢当此重任啊?”

    再说下去,又绕回了老话题。

    王统制严肃道:“奉来,你这是在质疑皇上和朝廷的眼光?别人知道,你该当何罪?”

    岳祺泽行礼:“属下不敢!属下想到即将离开统制大人,一时、一时不知所措。”

    王统制:“奉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些年来,你处理的事情很少出错,照以前的经验来就是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第一步,不能怕疼怕摔倒,就不走了!路长的很!”

    岳祺泽:“多谢统制大人教诲!属下笨拙,以后有事只能多多请教统制大人了!”

    王统制喜笑颜开:“也好,咱们谁跟谁,有事只管找我就是了!”

    这事该翻过去了!

    “对了,奉来有什么事找我?”

    岳祺泽掏出案卷,道:“请统制大人过目!”

    王统制接过一沓纸张,忍着头疼看了一边,眉头欲皱欲深。

    后把案卷放在八仙桌上,郑重道:“姜云升真的参与其中?可有证据?”

    岳祺泽摇了摇头:“没有明确的证据!”

    王统制:“奉来,姜云升的官职虽在你我之下,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随意定论。”

    岳祺泽:“属下明白!但姜云升实在可疑!”

    王统制:“他有什么动机会对南教头动手?两人风马牛不相及吧!”

    岳祺泽:“南教头所教授的摔跤术使得我军整体战斗力提升,直接克制金军的杀手锏,这便是一个原因。”

    王统制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事后觉得不雅,改摸了摸鬓发。

    “他亦是军中一员,怎会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岳祺泽:“回统制大人,姜云升有可能是西夏人!”

    他纠结许久,在姜云升未暴露之前,他根本不愿把事情上报,毕竟答应南进在先。

    可姜云升官位过高,以他的官职无证据下不能将人拉下马来。

    此事他有把握南进不受影响,重蹈刘云的覆辙。

    王统制差点从椅子滑下来,用力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你有证据?”

    西夏与现在的大宋相隔万里,毫无利益往来,军中怎会有西夏人呢?

    王统制恨不得自扇嘴巴,旨意已经下达,徐州府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撂挑子不管。

    岳祺泽:“这只是猜测,大战在即,凡有一丝怀疑,姜云升也不能再继续带兵了!”

    王统制踌躇不前,似是松了口气,徐州府果然是个是非之地。

    岳祺泽其人从不诬陷下属,此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旨意下达,军中大小事情自有奉来处理。府与府之间,互不干涉,我岂能越权处理!”

    “相信奉来也不会让我为难吧!”

    “除路少游与席靖两军外,其余的几军全部留下,守护徐州府。”

    统制大人带走五千老兵,难以动摇徐州府的根基。

    岳祺泽对临安府拜了拜:“皇上圣明!皇上万岁!”

    王统制郁闷沉沉,他们都是庐州府的兵力,结果带来三万余人,回去只有五千。

    多年勤劳,竟给别人做了嫁衣。

    庐州府的空白怎么填啊?

    “有此可见,皇上对奉来的信任。”

    岳祺泽:“属下能有今日,多亏有统制大人提携!”

    王统制摆手:“这都是应该的,奉来不用客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奉来,此事不可马虎。姜云升毕竟不是怀盛等人,无凭无据,咱们做不得主啊!”

    “我不拦着你了,早些找到证据,也好早作处理!”

    “事关重大,你最好请示贺大将军!”

    岳祺泽:“是!多谢统制大人指点!不知统制大人何时离开?属下等也好为统制大人践行!”

    王统制:“大战在即,岂可再为我的事情忙碌。践行就此作罢吧!”以免又出什么幺蛾子。

    岳祺泽:“那怎么能行,统制大人劳苦功高,为属下等费心费力。一杯践行酒不喝,属下于心何安啊!求统制大人成全!”

    王统制别过头去,为难道:“奉来不可糊涂,正事紧要,践行一事微不足道。”

    岳祺泽定定,坚决道:“请统制大人成全!”

    “也罢,随你吧!”

    送走岳祺泽,王统制才算觉得安稳了,差点又惹麻烦上身!

    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岳祺泽做事说话向来有理有据,便是姜云升一事棘手,也不至于让他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对姜云升一顿炮轰啊!

    且此事关乎西夏,是否有些心急了?

    统制府后院。

    小南噘着嘴收拾打包行礼,主子走了,她这个仆婢自然要跟着。

    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恩人,只见一面就分开了!

    再见怕是遥遥无期了!

    阿清从外走来,小南放下手里的活给她倒茶:“主子,咱们真的要走啊?”

    小南见主子不理,神思恍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子,你想什么呢?”

    阿清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啊、”砰地一声,阿清跳起,茶盏应声而落。

    小南急道:“主子你没事吧!这是滚烫的茶水,您平时要求的,今儿怎么不等着凉一会儿就喝了呢!”

    阿清看着裙上晕开的水花,道:“你把这儿打扫一下,我进去换身干净的。”

    小南总感觉主子有些怪怪的,她平时细声细语,做事温柔和顺,今天毛手毛脚,怎么了?

    阿清一身红色绣百蝶穿花纹云锦高腰襦裙,外罩一件金色纱衣,发成回心髻,戴两只金丝镂空镶红宝石蝶纹金簪,额贴金色蝶纹花黄。

    烈焰红唇,多了凌厉大气,少了温婉碧玉。

    小南重新倒上茶水,后不情不愿的收拾包裹箱笼。

    镜中的美人陌生而又熟悉,历经七年,似是而非,早已不复往昔。

    噩梦无时无刻不在,如影相随,寸步不离。

    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见阿清从里间出来,小南手中的包裹掉落在地。

    阿清打趣道:“怎么换了一身装束,便不认得我了?”

    小南走过来围着阿清转了一圈:“主子也太好看了吧,简直惊为天人啊!”

    红颜枯骨罢了!

    “箱笼不用收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小南高兴道:“主子,您这意思是咱们不离开徐州府了,对吗?天啊,太好了!主子太好了!”

    阿清似是喃喃自语:“再也不会走了!”

    小南沉浸在不走的喜悦中,并没发现她主子的异常。

    “小南,你去请老爷,说我在梅林等他!”

    “是!”

    毫无疑问,王统制见到身着红裳的阿清,眼睛都直了!

    一片黄梅林中,阿清身着单衣薄裙,抱着一把琴坐在白狐狸皮褥子上。

    红与白的碰撞,耀眼夺目,周围一切只是个点缀。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镜中花水中月

    阿清弹的又是梅花三弄,清扬肃冷,难舍难分,最后决绝纷飞。

    王统制沉迷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对才色双绝的阿清,早已倾心相许。

    听着曲子,王统制心中一痛,今日阿清的琴音中,似有难以化开的浓愁。

    她嘴唇紧抿,眼角上翘,有冲天之势的凌厉。

    美人如花难知情,红线缘牵起万里。燕客双飞浓缱绻,今生此刻印永世。

    阿清对着发呆的王统制莞尔一笑,芳华夺目,拨云见月。

    小南自动退离三舍,若不是碍于主子的面,老爷早撵了她。

    王统制喝着酒,想到即将离开徐州府,心情大好。

    今生再无所求!

    阿清依偎在王统制怀中,有那么一瞬间情起。

    我们若是早早相遇,你未婚我未嫁,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错了,国破家亡之时,谁能幸免!

    他没在汴京,她没在金陵,岂能相见相识!

    “老爷,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有了旨意,王统制说起离开满腹自信。

    “阿清,我知道你不想离开徐州府,咱们无可奈何!旨意下达,不走不行啊!”

    阿清抱紧王统制深情款款:“老爷在哪儿阿清就在哪儿,阿清是喜欢徐州府,可阿清更喜欢老爷啊!”

    王统制如回少年时候冲动情深,激动道:“阿清,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陷入情爱中的人都是傻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受苦受难也在所不惜,只为了得到相守一生之人。

    到头来,焉知不是水中月镜中花呢!

    “老爷何故如此,难道以前阿清表现的不够清楚明朗吗?”

    阿清身上自带一股高贵,绝非刻意营造。是自然而然的流露,让人心生卑微。

    他王硕从出生起,便不知卑微二字为何物?

    直到遇见阿清!

    患得患失,掏心掏肺,把他一切的好双手捧在她面前,换取她的青睐。

    可是,阿清对他的好表现淡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在她眼中稀松平常。

    独宠独爱,在她心中平淡无奇。

    这些曾一度让他慌了神,走了心。心中忐忑,似是年轻了十岁,回到最易冲动情深的年岁。

    对别的女人,再无兴趣。

    “阿清,顾名思义,当真是冷冷清清。不论何时,与我都隔了一层烟雾。摸得着看得见,就是贴近不得,急得我的发丝都白了!”

    阿清僵硬了一下,他也有神思清明的时候。可惜,用错了的地方。

    “老爷惯会说笑,您龙马精神,身强体壮,哪有一丝白发呢!让我瞧瞧!”

    阿清挣脱怀抱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王统制那束在金冠中的头发,乌黑而浓密,不见一根白发。

    “老爷骗人,哪有什么白发啊?”

    王统制一把拉住阿清,抱在怀里,如珠似宝。

    “阿清自然看不见,我本就大你一轮,若有白发,我们岂不更不相配。”

    阿清环住他的腰身:“老爷是世间对阿清最好的人,大一轮又有何关系呢!老爷老了正好,我华年正茂,老爷就不会找其他的美人舍弃我了!”

    今天绝对是个好日子!“阿清也怕我会找别人吗?”

    阿清娇嗔道:“刚来徐州府那一段时间,老爷采了不少野花,阿清当时难过极了!”

    “可阿清亦有自尊,虽然全身上下只有这一点保留了,却不得不珍视。”

    “去向老爷祈求,阿清看不起自己。”

    “我无名无分,老爷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扑向老爷的女子多如牛毛,我在乎的过来嘛!”

    王统制又心疼又好笑。

    “阿清怎么不说自己懒呢?你无须怎样,站在回廊下看我一眼,我便乖乖扑向阿清的怀抱了!”

    阿清捶了他胸口一下:“无须怎样?老爷天天不见人影,大冷的天,我站在回廊下喝冷风,老爷却沉醉温柔乡中,好不公平啊!”

    王统制反问:“阿清不是喜欢我吗?怎么一点等待也受不了?”

    阿清抬头正色道:“老爷不是最喜欢阿清吗?那以前的荒唐事怎么算?”

    他有错在先,硬气难持。

    王统制把头埋进阿清的脖颈中:“那些荒唐事,我只是想看见阿清为我吃醋的样子。阿清若无其事,可伤透我的心了!”

    阿清神色莫名:“老爷试探有,沉醉亦有。坐享齐人之福,有什么可抱怨的?阿清若是老爷,该高兴才是呢!”

    阿清生气了,都怪他,好好的提以前煞风景的事干什么!

    “经历了荒唐事,我才明白阿清的独一无二得天独厚,令其余女子黯然失色。”

    “阿清,以前的事情再也不要提了好吗?今后无须你看,时间会证明一切。”

    “我已向金陵通告,娶阿清为平妻。阿清穿什么都好看,岂可因为我而不能穿红裳呢!”

    阿清划过一滴泪,悄悄落入鬓角。

    “阿清今生能遇见老爷,实为幸事!阿清卑微,再不敢奢求其他,请老爷收回吧!”

    王统制捧起阿清的脸,质问道:“难不成阿清不喜欢与我在一起?所说之话,皆是谎言不成?”

    阿清直视王统制的双眼:“老爷对阿清真心真意,阿清十分喜欢。只此事难做,阿清不想让老爷为难。”

    王统制吻了一下阿清的额头,道:“阿清多虑了,此事简单至极!待来日,我定八台大桥迎娶阿清。”

    阿清埋首:“好!阿清听老爷的!”

    又是新的一天!

    “看,那不是咱们的袁军医吗?他怎么来了?”

    “可不是,袁军医忙着呢!怎会在这儿一站就是大半天啊?”

    “哎,你们瞎眼啊!袁军医是来看南营指挥使大人的!”

    “袁军医明明是慕名南营指挥使大人的大名,前来学习摔跤的。站了大半天,瞎了你们狗眼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就能解释通了!”

    南进见袁文书又来,心中无名火起,气的他想打人,不要一直看他好不好!

    岳祺泽对此警告过,袁文书一点没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挨了不少眼刀。

    好在南进对其不理不睬,大快人心。

    训练后,大家伙一窝蜂去吃午饭。

    袁文书跟在南进身边,弄得秦世顺他们想靠近都难,谁受得了一个男人哀怨的目光啊!

    “南进,你考虑的怎么样啊?天赐良机,时不再来,你快答应啊!”

    南进无语极了,他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是听不懂人话吧!

    既听不懂,他浪费那个口舌干什么!

    “南进,你听没听到啊?我要儿子,我要你当我儿子!”

    陈大华秦世顺他们跟在那连人身后,握紧拳头,要不是看在袁军医救死扶伤的份上,就冲他说这句话,他们就能把他打回老家去。

    厚颜无耻!

    南营指挥使大人是他能肖想的吗?他那副德行哪里配当南营指挥使大人的老子了!

第一百六十章 听说

    袁文书其人简直不知所谓。

    陈大华嗤笑道:“哟,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厚着脸皮求人家当儿子地!”

    “他不缺银钱,长地又人模狗样,难不成是那个啥子不行了?”

    “不行也不是啥子天理,南营指挥使大人不同意他听不见啊!是个人都替他害臊啊!”

    袁文书对南进一副好脾气,不代表他对谁都有耐心。

    他怒视眈眈的瞪着陈大华:“个川巴佬说谁?说谁呢?”

    杨大山拽了拽陈大华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

    行军打仗,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受伤,自是要找军医。

    袁文书在军医中的地位首屈一指,陈大华与他扛上,能有好果子吃啊!

    陈大华可不怕,眼神猥琐的在袁文书的下半身盯了两眼:“我说地有啥子错?同情是要底线地。南营指挥使大人不想认,你干嘛非要逼他啊?”

    袁文书看白痴似的看陈大华:“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得罪我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你想清楚了再说!”

    陈大华呛道:“你是鼎鼎大名的袁军医,我们军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向尊重你老人家!”

    “我们同样尊重南营指挥使大人,不忍看他为难。袁军医德高望重,咋个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钱峰:“袁军医您看看,我们比南营指挥使大人也不缺什么,要不您收了我们也是一样的。”

    后转向众人:“各位说是不是?”

    老李等人起哄:“就是!袁军医也收了我们吧!”

    袁文书一脸作呕状,气道:“也不照镜子瞅瞅,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五官不齐,高矮不匀,也敢跟我家南进比。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都滚犊子。”

    华清脸上最是难看,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长得丑,袁文书绝对是第一个。

    杨大山推了一把秦世顺:“袁军医,您看这位如何?”

    秦世顺瞪了一眼杨大山,杨大山满眼求饶,他是为了谁啊!

    贤弟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秦世顺挺了挺胸膛,目光灼灼的望着袁文书。

    袁文书嫌弃的摆了摆手:“他长得是不错,可是他的武功有我们家南进高强吗?官职有我们家南进大吗?长得也没有我家南进帅气。你们够了啊!”

    南进走了两步,耳朵却留在那儿,听到袁文书侮辱秦世顺的话,立马杀了回去。

    “袁军医,你也是够了!”

    后转向陈大华他们:“还有你们,想不想吃饭了?有功夫耍嘴皮子,不如把各自的训练提上去。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些,你们都留在这儿不用动了!”

    他们一片好心,南营指挥使大人也太伤人了吧!

    钱峰道:“南营指挥使大人,属下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却要对属下们画地为牢,有失偏颇吧!”

    华清险些堵住钱峰的嘴,说的什么话?南进未必说的是他们。

    南进问:“我有让你们管我的事了吗?大战在即,是嫌营中不够乱?你们对此次很有把握?”

    “属下不敢!属下知错!”

    袁文书幸灾乐祸,瞧瞧这一个个跟那什么似的,如何跟南进相提并论!

    对上南进的目光,袁文书立即换上一张大大的笑脸,他家南进发火瞪人也好看的很。

    南进自顾自往前走,袁文书跟在旁边:“南进,你答应我吧!答应我就不烦你了!”

    南进吸了吸气,道:“我说的很清楚,你不是大宋的人,所以听不懂吗?”

    袁文书心虚的看了看天空,道:“可我就喜欢你当儿子怎么办呢?别人哪有你好啊!”

    南进忍住脾气:“我哪点好你说出来,我通通改了。”

    惹急了他,难保他会守口如瓶。

    南进能体会到岳祺泽当初的感觉了,狗皮膏药黏身太讨厌了!

    袁文书:“改了也是南进,我就认准南进了!”

    说不清惹不得,他躲总行了吧!

    袁文书站在原地,被误会成厚脸皮了!穿越此地,古人中就岳祺泽和南进还看得上眼,其余的拉倒吧!

    得了,他先回去,给南进多一些空间。

    陈大华一伙人见袁文书一脸失落,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笑话谁。

    贤弟是惹人喜欢,可也没见有人这么喜欢过。

    贤弟看似热情,心中也有一地冷情,对他的家人讳莫如深。

    袁军医是在往枪口上撞了吧!

    袁文书见他站在这,呛道:“你怎么不走?别以为长得比他们好些,就能痴心妄想了!做梦,除了南进,我谁也不会要的。”

    秦世顺:“袁军医误会了,在下没敢奢望能入您的眼。只提醒一下,南营指挥使大人不喜欢的事情,请袁军医不要让他为难。”

    以贤弟的性子,忍气吞声至此,是有什么隐情吗?

    袁文书嗤笑,他在众人眼中成了一个欺压良善的黄世仁了!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瞎操哪门子的心啊!

    “要是太过为难,你们家大人早打我一边去了!轮到你们说三道四啊!没听见你们家大人说什么吗?他的事情不用你们管,少自作多情了!”

    袁文书气赳赳的走了,秦世顺摸了摸满鼻子的灰,无奈的笑了!

    都说袁军医性子放浪形骸,无所拘束,此话果真不假。

    军营中只一座伙房,要准备五万余人的饭食,岂是件易事!

    一堆人洗菜,一堆人生火,一堆人煮饭,占地宽阔,一次性也只能容纳五千人。

    全军轮番用饭,依次排开,十天换一个顺序,公平公正。

    一人一碗白菜豆腐大锅菜,三个杂面馒头,大致上能吃饱了!

    “听说了吗?统制大人身边的清美人死了!”

    “什么?清美人死了?!”

    “是啊,听说还有姜军都指挥使大人呢!”

    “什么?姜军都指挥使大人也死了?!”

    “你不会骗人吧!”

    “胡闹,这事也敢骗人,不要命了!”

    “你们小声些,此事没有传开,担心被割了舌头!”

    南进豁的站起身,跑了出去。

    秦世顺道:“贤弟,你还没吃完呢!”

    “你们吃吧,我出去一下。”

    华清的脸色难看至极,怎么回事?西夏在宋军中最高职位的人,怎会说死就死了?

    怀盛和席林两人没那个胆子告发揭底,岳祺泽是如何查到姜云升头上的?

    杨大山抢走华清碗中的一个馒头,道:“华都头,属下今天表现的最好,怎么也该有个奖励才是!这馒头就赏我了吧!”

    华清回神:“我自己的都不够吃,还给你?快给我!”

    杨大山把馒头放在嘴中一咬,圆圆的馒头成了月牙。“给你!”

    陈大华与众人大笑不已,“哟,杨大山胆子不小啊!也敢造你老大的反,担心回去穿小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成伤

    华清一脸嫌弃,低头喝了口汤,压下震怒。

    杨大山一口咬下馒头的二分之一,塞的满嘴说不出话,钱峰道:“老大最是大方,一个馒头算什么!”

    陈大华快速抢了他一个馒头:“什么样的老大带什么的兵,你钱峰不是小气之人吧!”

    钱峰的手僵在半空,他上辈子与陈大华有仇啊!天天与他作对。

    他还真不能打老大的脸!

    “不就一个馒头吗?你想吃就吃吧!”噎死你!

    看着钱峰有怒不发的嘴脸,陈大华一阵痛快淋漓,钱峰也有今天啊!

    南进一路出来,泪如雨下,直奔马厩。

    岳祺泽从马厩刚出,便见南进失魂落魄的跑来,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吁、”马儿嘶叫一声,从疾驰中停了下来。

    南进抬头,是岳祺泽,他要去哪里?

    会不会是去统制府?

    南进擦干泪痕,跪地道:“岳副统制大人是要去统制府吗?”

    他何时这般卑微了?

    “我去哪,似乎与南营指挥使无关!”

    南进求道:“求岳副统制大人带属下一并前去统制府!”

    看南进这般样子,岳祺泽气不打一处来,嘲道:“南营指挥使一贯明理知事,岂会让人为难!”

    南进似是没听到奚落的话语,“恳请岳副统制大人带属下一并前往。”

    岳祺泽火道:“我有要事在身,南营指挥使不得无理耽搁!”

    他以为掉几滴泪,说几句软话,一切都能回到从前了吗?

    错了,为了对谁都好,他决不允许回到从前。

    南进倔强的抬起泪眼:“岳副统制大人是为了姜军都指挥使大人的事情去统制府,对吗?”

    他因何而哭?不能心软。“与你无关,让开!”

    南进:“既与姜军都指挥使大人有关,便与属下这个直接受害人有关。被害人有权知道真相。”

    岳祺泽:“事情还无定论,你这个受害人暂时不用上场。”

    岳祺泽不忍再看倔强脆弱合体的南进,否则前面的一切,有可能会土崩瓦解,他打马从旁边绕过,一跃疾驰。

    南进骑上马就追,隐瞒身世,他便对他狠心无情到底!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痛,会痛上加痛!

    保护南进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追上去了!

    老主子和新主子闹别扭,他们夹在中间很为难啊!

    岳祺泽与南进前后脚一起到了统制府,南进官职低,若无通传,要进去都难,更别说见到王统制本人了!

    南进紧跟在岳祺泽身后,统制府的守门士兵对岳祺泽再熟悉不过,一番行礼后便放人进府。

    南进心中打鼓,就怕守门士兵相问,岳祺泽发现。

    好在南进前阶段出入统制府,与岳祺泽关系深厚,守门士兵当他们是一起的,并未拦截过问。

    岳祺泽似是没发现有人跟着,王六在前亲自引着,脸上挂着半干的泪痕,很是醒目。

    南进的心愈来愈黑暗!才相认不久的十四姐,真的、

    抄手游廊两旁的迎春花,一冬天孕育了无数朵生命,只等时机一到,便迎春怒放。

    冷香浅浅,花瓣洒洒,随风飘飘,落地成伤成海。

    划过冷情的面颊,涟漪平静的心河,泛起层层情丝,痴痴缠缠,织就千丝网千思结,挣不脱出不来。

    “统制大人怎么样了?”

    王六恭敬道:“老爷很不好!岳副统制大人,您一定要多劝劝我家老爷啊!”

    南进急不可耐:“王总管,你能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岳祺泽似是没发现有人跟来,南进今天举动异常,真与姜云升有关?

    死一个姜云升,他不会掉一滴泪吧!

    王六擦了一把泪渍:“都怪那个天杀的姜云升,他无招入府,竟非、非礼我们家夫人!”

    “什么?”

    “南小大人,你别怀疑这都是真的。我家夫人刚烈,抵死不从,触柱而亡啊!老爷、老爷一怒之下,一剑杀了那个畜生。”

    岳祺泽看向南进,两人眼中浓浓的震惊。不同的是,南进更多的是悲伤悲痛。

    南进:“不可能的,姜云升怎敢无招进统制府呢?他不敢的。”

    姜云升为人平时谨慎小心,庆功宴上野心露早了,越发低调。

    怎敢在这节骨眼上露出狐狸尾巴?!

    以怀盛与席林坚硬的心态,姜云升只有比他们更强,不会更弱。

    十四姐是美,可决不到姜云升以身犯险的地步。

    王六痛斥道:“南小大人,是我看错了你。枉我家夫人对你赞不绝口,你竟去相信一个畜生,真替我家夫人不值啊!”

    南进怀疑,岳祺泽同样怀疑,此事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岳祺泽:“王总管节哀,南小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姜军都指挥使平时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王六:“岳副统制大人,您不知道啊,不光是你们不信,就是咱们这些下人一乍也不相信啊!”

    “可事情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啊!我们家夫人死的冤啊!”

    见南进泪如雨下,王六想撵人的话说不口了!

    “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十四姐,悬崖上长出的花朵,迎雪傲霜绽放,怎会被一场小风雨打败了呢?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岳祺泽的步调放慢了一步,南进的泪水是为阿清姑娘流的?他们有关系吗?

    两人长得太过相像,是造化弄人。

    后院的大厅中,王统制抱着满头是血断气许久的阿清不松手,威严全无,哭成一个泪人。

    另有一滩血迹,未做清理,顺着地板流淌干涸。

    小南跪在门口,傻愣愣的哭着看着阿清的尸体。

    岳祺泽与南进行礼:“属下见过统制大人!”

    南进悲恸难掩,要冲过去,却被岳祺泽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十四姐,是他的十四姐。

    相认不过一瞬,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他不信,十四姐才刚刚与他相认,话没说完,情没续完,她怎会舍得死了呢?

    明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一个如花朵般的女子,死的扑朔迷离,毅然决然。

    手臂麻痛,南进竟用内力妄图挣脱自己,他想干什么?扑上去与亲人相认吗?

    事到如今,再看不出门道,他岳祺泽是白活二十年了!

    怨不得她会帮南进说话!

    他们何时相认的?为何紧紧相瞒?一点消息未露!

    那一晚,南进一身夜行衣便是去找的她吧!

    会是刚刚相认吗?

    他若是将此人早早告诉南进,他们姐弟也不至于这么久才重逢。

    与亲人相聚的心情该是欢喜,而南进那天恰恰相反,心情沉重的很。

    与他一向和颜悦色,结果来了个冷漠如冰。

    加剧了他对他的感情!

    让他再不敢与他一起!

    狠心决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红颜碎

    王统制哭的像个孩子,满脸希翼的看着岳祺泽:“奉来,你的办法向来多的很,快救救阿清吧!”

    统制大人真的很喜欢阿清姑娘,唉

    “统制大人,阿清姑娘已经不在了,请您节哀!”

    王统制一个劲摇头:“奉来,你试试阿清还是热乎的,她还活着,我的阿清还活着啊!”

    “她答应过与我一起回庐州府,做我的平妻,她昨天说的历历在目。怎么会死了呢?”

    “我的阿清啊!阿清!”

    南进张口的瞬间,岳祺泽的手更快一步,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他们先前关系未露,定有思量。开口,岂不就暴露了!

    南进控诉的瞪着岳祺泽,凭什么点了他的穴,他要去找十四姐,让开!

    手臂上的麻痛更甚,他岳祺泽受的起。

    “啊、”

    小南一声尖角,惊恐指着阿清的尸体。

    几人望去,阿清的尸体呈龟裂状血痕漫布,鲜血直流。

    王统制惊呆了,一下放开尸体,本能往后移了几步,死死抱着柱子,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南进吐出一口鲜血,挣脱岳祺泽的桎梏,死死抱住阿清的尸首。

    哑穴未解,南进哭喊不出。

    岳祺泽与王六等人见王统制晕倒,忙成一锅粥,抬人的抬人,请大夫的请大夫。

    王统制很快被人抬了下去,岳祺泽想留下,奈何统制府连个主心骨都没有,被王六赶着走了!

    小南爬过去,跪在南进旁边取出一个白绸包裹:“恩人,这是主子让奴婢交给你的!”

    南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南,十四姐,她、

    小南把东西塞进南进的袖袋中,道:“主子让您不要为她难过,她说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折磨。”

    “死了也就解脱了!这一生并未做过错事,死后一定早登极乐,无忧无虑。”

    “十九妹,我不值得你伤心!你有大事要做,大战即将来临,切记不可为我分心!”

    “我没有离开十九妹,我会时时刻刻在天上保佑十九妹!一直看你快快乐乐,达成心愿,儿女满堂,得享天年。”

    “十九妹,我解脱了,干干净净的解脱了!”

    十四姐,这一身的伤是你故意的吗?与今生再无一丝纠葛!

    他是有多傻,竟看不出十四姐的真正心意。

    早知就该把十四姐绑走!

    血水浸透了南进的袍服,一片火热,一片冰凉,紧紧相连,却又永远隔绝。

    十四姐,你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心意,我是能帮你的。

    小南取出一卷白绫,哭道:“主子说她这一辈子最喜欢的便是这白色,有一点污渍也能看清楚了!”

    “主子说用这白绫装殓,把脸也蒙住了,还请恩人成全。”

    “主子说你们的关系一定不能暴露了,胡天明已经知道主子的身份,再得知您和主子的关系,是不会放过升官发财的机会,求恩人节哀顺变,万不能让人看出来啊!”

    南进震惊的盯着小南,他的身份成西瓜了吗?最近人手一个。

    听到主子的交待时,她既惊又恨,劝了很久,主子一字未听,毅然决然的走了!

    知恩人是女子时,心中无法形容,好好的一个夫君变成了一个妹妹,还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妹妹,苦闷别提了!

    “从今后,恩人便是小南的主子,恩人可以完全信任小南!”

    十四姐与她相识几天?便如此信任她!

    南进看着血肉模糊的十四姐,她是多厌恶今生的身份,才能做到这样狠心啊!

    小南:“王统制很快就会醒了,恩人请尽快给主子装殓吧!王统制有意娶主子为平妻,死后定会葬入祖坟的。”

    时下死人装殓,一般是红衣青衣的多。死去,亦是另一种重生,自要喜庆。

    穿白衣,不吉利。

    小南取出丝帕为南进擦干泪水,“恩人,不可辜负了主子的好意!悲伤无用!主子还等着给她报仇呢!”

    可恨自己说不得话!

    南进忍痛与小南一起装殓,层层白绫从头到脚圈住了阿清,严实的没有一丝缝隙。

    早已准备的上好棺木,在小南的指挥下,封上了棺顶,南进被两个小丫头死死抱住,十四姐再也见不到了!

    一切有条不紊,顺其自然。

    王统制再来时,身后跟着岳祺泽和袁文书,不见阿清,惊叫道:“阿清呢,我的阿清在哪里?”

    小南跪地道:“夫人已走,请老爷节哀!夫人珍爱老爷一生,怎会忍心见老爷为她沉湎悲伤?”

    “求老爷让夫人走的安心些吧!”

    王统制看到棺木封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仆婢胆大妄为,竟敢私自主张。谁给她的胆子?

    抬脚欲踢,却被她的话劝住了!

    阿清,他的阿清啊!

    哪怕化成水,他也是认得的。刚刚、只是一时被吓住了!

    王统制忽然掐住小南的脖子逼问:“说,阿清好好的,怎么会变、变成那样?”

    小南努力张开嘴艰涩道:“奴婢也不清楚,都怪、都怪那个姜云升,是他害了夫人,求老爷明察啊!”

    几个婢女跪在地上求道:“求老爷明察啊,不关小南的事情!”

    见小南的脸乌紫,王统制收回了手,心中窜出无数条火苗,在身体中游走伤人,偏偏发泄不出。

    南进站在那,表情木然,毫无生气。岳祺泽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他有他!

    袁文书从未见过这样的南进,似是被抽去了魂魄,行尸走肉一般。

    王统制道:“把姜云升剁成碎片,拉出去喂狗。”

    岳祺泽躬身道:“统制大人,姜云升毕竟领军都指挥使一职。这样处理,恐有不妥!”

    王统制狠道:“对待敌国奸细用讲什么道义,照我说的做。”

    可恶,他一开始就不该束手旁观。岳祺泽怀疑的时候,就该将人缉拿归案。那样,他的阿清也不会经历这一番侮辱了!

    阿清,他的阿清再也没有了!

    岳祺泽:“只是怀疑阶段,并无实证。朝廷追究下来,请统制大人早做处理!”

    王统制冷静了一下:“你带人亲自去搜查姜云升的住处,来往之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他便不是奸细,无招进府,动机不纯,欺辱吾妻,以下犯上,也是定斩不饶。”

    岳祺泽:“属下遵命!统制大人节哀,属下告退!”

    岳祺泽拉走了门旁的南进,躬身退下。

    袁文书也想跟着,但王统制是个定海神针,闪失不得,他得留下仔细呵护着。

    南进甩开岳祺泽的手,指了指喉咙,要说话。

    岳祺泽点了两下,道:“你留下无任何意义,你想清楚再决定吧!我去查抄姜云升的住处!”

第一百六十三章 鸳鸯帕子

    十四姐是怎么知道姜云升指使人陷害刺杀他的?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吧!

    十四姐就没想过他知道一切,活下去有多困难吗?

    “人死不能复生,历史不能改写。南进,不前进便是后退,停留原地,亦是一种后退。”

    南进忽然抓紧岳祺泽衣襟倾身问道:“你告诉我,十四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岳祺泽怔了一下,道:“这件事情你去问统制大人吧!你姐姐以死保护你,你冲动妄为,岂不辜负了你姐姐的一番好意。”

    “南进,人活着,有时候真的不能太较真了!”

    十四姐,为了他值得吗?

    南进蹲在地上,无力支撑沉重的身躯,岳祺泽一把拽起他就走。

    南进,时间等不及你舔伤愈合,只会有更残酷的事情等你面对。

    出了统制府大门,岳祺泽率先上马,居高临下道:“南进,是走是留,我绝不拦你。”

    马儿向南进友好的叫了两声,似有感触主人今天的悲伤。

    罗怀明送的马儿,颇通人性。

    见南进翻身上马,岳祺泽松了口气,打马离去。

    营中,南进骑马跟在岳祺泽身后,众人纳闷。

    有人暗传,南营指挥使与岳副统制大人闹掰了,是哪个大舌头传的?胡诌,谣言,打他一顿。

    岳祺泽领人直去姜云升的营房,军都指挥使的营房较营指挥使的营房大了一半。

    营中有一点动静,也能在一息间传个遍,何况岳祺泽是大张旗鼓。

    军中与姜云升有交情的,人人自危。

    统制府发生这样天塌地陷的大事,并无刻意对外隐瞒。

    众人惋惜红颜薄命,薄命如花。见过阿清的人,便难以忘怀。

    那样的姝容,那样的明理,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刚烈,简直就是他们幻想中的妻子。

    无不大骂姜云升人面兽心,干出这等伤天害理辣手摧花的事情来!

    别人认定唾弃的事情,华清则恰恰相反。

    西夏武士,心智坚毅,头脑清醒,怎会接连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呢?

    他们在出关前,都会经过一次极为严格的美人计考验。

    哪怕得知久经相伴的妻子是奸细,也会毫不犹豫的斩杀。

    姜云升的考核,更是在常人之上。

    一个连名分都算不上的小妾,岂会让姜云升深陷,定是阴谋。

    杨大山和钱峰在营房外,你看我我看你,跟个斗鸡似的,心中两难。

    最终杨大山硬着头皮推门进去,殿下坐于床上,眼神嗜血,双拳紧握,临近爆发的边缘。

    杨大山跪在地上,道:“殿下保重!姜云升幸好是被当场刺杀,否则极有可能会危及殿下。”

    大宋军中,只姜云升和他、钱峰清楚殿下的真实身份。他们三人中有一人被抓,殿下就会有暴露的危险。

    华清如蛇般盯着杨大山:“他是我们在宋军中的最高将领,行事便宜。他一死,会耽搁多少事,你知道吗?”

    华清悔不当初,若不是他执意要对南进动手,姜云升他们也不会为此丧命。

    他们是西夏精心培养出来的武士,有一个算一个,死一个少一个。

    南进没事不说,借此事声誉更上一层楼。

    华清心痛得无以复加。

    自长大起,凡事运筹帷幄,但在南进这件事情上,偏跌了一个头破血流的大跟头,叫他如何甘心!如何不介怀!

    杨大山:“属下不知,只知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甘心不介怀又如何?人手折进去不少,再不能够动手了!

    华清道:“你们只作不知此事,勿露出一丝一毫。另外打听一下,那个女人的事情容貌!”

    “是!”

    殿下是他们的天,能一时塌陷,却不能是一辈子。

    姜云升的营房内,搜到十两碎银、一堆常穿的衣物、两双磨得发亮的皂靴外,再无别物。

    清贫的不同寻常!

    一个军都指挥使的奉银是十二两,姜云升不赌不嫖,常年月累,也不至于就剩这点银钱。

    岳祺泽对郑平源吩咐道:“去钱庄查查,悄悄的!”

    “是!”

    南进撕扯床上的两床被褥,岳祺泽一挥手,房中士兵鱼贯而退。

    本该离去,说好的公私分明,此刻移不动脚步。

    南进对家人的重视,超乎想像,一场梦便能哭个稀里哗啦。

    分散多年,相认不久的姐姐,为他而死,心中的难过不发泄出来,好人也憋坏了!

    被面被里,撕成一条一条,棉絮纷飞。

    枕头里的麦草撒了一地,乱作一团。

    褥子震开,粉尘扬扬,味道久远,呛得人直咳嗽。

    岳祺泽拉住南进,道:“够了!南进,你冷静些,你、”

    一块土黄的手帕在藏蓝色和白色间,格外醒目。

    两人同时关注!

    南进捡起来一看,土黄色绫布绣一条鸳鸯戏水纹帕子。

    绣艺精湛,不像是苏绣、湘绣等,倒与蜀绣有异曲同工之处,用色更加明艳繁复。

    岳祺泽对此无什么研究,也看出帕上绣艺不凡。

    “可看出门道了?”

    南进脑中一个警醒,双手一递:“帕子藏的严实,姜云升定十分珍惜,大人不妨让人拿到绣坊仔细问问。”

    岳祺泽接过帕子,眼含担心道:“你可好些了?”

    南进红肿的眼睛,泪意再次泛滥:“大人在乎吗?”

    岳祺泽克制着把人揽进怀里的冲动,道:“你与众人一样同是我的下属,关心也是应该的。”

    南进自嘲的笑了一下:“与众人一样?他们的付出与我不等,何故能换来你的同样看待?”

    他们有吗?他们能吗?

    他控制不了自身的感情,暂时伤了你,总比伤你一辈子。

    “南进,为何做错事的你,总喜欢颠倒是非倒打一耙呢?我自问没对不起你过。”

    “我身居高职,与一个营指挥使该如何说话?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不感激,也不敢怨言相问吧!”

    他是嫌他的官职小,不配享有与他亲人间的亲昵吗?

    “一个游僧前去一户人家化缘,那户人家每每诚意满满,令游僧很是高兴,继而为其家主祈愿。”

    “突然一次,游僧再次临门,那户人家却闭门谢客,是何道理?”

    你不是游僧,他不是家主。

    “游僧是否贪得无厌了些?便是那户人家每每诚意相邀,也该有所矜持才是。”

    南进瞪着岳祺泽,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在岳祺泽眼中,他与游僧一样贪得无厌。

    他南进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岳祺泽刮目相看。

    南进大步离去,岳祺泽追出门外驻足,生生捏碎了门框。

    南进,对不起!

    如若你我身居闲职,相逢太平盛世,便是被你拒绝千次万次,我也愿意,直到你满心应许,春暖花开。

    才不负这相思恩!

    月上梢头,繁星闪耀。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乌古论飞至

    月上梢头,繁星闪耀。

    城门楼最高的飞檐上,南进仰躺着,手拿酒壶对嘴倾倒,旁边不远处,三五个空荡荡的酒壶零落。

    平常只喝四五杯就醉得昏昏欲睡了,怎么今晚几壶下去也不见醉?

    十四姐,你为我舍去了性命,怎知我能照旧活得安稳呢?

    你何其自私,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就又让我背负一座大山,压得我好重啊!

    你何其错眼,我还是小时候要你保护的赵金姑吗?

    你何其大善,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妹妹,决然舍去性命,值得吗?

    哈哈、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十四姐,你活过来好不好?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着,看我为你报仇,杀死他们这群刽子手。

    “咳咳、”

    酒倒急了,咽不败吞不下,流入衣襟中,南进诚然不觉,继续倒。

    看不下去了,就会糟蹋自己身体,岳祺泽从东边的城楼上飞跃过来。

    南进眼前一花,有人影闪现,喝多了吧!

    岳祺泽怎么会在这里?

    闭上眼,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

    喉咙已经麻痹,辛辣的刺激再也尝不到了!

    南进来气,怎么没感觉了呢?

    一手甩开瓶子,险险从岳祺泽的脸庞划过,蹦来两滴酒,地上一声清脆。

    南进拿起一瓶新壶,拔掉盖子,仰头就倒。

    岳祺泽上前夺去酒壶,恨其不争:“不要再喝了!”

    南进睁开眼睛,岳祺泽的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忽然向他用力一推。

    岳祺泽没有防备,被推了一个趔趄。

    一个醉酒的人,都能推倒你,你的心早已在身体之外,收不回来了!

    手掌下的温度和熟悉,令南进的头脑清晰了两分,迷离的看着人影再次走近。

    “岳祺泽,是你吗?”

    只有在喝醉的时候,南进才会连名带姓的喊他。

    “是我!不想看见我吗?”

    南进摇了摇头,自语道:“是他不想见我,不是我不想见他,他好狠的心啊!”

    “家人不要我,三哥不要我,好不容易见到了十四姐,她要我疼我,却不管不顾为我舍了性命,再也不回来了!”

    “我是个孤煞星吧,前世今生注定孤苦无依,所以你们都不愿意要我!”

    又一个酒壶甩出,底下的岳明往旁边一闪,南大人怎会伤心至此啊?

    若不是他家主子遣走了站岗的士兵,明天该有的闹了!

    操心,何时是个头啊?

    岳祺泽心痛难忍,捂住南进的嘴道:“孤煞星也是能够胡说的?当真是喝醉了!”

    南进瞪大双眼,岳祺泽真的来了!他来干什么?笑话自己?

    两人黑夜中对视,南进眨了眨眼睛,头晕目眩,这一刻岳祺泽的眼神好像完颜绪宗看过他的眼神。

    喝多了,都是假象。

    南进清明了些,岳祺泽松开手:“走,我送你回去!”

    南进退了一步:“岳祺泽,你早和我断了关系,还来嗝、干什么?是来看笑话的吗?”

    “离开你的庇护,我过得潦倒凄惨,你特别高兴吧!”

    “岳祺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开始对我好,煮姜汤煮醒酒汤,照顾的无微不至。”

    “等我适应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一脚踢开。有问过我吗?顾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岳祺泽想过分开会伤到他,可没想到伤他这样重。现在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适应过就会好了!

    “南进,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南进一把拽住岳祺泽的衣襟凑上去,酒气熏人,夹杂着久违的馨香,熏人欲醉。

    “我隐瞒了身世,就让你耿耿于怀难以原谅吗?抛却身份,只在乎个人,我就不值得你相顾吗?”

    “除了身世上这一点,我有哪里惹你讨厌了?你告诉我,我改,我通通能改好的。”

    “岳祺泽不要讨厌我,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盼得岳祺泽靠近,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呢?

    心底的渴望早已扎根,哪怕醉了,意识也会自然而然的流出。

    岳祺泽对上南进满满的祈求,软的一塌糊涂。

    他何尝不愿,何尝不想靠近南进,只是随时会喷薄欲出的感情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为了不让南进厌恶他,选择这一种方式远离分开。

    等到的是沉默久久,这一刻南进死心。

    最后一次求他。

    南进再次一把推开岳祺泽,起身冰冷道:“既然桥归桥路归路,那么也请岳副统制大人谨记,不要失了自己的规矩,否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属下的心脆弱的很,经不起动荡了!属下告退!”

    岳祺泽的手僵硬半空,本心软的话语随着微张的口合闭,通通咽了回去,压在心牢之下。

    南进,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军中再无人敢欺负于你。

    南进飞身而下,岳明赶紧藏在阴暗处,他家主子也是的,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他想干什么啊?

    他误会南进了,从头到尾都是他家主子在作,与南进无关。

    南进低声下气,也换不回主子的回心转意,可劲作吧!

    岳祺泽送南进回了营房,重回飞檐之上,拔开盖子,喝光了剩下的酒,坐了半夜,愁更愁的回去了!

    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又是另外一天,新的一天。

    晨光微熹,霞光蒸蔚,几棵雪松上,新芽吐露,鸟儿欢唱。

    与姜云升有关的人,有证据的直接定罪,无证据的流放的流放,坐牢的坐牢。

    营中接二连三出事,大家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往常的欢声笑语都消失了!

    沂州府城北,在众人无限的期待中,乌古论飞,千呼万唤始出来。

    完颜文周率沂州府内有头有脸的将领、官员、士绅,亲自相迎。

    乌古论飞翻身下马,身后将领有样学样,齐下马来。

    “让皇叔久等了!”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完颜文周一向条理有度。

    “大将军休要说笑,沂州府能迎来大将军,实为幸事。”

    宋军不知哪天发疯,直接不声不响的攻打沂州府了!沂州府的兵力军事还不如徐州府,焉有守住的把握!

    乌古论飞来得正好,为沂州府增添了战胜的砝码。有皇室宗亲这层身份,谅他也不敢夺他的权。

    便是不看在宗亲的面子上,也会看在白鑫明的面子上吧!

    别人或许瞒在鼓里,他可知道乌古论飞与白鑫明交情深厚,私底下属白丞相一脉。

    乌古论飞笑容爽朗:“皇叔谦虚了!以后在沂州府,少不得要多多麻烦皇叔了!”

    就冲完颜文周帮了白鑫明,他也不会让他太过难做的。

    完颜文周早料到了,乌古论飞此人霸道蛮横,说得如此委婉,可见其诚意了!

    “在沂州府,大将军的话就是我的话,只管吩咐一声就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终离

    这是他能让出的最大底线,虽然乌古论飞的官职高出于他,可他是皇室宗亲,想凌驾于上,免了吧!

    大金以实力为官,完颜文周身为皇室宗亲,军功与普通人一般,官职却擢升数倍。

    想与他平起平坐,是妄想!

    “多谢皇叔!”

    完颜文周邀请:“大将军远途跋涉舟车劳顿,府中早早备好了酒宴,就等众位一到,为大家接风洗尘。”

    乌古论飞顺势:“多谢皇叔了!”

    完颜文周拽着乌古论飞的手笑道:“大将军客气,请!”

    席上客尽主欢,宾至如归,皆大欢喜。

    席散,安排好了士兵,乌古论飞在完颜文周的盛情下告辞离去,带走了那拉瑞祥阿克占松。

    完颜文周准备的院子,富丽堂皇,依据乌古论飞的喜好,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四个风情丰满的丫头鱼贯而入,呈上洗漱用品。

    乌古论飞看了一眼白颜灼,见他点头才洗脸漱口,道:“把那两人带上来,让大家养精蓄锐,不可玩忽职守!”

    白颜灼带走了四个丫头,瑞祥和阿克占松随后上来,行礼道:“属下见过大将军!”

    乌古论飞端起茶盏,一盏茶喝了两刻钟,不声不响,两人一直保持行礼姿势。

    “免礼!”

    两人恭敬道:“多谢大将军!”

    手臂僵硬,阿克占松想揉几下,想起瑞祥之前所说,见到大将军后,不得放肆。

    事关命运,恭敬守礼,除必要的话,不准插嘴多嘴。

    阿克占松站老实了,瑞祥叮嘱的,他都答应了的!

    乌古论飞问:“你们谁说一下徐州府一役与之前的战役中,宋军有何不同啊?”

    瑞祥出列道:“属下等属于战后参战,对宋军的印象是在历史和议论中得知,他们懦弱胆小。”

    “与我军的铁骑而言,不堪一击。对战我军的步兵,宋军也无绝对的胜券。”

    “徐州府一役,宋军却如有神助,如入无人之地。”

    “先是神鬼莫测般摸到我军南郊大营,半夜偷袭放火,杀我军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后截断自徐州府而出的援兵,以己之长对彼之短。宋军骑兵对战我军步兵阵,再败!”

    “乌古骏烈将军摔铁骑参战,宋骑兵全身而退,后重步兵阵出战。出现前所未见的重斧、钩镰戟,专攻我铁骑马腿。”

    “猝不及防之下,马腿或断或折,堂堂不败神话成了宋军斧下的亡魂,三败!”

    “庐州府兵力全至,宋军不分昼夜,轮番猛力进攻。后宿迁府、海州府相继失陷,宋军改变策略。”

    “我军人困马乏,宋军阴谋迭出,夜间只闻战鼓鸣鸣,不见敌军来袭。”

    “几日夜,我军寡不敌众,痛失徐州府!”

    “白将军誓与徐州府共存亡,仆敬察轩猛安大人无法,给受伤的白将军喂食了蒙汗药,才得以保住白将军。”

    乌古论飞眯着眼随瑞祥的话进入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中,看到战无不胜的金军在大火中溃逃,乌古骏烈死不瞑目抱憾终身。

    中宋军诡计,疲累负荷的金军无法得到休息,英雄成为一只只惊弓之鸟。

    白鑫明望城兴叹,无可奈何,回力法天,败走徐州府。

    追根到底,还是宋军换了将领。

    岳祺泽,一个湮没在芸芸众生的小人物,竟有出人头地出人意表的时候。

    宋国败落如此,却人才辈出,财源不断,怎么打就是打不死扑不灭!

    他倒要看看,被宋人传颂的岳副统制是何等的三头六臂!

    连关云长都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白鑫明的大意可以原谅。

    他会精心备战,斩其手脚,做成人棍,以报此仇。

    虎睛猛然睁开,利刃四射,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恨意。

    瑞祥心惊,低下头当没看见。阿克占松抖了一下,很快就站稳了!

    听闻乌古论飞大将军残暴不仁勇猛非常,再怎么着也不该对他们下手吧!

    乌古论飞敛去怒火,慢悠悠的问:“你们若跟着白将军去大兴府,不说是前程似锦,也差不了多少。何故留在这吃人不眨眼的战场上呢?”

    瑞祥:“属下从小信仰一句话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被宋军欺辱至此,属下离去实不甘心。望大将军通融,给属下等一雪前耻的机会。”

    乌古论飞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这小子果然如白鑫明所说,有那么点意思,后目光逼向阿克占松。

    阿克占松哆嗦道:“属下、属下与瑞祥是一样的心思,宋军夺我城池,害我容貌尽毁,属下定要报得此仇。”

    乌古论飞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道:“没看到你们的实力之前,我是不会做任何安排的,走后门也不行,军里没这个规矩。”

    “我的军队里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有没有能耐爬上来,全看你们自身的本事了!”

    瑞祥:“大将军能让属下重回军队,与大家一起攻打宋军报仇,便是属下的幸事!属下感激不尽,再无所求。”

    沂州府南城门楼的营房中。

    看着粗糙的大通铺,阿克占松气道:“还以为白将军会帮咱们一把呢,没帮上不说,连你的谋克一职也撸了,奶奶的,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瑞祥飞去一个眼刀:“闭嘴,你想找死啊?”屋内虽然没人,可并代表没有其他的眼线。

    大将军未必不重用他们,也许需要一个契机吧!

    若听到阿松的话,他们还有希望吗?

    说不灰心是骗人的,不过能留下接近徐州府,已经很好了!

    阿克占松撂下包裹,犟嘴道:“我说的也没错啊!白将军能安全来到沂州府,你功不可没。”

    “结果他说翻眼就翻眼,咱们幸好没跟他回去,不然这命怕是也没了!”

    阿松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却不能宣之于口。

    瑞祥警告道:“阿松,咱们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以咱们现在的身份去议论白将军,被人听到如何论处?”

    “妄议上峰,调拨军士,犯而斩之。谁也救不了你!”

    阿克占松脸一白,嗫嚅道:“我也是为了你抱不平,反正房中又没别的人,怕什么?”

    瑞祥:“隔墙有耳,你能百分百确定?”

    阿克占松:“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了!”

    阿妹,请留在徐州府,等我归来,许你一世荣华安宁。

    徐州府。

    得知乌古论飞已至沂州府,王统制在悲痛中急急离开了徐州府。

    仓促之间,践行宴免了。

    众人悲凉。

    一行五千人,王统制坐与乌木马车中,后面跟着一辆拉着棺木敞篷马车,行色匆匆,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兰花令

    愁难尽,泪难流,恸难纾,相逢沐春风,人间未情绝。

    此一别,天长长,路遥遥,天人世永隔,黄泉觅芳难。

    情不断!

    一众将领渐渐散去,南进驻足,望着那人影由大变小,由有到无。

    十四姐,我不会辜负你的。

    自那夜后,南进再无对他说话过,比陌生人都不如,冷漠而自持。

    大战来临,岳祺泽看了南进一眼,便下了阶梯,去军议厅研究军事。

    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情长。

    南进摸出袖扣中阿清留下的遗物打开,一枚令牌,兰花状银制令牌,精美厚重。

    与两个未封厚厚的书信。

    南进抽出第一封:十九妹,你最先看到的一定是一枚兰花令牌吧!

    兰花令为兰苑的至高权威,为其苑主所有,统领其下三十余人,大宋各地分而有之。

    总部设于临安府临春楼,为临安府第二大红楼。

    十九妹若想细细了解,可以找小南,她应该会留守统制府。

    十九妹,得知我是做这一行的,一定看我不起吧!

    被金人蹂躏致残,我活下来只为了报仇雪恨,兰花苑中多是这样的女子。

    世人不容,却不知她们才是最干净最刚烈的女子。

    十九妹,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收获。当得知你要养我时,我有多欢喜吗?

    落入金人的手中,我便存了死志,可父皇苦苦哀求,为国为民,多荒唐啊!

    一个女子的身体,如何对岌岌可危的大宋力挽狂澜呢!

    十九妹,能够死去,是我的解脱,是我的救赎,并不全然为了你。

    对于军中的一切,我不甚熟悉,帮不了你多少。

    你要多多保重。

    十九妹,你是我们所有姐妹的骄傲,我会时刻保佑你的。

    不管有多艰难,坚持下去,打退金人。

    以下的信中,你现在不看也罢,是我所有的银钱、铺子和收集着各地官员的犯罪证据。

    十九妹,不要怪十四姐自私,把身上的担子一扔,加注在你身上。

    我累了!

    一切都拜托给十九妹了!

    南进看着信上的犯罪人名,一阵泪流,何至如斯啊?!

    十四姐、十四姐、他的十四姐。

    “属下见过南教头”武成竹走过来行礼道。

    南进望着远方路的尽头,道:“你说吧!”

    统制大人走了,恩人如此伤感吗?

    “城门口的人,共有二十又四,有两人离开,属下照您所做一人给了十两银子。”

    南进对他们还没有打算,“别短了他们的吃食,让他们如在军营一般训练!”

    “是!”

    一时沉默,武成竹忍不住问:“南教头何故悲伤?岳副统制大人能带领我们打胜仗的。”

    王统制在与不在,结果都一样,不值得你悲伤留恋。

    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徐州府一切军事事宜由岳副统制大人统领,王统制继续任庐州府统制。

    徐州府中早已传遍,无不欢欣鼓舞。

    王统制以前的军功在民间逐渐传开,岳副统制大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营中巴不得王统制走的人多的是。

    霸占岳副统制大人的军功,何以面对众人?何以面对天地良心?

    王统制伪善的面具掉了个干净,为世人所不齿。

    南进嗤笑了许久,罪魁祸首怪罪不起,尽拣软柿子捏。

    王统制冒领军功多年,皇上心知肚明,朝廷心知肚明,怎么一个都不说?

    大宋立国,杯酒释兵权,重文轻武,军中武将多是儒将,连反抗的话都不敢说,可见深受其毒。

    “我没事,下去吧!”

    他对他仍没介怀吧!

    “南教头不可沉迷悲伤,实为有碍康健,望您保重。属下告退!”

    沉迷悲伤,连一般人都看出来了,南进,你该收拾利索了!

    沉迷下去,害人害己。

    百忙一隙,岳祺泽火急火燎赶来,正逢南进下阶梯。

    两两对视一瞬间,南进冷漠移开,恭敬行礼道:“属下见过岳副统制大人!”

    岳祺泽捂着心口,嘴角扯了一下,正是按照你的轨迹行事,你心痛什么?

    “南营指挥使免礼!军中的训练终止,全军进入紧急应战状态。”

    你是顺便是有意是无意?

    “属下遵命!岳副统制大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

    岳祺泽的话僵硬在口,“嗯,退下吧!”

    南进比他想的坚强,悲伤散了大半。

    回到营房中,南进思索着怎样把阿清留下的物件收起来?

    每一件都珍贵至极,带在身上,难保会有万一的时候。

    房内一目了然,由青石垒造,坚固简单,该藏在哪儿呢?

    金军到达沂州府多日,休养生息,时间早过了!

    此事不仅宋军犯嘀咕,连完颜文周都几次忍不住脚,想去探个一二。

    乌古论飞来此,每日沉迷女色,军饷扔出去哗啦啦的响,也不见作为。

    奈何这种事情他急无用,大军是战是退,全由乌古论飞一个人说了算。

    宋军不来,乌古论飞什么时候出战,他不管了,想管也管不了,乐得清闲。

    徐州府。

    全军恢复训练,一切走上正常,四处巡逻多了数倍,殷勤不断。

    斥候昼夜不歇,轮番刺探敌情。

    军议厅中人来人往,神色严肃,全是军中的高级将领。

    全军重新洗牌,岳祺泽兼顾一、二两军都指挥使,五千人马由他亲自指挥。

    训练渐熟,南进的空闲时间便多了,一心钻研《周氏刀法》,化悲愤为力量,进步神速。

    一日,南进打马出营。

    徐州府的街道上热闹祥和,不似第一次来时那样悲苦压抑。

    大战来临的紧张,对徐州府的人来说是习以为常,加有岳祺泽守护,人们更加安心!

    四下望去,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时不知去向何处。

    袁文书背着一个药箱出诊回来,见南进站在人群中独自一人,欣喜的奔了过去。

    “南进,你愣着干什么?瞧瞧,几天不见,生生瘦了一圈。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南进被袁文书拉着,听他唠叨:“我告诉你,军营中的伙食就是猪食,难为你能吃下去了!我是一口都不想吃。”

    说话间,南进与袁文书走到一家两层酒楼前。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大厅中极为喧嚣。

    一个小二见到袁文书,与见到金元宝似的,热情的走上来:“袁大夫,您来了,里面请!还是老位置?”

    袁文书:“还是老位置!”

    “哎,得了,您请!”

    两人坐与东边临窗的八仙桌前,袁文书问发呆的南进:“想吃什么,我请客,只管开口,不用为我省钱。”

    南进怀疑自己怎么会跟着袁文书走了?

    他出来是想去找小南了解十四姐的情况,停在街头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造化弄人

    袁文书发觉今天的南进出神出的厉害,“南进,你在想什么?”

    南进起身:“我还有事,你先吃吧!”

    袁文书急了,好不容易遇到南进,怎能轻易让他走了!

    忙拉住他:“南进,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快坐下!你不吃我就不放你走,看你如何?”

    南进坐下:“你想吃什么我请,权当谢你了!”

    袁文书:“说好我请的,小二上你们这最好的拿手菜。”

    南进:“我最近如素,不吃荤腥!”

    小二停下看向袁文书:“客官,您要不要改改?”

    “那就上几个有营养的素菜吧!”他可是无肉不欢的,为儿子拼了!

    一碟豆腐皮包子,韭黄茶树菇,麻婆豆腐,炸萝卜丸子,醋溜白菜,凉拌三丝,油焖笋,香菇汤。

    南进吃了半碗米饭,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悄声问:“你可能做出这个?”

    喉结是一个大破绽,他暂时年龄小自没什么,十五六岁呢?

    怀盛一事,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

    能帮助他的人十四姐那边算一个,眼前的袁文书也算一个,不过显然袁文书更为合适。

    袁文书看着南进的脖子不解道:“你脖子没什么问题啊!”

    南进一瞪:“喉——结!”

    袁文书这才恍然大悟,道:“你现在才十三,过两年再有也是正常的。长得太快也不好,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南进耐心道:“我是问你有办法造出一个吗?没说现在就长出来。”

    袁文书拍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噢,没问题。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包管真实的让人看不出假来,你放心吧!”

    古人真惨,女子想当兵还要千方百计隐瞒身份。

    言语受制严厉,一句冲动的话,也是会杀头的,太讨厌了!

    南进与他所认识的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同,令人钦佩,怎么拐回来当儿子呢?

    在此之前,是一定要博好感的。

    袁文书的好来得莫名其妙,他这个人也莫名其妙,倒不像是大宋的人。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袁文书笑道:“我喜欢你啊,第一眼就特合我的眼缘,看着舒服。话说回来,你能不能当我的儿子?”

    南进拉下脸来:“给你当儿子的事免谈吧!你若想要个弟弟,我倒是愿意的很!”

    袁文书纠结的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道:“与你称兄道弟不行,你年纪太小了,看着别扭!”

    南进继续诱导:“当弟弟也可以为你养老送终,跑前跑后,干嘛非是儿子呢?当爹的责任感重,一生有操不完的心,带完儿子还要哄孙子。”

    “做兄长的可就不一样了,养他长大成家,心力省了一半不说,当弟弟的对你与儿子对你是一样的。”

    “算起来,你一点都不吃亏,多便宜的事情啊!干嘛要受那个累呢!”

    袁文书摸着下巴:“你这样说是有些道理,不过当父亲的责任感重,当儿子的责任感更重。”

    要知道古人最重孝道,当子女的要敢忤逆不孝,是会被严惩的。

    一旦罪名成立,将会被判处剥皮揎草、磨骨扬灰,比凌迟还要残酷啊!

    将犯人的头顶皮剥开,灌入水银,整张人皮都剥下来,填满灯草,制成人样,游街示众,教化万民。

    犯人死后,骨头被磨成灰,四处飘散。

    忤逆案是仅次于谋反叛乱的大案,一旦哪里出了忤逆大案,连周边的官员都要受到连累。

    革职待参,甚至有发配充军的可能。

    这也是封建阶级统制下的产物,追根溯源,还是为了巩固封建皇权。

    忤逆不孝的人,骨子里必然存有反骨,对国家岂有忠心可言!

    这一点在现代,是比不上了!

    想远了,袁文书不由兴致淡淡。

    南进:“我可以保证,以弟弟的身份去履行当儿子的职责!”

    “这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两人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顿午饭后,各自分开。

    统制府门可罗雀,主人只走几日,便生出人走茶凉的悲切来。

    门口两个老兵认得南进,可统制府终归是统制府,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去的。

    “南营指挥使大人,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南进:“我想进去看望一人,请两位通融一二。”

    “统制府自统制大人一走便谢绝来客,南营指挥使大人还是尽早离开吧!”

    南进:“我只进去一会儿,很快会离开!”

    小南自门内出来道:“老余,南营指挥使大人是来找我的!”

    两老兵立即站好,不再阻拦。

    南进与小南步入前院的梅园,坐于一座八角小亭内的原始红木桌前。

    一套齐全的茶具,在小南手中更添清雅鲜活。

    岁月静好,云卷云舒,与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地老天荒。

    一眨眼,幻想破灭。

    有了岁月静好,却再无可爱之人。

    小南举手投足中透着十四姐的淡然温婉,当初那个在人群的指责下瑟瑟发抖惶恐不安的小女子脱胎换骨!

    谁能想到他们会再次相见,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相见呢!

    他受金人的迫害深重,自看不得同样受到金人迫害的小南被人欺压,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让岳祺泽生出了误会,导致后面的投军艰难。

    便是投军了,岳祺泽对他仍是忌惮颇深,刁难不改。

    别人训练他背书,军纪律法,倒背如流,不得行差踏错,谨记言行举止。

    岳祺泽是有多担心他会蛊惑军心啊?

    兜兜转转,一切又都回了原点。

    “主子,请喝茶!”

    小南心中酸涩难耐,从头到尾,恩人都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一厢情愿的一腔苦涩,向谁倾诉?

    南进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茶香悠远,余味无穷。

    “你与十四姐是如何认识的?”

    没遇到保福帝姬,她早已命丧黄泉了!

    “是主子救了奴婢的命,教会了很多东西。让奴婢知道自身无错,能做很多有意义的大事。”

    “主子与奴婢而言,亦师亦友亦父亦母,遇见主子,奴婢算是又重生了一回!”

    过去的荒诞还提干什么,不过是徒增伤感笑话罢了!

    十四姐从小良善,于宫中无人不喜,对人好,似是成了习惯。

    “你何时得知我身份的?”

    想起那一晚上的经历,小南至今心痛未消。

    “主子在出事前的那一晚上说的,奴婢当时很惶恐,万想不到救奴婢于水火的恩人,竟是个、如此高贵。”

    “小南三生有幸才得以遇见主子和新主子!”

    南进:“还有谁知道?”

    小南恭敬道:“此事关乎重大,主子是迫不得已才告诉奴婢的。勒令再三,让奴婢保证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奴婢曾发下重誓,请新主子放心。”

    “记住你的话!”

    “奴婢遵命!”

    恩人变成主子,本可以近水楼台,偏偏造化弄人,司命难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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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路漫漫介绍:
前世今生都避免不了亡国公主的命运,不如早死早超生。谁知上天竟没收了她,那么就抗争到底!
练功习武,女扮男装,投入军下,牢牢抱紧天下第一名将的大腿!
气质高华下九霄,国色天香招人妒。一朝被掠气高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金枝路漫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路漫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路漫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