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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她重生了全文阅读

作者:尤小芜     皇太后她重生了txt下载     皇太后她重生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法掌控

    这一撞李弄玉自是稳如泰山,只是杜凝云就不怎么美妙了,李弄玉身上硬邦邦的,撞上去仿佛是撞到了一块镶进地里的木板上。

    而这也算了,总归只是撞了一下。

    可李弄玉下意识的伸手一推,根本站不稳的杜凝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仰倒在地。待墨三人扶都扶不及。

    让杜凝云倒在地上内心一阵恍惚:

    明明小表姐战力惊人,她是为什么要不放心,还巴巴的跑过来。

    而李弄玉就慌极了。

    想到杜凝云跪一跪就能跪掉半条命。李弄玉见杜凝云重重的摔在地上,小脸瞬间吓得惨白。

    “云云儿,你可别摔死了,你摔死了,我爹打也把我打死陪你去了。”

    杜凝云小脸微黑,干脆的从地上爬起来,黑着小脸儿说道:

    “那里就摔死了,别咒我。”

    说着,待墨弄墨已经麻利的为杜凝云整理头上有些散乱的钗环,拍去身上的泥土。

    杜凝云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肩,有些无奈的叹道:

    “小表姐,你不疼我了。”

    李弄玉无措的抬抬手,又复放了下来,站在杜凝云跟前,一时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杜凝云见此,无奈的伸手在李弄玉身上推了一把,说道:“好啦,我推回去了。现在罚你和我一块回去给我擦药去,你服不服。”

    “服。”李弄玉哭丧着脸儿,老老实实的跟在杜凝云身后。

    却不知她们二人身后杜凝霞远远的看着,眼中精光闪烁。

    “蕙儿,推我去见大伯母。”杜凝霞勾起唇角,吩咐道。

    蕙儿不解其意。

    但近日来杜凝霞的脾气越发古怪,她不敢不听,赶忙推着杜凝霞远去。

    另一边。

    因住处离此地不算远,杜凝云和李弄玉很快便回到了住处。在内室把杜凝云的衣裳褪去后,待墨弄墨见杜凝云的背上红了一片,心疼的眼泪都在眼里打转。

    “快弄些热水来给姑娘敷一敷!”

    待墨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

    只是才说完就被李弄玉和蕙儿齐声制止。

    “可别,才摔的,用热水只会更厉害。”

    待墨闻言愣了一下,但又见蕙儿用沾了凉水的帕子便往杜凝云的背上糊,还是忍不住喊道:

    “那是冷的。”

    “才摔伤本就该用冷的敷一敷,你用热水敷上,只怕要肿起来。”蕙儿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杜凝云未曾摔青的地方捏了捏。

    一捏,便是一道红印子,在雪白的肌肤上甚是显眼。

    杜凝云哎哟了一声,却招来了李弄玉,李弄玉也伸手捏了一把,又多了一道红。

    一时间,蕙儿和李弄玉同时摇头,咂舌道:“难怪红这么一大片,捏一下就这样了。”

    更想抽人了的杜凝云默了。

    这就是你们突然捏我的理由?杜凝云想着,回头见李弄玉又向她伸来了魔爪,果断一巴掌把她的手拍开,同时说道:

    “在捏,让她们把你的手拿去卤了吃。”

    李弄玉撇撇嘴,老实了。

    好在背上只是摔红了,并非摔得极重。又有待墨涂了活血化瘀的药膏,不消半日便消得之余一片浅浅的红痕,也无碍了。

    只是这边好了。

    大夫人便风风火火的来到此处,见众人都在,也不好发作,只强撑着笑脸说:

    “两个小祖宗,好好的,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杜凝云和李弄玉皆是一脸茫然。

    她们何时打起来了?

    但大夫人仍在说:“你没去两个好好多拌个嘴也就罢了,以后可万万不可互相动手,你们记住了?”

    杜凝云两人都听的一脸懵,忍不住说道:“那里会打起来呢。”

    大夫人闻言,也不好明说,只多看了众人一眼,便笑道:“待墨,你随我走一趟。”

    待墨身体微僵,但还是听话的走出来,跟着大夫人一起离开。

    虽然才到院外,大夫人便说:“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云儿摔倒,是不是弄玉推的。”

    “当然不是。那时表小姐得知自己不必嫁的消息,喜得跑出去。姑娘担心她喜过头赶忙追出去,结果表小姐回来的路上跑的太快,直接把姑娘撞倒了。”待墨沉吟了片刻,一五一十的说道。

    大夫人眼中带着几分寒意,沉声道:“我已经问过撞见此事的丫鬟婆子们。待墨,你只管说实话,李弄玉是不是欺负了云儿!”

    待墨闻言,心中暗惊。

    这会儿离姑娘被撞才过去多久,就传到太太耳朵里了。

    不对,太太都气的指名道姓的称呼表小姐了,到底是谁在太太跟前多嘴胡说了。

    “太太,我是自小跟着姑娘的,最见不到姑娘受委屈。我可以向夫人担保,今日姑娘的确是被表小姐撞倒了,是因为表小姐跑的太急见人没来得及停。可这万万不是什么姑娘和表小姐打起来了,姑娘和表小姐好着呢。”

    大夫人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虽然这里是重阳伯府,可即便是重阳伯府,她的女儿也断然没有挨了打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待墨,你们不必为了什么人隐瞒,也不必有什么顾虑,若是云儿有受委屈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

    言罢。

    大夫人便叹息着去了。

    常言道:关心则乱。

    杜凝霞跑到她跟前口口声声都是李弄玉使性子,直接将云儿推倒在地上,摔的云儿好一会儿才起来。

    她不肯信。

    杜凝霞也不恼,只用一副你爱信不信的姿态,丢了一句:“反正我告诉你了,你信不信就和我没关系了。”

    大夫人原本是不信的。

    但杜凝霞走后她越想心里越是没底,终究还是没忍住的去问了几个丫鬟婆子,却听这些人说:

    “没注意,只看到她摔了。”

    这也足够让大夫人心惊的。

    赶忙来寻杜凝云,生怕杜凝云摔出个好歹。更怕杜凝云和李弄玉真打起来,自己女儿吃了苦头又不肯开口,憋一肚子委屈。

    好在,听待墨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打架的事情。

    大夫人想着,走至花廊前,还未进去,便有杜凝霞从中转出来,笑着向她说道:

    “伯母,方才待墨一定说没有对吧。也是,云儿虽然性子软绵,却也极好面子,那里肯让自己亲娘知道她被人欺负了。”

    “少给我耍花招。”大夫人冷声呵斥,当即从杜凝霞身边绕开。

    杜凝霞也不恼,仍旧笑吟吟的说:“想来在云儿看来,表小姐即便欺负她又能欺负几日,总归这里不是自己家,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大夫人脚步片刻未停,仿佛完全没听见似的,很快便消失在杜凝霞的视野中。

    而杜凝霞却低声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得意。

    谁让大夫人极其在乎杜凝云,而杜凝云今日还真的以为李弄玉,狠狠的摔了一跤。

    大夫人行事一向果决霸道,只怕明知道此事是意外,她也会觉得李弄玉的莽撞是威胁,会伤到她娇滴滴的宝贝女儿。

    哪怕这个威胁是不确定的,只有一小小点的可能,护子心切的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把这个可能驱逐。

    “只剩她一个,我才好哄她呢。”杜凝霞轻声呢喃,几缕散碎的阳光从廊边的花叶缝隙里洒进来,让抬头看向天空的杜凝霞忍不住眯起双眸。

    让杜凝云继续把她奉若神明,把她的话视做圣旨。这样即便她是二房,有杜凝云倾力相助,大房也就为她所用了。

    届时她即便是侧妃,钺郎也要敬她三分,她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杜凝霞想着,摸向自己的光洁的脸蛋。凭自己的容貌,只要有心去讨好,有那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只要能在平郡王府站稳脚跟,还愁得不到钺郎的心?

    杜凝霞想着,飘飘然的就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忍不住发出无声的大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蕙儿垂手立在杜凝霞身后,见杜凝霞笑的吓人,只好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果然。

    当天半晚。

    大夫人便以事物繁杂为由,让人将杜凝云接回了为忠意伯府人客居的院子,和杜凝霞等人住在一处。

    因杜凝霞是嫡出,毫无疑问的杜凝云和杜凝霞离得最近,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直叫杜凝云想让人把杜凝霞轰出去。

    而李弄玉的清闲日子也结束了。

    大夫人说李弄玉年纪也不小了,却不通庶务,日后嫁人了岂不被人耍着玩。

    李夫人闻言,几乎是当夜便把李弄玉叫到了身边,三令五申的命李弄玉跟着她学习庶务,这几日正是忙的时候,硬逼着李弄玉跑腿观摩。

    直叫李弄玉苦不堪言。

    也使得杜凝云被撂了下来。

    杜凝雪等人自然是一处玩去,她和杜凝霞两个,一人守着一间屋子,各自坐着看书。

    对杜凝云而言。

    孤寂二字早已成了习惯,一个人反而更自在。

    便如在家中时一样,一面坐在窗边看书打发时间,一面想着文星阁的事。

    只是杜凝云乐得清静,杜凝霞却不给她清净的机会。

    几乎是杜凝雪等人才和李羡玉等人一同走远,蕙儿就推着杜凝霞,笑嘻嘻的来到杜凝云这里,惹得杜凝云瞬间没了看书的心情,直接把书扣在了桌上。

    “杜凝霞,你又来做什么?”

    “云妹妹。”杜凝霞声音中带着三分哀求和七分悔意,只说了三个字,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起来,眼神更是写满了情深意切。

    “噫!”杜凝云和杜凝霞对视了一眼,顿觉浑身都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后退几步,换在离杜凝霞远点的地方坐下。然后才说:

    “杜凝霞,你这又唱的哪一出?”

    “云儿,我是真心悔过了云儿,我是真的后悔了当初的所作所为,你是我妹妹,我…”杜凝霞说着就哭了起来,哭诉道:

    “我原先竟那样的坏,我实在不得好死。”

    “你好死不好死的与我有什么干系?还特意跑过来和我说?难道我想知道?门就在你后面,你要觉得自己有错,再别来找我就是了。”杜凝云半点不想和她多聊,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而杜凝霞直接就哭了起来,哭哭啼啼的说道:

    “云儿,我们原是多年的好姐妹,难道我们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吗?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真的改过了。”

    “是吗?”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干脆了当的说道:

    “你怎么证明你改过了。”

    “这…”杜凝霞闻言顿时一愣,证明??

    “你次次朝我要东西要银子,何时给我送东西送银子呢?”杜凝云托着下巴,眼神却十分真挚。

    杜凝霞立即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我可以发誓,虽然我如今一无所有,但等我嫁到平郡王府,姐姐有的,妹妹都会有。”

    “那倒不必。”杜凝云摇摇头,拿出一张纸带着笔让待墨递给杜凝霞,便说:

    “你若敢写下字据,说日后你的月例银子都分我一半,我就信你。”

    杜凝霞闻言,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赶忙说道:“哪能值几个?云儿,日后凡是姐姐有的,姐姐都愿与云儿你分享,只要云儿想要。”

    “云儿就想要月钱银子,这字据你写不写?!”杜凝云一副地主家也没余粮的刻薄表情,仿佛再说,我就缺这一点银子。

    杜凝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点点头,说:“云儿还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好。”杜凝云心中的小人挑起秀眉,但接下来说的话却更加气人:

    “以往云儿的首饰,凡是得姐姐青睐的,就都会成为姐姐的。正所谓礼尚往来,日后姐姐是平郡王妃,姐姐的首饰也会让云儿随便挑吧。”

    “自然。”杜凝霞心里难受极了,面上却仍旧是亲亲热热的模样,还在说:

    “只要妹妹还把我当成亲姐姐看待就好。”

    “自然…不妥。”杜凝云说话说到一半突然转折,让才放松些的杜凝霞瞬间绷直了身体上。

    “不不妥什么?”月钱首饰只差全给你了,你还不妥个什么?本以为自己三两句话就能拿下杜凝云的杜凝霞瞬间整个人都疲惫下来。

    这不是她预想的剧情。

    而形式也正朝着杜凝霞自己都茫然的方向一路狂奔,让杜凝霞产生一股子事态即将脱离正轨的感觉,因为杜凝云又说:

    “毕竟不止是这事呢。杜凝霞,香菩寺时你想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谁和谁两情相悦

    还用我再说?

    杜凝霞在心中缓缓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抹苦涩在心间蔓延开来。

    原来杜凝云是因此事才彻底与她决裂了吗?

    可那时候的她,除了选择毁掉杜凝云,她还能怎么样?

    她能选择的路太少,她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往上爬有什么错?不过是她身为落魄二房女,无人给她撑腰罢了。

    若她能有杜凝云的好身份,她也能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娇小姐。她也是被逼无奈!

    杜凝霞想着,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嗡动着嘴唇,哀声的说道:“云儿,我也不想的,何况…”

    “何况我也没中计,是不是?”杜凝云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却没落在杜凝霞的身上,而是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的几株开的正好的蓝花楹。

    杜凝霞见状,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可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是理所应当。

    “云儿,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得选。”杜凝霞哭着说道。

    杜凝云两眼望天。

    没得选。

    为善或是为恶,说到底还是自己选的,再多的理由,再被逼无奈的选择,也都是自己选的。

    “杜凝霞,你没得选,便想把我踩下去,我欠你了?我合该做你的垫脚石?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想和我和好如初。可你始终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那里来的脸面要我对你付诸真情。”

    “云儿,我没有。”杜凝霞矢口否认。

    可杜凝云却不想再听她多说,干脆的向待墨说道:

    “送杜二姑娘回吧。”

    待墨和弄墨便更干脆的挤开了蕙儿,推着杜凝霞的轮椅,硬是把杜凝霞推回了厢房,杜凝霞喊叫,她们还很不地道的关上了门,扬声说道:

    “杜二姑娘有闲心还是想想见了平郡王说什么吧,何必来寻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还想清闲清闲。”

    杜凝霞又一次被人强行关在屋子里,坐在轮椅上一时气的浑身发抖。可她却没有出声反讽回去,而是坐在里面,无声流泪。

    若能不作恶便能得到一切,她怎会不择手段。

    她不是天生的恶人,她是不得已。

    若她是杜凝云,她也能是笑容又乖又软人人都爱的懵懂少女。可她是杜凝霞,父亲荒唐好色失了官位,母亲身有疯病生怕人知道杜凝霞。

    她除了不择手段,她还能怎么样?她只是想给自己搏得一个灿烂的将来!她还能怎么样!

    杜凝霞完全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命运多舛。

    却忘了当初的杜凝云会把她随口的一句话视做真理。忘了那时的她缺东西了,杜凝云就是她的百宝箱;忘了那时她受欺负了,杜凝云就是她手里的枪。

    忘了如今厌烦她的杜凝云,被她亲手推远。

    杜凝霞只管恨命运不公,恨上苍厚爱杜凝云,给她优渥高贵的出身,视她如珍如宝的父母。

    却不想她如今失去的,有一部分是她亲手推远。

    “蕙儿!”杜凝霞厉声喊道,站在门外没敢进来的蕙儿身体一抖,却还是颤抖着手将门推开,轻声细语的说:

    “姑娘。”

    杜凝霞何很想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在她的脸上,但她手边没有能够得着的东西,杜凝云不远不近的望着这里,也让她不好翻脸,只好温声说:

    “推我进去。”

    蕙儿赶忙上前推起轮椅,将杜凝霞推到里面。

    和杜凝云那放着各种小玩意儿,摆满各种珍贵器物的厢房不同。

    这边的厢房虽然看起来和杜凝云那边相差无几,但实际上却相差甚远。就好比桌上插着几株月季的蓝柚瓶,细一看就能看出两边摆设的优劣。

    更别提什么供人玩逗人开心点小玩意儿。

    杜凝霞却不在意,只命蕙儿伸出手来,自己拿起簪子就往蕙儿的手臂上戳,一边戳一边骂道:

    “你就看着她们推我,杜凝云看我笑话,你也一起看吗?你就看着她们强行把我推回来!我让你看!”

    蕙儿的胳膊被戳的鲜血淋漓,哭着挣开杜凝霞捉住她胳膊的手,跑了出去。

    杜凝霞行动不便,见状恨恨的喊道:“你跑!你跑了就不必回来了!大家谁都别碍着谁的眼,回去我就让人牙子来把你领出去。”

    闻言,才跑到门前的蕙儿哭着停下脚步,又转了回去。

    簪子尖形同粗针,大力猛扎之下,蕙儿的胳膊很快便不能看了。杜凝霞下了真力气,待她出够了心中的气,回转过来时。

    只见蕙儿蹲在地上哭的满脸泪痕,一只袖子被血液浸染,瞧着十分凄惨。

    杜凝霞赶忙也哽塞道:“蕙儿,我的好蕙儿,我从未想过我这病会越来越严重。蕙儿,你一直跟着我的,你知道,我只是失控了,我也不想打你的。”

    蕙儿闻言,捂着痛极了的手臂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因为她心里清楚的很,杜凝霞根本就不是控制不住了才打她。

    拿她泄愤就是拿她泄愤,可笑自己主子还以为会有人相信这么蹩脚的理由。

    蕙儿想着,哭的越发厉害。

    难怪自家主子说什么大小姐都不肯相信。

    原来伤害人的人,她的语句是如此的空乏,她的举止是这样的可笑又可气。

    可笑自家姑娘还自认演技绝佳,自以为能将所有人都骗过。

    “好蕙儿,不哭了,是我错了,我再不会有下次了。”

    可这已经是杜凝霞第三次说没有下次。

    蕙儿如何肯再相信,只是杜凝霞是主,她是奴,便是不信,也要装信罢了。

    次日。

    重阳伯府的寿宴第一日开始。

    今日来的都是皇亲、驸马、王公、诸王、郡主、王妃、公主、国君、太君、夫人等;身份无不尊贵

    只是人群中多了两一看便能轻易看见的人:

    秦钺和戚蔺。

    这两个一个是容貌太过俊美,身姿也挺拔,站在人群中不开口就十分显眼。

    另一个显眼则是他四周根本就无人敢坐,让他一个人木头似的傲然而立。

    寿宴进行的很缓慢,一项项繁琐的仪式,有人浑浑噩噩的看着,既不祝福也不祝福。

    戚蔺在人群中仔细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杜凝云的身影,便匆忙下了席。听到四周如释重负的呼气声,戚蔺还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

    这些人怎么一副他要去杀人的模样。

    而另一边,秦钺也下了席,并且径直走向了一个小房间。

    杜凝霞如今正陪着重阳伯老夫人挑配饰,看老夫人换上各种配饰,神采奕奕的挑来挑去。杜凝云也乐的在一旁看着。

    只是这边正挑着,杜凝云却听人说外面有人找。

    老夫人以为是戚蔺来了,心里叹一句年轻就是好,也便不拦,只说:“去吧去吧,你们两个鬼机灵的。今天我也过寿的,可别闹出什么乱子。”

    杜凝云赶忙笑着答应下来,拔腿便往外走。

    和戚蔺一起在护国寺住了数日,如今几日没见,倒还有点想他了。

    杜凝云想着,以手掩唇,遮住止不住上翘的嘴角,在心里傲然道:

    不过。

    我只是有点想,有点,才没有迫不及待的想见戚蔺。

    杜凝云想着,跟在侍从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走到一处茶馆,走进其中,里面只有一个人,一个身着杏色龙袍的人。

    “平郡王!”杜凝云的小脸瞬间就寒了下来,眼神中更是只有厌恶。让习惯了被人追捧秦钺心底浮现几分异样。

    杜凝云,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这是欲擒故纵么?

    平郡王想着,便趁机一脸深情的说道:“云儿,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我娶你堂姐完全是被逼无奈。云儿,我爱的是你。”

    杜凝云被秦钺突然说出的话恶心的够呛,一时竟连怎么反驳的都忘了。

    只哑巴似的瞪大了双眼去看秦钺,听他继续说:

    “云儿,我知道你对我也有一样的心。我知道你也一直深爱着我,我很早之前便想和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好云儿,我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离了你,我是一时一刻都活不下去。”

    杜凝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的表情逐渐失去自控力。

    这秦钺是特意跑过来恶心她到么?

    还离了我一时一刻都活不下去。

    上辈子你登基之后可不是这样说的!

    杜凝云想着,差点没忍住一拳砸在秦钺的脸上。

    但杜凝云到底说忍住了,只留下一句:

    “郡王已有妾室,凝云已许了人家,还请郡王自重。”

    “云儿,你我两情相悦却不能相守,你让我如何自重?云儿,你爱的是我,我爱的是你,我们才合该是夫妻!”

    杜凝云听见这话,只差当场图给他看。

    这些酸不拉几的情话,听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肉麻酸情话。

    她上辈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觉得满口花言巧语的秦钺会是她的良配。

    “平郡王殿下,请自重!”杜凝云沉声说道,一向满是笑意和乖巧之色的水汪汪杏眼里此时写满了冷漠和疏离,让秦钺莫名觉得心疼的难以忍受。

    “云儿,你这样,我心疼。”

    “我杜凝云乃是戚将军未过门的妻子。平郡王,臣子妻,你欲夺?”杜凝云眼神漠然,声音冷厉。

    秦钺从未见过杜凝云疾言厉色的模样,如今一见,只觉得心痒难耐,连连说道:

    “云儿,我们是两情相悦。”

    “平郡王,臣女心悦戚将军已久,有幸嫁于戚将军为妻,实在是臣女的三生幸事,还请平郡王模样信口胡说,坏了臣女的闺誉。”

    “云儿!”秦钺发出痛苦的低吼,却不依不饶的说:

    “我不信我不信,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云儿,你忘了你两个月前还在为了我和戚蔺退婚吗?”

    “平郡王,那事原是有心人的误传。云儿一心只想嫁给戚将军,那些日子只是凑巧病了而已。”杜凝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秦钺却被这话怄的厉害。

    所有人都知道杜凝云喜欢她,为了他不惜大闹退婚,丢了半条命也无所谓,只要能嫁给他。

    可今日,杜凝云竟然大言不惭的告诉他,她根本没有对他动过心,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这让秦钺如何能接受。

    秦钺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魅力,京城被他吸引过的小姑娘海了去了。

    可即便他摆出冷漠的姿态,这些小姑娘也会依旧爱他爱的疯狂,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杜凝云这个曾经爱他深入骨髓的人,她怎么能例外,她怎么可能例外。

    这可是他精心挑选的猎物。只要能拉拢过来,杜家岂能不为他所用。

    秦钺想着,觉得自己在说什么甜言蜜语都不管用了,干脆的红了眼,沙哑着声音说:“云儿,是戚蔺威胁你了吗?”

    杜凝云一脸莫名。

    而秦钺却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理,并且不断说道:“我知道,像戚蔺那样的人是可怕的,你怕他不敢说实话我理解。可是云儿,你的话能骗到我,可你的心骗不了我。”

    秦钺说着,就伸手朝杜凝云的心口探去。

    杜凝云今日没穿纱衣,而是穿着颜色很正的喜庆白玉兰花红对襟褙子,白嫩的少女穿这显白的衣裳越发显得白嫩动人,让带着些许肉感的小脸更显得软乎乎白嫩嫩,看起来口感极佳。

    让秦钺伸出的手不自觉的便想往杜凝云的脸上捏。

    只是还没捏上,秦钺就忍不住疼的皱起眉头,他这几日虽然落魄了,可他也是皇子。

    秦钺想着,愤愤不平的回过头去,只见戚蔺寒着脸站在他身侧,一手正捏着他的手腕。

    “戚蔺,你抓我干吗?你是想谋反吗?”

    “不想。”戚蔺面无表情的回答:

    “六殿下,云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您却对云儿却格外上心六殿下,不妥吧。”

    “戚蔺,谁都知道我和云儿是两情相悦。你横插一脚,使我和云儿婚姻无望,你心里半点不觉得有愧也就算了,怎能还摆出一副我欠了你的嘴脸?”秦钺说着就流下泪来。

    惹得杜凝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叹道:“我竟不知我和你两情相悦。”

    戚蔺也说:“我竟不知你比我还早和云儿相识。”

    秦钺一时觉得那里不对,忽见杜凝云和戚蔺紧挨站在一起,明眼人只需一看便知道这俩人的亲密。早不知道好了多久。

    秦钺懵了。

    杜凝云明明怕极了秦钺,怎会和秦钺站这么进。

    杜凝云,她怎么会喜欢上秦钺!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凤华

    更懵的是,戚蔺不是厌与人接触么?杜凝云就差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了,他怎么不推开?

    这会子怎么任由杜凝云挨着他了?

    秦钺看看杜凝云,又看看戚蔺,眼神不断变换。

    但秦钺很快便反应过来,理所应当的冷笑道:“我早该想到,有些事我做得戚将军你也能做,短短几日便让她死心塌地与我决裂,戚将军好手段。”

    戚蔺眼神冰冷依旧,脑海中浮现十几种对付秦钺的方法,却只冷然道:“平郡王有闲心不如去想想如何破除你眼下的危局。”

    “与你何干?”想到他被重阳伯拒婚,而杜凝云这个好哄骗的又被戚蔺笼络了心,秦钺看着戚蔺半点好气也没有。

    镇北侯府,戚家!手握兵权又如何?待我登临大宝,定让你戚蔺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儿!

    戚蔺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拥着杜凝云离去,给秦钺留下亲密的背影。

    在撩人路上从未失败过的秦钺忍不住握紧了双拳,只觉自己头上冒绿光。

    “杜凝云,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皇子心狠,世家门阀又怎样?我堂堂皇子,离了你们这些世家门阀不能活了吗?一个个捧高踩低,见我这些日子不顺就弃我欺我,我也让你们知道皇家的厉害!”

    秦钺言罢,转身欲走,却没走多远,便摇摇的望见杜凝霞被一个木着一张脸的小丫鬟推着,正私下张望,像是在寻什么人。

    秦钺顿觉火大。

    杜凝云被戚蔺勾了魂,杜凝霞将是他的侧妃,也被人勾了魂么?

    “打扮的这样漂亮,我倒要看看你是要私会谁!”

    秦钺说着,便有意藏身,在暗处观望。

    杜凝霞却来的秦钺方才所在的小亭子里,开始在里面等候秦钺的到来。

    杜凝霞在重阳伯府住的这些天一直勤快的很。

    杜凝雪等人有意疏远她,她就故意在重阳伯府的丫鬟婆们跟前卖惨。

    一来二去的,总有几个真信了她的话,想方设法的帮衬杜凝霞。

    就好比今日,明明秦钺还没有让人去叫杜凝霞,便有心疼杜凝霞的婆子跑到她跟前,说秦钺在什么什么地方坐着。

    喜得杜凝霞赶忙回去精心打扮,才催着蕙儿推她过来。

    却不想这里根没有秦钺的身影,让杜凝霞的激动的心渐渐陷入了一片死寂。

    被骗了,还是郡王他已经走了。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杜凝霞心间散开,让杜凝霞忍不住捏紧了轮椅的把手。

    但随便她怎么捏,捏的指节泛白,她想见到的人也没有出现。

    反倒是远远的看见杜凝云和一个高大的男子并肩而行,幸而那男子比秦钺高大粗壮的多,完全不是秦钺那鹤势螂形的好身量。

    不然杜凝霞都会觉得那是秦钺,会觉得那是杜凝云故意叫她来看着,看她怎么和秦钺亲密无间。

    幸而杜凝云身旁的人体格魁梧,她虽然看见了,心却是放松的。

    杜凝霞正想着,远远的就见那高大男子突然站定,伸手在杜凝云的脸上捏了捏。杜凝霞隔大老远都能想象出男子捏杜凝云小脸时宠溺的笑容,和杜凝云娇羞的回应。

    杜凝霞才放松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越发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了她的内心,让她好想抓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

    青天白日的在别人家里卿卿我我,真半点都不害臊!

    杜凝霞死死的盯着远处的两人,在心中接着骂道:

    不要脸不要脸!最好立即就有人出来,撞破你们的奸情!

    而远处的两人却仍然光明正大的说笑,完全没有避讳的样子。

    继续前行时,杜凝霞还亲眼看着男子的手在杜凝云的背后僵硬的摆了好几下,才揽住了杜凝云的腰,让两人的姿态越发亲密无间。

    杜凝霞看的心里越发憋闷。

    她坐在这里苦等秦钺,而杜凝云却在她的眼前和野男人卿卿我我。

    她是死人吗?

    并不知此事的杜凝云??我求你看了?

    重阳伯府的一小块地方里,坐在轮椅上的自己气自己,藏在一旁的越看越眼里冒火。

    和戚蔺走在一处的杜凝云此时心情却有些复杂。

    “修和,你不热吗?”

    “不热。”戚蔺低沉的声音带着好听的质感。

    让杜凝云微微抽搐着嘴角,在心中发出无力的吐槽:

    可是我热,好热好热。

    三伏天里,搂在杜凝云腰间的胳膊如同火烧过的铁棒,又硬又热,源源不断的把灼热的温度传递到杜凝云的腰上,背上。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就让杜凝云一滴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脖颈间的汗珠更是不停的往下流。让杜凝云觉得自己贴身的衣物都已被热汗湿透。

    “修和,前面的小亭子瞧着不错,咱们在前面歇歇吧。”

    “累了?”暖玉温香在怀,根本不想撒手的戚蔺完全不想去歇着。但想到杜凝云这等闺阁女儿自幼都娇惯的厉害。

    戚蔺心里纠结了片刻,便搂着杜凝云进了小亭,但戚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杜凝云的对面,而是直接紧挨着杜凝云坐下。

    怕热的杜凝云:“……”

    戚蔺,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体温有多高吗?

    但时至今日,心底对戚蔺仍然有些怂怂的杜凝云开口却不敢开口,只好说别的,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文星报的第一版已经出来了,”

    “嗯。”戚蔺轻轻点头,笑道:“岳父送我了一份。我看了,云儿写的两则寓言的确不错,难怪岳父会特意送我一份,还特意交代我去看云儿写的寓言。”

    戚蔺说着,又伸手在杜凝云脸上捏了捏,软绵绵的小脸手感极佳。戚蔺捏了一下打算收回手,却发觉杜凝云僵在原地,便趁机又捏了一把,笑着说:

    “云儿怎么了?”

    “没事。”杜凝云打了个冷颤。

    她听到了什么?

    自己亲爹特意送了一份给戚蔺,还特别交代戚蔺去看她写的内容。

    杜凝云脸颊微红,忍不住问道:“他只给了你一个人,对吧。”

    “那倒不是。”戚蔺略带了几分遗憾的说道:

    “原本文星报只送来了两份,岳父嫌不够送,便将新印的全都拿走,和他亲近的也好,敌对的也罢,大多都收到了一份。”戚蔺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昨个陛下让我和岳父等人留下,岳父还拿出袖子里塞着的那份特意给陛下瞧了瞧,陛下昨日夸你是京中难得的小才女。”

    杜凝云默了。

    所以,她特特的起了笔名,想隐藏一下自己点身份,但仍旧所有人都知道哪一篇是她写的?

    她只想从史料记录上消失,她可不想再一次成为脍炙人口的‘大名人’。

    杜凝云想着,一手托着下巴,开始思考怎么让别人忘记那两则寓言。

    戚蔺在一旁笑看着她,见杜凝云想的出神,也不打搅,只是忍不住凑近。

    杜凝云惧热,天一热便时常流汗,便担心身上有汗臭味儿。故而洗沐时惯爱在撒了花瓣的香汤中久泡,出浴后也要再涂上香喷喷的润肤香膏。

    久而久之,即便出了汗,汗也带着三分香。

    杜凝云重生之后,也时常觉得自己身上的香气,实则是——腌制成功。

    而戚蔺对此毫无了解,只觉杜凝云身上格外的香,想咬一口。

    小亭中此时的岁月格外悠长。

    而另一边,杜凝霞却已经失落的让蕙儿推她去了别处。

    今日的重阳伯府却有客人在。

    女客们年岁大的往往和重阳伯老夫人在一处,成亲的妇人也多扎堆聚集。

    小一辈的人就轻松了,难得有宴席。

    便由李弄玉、李羡玉等人引着在院中景致不错的地方玩耍,离小亭这边不远。

    杜凝霞心情不佳的让蕙儿推着她散步,还没走多久就迎面撞上了秦凤华、赵玉枝几人。

    杜凝霞顿时脸色一变。

    三年前她也轻狂过,那时的她有老太太护着。她仗着忠意伯府的权势和自己过人的容貌、才华,成了盛京城最光彩夺目的世家千金。

    她也因此傲气的很。

    东郡王府的秦凤华不怎么通晓文墨,却自诩才女。别人吹捧她,可她看不上就摆明了姿态看不上。

    因此她和秦凤华几次发生冲突,也使得秦凤华记恨在心,在这三年里屡屡寻她的晦气。

    但杜凝云往往和她同行,秦凤华虽然记恨她,却也拿她没辙。

    可今日,她身边那里有杜凝云给她当挡箭牌,给她撑腰。

    秦凤华却翘起了下巴,眼里闪过一抹恨色。

    “这不是杜二姑娘吗?腿都废了,还好意思出来吗?”几人中家事最低,以和旁人斗嘴才混迹在秦凤华圈子里的钱月妍第一个冷笑着出声。

    杜凝霞目光一寒,却也抬起头冷声说道:

    “钱姑娘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杜凝霞虽然微弱,但我如今是忠意伯府的嫡女,日后是平郡王殿下的侧妃,得圣上赐封号的贤侧妃。钱姑娘,你当真…”

    杜凝霞话还没说完,脸就被一团红砸了一下,便听秦凤华冷笑道:

    “贤侧妃,多厉害?你想吓唬谁?旁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说到底你也只是个妾,即便是自己退了一步换来一个封号,你也只是个妾!”

    “你!”杜凝霞咬牙。

    可秦凤华身边的丫鬟却已经摘了一捧的花递给了秦凤华,助着秦凤华拿整朵整朵的花儿往杜凝霞的脸上砸。

    赵玉枝等人见此,也跟着一通砸着取笑。

    砸的杜凝霞双手护头,要气疯了。

    “蕙儿,推我走!”

    蕙儿却仿佛聋了一样,蹲在轮椅后面,双手抱头一言不发。

    秦凤华等人见此,更来了劲儿,肆意的让人摘花揪草来砸杜凝霞,几乎让杜凝霞气死当场。

    偏能推她走的蕙儿还不出来推她,让她坐在这里难堪。

    “秦凤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到底是要成为平郡王侧妃的人,你这样欺辱与我,你落是忠意伯府和平郡王府两家的脸面。秦凤华,纵然你是东郡王府的嫡小姐,可你东郡王府真担待得起吗?”

    “但不担得起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来替我操心?杜凝云都不理你了,忠意伯府还有谁会替你出头?谁能替你出头?难道你那个赌光了家业,好色丢了官职的爹还有脸去求忠意伯帮帮你?可笑。”

    杜凝霞一张脸瞬间涨红,却还是理直气壮的说:

    “求?我对外就是忠意伯府的嫡千金,与杜凝云是一样的。你们辱我,就是辱我忠意伯府!懂吗?”

    “不懂。”秦凤华挑起眉毛,又是一朵花砸在杜凝霞的脸上。

    这件事三年前她就想做了。

    她看杜凝霞不爽很久了。

    但三年前的杜凝霞风头太盛,忠意伯府的大房夫人那样霸道的一个人都被逼着让她三分。她秦凤华虽然出身东郡王府,是皇族。

    可正因为是皇族,她的父亲根本不敢轻入朝堂,往往在青楼楚馆胡混以求自保。

    也使得东郡王府徒有尊贵的门第,却无相匹配的权势。使得门第相当的世家女子从不和她玩在一起,只有这几个官宦之家出身,进不了世家圈子的人和她玩在一处。

    而杜凝霞仗着忠意伯府说老牌的世家,权势滔天。便不把她放在眼里,数次在人前公开诋毁她的才学。

    人人都知道忠意伯府杜家是老牌的世家门阀,是流传依旧的名门望族。知道忠意伯不仅是世家门阀的家主,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权臣。

    一边是空有门第的郡王之女,一边是实权在握的老牌世家嫡女。谁都知道该怎么选,该怎么做。

    于是她就成了‘识几个字的才女’、‘平仄不分的诗人’以及‘堆砌词藻的女词人’。

    这都是她心底无法消失的痛,而这痛到来源便是杜凝霞!

    “杜凝霞,你当年肆意诋毁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有今天?”

    杜凝霞却怕了。

    曾经瞧不上的人如今却比她高贵太多,可她坐在轮椅上,这笨重的她使出浑身气力也推不了多远的轮椅和没有知觉的双腿却让她连逃都成了一种奢侈,只能被动的忍受来此秦凤华等人的欺凌。

    “秦凤华,你会有报应的。”杜凝霞弱弱的说道。

    秦凤华笑的更冷,报应,做了恶事,人人都会有报应。

    就好像你杜凝霞,踩了杜凝云十多年,又趴在杜凝云身上吸了三年多血延续旧日的风光,可如今不还是遭了报应。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秦凤华

    “继续砸,我倒要看看,连杜凝云那傻子都不信她了,还会有谁站出来给她撑腰!”秦凤华翘着下巴,姿态很是倨傲。

    而在秦凤华说这话的时候,藏在暗处的秦钺已经悄悄离去,完全没有拉杜凝霞一把的意思。

    另一边杜凝云和戚蔺在小亭子里聊了许久,但戚蔺因事离去,杜凝云也只好笑着与他告别。

    杜凝云知道李弄玉等人今日也会在园中,便自己领着待墨等人沿着树荫慢慢走,想着很快便能遇见李弄玉,好一处玩耍。

    却不想没走多久,李弄玉没碰见,却看见秦凤华几人一手抱着花,一手拿花往一个姑娘身上砸。

    待墨等人见此,纷纷说:“秦姑娘素来脾气大难招惹,谁这么不怕死竟然招到了她的头上。”

    杜凝云却定定的看着被砸那人,那人坐的分明是轮椅,杜凝霞一贯所坐的轮椅。

    杜凝云眼神微变,沉声道:“她们砸的是杜凝霞。”

    “什么?”待墨等人齐齐一愣,昨晚间还听人说杜凝霞不愿来席上,今个怎么自己来了。

    但待墨等人方才的怜悯之心却一扫而空了,纷纷说道:“竟然是她,砸死她才好呢,让她次次不安好心。”

    杜凝云闻言伸手在待墨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道:“再这样口无遮拦的,让别人听到,我可要罚你了。”

    言罢,杜凝云看向前方,眼神却越发的冷:“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杜凝霞对外还是和我一样的,这秦凤华是想代表东郡王府和我杜家决裂吗?”

    “姑娘,你要保她不成?她霞姑娘那样的为人,你管她作甚?”待墨第一个不乐意了。

    杜凝云又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道:“今日她们欺辱杜凝霞,明日就敢去招惹凝雪和凝霜。她们是没胆子来和我作对,可杜凝霞姓杜,她被折辱,我就面上同样不光彩。”

    “姑娘…”待墨气不过。

    杜凝云也知道她们气不过,想起杜凝霞曾经做过的事情,杜凝云站在一旁看了看,确定秦凤华几人没发现她,便说:“先看着,等秦凤华几人快闹腾够了咱们再去。”

    所有人???

    说好的面上不光彩呢?

    杜凝云在众人古怪的眼神里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一声,说道:

    “让她们几个心生顾忌不敢有下一次罢了。”

    待墨等人无言以对。

    但前面的秦凤华几人却半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一朵朵花拿来砸到杜凝霞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让容貌勉强称一声中上的秦凤华心里畅快极了。

    杜凝霞的容貌在盛京城数一数二,嫣然一笑不知惊艳过多少人。虽然从三年前忠意伯老夫人死后便渐渐无人追捧她,可她的脸还是当初的脸,还和当初一样的貌美。

    貌美的令人忍不住去嫉妒。

    让秦凤华越砸越用力,恨不得能用花把杜凝霞的脸给砸烂。

    但附近的花虽多,她们人也多,等秦凤华砸的尽兴了,原本开遍繁花的四周也已经被摘的秃秃的。只留下一地残红,叹自己生不逢时,突遭横祸。

    秦凤华怀里还剩七八朵花,抓起来就往杜凝霞的脸上砸。

    杜凝霞已经被砸木了,趴伏在轮椅上,任凭她们砸。

    只是秦凤华砸的畅快,完全没注意她的脑后突然飞过来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哎哟!谁砸我!”

    牡丹花没有完全砸中秦凤华的脑袋,但没有完全砸中却比完全砸中了更让秦凤华生气。

    因为牡丹花擦着她鬓边的凤头钗砸过,金钗坠地。而秦凤华心里只想回头去骂砸她的人,根本没有注意,猛然转过身去,满头青丝顿时如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啊!!”秦凤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惊声尖叫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们也赶忙将她挡在身后,纷纷向杜凝云说道:“杜姑娘,您这样太过分了吧!”

    杜凝云却只是冷笑着看向她们,一抬手便有待墨殷勤的送上另一朵新摘的牡丹花。

    杜凝云毫不客气的抓起牡丹花就朝这几人砸去,气焰之嚣张比秦凤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砸你们,怎么了?只需你东郡王府砸我那不良于行的姐姐,还不许我砸回来?”杜凝云一开口便透着一股子蛮横的味道。

    四周也忽然多了别家的贵女,一个个在不远处叽叽喳喳的说:

    “是哦,方才秦凤华都把凝霞欺负成什么样了?”

    “凝霞姓杜。凤华这样欺负她,就算凝云再怎么不喜欢凝霞,也肯定要给她出头的。”

    “还是凤华她太过分了,你瞧那花儿都被她摘秃了。怎能如此…”

    杜凝云嘴角微抽。

    方才杜凝霞被砸的正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如今她站出来了,你们便也站出来了。

    只是这些人的现身效果也极好,披头散发还想再喊一嗓子的秦凤华顿觉面红耳赤,抱着脑袋便蹲了下去。

    羞的根本不敢起身。

    杜凝云冷笑,眼里也只有寒意,上前一步傲然的站在秦凤华的身前,杜凝云冷冷的说道:

    “秦姑娘,你们该道歉了。”

    秦凤华闻言瞪大了双眼,猛然抬头看向杜凝云。

    “杜凝云,你让我丢了这么大的脸,你还想要我道歉!”

    “秦凤华,你们几个自称名门闺秀的,却聚在一起欺凌我那不良于行的可怜姐姐,你们也真不嫌害臊。你们若是不愿道歉,也行。我杜凝云自当带着自己的姐姐一一登门拜访。”

    秦凤华几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而杜凝云缓缓的补充说:

    “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忠意伯府头上了,当我忠意伯府是好捏的软柿子么?”

    “云儿,你误会了。”秦凤华还没开口,一向两面讨好的赵玉枝就第一个开口解释道:

    “我们只是和凝霞掷花取乐,闹着玩呢。若非是我们故意拿东西砸凝霞,那里会用这些花朵儿什么的往她身上砸?云儿,这都是好玩罢了。你可别误会了。”

    “对对。”宁婉音立即点头附和,用她那柔柔的声调柔声笑道:“我们不过是和霞儿一起玩罢了,她腿脚不方便,没玩过我们。我们刚才还想着让让她呢。”

    杜凝云闻言挑起自己那微粗的柳眉,满眼嘲讽的冷笑道:

    “你们一堆人拿着花儿砸她一个人,你们管这叫玩?那我们也来玩一个,可好?”

    赵玉枝宁婉音两人瞬间闭上了嘴。

    而杜凝云已经再次重申了一遍方才的话:“向她道歉。”

    杜凝云言罢。

    一直催侍女赶紧挽发的秦凤华终于又站了起来,气急败坏的指着杜凝云喊道:

    “你还要我道歉,你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这般丢脸,你怎么不向我道歉!”

    杜凝云闻言脸上的不屑之意更浓,拿起待墨手里的一大朵牡丹花便塞到了秦凤华的手里,冷笑道:

    “要我向你道歉是不可能,但你可以砸回来,我杜凝云若是躲一下,我名字便从此倒着写。”

    “你!”秦凤华气的把好好的一朵牡丹花攥成了一团,满手都是牡丹花捏出的汁液。

    当她不想像砸杜凝霞一样砸杜凝云吗?

    不,她想,她比谁都想。

    但杜凝云不是无依无靠的杜凝霞。

    杜凝云是忠意伯和忠意伯夫人的心头肉,这两人爱女如珍如宝。

    她今日敢碰杜凝云一根手指头,今晚忠意伯就敢和她东郡王府决裂!

    “杜凝云,你别太过分了!!”秦凤华再次怒喝。

    杜凝云眼神冰冷依旧。

    过分么。

    谁过分?

    “不要摆出一副我欺负你们的样子。秦凤华,你们欺负我姐姐在先,于情于理错的都是你们,你们道歉赔礼才是天经地义!”杜凝云声音冰冷。

    让秦凤华几人纷纷咬紧了牙关,握住了拳。

    而她们身后的杜凝霞却一直猩红着眼看着这边,满是仇恨的眼神却一直在杜凝云的身上打转。

    杜凝云正对着她们,如何会错过杜凝霞这满是仇恨的眼神,但杜凝云完全不在意,还冷冷的向秦凤华等人说道:

    “不道歉是么?那就随…”

    “我道!”秦凤华瞪着一双眼睛死盯住杜凝云,恶声恶气的说道:

    “杜姑娘,凤华失礼了,还望杜姑娘海涵。”

    赵玉枝等人见秦凤华选择道歉,即便心中不愿,也硬着头皮对着杜凝云道歉,让杜凝云好一阵无语。

    你们该向杜凝霞道歉,向我道那么门子的谦。

    “你们砸了谁叫找谁道歉去,都朝着我算哪门子道歉?你们有欠我什么吗?”

    “你!”秦凤华等人被杜凝云被这短短的一个字气够呛。

    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黑着脸转身向杜凝霞丢了两句话,便冷笑道:

    “这下完了吧。”

    “当然没完。”杜凝云轻轻将耳边的随风拂上,毫不客气的说:

    “难道秦姑娘觉得,砸了我忠意伯府的嫡小姐,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你又想怎样?”

    “不怎样。”杜凝云眼神冷冽,声音更是冰冷:“堂堂东郡王府出身的嫡小姐,该不会不知道什么叫‘赔礼道歉’吧。”

    “你!”

    “难道秦姑娘以为,空口白牙的把你威胁过说一句话,就完了?你以为你们我在和我玩过家家吗?”

    杜凝云夸张的伸出双臂,昂声说道:

    “也罢,凝云倒也好奇的紧,你们觉得郡王妃得知这些,会怎么样呢。”

    杜凝云说着,便走向杜凝霞,却还没走进,杜凝霞就失控的喊道:

    “杜凝云,谁要你假惺惺的,你滚开啊!”

    杜凝云根本不理她,只冷冷的撇了眼仍旧躲在轮椅后的蕙儿,冷声说道:

    “不护主还不知道推了你家姑娘先走吗?”

    蕙儿不答。

    一向笑容满满的小脸此时半点笑容都奉欠,还带着些许稚气却看不见原先的那份天真。

    杜凝云心头一跳。

    脑海中浮现出蕙儿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再对上蕙儿如今这死气沉沉的神情。

    杜凝云忍不住看了眼杜凝霞,却只听杜凝霞说道:

    “你看什么看?”

    杜凝霞说着就伸出手,试图自己推动轮椅。可她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孩,虽然练舞,但手上的力气到底有限,根本转不动轮椅那巨大的轮子。

    也使得杜凝云冷眼看着杜凝霞拼着命想走,却拼了半天才挪动了一点点的位置。

    杜凝云两眼望天,干脆点转身说道:“你们二房的事我不管。”

    言罢,杜凝云熄了从秦凤华等人身上狠挖一笔的心思,直接向这几人说道:

    “该送多少赔礼想来是不用我多问。各位都是大家女,总不可能连礼数都忘了,云儿等着各位送赔礼上忠意伯府的消息,还望各位不要让云儿等太久。否则云儿只能登门拜访。”

    秦凤华冷笑着嘲讽道:“她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亏你还巴巴的给她撑腰。杜凝云,你倒是有闲心。”

    杜凝云抿唇一笑,沉声道:“谁让她是我的堂姐呢,我岂能不帮,还是说……”

    “谁要你帮了?谁要你帮了!”杜凝云话还没说完,杜凝霞就已经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

    每当她陷入狼狈的境地,就不得不去仰仗杜凝云。好像她离了杜凝云就不能活了一样。

    可凭什么都是她一身狼狈,而杜凝云以救世主的姿态姗姗来迟。

    “你滚开啊!!!”杜凝霞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声。

    杜凝云被杜凝霞这突然的两嗓子给弄懵了。回过神来便顺势一脸委屈的说道:

    “霞姐姐,你怎能这样待我。”言罢,杜凝云微微低着头,做伤心状,领着人快步离去,完全不给杜凝霞再说话的机会。

    杜凝霞自己也懵了,两嗓子喊的浑身的气都顺畅起来。却也正因此,她才意识到自己把救星吼走,再次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并且还隐隐听见四周有声音说:“云儿就是太心软了,换做是我,我哪管杜凝霞死活。”

    “杜凝霞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云儿待她那样好,她却吼云儿吼道那样凶!”

    “云儿方才是低着头走的,她好像哭了。”

    “杜凝霞这么过分,云儿那样软绵的性子,不哭才怪。”

    而她们说着,完全没发现杜凝霞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是了,杜凝云刚才是在帮她,杜凝云还是心软了。

    可她怎么就一时没忍住,吼走了她?

    没有杜凝云,秦凤华她们肯定会翻脸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起躺

    杜凝霞想着,怯怯的望向秦凤华,果见秦凤华几人都变换了眼神,恶劣的看向她。

    “你们!”

    “呸!”杜凝霞没说完,秦凤华便啐了一口,嫌恶的说道:

    “难怪杜凝云那样的人都会厌烦了你,白眼狼还不识好歹,活该所有人都讨厌你!”

    杜凝霞脸皮瞬间涨红,可想起方才砸过来点花,她怕了,她知道这眼前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敢激怒她们,必然迎来又一次的折辱。

    而杜凝霞认怂的姿态落在秦凤华眼里,却让秦凤华等人越发的不屑,纷纷说道:

    “在杜凝云跟前那样横,这会没了杜凝云她就怕了。我看杜凝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为她这样的人出头!”

    杜凝霞听见这话忍不住浑身发颤,脑海中忽然多了无数个嘶吼的小人,催着她去打死眼前的秦凤华。

    杜凝霞的双眼渐渐失了清明。

    而秦凤华还在说:“若我是杜凝云,像她这样的人,我管她去死!”

    “啊啊啊!!”杜凝霞发出痛苦的嘶吼,瞪着发红的眼睛便想向秦凤华冲去,却才站起来一瞬便扑倒在地上。

    秦凤华见杜凝霞连朝地摔了个狗啃泥,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连连说道:

    “杜凝霞,你还想打我啊?你个废人,我站在这里让你打,你来啊!你来啊!”

    杜凝霞倒在地上浑身剧烈都颤抖,完本无知无觉的双腿此时疼痛异常,但杜凝霞心中的恨意却比双腿的疼痛还要剧烈万分。

    打死她!

    杜凝霞心中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想着想着,杜凝霞奇迹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嘶吼着朝秦凤华扑去。

    秦凤华那里料到杜凝霞真的能跑过来,被猛的扑倒在地,一时吓的魂儿都没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杜凝霞压住,脸上挠了好几道血印子。

    但秦凤华很快便反应过来,因为这血印子在脸上,来自脸上的疼痛让她瞬间来了力气,一把将杜凝霞推了出去。

    秦凤华推开杜凝霞便赶忙颤抖着手沾了沾自己的脸,见手上一条条的鲜血,秦凤华哇的一声便捂着脸痛哭起来。

    旁边的丫鬟们赶紧来看,掰开秦凤华的手,见秦凤华的脸蛋上横了四五道血印子,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

    “破相了…”一个丫鬟下意识的呢喃道。

    这三个字让秦凤华的哭声瞬间扩大,也让旁边的丫鬟奋力将她挤开,嫌恶的说道:“你胡说什么?小姐别怕,只破了一点皮,回去涂了药,绝不会有疤。”

    可比起会不会留疤,秦凤华更想让挠了她脸的杜凝霞付出代价!

    “打她!紫珠打她!”秦凤华哭着指向被推开后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杜凝霞。

    但这名叫紫珠的丫鬟敢打同为丫鬟的人,却那里敢打小姐,更别提这是别家的小姐。

    紫珠想着,愣愣的蹲在秦凤华身侧,好一会儿都没敢动。

    秦凤华催了两次,她都装傻没敢动,眼见秦凤华要气狠了,她才跑到杜凝霞跟前,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指着杜凝霞一脸震惊的说:

    “姑娘她昏了。”

    秦凤华抓起地上散落的花便朝她砸了过去,咆哮道:“打她啊,我叫你打她啊!”

    秦凤华跟前一向得脸的一个丫鬟见紫珠傻得气人,直接走到紫珠跟前,直接在紫珠脸上抽了一记,骂道:

    “姑娘的话你听不懂吗?打她!打她啊!”

    这丫鬟并未用了多大的力气,但紫珠却顺势倒在了地上,一手捂脸,一手撑地,就这样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去催人的丫鬟也只管催紫珠去打,自己就站在杜凝霞旁边,却看都不看杜凝霞一眼,只管作势捶打紫珠。

    看的秦凤华差点气死当场,当即自己爬起来要去挠花杜凝霞的脸。

    却不想她才到杜凝霞身侧,就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你个孽障!你是想反了天吗?”

    秦凤华听见声音,回头看是自己母亲,立即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哭着跑到自己母亲跟前,哭诉道:

    “母妃,你看我到脸,你看我的脸!呜呜!都是杜凝霞挠的。”

    东郡王妃看见自己女儿这样狼狈,脸上又一道道血印子,立即就寒了脸。

    却不想大夫人身边的彩环忽然指着地上的杜凝霞说道:

    “那是谁?怎么趴在地上!”

    一言出,本就下意识往两边挪的紫珠两人瞬间往两边大步挪了很远。

    一直躲在轮椅后的蕙儿却适时的跑到大夫人等人跟前跪下,哭诉道:

    “求各位奶奶们救救我家姑娘,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带着虚弱感的哭诉声让大夫人等人齐齐看向这满脸泪痕的小姑娘。

    “蕙儿!”大夫人看清小丫鬟的脸,愕然道,说着就看向趴在地上的人,以及旁边的轮椅。

    旁边的东郡王妃也看了过去,眼神微变。

    “那个人是…”

    “就是她,就是她挠了我的脸!母妃,杜凝霞她挠了我的脸!她挠了我!”

    秦凤华还没说完,就挨了东郡王妃的一巴掌。

    “母妃。”秦凤华直接被打蒙了。

    而东郡王妃却寒着脸怒斥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才再三叮嘱你要收敛,要收敛。即便你做不到温柔贤淑,好歹也不要日日给我惹是生非!你看看你今天又做了什么事,我让你跟我来这里是向李老夫人贺寿的,不是要你在她老人家的寿宴上打人!”

    “我没有!”秦凤华捂着脸又哭了起来,泪水落在脸上的血印子上,冲出一道带颜色的泪痕。

    但东郡王妃心里更在意和忠意伯府撕破脸的后果。

    她东郡王府是皇亲。

    可东郡王没有实权,还是一个只知道流连花丛的闲散王爷。如何惹得起实权在握且是世族家主的忠意伯。

    “杜夫人,是我教女无方…”

    “东郡王妃言重了,我家的女孩才受了贵千金的教训在地上趴着呢,我哪里担得起郡王妃您的一句夫人。”大夫人貌似毕恭毕敬的说道。

    东郡王妃一听这话便心中暗叫不好。但还是赶忙说:

    “阿敏,凤华她们脾气大性子急,彼此玩闹过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夫人那里理她,只冷眼撇了眼东郡王妃,便赶忙命人扶杜凝霞起来,送到最近的屋室去请医。

    全程都对东郡王妃冷眼相待。

    毕竟杜凝霞被人欺负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要是不表态,指不定下一个被欺负的是谁。

    大夫人想着,眼神越发冷了下来。一面安置杜凝霞,一面向蕙儿问道:

    “我来时听说凝云也在,凝云人呢?”

    蕙儿顿时哭出声来。

    “大小姐!大小姐她被气走了。”

    听见这话,大夫人眼神越发冰冷,东郡王妃更是气的在秦凤华身上掐了一把,将秦凤华扯到一旁低声怒斥道:

    “你是傻子吗?折辱欺负杜凝霞便罢了,她们便是给杜凝霞出头也有限,你做什么和杜凝云过不去,杜凝云可是她们夫妻的心头肉!你是想害了郡王府吗?”

    秦凤华又哭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秦凤华觉得自己把十几年的眼泪都流尽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哭诉道:

    “是杜凝霞把她气走的,不是我,我哪里会惹她呢。”

    东郡王妃恨铁不成钢的又在秦凤华身上掐了一下,黑着脸训斥道:“不是你又怎么样?你去和她说,你看她信不信,你在她心里已经是气走她女儿打伤她杜家女孩的歹毒人了。”

    被狠狠掐了一下还不敢喊出来的秦凤华哭的越发大声,却又在东郡王妃冷冽的眼神里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哭什么哭,欺负人的时候怎么不哭,现在实大了,你还有脸哭了!”东郡王妃说着就瞪了秦凤华一眼,让秦凤华站在原地,一时连哭都不敢哭了。

    而赵玉枝等人见事情都在秦凤华身上,一个个都站在自己母亲身后,脸头都不露出来。

    任凭秦凤华瞧着怎样委屈,怎样可怜,她们都瑟缩着躲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忠意伯府杜家,东郡王妃不敢惹,她们更不敢惹。

    至于给秦凤华辩解。

    她们几个一向和秦凤华要好,她们辩解引火上身是一,旁人信不信才是主要问题。

    可能证明且有这个身份的,却从不和她们交好,根本没有站出来替秦凤华说话的意思。

    赵玉枝等人想着,把头埋得更低。

    反正秦凤华是东郡王之女,别说打伤了杜凝霞,就是打死了,忠意伯府能让秦凤华陪葬吗?

    杜凝霞所躺的雕花大床边,东郡王妃笑容谦逊,提出各种各样的赔偿条件。但大夫人却对这些条件毫不在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郡王妃,臣妇那里敢受这等大礼。还是请郡王妃明日和我一起进宫,由圣上定夺此事吧。”

    “阿敏,你知道我的女儿只有凤华一个,难免娇惯了些,这都是我没约束好。阿敏,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就这样放下吧。”

    “郡王妃,你该知道,凝霞她不是我生的。可正因为她不是我生的,我才更不能轻易拿开这事。”大夫人看着东郡王妃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接着说道:

    “何况贵千金太厉害,让此事变成不是我一个人能管的事。郡王妃,恕难从命了。”

    杜凝云被人找到带进来时,正巧听自己母亲这样说,当即冷笑道:

    “秦姑娘欺辱我姐妹二人,郡王妃又在这里威逼我母亲以大事化小?不愧是东郡王妃,果然厉害。”

    杜凝云一面说着,一面轻轻为东郡王妃鼓掌。

    但嘲讽的姿态太明显,让东郡王妃下意识的斥责道:“我和你母亲说话,你来胡说什么?”

    杜凝云便叹息着摇摇头,道:“郡王妃既然这样说,云儿便先退下了。”言罢,便向大夫人娇俏一笑,道:

    “母亲,女儿先出去了。”

    “去吧。”大夫人点头答应下来,并不阻拦。

    实际上。

    大夫人知道杜凝云是被杜凝霞气走的。

    可她更气秦凤华的嚣张,公然摘花砸骂杜凝霞。完全不把她忠意伯府的当回事。

    先收给东郡王府一个教训,让别家知道杜家的女孩,无论在家里受不受宠,也不能让人欺负。然后在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杜凝霞。

    在家里勾心斗角气云儿是一把好手,怎么到外人跟前,反倒怕了!

    大夫人想着,又撇了眼杜凝云离开的背影,又在心中暗道:

    回去也要好好教教她,原先是天真烂漫的什么话都敢信。现在是长脑子了,却开始事事不肯上心,凡事以看热闹寻乐子为要。

    这也不妥!

    大夫人想着,胳膊却忽然被东郡王妃捉住,只听她哭诉道:

    “阿敏,你。”

    “以往您都称我为杜夫人,如今一口一个阿敏倒是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了。”大夫人疏离的轻轻推开东郡王妃的手,又引着东郡王妃来到杜凝霞的床边,对着床上人事不省的杜凝霞说:

    “郡王妃,你一心一意都在为你的女儿着想,可她也是别人的女儿,你看她躺在这里生死不知,你心里当真没有一丝愧疚么?”

    “我自然愧疚,我…”

    “你愧疚有什么用?”大夫人十分无情的将东郡王妃的话给打断,然后指着杜凝霞的双腿说道:

    “你的女儿可不愧疚。凝霞如今不良于行,你的女儿见了她无丝毫怜悯之意,这一点无人怪罪。可是,不怜悯还欺凌算什么道理?把人欺辱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你的女儿在外面哭脸毁了,你在里面为她开脱辩解。”

    大夫人说着便拦住东郡王妃让她凑近了去看杜凝霞脸上因哭的太久,而像核桃一样肿的双眼,冷声说道:

    “你看见了吗?她和你女儿一样的年岁,她被你女儿欺负到眼睛哭肿,欺负到倒地不起、昏迷不醒。郡王妃,你的怜悯呢?”

    东郡王妃哑口无言,甚至开始心虚。

    而大夫人还在说:“现在你我说这些已经无用了。我家伯爷耿直,得知此事必然要气的暴跳如雷。郡王妃,你来求我有何用处?”

    “阿敏!”东郡王妃硬是挤出来眼泪,哭求道:“求你放过凤华吧,她马上就要嫁人了,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出来,她这辈子都毁了。”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摇摇头,道:“我以为我刚才的话,能让郡王妃站在凝霞的角度对她心生怜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阿敏。”

    “可担不起郡王妃您的一句‘阿敏’。不过郡王妃可以庆幸今日到底上的是凝霞而不是凝云,若是换成凝云。呵!”

    大夫人轻轻捏了捏袖子里的拳头,若是换成云儿,让你们母女一起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期

    外间里,秦凤华还在哭个不休。

    而大夫人和东郡王妃在里面,原本一同过来的几个夫人又被重阳伯夫人请走。

    这会儿秦凤华身边倒有赵玉枝等人安慰了。

    只是安慰着安慰着,一抬头却见杜凝云笑吟吟的站在门边,秦凤华被吓了一跳,一口气没喘上来,抽噎便变成了打嗝。

    “继续哭呀,怎么停了?我也闲的怪没趣的。”杜凝云笑吟吟的说道,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姿态让秦凤华忍不住瞪向杜凝云气恼的说道:

    “我是欺负她了,可她自己昏倒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还都怪罪在我身上。”

    杜凝云闻言,手里那绣着两只嬉闹猫儿的团扇便遮住了半张脸,只剩下笑成月牙了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

    “秦姑娘,你只觉得自己委屈,怎不将心比心的去想想她被你们拿花砸的时候有多委屈,被你出言嘲讽的时候有多气恼。”

    “原先她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为我出头?我也是苦读诗书经意才敢自称才女的人,可她当年是怎么指责我的,我当年被骂成什么样子。”秦凤华说着,眼泪便又流了出来。

    想起那些侮辱性极强的称号,秦凤华流着泪说:“我练字上没什么天份,我便苦练了三个月,写出的字才算看得过去,我才敢在外人面前写几个字。”

    秦凤华说着,悲愤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口里更是连连说道:

    “可是,因为我有一句里面有一个字少写了一捺,从此我便成了‘识了几个字的才女’;我以为气势够了,即便错了韵,也是情有可原,可因为她,我又成了‘平仄不分的诗人’。”

    赵玉枝听了这话,也在旁边说道:“凝云,当年你们忠意伯府你们二人最是出挑。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不通文墨,粗鲁蛮横的草包?”

    “我当然知道。”杜凝云手执团扇轻轻摇了摇,笑容依旧惬意舒雅。

    原先的她心里认定杜凝霞是最好的姐姐,旁人说杜凝霞如何诋毁她,她从不信。

    至于现在。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努力挑拨她和杜凝霞关系的几人,内心毫无波澜。

    “无非是在指点别人时,说:你应该这样、那样,对对,你学的真快,哪像我家云儿那傻丫头,我怎么教,都教不会她。”

    杜凝云说着,两手一摊,笑吟吟的说:“类似的话她说多了,旁人听多了,可不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我是学什么都学不会的傻瓜,而她是温柔知心爱惜幼妹的好姐姐。只不过……”

    杜凝云又拿着团扇掩面而笑,道:“你们不会以为说了这些我就会站到你们那边吧。”

    秦凤华和赵玉枝等人:“……”

    说好的杜凝云很笨,随口说几句话都能骗过去呢?

    杜凝云见她们不言语,便接着笑吟吟的说道:

    “我讨厌她是一回事,但你们欺负她打的是我忠意伯府的脸面,你们以为我会因为讨厌她,便和你们一起折辱我杜家人?我杜凝云虽蠢,却也不想做这等亲者痛的事情。”即便我不痛快。

    秦凤华眼神微变,好半天才说:“呵!也是,传闻中不同诗书的我是假的,随便几句话就能骗到的杜凝云又怎么可能是真的。传闻呵,终究是以讹传讹的谣传。”

    杜凝云听了这话,只笑吟吟的说:“谣传,三人成虎罢了。”

    说完却有些心虚的又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或许秦凤华的传闻的确是谣传,可当年的她……

    杜凝云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当年的她大字不识几个,又什么都不学,每日只晓得吃喝玩乐。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心智却像五六岁七八岁的孩童,随便人怎么哄两句,就深信不疑。

    嘶…

    “秦姑娘,今日之事无论你怎样狡辩,都是你行事太过,哭也无用,还是仔细想想如何补救吧。”杜凝云果断的抛去脑海中那段令自己头大的过往记忆,干脆利落的接着说。

    秦凤华一脸丧气的低下头。

    其实事情她也都明白。

    欺负杜凝霞,骂几句悄悄使个绊子谁都拿她没辙。

    可今日的自己的确玩过了。

    忘记今日来是为重阳伯老夫人祝寿,光明正大的花园砸人是错。

    杜凝云被气走后,不见好就收,还接着嘲讽欺辱更是错。

    假如当时的她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自己心里畅快了就收手,今日的事何至于此。

    秦凤华想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只是她哭不是觉得她今日欺辱杜凝霞有错,而是觉得她今日用错了方法,不该明晃晃的向杜凝霞下手。

    如果她没有一时兴起的光明正大当众砸人,而是几人把杜凝霞推到僻静无人处,她们再怎么欺负她,只要不欺负死了,再要死不认。

    谁知道呢。

    杜凝霞又不是杜凝云,可没人会不依不饶的给杜凝霞出头。

    恶的种子悄悄扎进了秦凤华的心里,并且快速的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只要堵了杜凝霞的嘴,把杜凝霞掳到僻静处……

    杜凝云看着表情逐渐阴狠的秦凤华,却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她托你的福,站起来跑了两步。方才我来时撞见了医师,说杜凝霞既然怒极能走动,那她的腿就一定能康复呢。”

    秦凤华心中恶的小苗才长起来,就突然折了。

    “你你说什么?她的腿还能站起来!”秦凤华忍不住喊了起来。

    杜凝云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仍旧柔和:“若不能站起来,她怎么跑到你跟前,挠了你的脸?她也是因祸得福。”

    “她的腿不能好!”杜凝云的话音才落下,秦凤华就控制不住的喊道。

    杜凝霞那样的好容貌,又善于跳舞,是宫宴上当之无愧的魁首,若她的腿好了,平郡王岂不爱她。若她因此早早的诞下皇嗣,指不定圣上一时欣慰,直接就复了她的正妃之位!

    上个月母亲还念叨说平郡王最有希望继位,若杜凝霞成了正妃,她东郡王妃岂不完了。

    “不行,杜凝霞她的腿不能好,不能好!凝云!云儿,你也不想让她好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让她继续瘸着对不对?你得让她的腿继续废着呀!”

    一向听风就是雨的秦凤华忍不住哭喊起来。

    而这里是外间,和杜凝霞躺着的内间只隔离一间搁着两扇屏风的小房。

    秦凤华的喊声早就招来了大夫人和脸色越来越黑的东郡王妃。

    这两个人此时就站在小房的屏风后,听秦凤华哭着喊道:

    “杜凝霞她就是个祸害,云儿,咱们一定要把她的腿给弄废了,她…”

    秦凤华翻来覆去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下。

    原来是杜凝云黑着脸把手中的团扇砸在了她的脸上,黑着脸说道:

    “你可闭嘴吧。我再讨厌杜凝霞她也是我堂姐,你倒是唆使我去对付自家人去了,亏你也好意思说!”

    杜凝云说着,忽然听见屏风的轻微晃动声,以及人气狠了的抽气声。

    杜凝云便说:“我再听不了你的蠢话了,我这就去寻你母妃,你有什么话和她说去吧!”

    言罢,杜凝云就作势要进去。

    果然屏风后传来东郡王妃气的浑身发抖的怒喝声:“不用寻我,我都听见了。生出这样的孽障蠢货,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东郡王妃说着,便出去揪起秦凤华的衣襟,一脸怒气的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混账女儿!”

    说着便抬手往秦凤华的身上打。

    大夫人嘴角微抽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却冷声道:“郡王妃尊贵,只是我竟不知我忠意伯府的女孩们在贵千金跟前这样低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一开口就要废了我府上女孩的腿。真是好大的威风!”

    大夫人说着,便转过身去,接着冷冷的说:“这里不是我忠意伯府,我送不了你们,但你们也不必继续和我说什么了,想来和我说话,也污了二位的嘴!”

    言罢,彩环等人便齐齐上前,齐声说道:

    “郡王妃慢走,不送!”

    东郡王妃见她们一个劲儿的撵人,见大夫人已经转身背对着她,连看都不想看她。

    便知道自己女儿的话已经把这个出了名的暴躁夫人李敏给气狠了。

    想起传言中的李敏,东郡王妃只好留了一句:“杜夫人放心,这样的孽障不须贵府惩处,我这就领了她回去,送她去寺里。”

    言罢。东郡王妃便撤了秦凤华要走。

    可秦凤华一听自己母妃要送她去寺里,如何肯走,又哭又闹的撒起泼来,完全没想这是东郡王妃的搪塞之词。

    东郡王妃脸色越发难看。

    又见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便走进室内,东郡王妃更气不打一处来,推搡着秦凤华,气恼的说道:

    “我往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大家闺秀的雍容大气你只学了个嚣张跋扈也就算了,你倒是学聪明点。模样生的不好脑袋也不灵光,一天天只知道惹是生非!”

    杜凝云还在一旁立着,闻言看了眼脸色瞬间涨红的秦凤华,忍不住摇摇头。

    又是一个以为请了名师教习,又给了女孩锦衣玉食,女孩就能自然长好的娘。

    杜凝云想着,却不转回内间,而是绕过秦凤华,径直出了门。

    赵玉枝等人见杜凝云出去,也赶忙跟了出去。

    杜凝云知道她们和秦凤华交好,是想借秦凤华皇亲贵胄的身份,伺机和世家贵女玩到一处。

    但她们未免也太无情,稍有秦凤华要倒霉的迹象,她们便飞快的躲开,生怕受半点牵连。可占便宜时,却半点都没少占。

    杜凝云想着,只丢下一句:“我母亲没提你们,但我记得,我等着你们的赔礼。”

    赵玉枝等人瞬间不乐意了。钱月妍第一个站出来喊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受宠吗?还赔礼,我们那里能拿出来什么东西。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凤华已经被你们逼成那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吗?”赵玉枝皱着眉头。

    宁婉音也说:“我宁家乃清流,你看我这穿戴,便知我没有拿东西的能耐了。”

    杜凝云撇撇嘴。

    拿不出赔礼时为难了,砸杜凝霞笑杜凝霞的时候怎么不为难了?

    “各位,敢做不敢当算什么?”杜凝云用团扇做遮阳帽遮住自己都脸,笑吟吟的说道:

    “不过,仔细想想此时我也不必插手了。总归我父亲最是重礼,又是家主。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他肯定会查明算清,给族人做交待,各位尽情等待结局也不错。”

    赵玉枝等人脸色瞬间变了。

    “杜凝云,你!”

    “我不差你们的赔礼,也没必要说什么假话。”杜凝云说着,将待墨已经拿来了她惯爱使用的遮阳伞,便赶忙说:

    “走吧。”

    待墨更人赶紧撑开伞,一面齐齐给杜凝云扇风,一面撑着伞,携着杜凝云继续上前。

    杜凝云倒是真有别的事。

    文星报即将第一次开张。

    文岳先生说什么都来听一听杜凝云的意见,杜凝云最后还是答应下来,选在重阳伯府的前院,那里有一座水榭,很是凉爽。

    杜凝云匆匆过去时,一进内便忍不住舒了个懒腰,直言道:“这等好地方怎么偏偏建在前院。”

    文岳先生来的倒是慢。

    好在来的虽慢,却带来了最新版的文星报,杜凝云粗略看了一遍,就说:

    “大体上算是出来了,只是仍有不足之处,日后再改也不迟。”

    而文岳先生却轻轻摇着头,说道:“我们这纸上写的是话本。如今只有一份自然不信,但日后版本多了,若无什么编号能用来排序区分,只怕…”

    “排序区分倒是极好,我都忘了,你竟能凭空想象出来。文岳先生高见。”杜凝云说着,对着自己和文岳先生中间隔着的白雪红梅的屏风思考了许久,才说:

    “文星报是报纸,便以期做单位。把上面点花纹取消一块,腾出地方来分期。这一张是文星报的第一版,也就是第一期。第一期下面写一写话本的小标题,然后轮流写几句其中一篇的小序,小序着重写世人爱看的内容,引人入胜便可。”

    文岳先生点点头,赶忙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将杜凝云的话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

    然后才说:“四篇只选一篇写,虽是轮流,可谁是第一篇,只怕他们要上演一场惨绝人寰的打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储备粮

    杜凝云眉头一皱,却不是因为文岳先生意有所指的话,而是文星报的分工问题。

    目前文星报满打满算只有十几个人。

    文岳先生四人编写。一个雕版师傅雕刻。剩下的八个人中六个人做些杂活伺候,两个人做饭。

    但她的记忆力,皇宫边上曾有一所初代的报社,里面写稿的写稿,审核的审核,排版的排版,一系列分工明确。

    谁有什么问题找什么人。

    杜凝云想着,轻摇着团扇,随口说道:

    “你是老人了,第一条便让你用着,你先回吧。”然后便开始思索先让文星报初成规模。

    但当初飘在皇宫时,报社内虽有些有趣的东西,但杜凝云当时也只挑有趣的东西看,那里管报社需要有那些人。

    思来想去,杜凝云忍不住双手抱头,哀嚎一声。

    “早知今日,我怎么会只顾着玩呢。”

    但早知今日不存在,杜凝云也只能命待墨等人那里纸笔,自己将还记得的内容写了大概,便说:

    “这是我的一些想法,你拿着送到家里去让父亲瞧瞧,然后再在文星报里实施。”

    杜凝云说罢,便懒懒的往桌上一趴,唉声叹气的说道:

    “若非…”

    “若非什么?”杜凝云才开口,一旁玩了许久,终于玩腻了的蕙儿立即凑了上来,好奇的问道。

    杜凝云嘴角微抽,却只说:“没什么。”

    无非是历史上左右人后世风评的是文人的笔杆子,文星报若是能起来,日后有人抹黑她,她也能给自己洗白。

    蕙儿见杜凝云不说,嘟了嘟腮帮子,却不好再问,只看着杜凝云又歪在桌上,懒懒的打着哈欠。肉肉的小脸又白又嫩,杏眼因哈欠的缘故蒙上一层水光,瞧着别样勾魂。

    蕙儿见状,忍不住在心里想:难怪将军会看上她,这娇媚动人的模样,饶是女子看了都觉得喜欢,何况男子。

    让蕙儿忍不住说道:“姑娘从未去过镇北侯府吧。姑娘这般娇嫩,日后嫁到侯府,还不知怎样消瘦。”

    杜凝云闻言忽然来了兴致,便笑问道:“我倒是从未去过镇北侯府,你倒是讲与我听听。”

    蕙儿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侯府也是一样的大,只是侯府里面没什么花儿草儿的,四处冷冷清清,人也少的很。”

    杜凝云眸光一闪,她曾听说。

    镇北侯府的老太爷死后,镇北侯府便不再弄什么虚套,虽然府里还住着两位女主人,却也如庵堂一般冷寂了。

    “听闻戚老太太和老太爷感情甚笃。”杜凝云正色道。

    蕙儿点点头,说:“老太爷便是中箭身亡,也把老太太送的护身符拿到手心里才肯咽气,生怕护身符未曾贴身,带不走。”

    杜凝云闻言有些失神,记忆中戚家的男子甚少在京城,女眷住在京城根本就是守活寡。

    所以她一直以为戚家夫妻之间是家族联姻,彼此相敬,却无多少夫妻情分。原来她们长久不曾相见,却能这般深情。

    蕙儿又说:“太太和侯爷也是彼此爱慕,只是正因为爱慕,本就弱质的太太四年侯爷,在家中医药不断,也病不见好。私底下都说太太是害了相思病。”

    “我看是戚夫人性子软,又多病不管你们,才叫你们这些贫嘴贫舌的在背地里嚼舌头。”杜凝云说着,又是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蕙儿,又接着说:

    “若修和听见了,让人狠狠的抽你一顿,看你的嘴还贫不贫。”

    蕙儿吐了吐舌头,心道:才不让将军听见呢,让将军听见只怕将军要摘了她的脑袋给太太做酒器。

    蕙儿想着,娇笑道:“再不敢贫了。”

    杜凝云便笑着问道:“修和可有喜欢的东西?你知道,我是要亲手做几样东西给他做回礼的。”

    蕙儿愣了愣,将军喜欢的东西?

    将军除了喜欢在角角落落养几条鱼,等鱼大了烤制着吃外,好像也没别的爱好。

    “要不姑娘烤几只鱼给将军?”

    杜凝云闻言也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娇嫩白皙透着些许粉嫩的掌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烤鱼。

    她会吃。

    次日一早,来的是宴请阁府督镇及诰命等人。

    杜凝霞已经醒了,因腿已经有了知觉,更不出来见客,而是直接在重阳伯府请了太医,暂时不打算挪地方。

    秦凤华母女就没这么舒服了。

    忠意伯直接上奏自省,说杜凝霞双腿已废,如今受辱,更知不堪为郡王妃云云,上书请圣上退婚。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干什么。

    求退婚,以退为进装可怜坑东郡王府还差不多。

    但这招是有用的,毕竟忠意伯在朝中演了太多年,演技极佳。

    一次声泪俱下的退婚请求,直接把东郡王府变成仗势欺人欺辱朝臣的大恶人。

    站在勋贵一列为了自保甚少出声的东郡王都惊呆了。

    可偏偏秦凤华主动带人欺辱杜凝霞是真。

    杜凝云去给杜凝霞出头,被气走也是真。

    杜凝霞被气到从轮椅上站起来,最后倒地昏迷不醒更是真。

    这些一看就是真话,一查证准没错的话,让东郡王越发的气恼。

    凤华拿花砸杜凝霞,往大了说是欺辱良家臣女、未来郡王侧妃。往小了说就是女孩家的嬉闹。

    而气走杜凝云,杜凝云是被气走的,可杜凝云是被杜凝霞气走的。可忠意伯一开口就是杜凝云替堂姐出头反被气走,到成了凤华把杜凝云也欺负了。

    最主要的是后面一条,凤华的脸都给挠花了,忠意伯怎么不提!

    但东郡王气归气,却不好把心中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看似他是郡王,杜家只是伯爵之家,他东郡王府压倒忠意伯府。

    可忠意伯他是权臣,是勋贵还是清流中的领头人之一,还极受圣上重视。而他是天天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什么事冒头了,被皇上变着法治一治的无权郡王。

    加上杜家是老牌世家,忠意伯绝对担得起位高权重四字。

    而说到底,他堂堂东郡王,他惹不起一个忠意伯!

    “陛下,臣教女无方,可…”东郡王思来想去,想干脆先服个软,再解释一番。

    可他才把服软的话说出来,皇上就冷笑道:

    “的确无方。在重阳伯府老寿星的寿宴上殴打贵女,把朕亲封的贤侧妃视做你东郡王府的随意打骂的家奴。皇兄,你的好女儿当真是威风,当真是厉害!”

    东郡王听见这满带寒意的‘皇兄’二字,便知道这里面详细的对错已经不值得深究,当即跪了下来,哭道:

    “皇上,臣有罪,还请皇上开恩…”

    “开恩?”皇上再次打断了东郡王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想让朕怎么开恩?你回头看看杜卿,他府上的女孩被你女儿百般折辱,你当着他的面让朕开恩?”

    东郡王哭着回头,只见忠意伯痛不欲生的哭倒在地,眼泪虽然不多,却也足够显出他内心的痛苦。

    东郡王心里暗骂,但面上却半点不敢显露出来,哭着向忠意伯哭道:“杜老弟,你…”

    东郡王话还没说出来,忠意伯就快他一步,机关枪一样飞快的说:“东郡王,您是郡王,我惹不起您。可我家凝霞至今还在床上躺着,生死不知。我便是豁出这条老命,我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而忠意伯才说完,皇上就飞速的接了话,说道:“杜爱卿安心,我秦天断断容不下这等欺男霸女的歹毒人!”

    闻言,忠意伯大声感念皇上大恩。

    而东郡王在听见这话的同时便在心中默念,就当没生这个女儿。

    另一边。

    东郡王府中秦凤华已经被强按着上了出京的马车。

    可她还在不依不饶的喊道:“我不去,我不去!”

    可由不得她不去。

    东郡王妃狠下心肠,命人强行把秦凤华拽了上去,撒到马车里直接拉走。

    然后便忐忑不安的在院中等东郡王下朝,看皇上是何旨意。

    等待是忐忑不安的。

    这边忐忑。

    另一边却依旧轻松愉快。

    因重阳伯老夫人想着昨日的事,担心杜凝云受了惊吓,心里不安,却为了面子强撑着出来。便昨晚上就特地交代了大夫人,要杜凝云在房里玩。

    戚蔺来了之后,重阳伯老夫人直接让下面人悄悄递了信,让人引着戚蔺去陪杜凝云玩耍,并且交代说:

    “云儿胆子小,昨天必定吓到了,你仔细哄着些。”

    戚蔺想起蕙儿递过去的消息,根本不觉得杜凝云会被吓到,甚至觉得杜凝云纯粹在演着玩。

    但老太太发话。

    戚蔺便光明正大的来到杜凝云的住处,却发现杜凝云院子里摆了小巧精致的烤炉,一排小料。

    小料的另一边摆着一个坛子,戚蔺走近撇了一眼,只见里面是几尾寻常的鲤鱼。

    “云儿今日是要亲自动手?”戚蔺大感惊奇,因为在他得到的消息里,杜凝云根本连厨房都没进过。

    杜凝云闻言咧嘴一笑,笑的极为甜美,却伸手指向抱着一盘肉串,正往这边走来的厨娘说:

    “她动手。”

    说完,又顿了顿,接着说:“我动口。”

    蕙儿却在一旁殷勤的说道:“法子却是姑娘想的,以往吃烤肉那里会把肉切的这般可怜,还备上这么多精细的调料,这都是姑娘的好主意。”

    戚蔺闻言,又看向厨娘盘子里的肉串,这肉串上的两片肉瞧着实在可怜,虽说看起来是满满的一大盘。可戚蔺觉得,以自己的饭量,便是再来十盘也勉强。

    但勉强归勉强,来此也不是为了吃。

    戚蔺拂了拂宽大的衣袖,笑着跪坐在已经备好的席上,笑着说道:“既然是云儿的主意,那我一定要捧场。”

    满是宠溺的话让杜凝云忍不住低下头红了脸,抬头对向戚蔺真挚的眼神时,杜凝云的脑海中却忽然蹦出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太后娘娘想做什么尽管做便是,有我在,绝不会让宵小之辈,毁了太后你的大计。”

    杜凝云回想起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因为在她的这段记忆里,说这话的人赫然是戚蔺。

    “嘶!”杜凝云忽然觉得头疼。戚蔺着急的过来,而杜凝云头却又好了。

    “我没事。”杜凝云朝戚蔺甜甜一笑,接着说道:

    “刚才好像想起来什么事,仔细一想却又忘了。”

    杜凝云说着,便下意识的催厨娘快些烤肉。同时回忆自己方才想起的内容。

    但无论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一丁半点。

    杜凝云便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在厨娘烤好几串递过来之后,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吃了一串。

    香!

    曾经只能眼馋看着的美食,终于也让她真吃到口中。

    “好吃吗?”戚蔺笑问道。

    杜凝云点点头。

    吃惯了味道清淡的饭食,偶然腥膻大嚼一气,腹内的馋虫便都被勾了起来。

    “慢些吃。”戚蔺见此,一时也笑眯了眼睛。一面把才放到自己这边的烤串悄悄移到杜凝云的手边,一面挥退了厨娘,自己在烤炉边上慢慢的烤肉。

    旁边坛子里三尾鲤鱼儿游的很欢畅,其中一只不知是太高兴了还是怎的,兴奋的在水面轻跳。

    轻轻的水声吸引了戚蔺的注意,让戚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在心中说:

    这鱼长的不错。

    云儿的饭量三条肯定吃不完,待会儿便挑只最肥的烤给云儿吃吧。

    正好向云儿瞧瞧我这一手好刀功。

    想着,戚蔺的眼神又在这三条鱼上看了两眼。

    嗯。

    中间的瞧着更肥美一些。

    戚蔺想着,熟练的将肉翻好,涂上酱料。

    一小撮在戚蔺看起来是少的可怜的肉此时却成了杜凝云的宝贝,连吃了两盘子。

    戚蔺见此,赶忙端出新烤好的烤肉放在杜凝云跟前,同时一手很自然的伸手打去攥鱼。

    却不想鱼还没碰到,一旁的蕙儿就站在杜凝云身后,有些光明正大的打广告,制止说:

    “将军,这是观赏用的。”

    戚蔺闻言,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果断命人再接着备肉。

    让没想到自己这般能吃的杜凝云有些尴尬的笑道:

    “蕙儿说修和喜欢在身边养几条鱼,且多是这等鲤鱼,恰巧厨房那边多出来三支,我便让她们抱了过来。”

    杜凝云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戚蔺,让戚蔺沉默了一瞬。

    他要不要告诉杜凝云其实他并不喜欢鱼,养鱼也只是因为鱼不会叫,鲤鱼这类的河鱼,随便养养就能活。

    他完全是把养的鱼当打胜仗加餐的储备粮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六殿下饶你不死

    戚蔺想着,又想起杜凝云方才贪吃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

    恰好厨娘新送来的肉里有一指来长的小鱼。有意想展示自己的刀功的戚蔺便笑着说道:

    “云儿有心了。”

    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一把巴掌大的锋利短刀,这刀的刀鞘只是简单的黑皮刀鞘,上面没有丁点花纹。

    刀刃却极为锋利。

    戚蔺轻轻一划便破开了鱼腹,轻易的剔除了内脏,再轻轻一插刀刃便深陷在案板上。转而拿起下一条,拔出刀,锋利的刀刃在戚蔺手里转了一圈,雪亮的刀刃带着冷厉的寒光在指间飞速闪过,看的杜凝云心惊胆颤。

    这可是入木三分跟切豆腐一样的刀啊!这样耍,万一就划到手指可怎么好。

    而戚蔺却在刀刃翻飞间轻易的破开鱼腹,剔除内脏……

    根本不去想刀刃会不会伤到手,还在杜凝云的紧张注视下一面剔鱼,一面让刀刃在十指间翻飞,不时还秀秀刀技,让刀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让杜凝云看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一出声就扰了戚蔺,让戚蔺手里的刀伤到他的手。

    紧张的连手里都烤肉串都忘了吃就只盯着戚蔺手间翻飞的刀刃。

    让戚蔺以为杜凝云是在崇拜,忍不住弄完鱼又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然后才将刀刃擦拭干净,收了回去。

    好在蕙儿知道杜凝云的紧张,赶忙在一旁说:“将军可只在打了胜仗才做一回,只犒劳立功最多的人呢。”说着,便凑到杜凝云的耳边,低声说道:“将军做的鱼可轻易吃不到呢。”

    “是是这样啊。”杜凝云看看烤鱼,再看看正在用香叶除去手上鱼腥味儿的戚蔺,杜凝云压下心中的紧张感,微笑道: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炫耀刀功且等被夸的戚蔺抿了抿唇。

    不夸夸我吗?

    戚蔺有些失落,他在护国寺挥舞大刀时,云儿也没有夸赞过,是他不够霸气么?

    若是此时惊魂未定的杜凝云知道戚蔺心中所想,一定会一脸惊恐的说:不,你够霸气了,你已经很霸气了,完全不需要再霸气了。

    可惜杜凝云无法知道戚蔺心中所想,戚蔺也不会知道杜凝云的内心。

    两人相对而坐,戚蔺一面翻着烤鱼,一面看着笑容乖巧实则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的杜凝云。

    戚蔺十分细节的注意到杜凝云手中还未吃的烤串。

    拿了这么久还没有吃,是吃饱了么?

    戚蔺心中可惜,云儿吃饱了,这鱼还给谁吃呢。

    戚蔺想着,却还是将鱼慢慢考好,才笑着递给了杜凝云,说:

    “要尝尝吗?”

    “要。”杜凝云倒是十分好奇戚蔺做的烤鱼是什么味道。

    虽然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但不耽误吃鱼,何况是军功最多的人才能吃到的鱼。

    杜凝云想着,才要接过烤鱼来尝一尝,却忽然有一个丫鬟来请她,说:

    “云姑娘好。霞姑娘醒了,想见见您,说有话和您说。”

    杜凝云忍不住皱起眉头,嫌弃的说道:“扫兴,她想见我,我却不想见她。你回去告诉她,我不想去见她。”

    杜凝云言罢,便别过头去,双手捧着烤好的鱼,刚想吃一口。

    小丫鬟就一脸为难的接着说:

    “云姑娘,不仅是霞姑娘想见您,还有贵府的三奶奶、露姑娘和水儿姑娘想见您。”

    杜凝云一愣。

    三奶奶。

    三房回京了?

    露姑娘水儿姑娘,杜凝露和杜凝水吗?她们回京怎么半点信也没递回来,这会子喊她作甚?

    杜凝云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眼中更是浮上三分厌恶。

    三房是庶支,原本就与大房二房不和。

    当年分家,恰好三叔父被调往外地,三房便直接和忠意伯府断了来往,如今她竟连三房是何时入京都不知道。

    这可真是不妙啊!

    “修和。”杜凝云看向戚蔺,才要开口,戚蔺便笑道:

    “你去吧,我等你。”

    杜凝云脸儿微红,这话听起来倒像贤惠的妻子说给多情的丈夫听的,不对不对,杜凝云赶忙将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怪想法甩开,向戚蔺乖巧的笑了笑,拿着烤鱼便要走。

    待墨和弄墨以往都会先给杜凝云打扮再让杜凝云去见客,而这次杜凝云连衣裳都未换便要去,蕙儿忍不住说道:

    “不换身衣裳吗?”

    杜凝云闻言,想起自己今天和戚蔺相会,特地传了一身鲜嫩的衣裳。可这是她精心挑出来的衣裳,见杜凝霞她们那里用穿这身。

    “当然换。”杜凝云说着便推待墨去拿衣裳,还听待墨嘟囔道:“见她们还用换衣裳么?肯见她们就不错了。”

    说着,待墨和弄墨赶忙拥着杜凝云进去,留下蕙儿在院中发愣。

    戚蔺撇了她一眼,漠然道:“三房是庶出,素与大房不睦。”

    蕙儿这才反应过来,三奶奶是三房夫人。

    可三房不是嫡出,还一心想压倒大房。

    但大房忠意伯早早年便和当今圣上是至交好友,再加上学识能力过人,又是文人表率。忠意伯多年以来一直是朝中能臣重臣兼勋贵。

    而三房老爷一直活在大房的阴影下,才名没有忠意伯大,官位没有忠意伯高,甚至别人一听他的名字,就连连夸赞起忠意伯。

    若他像二房老爷一样没什么才学志向,只知道在内宅厮混也就罢了。偏他还志向远大,一心想压倒忠意伯……

    结果可想而知,三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最后忠意伯厌烦了他,彻底不认这个弟弟。

    还在世的老夫人本就厌极了这个庶出子,见忠意伯也厌烦了这个弟弟,便使了手段,让三房离京外任,久未归京。

    也难怪杜凝云听见三奶奶这个称呼就狠皱眉,比听见霞姑娘三字时z还皱的厉害。

    房间里杜凝云已经换上了一身正肃穆的红衣,原本俏皮可爱的双螺髻也被拆散,转而规规矩矩的在头顶总成一团,插上双凤迎春的五尾金凤钗,底下一圈金珠又一圈玉珠,还要再添上一对金蜻蜓、玉簪花。

    最后只在脑后留了一缕青丝用红线系着,垂在身后。

    这华贵的装束让原本娇嫩的小姑娘也在衣饰的作用下瞧着庄严肃穆了几分。

    而杜凝云又用黛粉轻轻在眉上涂了涂,又在唇上施了胭脂。

    一时双眉浅墨色,面如浮粉,唇已涂脂。本是娇俏可爱的人此时对着镜子微微颔首,杏眼微合,眉眼间傲气尽显。收起向来乖巧甜美的笑容,只在唇角露出浮于表面的轻浅假笑,杜凝云将高贵冷艳四字拿捏的极为妥当。

    只可惜。

    待墨弄墨从未见过这样的杜凝云,一个个都捂着嘴儿偷笑道

    “姑娘打扮打扮,装模作样的严肃起来,也像个大姑娘了。”

    杜凝云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面上仍端着冷傲之态,却如往常一样伸手在待墨弄墨的脑门上敲了一记,道:

    “再笑,今就蕙儿一个人跟我过去,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尽情的笑,我什么时候回来,才什么时候准你们停。”

    待墨弄墨两人齐齐捂嘴,表示自己绝不再笑,惹得杜凝云在心里忍不住吐槽道:

    这两个活宝。

    待走出房门,还在院中的戚蔺看见这般装束的杜凝云,眼中顿时露出惊艳之色。

    让杜凝云得意的翘起下巴,到戚蔺面前转了一圈,才在戚蔺的低笑声中迈着娇气的小步子出了院门。

    原本杜凝霞和她同住这个院子,但昨日杜凝霞昏在园中。大夫人命人将她抬到一间近些的屋舍安置。

    又因后来到了的太医说杜凝霞的腿有恢复的迹象,不让挪动,先敷药几日,再按情况来看下一步。

    杜凝霞的东西便都送了过去,让她一个人住在园中的一客舍内。

    这小小的客舍并无院子,因有杜凝霞来住,才在门前立了一个小丫鬟看门。

    只是这小丫鬟倒是懒散的很,歪在门边,支了根棍子用布遮出一块阴凉地,便在布后面睡着了。

    杜凝云进去她也不知道,更无人通报。

    杜凝云进去向三夫人问了一声好,里面人才知道她来了。

    只是这三夫人端着极高的姿态,杜凝云问好她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便冷冷的移开了眼。

    杜凝云见她不顾体面,便也不给她留面子,本打算自己直接坐在首位。

    却不想杜凝霞靠着枕头坐在床边,三夫人坐在床边的一溜椅子的首位,而杜凝露杜凝水两人依次而坐,只留下末尾的一个椅子。

    杜凝云便冷笑道:“我还当你们是想见我做什么。原来是在我面前摆谱来了。”

    说着,杜凝云便要走,却又瞥见三夫人等人后的屏风下有两双男鞋,心中便猜出她们让自己来的原因,便朝着屏风冷笑道:

    “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真瞒得过谁?”

    眼中还带着得意之色的三夫人眼神一凝,而本就认定此事不成的杜凝霞撇撇嘴,回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床幔。

    房间内却陷入了安静,屏风下的其中两只脚动了动,却无人现身。

    杜凝云见此,轻蔑的冷笑道:“我顾念亲情还肯来见一见你们,可你们却半点亲情也不顾念,联合起外人来寻我,全把我当傻子糊弄。”

    杜凝云话还没说完,三夫人就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何时把我们当一家人了!别一副我们不敬你的模样,我三房虽是庶支,可我也是你正经叔母,你见了我随便抬抬手问句好就是行礼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杜凝云脸上的冷笑更甚,直言道:“你待如何?”

    “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日一见是我们多年不见的初次见面,你自该对我行大礼!”

    杜凝云闻言,还未开口,一向性子急的待墨就第一个冷笑道:“杜夫人好大的架子,也不掂量自己配不配。你若是有胆量就跟我们出去,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的说这话,别缩在这小地方大放厥词,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看不起!”

    气的三夫人瞬间白了脸,怒道:“杜凝云,你怎么管教奴才的?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杜凝云冷眼看着她,满是轻蔑的眼神让三夫人脸色越发难看。

    “杜凝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母!”

    “有没有?你心里没点数么?”杜凝云冷笑,若是她过往的软绵愚蠢让她们觉得她可以随意拿捏,那今日便让她们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软柿子。

    杜凝云想着,轻轻抬了抬手。

    弄墨会意,立即让后面的小丫鬟们进来,将三夫人三人的椅子强行拉走,让她们三人也不得不站起来。

    而一把新的椅子却出现在杜凝云身后,杜凝云便在待墨的搀扶下,优雅的坐了下去。

    杜凝云这才说道:“看你坐着,还真不习惯。”

    一句话,便让三夫人又气的脸发白。

    三房是庶出。

    老太太不喜欢李敏更不喜欢三房。也使得在老太太那里,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饭她看着,别人回去了她还在老太太屋里学规矩。

    也使得回回请安时,她都站在下首,看着这些嫡出洋洋得意的坐在老太太身侧,一个比一个倨傲。

    “杜凝云,你放肆!”三夫人怒喝一声,抓起床边的瓷瓶便朝杜凝云的脚边砸。

    纯白如玉的瓷瓶在杜凝云的脚边炸开,飞溅的碎瓷片划过杜凝云的绣鞋,划断了一根绣线。

    杜凝云却连眼神都半分未变,只毫不客气的也拿起她这边的瓷瓶重重的砸过去。

    只是不巧,三夫人那边摆着的是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可杜凝云这边却是一个大肚双耳梅瓶。

    这一个双耳梅瓶足足是方才的白瓷瓶五倍大,一砸下去巨大的响声似是让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砸的三夫人和杜凝露杜凝水姐妹二人齐齐跳脚后退,直接退到屏风上,撞倒了屏风,露出屏风后的脸色不太好的秦钺和谢长砚。

    杜凝云眼中的嘲讽更甚,冷笑道:“平郡王殿下何等的身份,怎么躲在臣女姐姐房间的屏风后面去了?是要听我们姐妹之间的悄悄话么?”

    秦钺惊魂未定的看了眼地上碎裂的梅瓶,心中暗道:

    你们砸来砸去,屏风都让你们砸倒了,还敢说这是姐妹间的悄悄话?

    但心中怎么想,面上却不好说,秦钺压下心中的不适,温声笑道:“云儿。”

    只是秦钺才开口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差点随着屏风一同到地点三夫人便似有了依仗一样,恶声恶气的喊道:

    “杜凝云你知道这是谁吗?当今圣上第六子平郡王殿下再此,你还敢嚣张!我告诉你,你速速上前行大礼参拜六殿下,六殿下还能饶你不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六殿下饶你不死 2

    “?”

    三夫人喊完,房间内所有人都一脸问号。

    杜凝云看着一脸嚣张得意的三夫人,心中纳闷。

    她真的只在南边待了三年而不是三百年吗?

    杜家是门阀世族,别说她见了秦钺没有第一时间行礼,她便是当众顶撞秦钺,只要杜家不倒,秦钺能拿她怎样?

    还饶她不死。

    秦钺一个这些天倒霉到只差被驱逐到封地的平郡王,在京中可没杀戮朝臣勋贵之女的权利。

    杜凝云面带嘲讽之色。

    秦钺见状,生怕杜凝云说出一些让他难堪偏他还拿杜凝云没辙的话,赶忙说道:

    “杜三夫人说笑了,那里就死不死的。而且云儿和我两情……”

    “六殿下,我姐姐就在床上坐着,您当着她的面这样说,不合适吧。”秦钺的话还没说完,杜凝云就挑眉冷笑道,说完就又看向了三夫人,接着说道:

    “杜夫人倒是真厉害,多年不见,见了我倒一心想我去死。我倒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这般恨我?”

    三夫人早在秦钺打圆场的时候就瞪圆了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秦钺,眼神分明在说:

    南边已经是你的天下,那里用顾忌杜凝云这小贱人。

    惹得秦钺心里想骂人。

    这些姓杜的怎么该聪明的时候偏蠢,该蠢的时候又聪明的过分,故意想气死他?

    “杜三夫人,我有话要和云儿说,你先回避吧。”秦钺面上温和依旧。

    杜三夫人这三年在南边过着土皇帝一样的日子,她和三老爷一句话就能让那边的商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使富得流油的富商巨贾纷纷来讨好展家,讨她们夫妻。

    那些商贾夫人为了讨好她,屡屡在三夫人跟前贬低忠意伯府顺便捧着她,时间久了。

    三夫人竟真觉得忠意伯府不值一提,不过是她们一家没回京才让大房嚣张,她们一回京立即就能让忠意伯府走向倾塌。

    秦钺神态温和的劝她回避,在三夫人眼里却成了秦钺心善,不忍杜凝云受辱。

    可秦钺心善三夫人却不心善,当即说道:

    “六殿下,您何必抬举她!您越是抬举她们,她们才越是蹬鼻子上脸。依我看,直接让人把她拖出去,先打她二十大板,看她还有胆子对您不敬。”

    秦钺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想防着杜凝云口无遮拦,可口无遮拦的却是他旁边这个自诩不凡的三夫人。

    秦钺想着,还想打圆场,免得杜凝云直接翻脸。

    可杜凝云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笑道:“好大的威风啊!难怪我父亲那样重情重义,却被你们逼到发誓再不与你们来往,竟是你们半点没把我们当亲人看待。”

    “云儿…”秦钺又喊了一声,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而杜凝云却已经转过身去,给待墨使了个眼色,让蕙儿和待墨两人断后,自己则留下一句:

    “当年父亲要将你三房除族,是我母亲拦了下来。却不想杜三夫人从未把自己视做杜家人,不除族反倒得罪了你们,竟是我母亲做错了,我这就去劝劝她,保管你们一家再不会出现在杜家的族谱上!”

    言罢。

    杜凝云扬长而去。

    却让三夫人忍不住心慌。

    除族可是一件大事,离了宗族庇护…

    三夫人想着,忽然看向了秦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没有忠意伯府的庇护算什么?忠意伯府再大,大得过天家吗?

    除族就除族,谁稀罕呢。

    等六殿下继位,谁尊谁卑还不一定呢。

    三夫人想着,就要喊:“除就…唔!”

    原本还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杜凝露赶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向留在原地没走的待墨陪着笑脸说道:

    “待墨姐姐,还请您代我向云姐姐赔句不是,我阿娘这些年时常疯疯癫癫的说些疯话,都是无心的,还请你们见谅。”

    待墨闻言,冷笑着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说道:

    “露姑娘素来聪慧过人,如今更是伶俐。可你聪明也不能把别人当傻子,难道我们活该被你们红脸白脸的随便糊弄?还赔不是。您若有心赔不是自己寻我家姑娘去,我家姑娘都走了,你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

    三夫人也挣脱了她的手,气的直想和杜凝露动手,虽然实在没下去这个手,却也气急败坏的喊道:“我说的有什么错吗?这么多年,有宗族和没宗族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她们将我们除族了干净,省的她们一天天拿除族来说事。威胁谁呢。”

    三夫人的话让杜凝露姐妹二人纷纷白了脸。

    待墨对这个回答倒是挺满意的,冷笑道:

    “三夫人的话婢子一定如实转达。”言罢,待墨也转身离去,生怕走慢了杜凝露姐妹再唱对角戏。

    而待墨走了,在三夫人眼里却是待墨被她吓走了,还洋洋自得的说:

    “呸!什么东西,都是纸糊的老虎,咱们一硬气,她们便都吓跑了。”

    完全看不见秦钺那黑如锅底的脸,不管站在一旁的杜凝露姐妹二人脸色有多难看。

    杜凝露和杜凝水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她们还想搬到伯府去,出嫁时好从伯府的大门抬出去。

    可自己亲娘没见识还多嘴,全不顾她们来时父亲交待的话。

    杜凝露二人想着,心一横便跪在了秦钺的跟前,哀声道:“六殿下,我阿娘糊涂,还请您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六皇子想起这妇人连自己打圆场都看不出来,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大放厥词,三言两语就让她们三房沦落到要被除族的境地,那里想理她们。

    奈何杜凝露声如莺啼,面如芙蓉,虽然没有杜凝霞来的明丽,没有杜凝云来的乖巧。

    但杜凝露胜在风流婀娜,似迎风杨柳枝,凌波水莲花。举手投足间的风情让秦钺心中一阵悸动。

    “杜凝云她们不会走的很快,你们走快些,先找到忠意伯夫人,她如今要帮着重阳伯夫人招待宾客。你们赶在杜凝云前面和她说定便可,毕竟杜凝云不是爱耍性子的人,她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秦钺说着,眼神变了几变,心中暗道:

    大局。

    杜凝云如今所图,似乎已经不在内宅之中。

    秦钺想着,完全没有理会杜凝露姐妹强行拽走三夫人的行径。只自顾自的回想那日忠意伯炫耀完杜凝云的文星报,离开后,父皇对他们三人说的话:

    “‘揠苗助长,亡羊补牢’,寥寥数字,却藏了多少哲理在其中。朕原本还想,杜爱卿才智过人,他的夫人虽然脾气大了些,却也不是个蠢笨的,怎么生出来一个愚钝刁蛮的女儿。现在看来,果然是杜卿的种!”

    虽然他说完这些,便将他们三个皇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秦钺虽然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会子却警惕起来。

    原本他认定那是忠意伯写好后,以杜凝云的名义弄出去的东西。

    可若那是杜凝云所写呢。

    人人皆知文星报是杜凝云捣鼓出来的,忠意伯建起来的,这素来宠女儿的忠意伯花了大把的银子买房置地,买门面开铺子。

    可若这都是杜凝云的主意,忠意伯只掏钱呢?

    秦钺不敢想,明眼人都知道忠意伯府推出来的文星报不是小打小闹。

    尤其是现在还特意请来了一位当世的大儒贾化,专门评判文章。

    文岳先生四人的文章虽是固定的,却要达到这位贾化先生的要求才能发出。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寓言和智者愚者的笑话。

    也从一样四则,缩减为两样四则。

    专门空出一个地方,向外宣称留给写出佳作的文人,还会为此付出稿酬,前提是这佳作一定要佳。

    因为这佳作要得到大儒贾化等人的认可。

    认可之后还要从中择出最优的几篇、几首,才会印在文星报上。

    然后在发售的文星报上看见自己的大作,便能寻上文星阁要稿酬。

    或者直接留下住址,文星阁遣人将稿酬送去。

    这可是盛京城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秦钺身为皇子,素来关心京中之事,对此事极为清楚。

    这消息一发出便在盛京城的文人圈子里引起了轰动。

    文人偶得佳作,却苦于无处扬名也是有的。

    手里有佳作却屡试不第,功名不成,以至于贫困潦倒的也不是不存在。

    这二者或许是为了扬名为了钱财。

    可不少文人盯得不是什么稿酬,而是大儒贾化的认可。

    当朝大儒不过五位,两位在京都;一位在秦天四处游历,还有两位隐居深山,不知在何处山林。

    也使得大儒更成了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多少文人以得大儒一句夸赞而费尽心思的登门递稿,各种扬名。

    可文星阁竟直接请来了一位大儒坐镇,递来的稿子最终还要得到大儒的认可。

    实不相瞒,得知这个消息后,莫说是秦天的文人纷纷拿出自己得意之作送入文星阁。便是秦钺也在考虑让人送一篇自己的文稿。

    若能得贾化认可,登上文星报,必定直接在这些文人心里站稳脚跟。

    可秦钺又担心忠意伯借机拿他做文章,左右顾忌,不敢轻易尝试。

    毕竟文星阁一传出大儒坐镇的消息便招来半京城的文人前来递得意佳作,人太多了。

    秦钺想的出神,想到此处更是长叹一声,唉声道:“好虽好,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叹着,忽听一声抽泣之音。

    秦钺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杜凝霞低着头着藕色的锦被无声,单薄消瘦的肩膀微微发颤,似写满了落寞和可怜。

    “凝霞。”秦钺见杜凝霞这姿态格外娇弱可怜,一时也觉心中闷闷的。

    更兼得杜凝霞回头时,眼泪含在眼眶里似落不落,越发让她那勾人心弦的双眼媚人心弦。

    秦钺在面对美人时心肠总是很软,何况杜凝霞的容貌在盛京城都少见,如今杜凝霞泪盈盈的看着他。

    秦钺当即几步,挨着杜凝霞坐在床沿上,心疼的说道:

    “好端端的,霞儿哭什么?你可知道你这一哭,都把我的心肝都哭碎了。”

    说着,便将杜凝霞搂在怀里,一手在杜凝霞的腰际,一手在杜凝霞拿已经有了些许知觉的腿上肆意捏弄,一面捏还一面说:

    “是腿在疼吗?我给你揉一揉。”秦钺眼里满是柔情,手却越发肆意。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无礼的,让杜凝霞心中生出厌恶和不安来。

    六殿下对她的容貌完全没有抵抗力,但六皇子也摆明了没有对她上心。

    杜凝霞想着,心中的小人暗自叹了口气。

    若对她满心爱意,秦钺的举止不会这般轻浮随意。杜凝霞没由来的想起昨日杜凝云身旁,那个楼一下杜凝云腰就漏的极为谨慎的人。

    杜凝霞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了秦钺在她腿上的那只不安分的手,娇声道:

    “殿下你真好,霞儿不哭了。”杜凝霞说着,就赶忙拿起手帕子胡乱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用极为专注真挚的眼神看了一眼秦钺,才乖巧的依偎进秦钺的怀中,柔声说道:“殿下,霞儿日后便只有您了,你会爱霞儿吗?”

    “当然。”秦钺微笑着点点头。

    只要是美人,他都愿意去深爱。

    秦钺想着,便将杜凝霞拥在怀中,用他屡试不爽的立誓一样的语气,说:“霞儿,我自一见到你,我便在心中说过,若能得霞儿为妻,此生定不负你。”

    杜凝霞却从不信这些虚妄的誓言,闻言心中的厌烦更甚,因为秦钺的手从始至终都不安分,让杜凝霞觉得恶心。但心里恶心,面上还是柔声说:

    “可霞儿不是…”

    杜凝霞还没说完,嘴就被秦钺的一根手指堵上,只听秦钺说:“那不是我的心意,在我心里,霞儿才是我永远的妻。”

    一句话说到了杜凝霞的心坎里。

    从正妃沦为侧妃,虽然是她自己退了一步,自己求来的。

    可她怎么可能真的释怀这事,做侧妃,是她心中的痛。

    可她无可奈何。

    如今听秦钺这样说,虽然杜凝霞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说这是假话,这是假话,不要当真。

    可她还是忍不住让自己沦陷在秦钺温柔的语调中,听秦钺说:

    “什么凝云凝露的,那个能及得上霞儿半分。如今我落魄,不能以霞儿为妻,但等我荣登大宝,霞儿你就是和我携手登上后位的皇后!”

第一百三十章 抽她

    杜凝霞听了这话,虽然心中认定这是秦钺哄她的假话,却还是忍不住软下心肠。

    那个梦那般真实,梦里的六殿下满眼都是她,没道理现在就是虚情假意。

    万一、万一六殿下是真爱她呢。

    杜凝霞心里抱着侥幸,发出娇羞的声音:“殿下,霞儿信你。”

    秦钺闻言郑重其事的在杜凝霞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心里却轻蔑的冷笑:

    真好骗。

    另一边的小路上,杜凝云却没有直接去寻自己母亲,而是让弄墨领了两个小丫鬟,要她快步报信。

    自己则和余下的人一起回了院子。

    弄墨可比杜凝云走的快多了,领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弄墨步履匆匆,没多久就见到了人群中正和几位夫人说笑的大夫人。

    弄墨见此,也不敢饶了大夫人,只好悄悄绕到旁边去,叫来了彩环,等这些夫人们又一次坐下来,才得见大夫人。

    弄墨赶忙说:“太太,三房回京了,还在霞姑娘那里。”

    大夫人闻言眼里都是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冷声道:“还瞒着我们悄悄进京来了。”

    说着,大夫人便挥挥手,说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云儿,这些事自然有我,她慢慢玩她的文星阁就是。”

    “太太,姑娘方才和三房夫人吵了起来…”

    “好胆子,一回来就先欺负了云儿,她们现在还在杜凝霞那里么?彩环!”大夫人瞬间皱紧了眉头冷斥道:

    “带上人先教训教训她们。”

    “是,太太。”彩环听言,赶忙答应下来,然后领了人便要走。

    弄墨赶忙说:“姑娘说三夫人想被除族,可露姑娘和水儿姑娘两个却还想搬进伯府。”

    “那就让她们进。”大夫人眼里寒光闪烁,冷冷的说:

    “总归这阵子伯府添了不少人,也不差她们几个,秋梅斋地方不小,她们想进来就和那帮姓谢的挤着去,看她们谁斗得过谁!”

    弄墨那里听不出大夫人的言外之意,一时也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道:

    太太这是想练蛊呢。

    弄墨想着,忽见大夫人眼神更冷,连忙就要告辞。

    大夫人等她出去后,才扶额叹道:“云儿就是太心软。”

    “太太,弄墨先找到我的时候,本想劝您把三房除族了的。”还没走的彩环捂着嘴儿笑道:

    “太太该不会以为姑娘也想让三房住进来吧。虽然把三房这几个放进府里更好盯着她们,可姑娘她…”

    “刚才我说的话没听见么?”大夫人神情肃穆,宝相庄严。

    可彩环却不怕,笑嘻嘻的领着人出去了。

    众夫人聚集的不远处。

    杜凝露和杜凝水才气喘吁吁的走到此处,还没接近就被弄墨拦了下来,只听弄墨道:

    “露姑娘和水儿姑娘怎么有闲心往这边来?可是走错路了?姑娘们不在这里聚,倒是各家夫人都在这里呢。”

    杜凝露二人见弄墨再次以为杜凝云已经到了,一个个脸上都不好看。

    但她们不甘心。

    她们姐妹回京城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寻得一门好亲事,如果因为自己阿娘的一时糊涂耽误了她们,她们还回京做什么?

    还不如在南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去。

    “弄墨姐姐,我们想见一见大伯母,我阿娘她是糊涂人,她的话不能信的。我们身上流的都是杜家人的血脉,我们从来都记得自己姓什么,我们要见见大伯母,和她解释清楚。”

    杜凝露虽然心情很糟,却还是硬是挤出一抹微笑出来,温声说。

    弄墨却只拦着不肯让她们进去,余者一概不提。

    直到彩环出来,弄墨才说:“彩环姐姐,你看她们是谁。”

    彩环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微妙起来,连连说道:

    “这不是凝露小姐和凝水小姐吗?”

    杜凝露见彩环笑的十分不善,就有些慌。

    但想到此地离众夫人的聚集地不远,有光天化日之下,便认定彩环不敢胡来。

    却不想彩环身后的几人突然上前,熟练的捂嘴抱人。

    杜凝露姐妹二人何曾见识过这等阵仗,一时整个人都懵了,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几个业务娴熟的婆子强行抱走。

    一旁看着的弄墨直接傻眼了。

    “这…这…彩环姐姐,这不好吧,她们…”

    彩环笑吟吟的伸手在弄墨肩上拍了拍,笑道:

    “太太怎么说的?这些事是我们的事,你不必多想,何况这算什么?不过是给姑娘出出气罢了。”

    一个个的,见姑娘好性就拿姑娘开刀,也不想想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彩环想着,笑着催弄墨快走,直到看着弄墨走远后,才眼神阴狠的转过身来。

    朝杜凝露两人被强行带走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

    杜凝云迈着小步子已经回到自己在重阳伯府的住处。

    走到门边却先小心翼翼的朝院子里看了看,见院中已经有支起了凉棚,戚蔺坐在棚中,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和他说话。

    杜凝云撇撇嘴,有外男,她进是不进。

    正想着,就听见戚蔺喊道:“云儿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杜凝云嘴角微抽。

    院门离凉棚那里少说也有十米的距离,戚蔺还和那人聊天,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杜凝云想着,却也没藏。

    虽然秦天也讲究男女大防,但新版女戒已经夭折。男女偶然见一面,光明正大不做什么腌臜事,谁也不会说什么。

    杜凝云端着端方的仪态便大大方方的走进院中,向戚蔺和那人施了一礼,便要避开。

    却不想那人笑道:“在下顾卿,字长卿。修和的表弟,不请自来,嫂嫂勿怪。”

    一声嫂嫂喊的杜凝霞脸儿微红。

    却也知晓了顾卿的身份。

    这顾卿说是戚蔺的表弟,实则是一位从小在戚家长大的顾家遗孤,和戚家并无血脉之亲。

    但他本人是有能耐的,和戚蔺一起长大,成了戚蔺手下最得力的军师。若说戚蔺最擅长明刀明枪的明着来,这位顾卿就是最阴损的哪位。

    曾经有幸和顾卿交过一回手杜凝云想想顾卿的手段就忍不住黑了黑了脸,心中暗骂顾卿的阴损。

    面上却还是温声笑道:“原来是顾卿表弟。久仰久仰。”

    “久仰?你知道我?”顾卿习惯性的杠了一句,挑眉笑道:“嫂子,你难道要向那帮子老东西一样一开口就是虚套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学那些的好。”

    杜凝云小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假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是么?日后长卿表弟还是少说话为妙。”

    “为何?”顾卿再次挑眉,无视来自旁边戚蔺刀子一样的眼神,玩味儿的笑道:

    “我可从不学那些弯弯绕绕,我可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

    “我是说,顾卿表弟这嘴皮子极好,想必是生了一只三寸不烂之舌,所以想提醒一下顾卿表弟要藏好自己的舌头,万一有人想拿你的舌头当下酒菜。”解气呢。

    杜凝云说着,便见戚蔺十分配合的揪出刀来信手插在桌上。

    顾卿一愣,却在下一秒炸毛的猫一样忽的从戚蔺旁边弹了起来,昂声道:“表哥,有话好好说,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的猎物起心思的,收刀!咱收刀!”

    猎物。这二字一经说出。

    戚蔺和杜凝云的眼神都同时聚焦到顾卿的身上,只可惜杜凝云的眼神不够骇然。

    有戚蔺那吓死人的眼神在,顾卿下意识的看向戚蔺,哭丧着脸说道:“表哥,表哥,我们有话好好说。我知道她是你在北疆心心念念算了五年的人,你借我一万个胆子,一百万个胆子,我也不敢…”

    “听闻顾卿表弟曾愤而立誓,不杀尽北疆蛮族,不报父母之仇,便誓不成家,今日?”杜凝云脑袋微歪,笑容玩味。

    上辈子阴损的狠坑她一次的白衣郎君,可从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风流浪荡子呢。

    杜凝云想着,玩味的眼神在戚蔺和顾卿身上来回游走。

    让戚蔺眼神有些躲闪,让顾卿见势不妙,果断哈哈笑着,一面说:“原来我是顾卿吗?哈哈,我是顾卿啊原来。”一面往门边挪,挪了两步便迈开腿狂奔起来。

    留下眼神有些飘忽的戚蔺站在原地,僵硬的想扯开话题:“云儿,新一版的文星报已经送来了,你可要看。”

    惹得杜凝云笑吟吟的说:“看就不必看了,已经看了一出好戏,也不必再加看一张好报。”

    惹得戚蔺心下暗叹,却还没叹完,就见杜凝云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你实在不必试我,你的心意我明白。”

    堂堂北疆大将,有一夫当关,吓退万军之猛。在男女之情上却是一个嫩的不能在嫩的稚嫩少年郎。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抿嘴儿一笑。

    生的一副凶相,气势也吓人,谁知道内里这样稚嫩纯情。护国寺相处两日她便隐隐约约的察觉出来,时至今日,那里会看不懂戚蔺的一片真心。

    “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杜凝云十分认真的说道,只差竖起三根手指当场对天发誓。

    一时到让戚蔺有些手足无措戚蔺,一张脸黑里透红,要烤熟了一样。那因喜悦忍不住上翘的嘴角,瞬间软化的满是柔情的眼神,让戚蔺这样大块头的人,愣是透出三分娇羞。

    “一言为定。”戚蔺说完,忽然窜到墙边直接翻墙而去,动作之快,让杜凝云愣在原地,愣愣的向戚蔺离开的方向伸出手,好半天才说:“你!你跑什么?”

    气氛都到了,下一步就算不是深情相拥,互诉衷肠不成么?

    “不解风情。”杜凝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才叹了口气,就有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捧着一个半大的砂锅走过来,笑吟吟的说:

    “姑娘,这是方才戚将军命我们炖下的,就等您回来吃呢。”

    说着,她旁边的丫头将砂锅打开,她双手捧着让杜凝云看,只见里面的汤汁还在冒着热泡,一股浓浓的肉香扑来,让杜凝云觉得有些饿,但嘴里还是说:

    “怪腻的,先放到屋里去吧。”

    言罢,便先进了屋。一进去,屋里的小丫头就熟惯的从冰鉴中取出几样冰镇过道水果,完了快步出去。

    等她再进来,手里的果子已经被切成均匀的小块,旁边还摆着精致的五瓣梅花的小勺子。

    杜凝云习惯性的接过来先吃上几口解暑,然后才坐在摆了小砂锅的的餐桌旁命人先少少的盛上半碗。

    吃了许久,门外才有待墨和蕙儿的姗姗来迟。

    杜凝云看待墨那嘟起的小嘴,便说:“和她们吵了一架?”

    “是三夫人。”待墨气恼的说道:“露姑娘和水姑娘从另一边绕了出去,三夫人见她们两个走了,便追上我们来骂,我气不过,和她顶了两句,她便要打我。”

    待墨说着,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婢女和夫人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身为婢子,那里敢动三夫人一根手指头。

    要是动了,即便是姑娘保自己,太太也容不下她。

    而蕙儿却在一旁一脸无所谓的说:“你还委屈呢,人是我打的、我骂的,再算也算不到你的头上去,有什么好哭的。”

    待墨默了。

    而蕙儿却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身为婢子犯上,是家中罪无可恕的事情。蕙儿任凭姑娘处置!”蕙儿说罢,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接着说:

    “待墨惹不得她动不得她,但婢子却不忍心看待墨被她打骂。姑娘,失礼的是婢子,婢子任凭姑娘处置。”

    杜凝云闻言却抽了抽嘴角。

    嘴里说着任凭处置,行的却是军礼,还不是提醒我你是戚蔺的人。

    “你动手时,四周可有人?”

    “我动手前仔细看过,一个人都没有。”蕙儿眼睛一亮,赶忙说道:“我打她的时候也是把她拽到旁边的花丛后面,捂着嘴打的,而且只往暗处打,用的巧劲儿,脱了衣裳也轻易看不出来的那种。”

    杜凝云眼神古怪:“你还很骄傲?”

    “当然了!我跟你说啊。”蕙儿站起来,两手一拍,兴致勃勃的说:“以往我老大他们总嫌我做事不够细致。可我这次动手前仔细四处侦查过,动手时还特意小心动手,让她疼还不留印子,还知道让待墨装作看风景放风。而且我打完了重新侦查四周,临走还四处仔细查看地上和三夫人身上,确定一点问没有并且威胁了她才离开!”

    蕙儿说着,很嘚瑟的向杜凝云说:“怎么样?我这事做的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想夸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抽她 2

    杜凝云一时无奈的伸手扶额,虽说三夫人向待墨动手,她心是偏向待墨的,但规矩不能破,底线更不能碰。

    “做的很好,待墨,你要好好谢谢她。”杜凝云沉声道,说着,便拉住蕙儿的手,将自己手腕上两支成色极佳的玉镯子褪下,放在了蕙儿的手中说:

    “赏是要赏,罚也要罚。忠意伯府断然没有婢子向主子动手的道理,回去拿了你的卖身契,回去吧。”

    蕙儿愣住了。

    手中的镯子才入手时满心欢喜,却转瞬间欢喜便成了折磨。

    “姑娘,你要我走。”蕙儿睁圆了眼睛,一向写满是无畏的双眼此时蒙上了一层落寞,镀上了一层泪光。

    “蕙儿,我心是偏着你的,但我不能破了我自己的规矩,你走吧。”杜凝云摇摇头,轻声一叹。

    蕙儿早在路上便想过各种结果,想过杜凝云会让人打她,会亲自骂她,甚至会逼她去给三夫人赔礼道歉。

    可她怎样也没想到,杜凝云又奖又罚,会撵她走。

    “我不走!”蕙儿说着就哭了起来,也是她自来了忠意伯府,头一次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待墨也跪下来恳求道:“姑娘,您要打她骂她都容易,何苦撵了她去,您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何况她是为我才动的手,您这也是要了我的命啊姑娘!”

    杜凝云却摇摇头,正色道:“蕙儿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自小就跟着我,习惯了这深宅大院。可她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杜凝云说着,定定的望着蕙儿,十分认真的说:“蕙儿,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一辈子待在深宅大院里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蕙儿愣住了。

    而杜凝云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你跟着我,不是你最好的结局。”

    “可我…”蕙儿话还没说出口,脑海中就浮现出北疆的风沙。

    她不是十指纤纤的闺阁女,她手上握刀握枪磨的老茧让她不惯针线,她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碗饭两三口便全咽下肚的豪放模样和伯府众人细嚼慢咽的人截然不同。

    待墨她们会因绣出的花儿漂亮,今日的胭脂水粉极好,叽叽喳喳的好半天还在兴奋。

    可她不一样,杜凝云出去时她跟着,杜凝云不出去,她便跑到前院去,和杜家看家护院的护卫们打斗,和大夫人手底下那一批会武的婆子们切磋。

    早间为了练力气,还会帮着厨房的人挑水、拉磨。

    她在伯府吃的穿的不知道比在北疆时好了多少倍,使的她每天都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耗不完的精力。白日里一阵风一样四处奔闹,被大太太称作入了天宫的猴儿,早晚要给她一座五指山。

    蕙儿想着,低下头,终是咬牙说道:“姑娘,我…”舍不得你们。

    “这是罚,也是一次让你离开深宅大院的机会,蕙儿,你真的不想离开吗?”杜凝云神色凝重。

    一只顽皮的雀儿落在窗前的桌上,蹦蹦跳跳的落在一碟藕粉糕旁,唧唧的叫了两声,便开始啄食。

    只是才啄了几下,便发觉不远处坐着人,小小的雀儿便张开翅膀,连蹦带跳的从窗台一跃而起,落在了地上,又叽叽喳喳的飞上了树枝。

    房间内的蕙儿心中不舍极了,但想到要一辈子待在这深宅大院里,到了年纪便配给小厮,蕙儿是不愿的。

    “还请姑娘给蕙儿指条明路。”蕙儿思考了许久,下定决心一样的朝杜凝云说道。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她,笑道:“想通了?”

    “想通了。”蕙儿很认真的说,脸上以往的孩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肃杀。

    或者说,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她本就不是深宅大院里的娇花。

    只是这朵霸王花一本正经的向杜凝云说:“只是姑娘,虽然我来伯府用的是假身份,可我是却是北疆那边的良籍,如今你让我回去,还是犯错了回去,只怕将军要罚我自己滚回北疆了。”

    “你这是想赖上我了?”杜凝云掩唇儿笑。

    “我倒是想。”蕙儿抿抿嘴儿,心道:若我是个男人,能赖上姑娘,那里还用奋斗什么?姑娘的嫁妆随便拿一抬出来,都够她这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蕙儿想着,低声道:“我爹原是流放的北疆的人,在北疆才娶了我娘,没几日便死了。留下我娘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却在我七八岁的时候累死了,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恰好有暗卫寻小孩子,我就稀里糊涂的进去了。只是我天赋不够,虽然跟着练,却多是在军中打杂、跑腿。”

    蕙儿说着,忽然抹了把脸上的泪,说道:“我越扯越远了。姑娘,我小时候我娘一直和我说京城是个富庶的好地方,要我嫁人也要嫁到京城去,在盛京城过好日子。可我不想嫁人,但咱们秦天是允许做女户的,我想在盛京城自己撑门立户!”

    “有志气。”杜凝云点点头,能在这男尊女卑的地界生出不嫁人,自立女户自己撑门立户的心,实在是件难得的事。

    杜凝云便想着,笑问道:“你倒是有那些想法,说来我听听。”

    蕙儿挠挠头,有些哭丧着脸的说:“没法子。”

    “没法子?”杜凝云一愣,若早立下这志向,这些年怎会不先想一想在盛京城安家立命的方法。

    “蕙儿,你别羞。想稳居京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有什么足以让你安家立命的好方法只管告诉我,我好帮一帮你。”

    “我原先想过很多,但跟着将军来到京城,我才知道我那些想法根本行不通。想来京城不会有想学武的女子,也不会有人想尝尝军中的伙食,我虽然跟着军医学过些简单的包扎技巧,可京城哪有那么多只需要包扎不需要上药的人。”

    蕙儿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杜凝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等她演完收工,才说:“伯府倒也有几个镖局。蕙儿,你身手不错,去镖局必定能行。你若是愿意,我安排你过去,若是有人多嘴,你只管用拳头证明自己能行就完了。”

    蕙儿闻言心中暗叫不好。

    身为暗卫,她如今唯一的任务就是贴身跟着杜凝云,保护杜凝云的安危,她那里能去别的地方。

    “姑娘。”蕙儿干脆做出一副羞答答的小媳妇样儿,娇滴滴的说:“去什么镖局嘛,跟着姑娘您保护姑娘不成么?您就留下我吧。”

    “你别贫,我知道你和我演呢。”杜凝云说着便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自己先进了屋子。

    蕙儿想追进去,却被待墨拦住,只见待墨朝她摇了摇头。

    蕙儿不解。

    待墨便将她拉了出去,在门边悄悄的说:“姑娘素来心慈手软的,霞姑娘那样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何况是你我。”

    待墨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姑娘若真能狠下心,府里哪有霞姑娘什么事。”

    “我看姑娘挺狠的。”蕙儿摸了摸鼻子,说:

    “赵玉枝那几个,姑娘明面上说着不给赔礼过几天就亲自登门。可实际呢?当天晚上就给这几家的主母送上了信,我可都知道,这几个人,现在都在家庙中跪着,还有一个是挨了家法后在家庙里跪着。”

    “那当然。”待墨理所应当的挑起了眉,冷声道:

    “霞姑娘再怎么样也是咱家的人,咱自家人欺负欺负也就罢了,那里就轮到她们欺辱去了?还当众砸骂。呸!就算我们也巴不得她倒霉,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蕙儿哑然。

    也不知道那天是哪两个看见杜凝霞倒霉,拦着姑娘不想姑娘给杜凝霞出头的,这会子倒是护短起来了。

    但蕙儿没有细问,而待墨还在嘟囔道:“不过你刚才倒是把自己讲的真可怜,我差点就信了。”

    蕙儿愣了一下,笑着说:“你真信了呀。”

    惹得待墨立即就去挠她的痒痒肉。

    却没看到蕙儿眼神中流露出的悲伤。

    她的身世是真的,只是隐瞒了一些。

    比如:她的阿娘想让她回到京城,为父亲平反冤案,还自己父亲一个公道。

    里间的之中。

    杜凝云对着窗外的蓝花楹发呆,窗前摆着一碟子藕粉糕,杜凝云随手拈了一个放进口中。

    真的要为了三叔母撵走蕙儿吗?

    杜凝云心里是纠结的。

    三房可是秦钺的人,上辈子秦钺想废了她,改立杜凝霞为皇后时。

    三房就蹦跶的很欢,口口声声的对人说杜凝霞是好命格,做配做皇后。而她杜凝云命格不佳,还拿着她的八字给各路高僧名道去验证,四处宣扬她是天降灾星。

    说起来。

    她最后以灾星之名被处死,其中就包含着三房的旧因。

    她在临死前怎么想来着?

    若有机会,让三房滚出忠意伯府,浑身恶名不得好死。

    恨自己年轻时事事家族为先,家人为先。

    杜凝云想着,渐渐低笑出声。

    可笑她虽然重活一世,仍旧下意识的把亲人看的极重,无论是对她好的还是对她坏的。

    可杜凝霞和三房,她们那里值得她的好。

    三房,那里值得她为她们撵走自己身边的婢子。

    好歹跟着她的婢子受了她的好,都知道护着她。

    可杜凝霞和三房在那时从她那里得到了多少好处,她们何时念过她的半点好?

    撵走蕙儿!

    算了。

    比起这个,想想怎么让二房三房死无葬身好一点。

    杜凝云想着,用手帕子使劲擦了擦自己的小脸儿,在心中冷笑道:

    若非上辈子的她以一顿顿掺了大补之物的饭菜,和添了料的香囊、熏香,让秦钺在后宫的越待越久。

    若非秦钺自以为是的在杜凝霞那里又吃了不该吃的药,以至于耗尽精血,暴毙而亡。

    上辈子她想赢那里有那么轻易。

    上辈子没杀杜凝霞她们,除了换来满朝文武所有人都对秦钺的死满心怀疑,却没有一个人怀疑她之外。

    还有什么好处?

    杜凝云想着,将擦过脸的手帕叠起来丢到待墨收脏帕子的小篮子里,自己拿起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不多时。

    跟着彩环涨了见识到弄墨回来,在门前看见待墨和蕙儿站在门边都不进去,好奇的问道:

    “外面不热么?屋子里有冰盆,怎么今天却跑外面来了。”

    蕙儿哭丧着小脸儿说道:“我打了三夫人。”

    若是以往,弄墨听见这话会很吃惊。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弄墨见识了彩环强行掳走教训杜凝露二人的手段,听见蕙儿的话。

    弄墨很自然的挥挥手,道:“打就打了,这还算什么大事吗?只要不让别人知道,不闹出人命就好啦。”

    待墨和蕙儿听了这话,纷纷瞪大了眼睛。

    不让人知道,不闹出人命就好了。

    这话是她们三个中性子最温和的弄墨的话吗?

    待墨蕙儿齐声愕然道:“你脑袋撞坏了?”

    “什么脑袋撞坏了,我好的很。”弄墨说着就朝待墨和蕙儿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进了屋子,一面走一面还说:

    “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会信,我找姑娘去。”

    说着就一蹦一跳的进了屋子,朝里间寻杜凝云去了。

    留下待墨和蕙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浮现同一个念头:

    弄墨受什么刺激了?

    弄墨却只管迈着欢快的小步子来寻杜凝云,一进来就说:

    “姑娘,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杜凝云心情不佳,却仍旧半倚在桌上,温声笑道:

    “是什么事让你也见识了,快说来让我也听听。”

    弄墨便说:“姑娘让我去找太太,我从太太那里出来,刚巧就遇到了露姑娘和水姑娘,我想她们肯定是找太太的。就拦住她们等彩环姐姐,姑娘你猜怎么着?”

    “这我可猜不出来。”杜凝云笑着说道。

    弄墨就兴高采烈的大笑道:“彩环就让人扭住她们,强行给带走了!”

    “这么厉害?”

    “对!”弄墨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敬佩之色。

    “我跟着彩环姐姐去了,亲眼看见彩环姐姐先让人抽了她们两个一顿,才开始说别的事。”弄墨眼里满是敬佩之色,想来是从没想过和人聊天,还可以先动手打完,再开始聊。

    杜凝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也愣住了,只听弄墨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

    “开始她们两个还嚣张呢,一松开她们的嘴就大喊大叫要见夫人,可抽一顿就老实了。鹌鹑似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一百三十二章 撵谁?

    杜凝云越听越觉得自己听错了。

    可弄墨还在兴致勃勃的说:“我才知道,原来对付不讲理的人可以这样干脆,直接绑了打一顿,就什么话的能听进去了。”

    “停停停,你说?彩环打了谁?”杜凝云觉得自己的人生观乃至世界观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而弄墨却把话说的无比轻巧,歪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说出像极了胡说八道的话:

    “打的是露姑娘和水姑娘,刚才不是就说了是她们两个吗?姑娘你忘了?嗨呀!彩环姐姐动手可干脆了,根本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就把她们两个料理了,现在三夫人和她们两个都在回伯府的路上了。”

    “什么?”杜凝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可弄墨的仍旧是轻松的神态,笑着说:“彩环说,三夫人根本就没在邀请的名单里,她们是悄悄来的,当然要悄悄的走。”

    弄墨说完,又歪着脑袋补充想了想,补充说:“虽然是被我们悄悄带走。”

    杜凝云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这还真是自家母亲的彪悍作风。

    而弄墨还在一脸崇拜的说:“彩环姐姐可霸气了。露姑娘顶嘴,她直接就说:到我这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懂!”

    弄墨说着,小脸儿红扑扑的,激动的只想蹦起来。

    她遇见露姑娘和水姑娘满心只想着怎么逼退她们,可彩环姐姐直接按太太的吩咐,抽了她们一顿就绑上了马车,连同半路捉到的三夫人一起送回伯府。

    这可真是太霸气了。

    弄墨想着,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惹得杜凝云伸手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笑道:

    “我与母亲为人不同,你莫要学彩环。”

    “噢。”弄墨捂着脑门,眼神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辩驳。

    杜凝云却接着说:“谁人不知母亲行事嚣张。但我却不同,我是世人眼中好骗的娇小姐,你们是跟着我的人,在外可以适当的嚣张些,却更适当的装傻。”

    “装傻?”弄墨有些懵。

    杜凝云点点头,十分认真的说:“别人都以为你是傻子,未必是一件坏事。”而装傻,可比装聪明好装多了。杜凝云想着,自嘲的笑了笑,沉声道:

    “当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为你是个好骗的傻子,就连算计你的手法也会不自觉的拙劣起来。这种固有印象只要一直存在,就永远不会有人觉得做某些事情的人是你。”

    有些听不懂的弄墨苦恼的皱起了眉,却也没说什么,很快便笑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杜凝云也不多说,只在心里自嘲的说道:

    固有印象极好也极不好。人人眼中的好人圣贤,出现污点会让人大失所望。而傻子小偷之类,前者容易被人轻看,被人暗地里嘲笑,更有甚者当面嘲弄。

    而后者只要所在的地方有相识之人,谁丢了什么东西,便都会默认是他偷的,连辩解都会被人当做狡辩。

    杜凝云想着,又看向弄墨,笑着补充道:“记住,是该装傻的时候要装傻,不是真装傻子。更多的时候要表现的正直。”说着,抬头看了眼表情似懂非懂的弄墨,杜凝云嘴角微抽,果断止住了话头,说:

    “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做好自己就好,记得不要学彩环。”

    “噢。”弄墨还有点懵,可她一贯不爱多说多问,方才也是太激动了才跑到杜凝云跟前激动的说了一气。

    这会子冷静下来,弄墨见杜凝云不再开口,便拿来自己的针线篮子,坐在杜凝云旁边的脚踏上安心做针线,她绣的是一朵漂亮的茉莉花,淡绿色的帕子上三朵簇拥在一起的洁白小花栩栩如生,漂亮清淡的很。

    杜凝云悄悄看了她一眼,见弄墨绣的认真,便专心看自己的书去。

    重阳伯府的寿宴还在继续,前来给老太太拜寿的人极多。

    一连四日,才算是外客接待尽了。

    第五日时便是她们在老太太那里聚一聚,和重阳伯府的几个姑娘玩闹一番,便回家去。

    最终,李弄玉是逃过一劫。

    李羡玉如愿以偿的被重阳伯定做平郡王侧妃。

    而李羡玉因私底下和秦钺见了三次,秦钺的甜言蜜语让李羡玉喜得一连几日都笑的合不拢嘴儿。

    认定秦钺心里有她,日后虽然嫁过去是侧妃,也会因秦钺的宠爱过上舒坦日子。

    只可惜她不知道,只要是模样不错的姑娘,秦钺都乐意说那些甜言蜜语去哄着、捧着,只是从来不带半点真心。

    而这一点没人告诉李羡玉,让李羡玉和她的姨娘一个个对未来充满期待。巴不得立即就让李羡玉飞到平郡王府里享福去,最好一过去就生出一个儿子出来。

    和她抱有一样想法的还有杜凝霞。

    秦钺的温柔缱绻让杜凝霞丢了魂,皇后的许诺让她迷了眼。

    双腿渐渐知觉,几日的功夫她便能下地慢走两步,虽然每走一步都痛的煎心,可双腿的疼痛总好过一双腿无知无觉,根本动不了。

    杜凝霞如今一门心思的按照医师的指导来做。

    只求尽快恢复双腿,只是她也忍不住懊恼。

    早知道双腿还有救,她是为什么要自降为侧,平白丢了正妃的尊位。

    如今可好。

    双腿虽有了恢复的机会,可正妃之位却遥遥无期了,除非皇上下旨。

    可皇上无缘无故怎会下旨。

    故而,杜凝霞才回了府上,便每日除了按时定点的治腿,便百折不挠的往大夫人和杜凝云的院子里跑,一天天所说的话都是一个目标——正妃之位。

    每日都翻来覆去的说:

    侧妃那里比得上正妃,她是正妃可比侧妃有用的多。

    我因腿失了正妃之位,如今我的腿已经好了。

    我好歹也是忠意伯府的嫡出女孩儿,我做了侧妃,云儿脸上也不光彩。

    这些话无疑是有用的。

    大夫人开始还有耐心听她说两句,到第三天就再也受不了。直接命人传话给杜凝霞,让她在房里好好治腿,不必来请安。

    杜凝霞便把目标放在杜凝云身上,天天来寻杜凝云,才回到伯府不过五日,杜凝云便已经被扰的不胜其烦。

    可她和杜凝霞是平辈,大夫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撵杜凝霞,不许杜凝霞来。

    可她不一样。

    她和杜凝霞是姐妹,杜凝霞如今有弱势,她在不喜欢杜凝霞,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杜凝霞拒之门外。

    她敢保证。

    一次两次不让杜凝霞进门,还不会有人说什么,次数多了,府里那些长舌头的私底下就要开始说杜凝霞的可怜。

    那些说闲话的人可不在乎杜凝霞曾经干过什么过分的事,他们只在乎他们现在看到的,会认为过去的已经成为过去,现在杜凝霞就是可怜。

    故而。

    本想称病不见杜凝霞的杜凝云,果断让人将杜凝霞请了进来。

    只是杜凝霞才进门,杜凝云就先声夺人的笑问道:“姐姐,人都进来了,快哭吧。”

    打算先和杜凝云说几句软话,在抹眼泪装可怜的杜凝霞顿时愣住,有些尴尬的笑道:

    “妹妹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杜凝霞说着,便让蕙儿将她推到杜凝云旁边,温声说道:“我是来陪你说话解闷的,那里哭什么。”

    说着,杜凝霞很自然的去拉杜凝云的手。可杜凝云今日却演上了,笑着往后一倚,一手捏着团扇的扇柄,一手用纤细的手指点在团扇的顶端,遮在脸前笑嘻嘻的说:

    “好姐姐,我正闷着呢,我就想看你哭。就像昨天、昨天的昨天一样,你哭的可有趣了。”

    杜凝霞闻言,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好一会儿才说:

    “看着我哭,你觉得有趣?”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当然有趣儿。”

    说着,杜凝云便娇气的摇了摇白玉为柄的团扇,像杜凝霞展示扇面上绣着的九尾狐,而九尾狐反转过去,便是一只瞧着有些稀奇古怪的小兽,杜凝云便将小兽朝向了杜凝霞,笑着说道:

    “你还认得这小兽么?”

    “山海经——神异经中有记载,讹兽,类似于菟,西南荒中有。肉的味道极美,但吃了之后再说不出真话。”杜凝霞说着,表情越发的不自然。

    “云儿,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杜凝云便将另一面的九尾狐反转过来,笑道:

    “你说呢?你口口声声把我当嫡亲妹妹看待,可不就像极了吃了讹兽的人吗?”

    说着,杜凝云又拿出西游记一书,将书推到杜凝霞跟前,接着说:

    “好姐姐,你就像极了里面吃人的女妖精,披着一张美人皮,满口甜言蜜语,心却比谁都毒。不过。”杜凝云话锋一转,笑嘻嘻的说:“但你人美呀!你哭起来我见犹怜的,瞧着你哭我倒是挺开心。好姐姐,你今天怎么不哭了?”

    杜凝霞听了这些话,那里还有装哭的心思,口中连连说道:“你今天是发什么疯了?”

    杜凝云便拍拍手,向待墨说道:“无聊,送她出去吧。”

    “你!”杜凝霞一时气的发抖,却被待墨硬推了出去,还被待墨嘲讽道:

    “霞姑娘,你嘴里说是来给我家姑娘解闷的,可你到底按的是什么心谁不知道?你死了这心吧。”

    杜凝霞那里想到杜凝云突然闹这一出,如今被推出来,脸上那里挂得住,鼻子都要气冒烟了。

    但无论她气不气。

    她都已经被强行推出来了,只能赶忙压下心中的恼火,硬摆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向待墨唉声说道:

    “我走便是了。”

    待墨见旁边的几个婆子都看了过来,便故意拉大了声音说:“你早该走了,手里一没了银子就来找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你的银铺子吗?你可快走吧!怎么不见你有好的来寻到我家姑娘身上。”

    杜凝霞被这话震一阵头昏。

    “你说什么?”

    “我说,霞姑娘没银子了少东西了,也换个人要去,那里有挑着我家姑娘一个人死要的道理,我家姑娘欠了你了?”待墨说着,扭头看向一边,口里只管说:

    “姑娘面皮薄,从来不说什么。可霞姑娘你也是姑娘,你也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自己没安好心,还总要让我家姑娘供着你。你自己良心家过得去吗?”

    杜凝霞简直要给气哭了。

    偏偏不远处的婆子们已经凑近了,指指点点的说起悄悄话来。

    杜凝霞没听见都能猜出她们的话,便哭道:“我若是你说的那样,管叫我不得好死。”

    杜凝霞言罢,待墨立即昂声说道:“霞姑娘,你到底是什么心,我们不知道,老太爷还不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呢!”

    说着,待墨便走进了院子,留下杜凝霞一个人坐在院门前。

    杜凝霞赶忙拼命的去想那些委屈的事情,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眼眶中溢出了泪光。

    只是不等她向几个婆子装可怜,以展露待墨的蛮横。

    蕙儿就快步从院中走出,一出来就推起轮椅,沉默着将她推走,让杜凝霞还没开始演,就已经被迫离开。

    “蕙儿!”杜凝霞发出磨牙一样的声音。

    而蕙儿仍旧沉默着推着轮椅,一路将杜凝霞送回梅香小筑,并且推到屋内便自己转身出去,把杜凝霞一个人仍在里面。

    反正里面还有一个医女,她不在杜凝霞也绝不会出什么事。

    但也足够让把凝霞气的半死,抓起桌边的书便朝门外砸去,却正砸到特意来找她的谢湘玉。

    再细一看,不止谢湘玉来了,谢湘水和谢湘絮这两个谢家的庶女也都来了。

    而且一个个都是怒气冲冲的模样,一来就说:“杜凝霞,你能不能去管管你们三房的那几个人?两个庶支女还天天在我们跟前摆谱充主子,我们可是你的表姐表妹!”

    她们还是我堂妹呢!

    杜凝霞心里烦躁的想,但她早见识过这三个人的闹腾劲儿,少不得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三房她们在南边做了几年盐官,她们有的是钱,她们吃喝用度都是自己拿银子弄的,全不走官中,自然阔气。”

    可谢湘玉三人那管她们花的是那里的银子,只管气恼的喊道:“那你倒是让她们换个地方住去。原本秋梅斋只有我一家住着,偏她们硬挤了进来,害我们三个住进一间房不说。还一天到晚的在我们跟前摆阔,笑我们穷酸,你快去撵了她们去!”

第三十三章 曲折

    杜凝霞被她们这不讲理的话气的一阵倒仰。

    这里是忠意伯府,是杜家。

    三房再是庶支,她们住在这里也比你们名正言顺。

    何况三叔父是六殿下的人,她和三房打好关系还来不及,她是疯了才会得罪三房去。

    杜凝霞想着,却不好把话说狠了,只说:“你们也是打南边来的,不知道他们一家的厉害吗?你…”

    “知道又怎样?现在我们和他们都不在南边了,她们还横哪门子的横!”谢湘玉理直气壮的打断了杜凝霞的话,气呼呼的说道:

    “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你再不给我们出头,我们就去找姑妈去,看你怎么遭殃!”

    杜凝霞脸色越发难看了下来,却只沉着脸说道:“你们想找便去找。”

    她现在还没从温雪院出来呢,我都见不到她,你们有本事见她一见,我才服你们。

    杜凝霞想着就冷笑着撇过头去。

    可她低估了谢湘玉几人的蛮横,她们几个人根本不管杜凝霞乐不乐意,便硬推着杜凝霞的轮椅到了秋梅斋。

    偏杜凝霞还要面子,觉得大喊大叫拼命挣扎,有失世家贵女的体统,怕被伯府的丫鬟婆子看见了笑话她。

    即便心里不爽极了,杜凝霞也硬绷着小脸,不让自己面露狰狞。

    梅香小筑离秋梅斋近极了。

    杜凝喜和杜凝欢两人的院子也紧挨着此处。

    故而杜凝霞这边才被推出来,就恰好撞见才从院里出来的杜凝喜姐妹二人,这姐妹二人便嬉笑道:

    “嫡姐这是去哪?”

    说着便走上前去,笑嘻嘻的去捉谢湘玉的手。

    吓的谢湘玉瞬间后退数步,警惕的说:

    “你想干什么?”

    杜凝喜便嬉笑道:“我能干什么?我还打你不成?你这样防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防贼呢。”

    说着,杜凝喜状似亲昵的挽住了谢湘玉的手,就催促道:“还不走么?”

    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瞧你们这样子就准没好事,既然没好事,又怎么能少了我们。

    而杜凝欢又有样学样的在另一边也拉住了谢湘玉,让谢湘玉只能硬着头皮说:

    “走。”

    惹得杜凝霞皱着眉头威胁道:“你们两个别忘了你们的婚事在谁手里捏着。你们现在帮我撵走了她们,我还能让阿娘给你们寻一门好亲事,否则!”

    杜凝霞声音中满是威胁之意。

    而谢湘玉被杜凝喜和杜凝欢拉着,不敢开口。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杜凝霞,威胁道:“杜凝霞你说什么?到底谁才是你的…”

    谢湘玉的话还没说完,杜凝喜就已经冷笑着说道:

    “姐姐操心的事可真多,如今更是连妹妹的婚事都操心上了,知道的是姐姐威逼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嫡姐你小小年纪比谁都恨嫁,好不容易把自己嫁出去,就巴巴的想把妹妹也嫁出去。哦,不对,嫡姐你是侧妃,也不算嫁!”

    一番话说的杜凝霞脸色黑如锅底。

    谢湘玉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嘲讽道:“杜凝霞,你看看你,我们来之前你把自己吹的无所不能,整个忠意伯府都好像围着你转一样。结果我们来了才知道,你算个屁?整个忠意伯府谁把你放在眼里。我们来投奔你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杜凝霞听了这话当即怒道:“那你们倒是走啊,谁求着你们住在这里了?一天天谱子比谁都大,架子比谁都高,在这里住的不好你们倒是走啊!”

    杜凝霞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别人的外祖家家即便不给她脸上贴金,也不会往人家脸上抹黑。

    可她这外祖家可好,厚着脸皮挤到她这里来,还一天到晚嫌这嫌那,一时一刻都不想消停。

    可你们嫌这里不好,你们倒是走啊,忠意伯府虽大,有一个人拦着你们不许你们走吗?

    “杜凝霞,你真以为我们不会告给姑母吗?你欺负我们!”谢湘玉那里被杜凝霞吼过,闻言直接委屈了起来,也顾不上强行推杜凝霞去招惹三房了。

    谢湘玉直接自己流着泪,跑向了秋梅斋。

    而谢湘水这两个庶女一向万事全听谢湘玉的,半点不敢违背谢湘玉,见状也纷纷喊道:“你看不起我们,你还欺负玉姐姐,我们都看见了,我们这就找老太太去。”

    说着,谢湘水两人也纷纷跑向了秋梅斋。

    可这里离秋梅斋何其近,谢湘玉方才哭着跑进去,就已经惹得不少人出来。

    如今谢湘水两人又嚎了一嗓子,直接便把三房的几人给招了出来。

    杜凝霞还在自己崩溃着,就听见杜凝露也满是嘲弄的声音:

    “这不是我那‘霞光万丈、无人能及’的好堂姐吗?怎么小可怜儿的坐在路上掉起眼泪了?亏你也是大家贵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哭啼啼,你也不羞。”

    杜凝霞闻言立即擦净了脸上的眼泪,刚想嘲讽两句,一抬头便看见杜凝露身上穿着的上好蜀锦,如明月一样皎洁圆润的脸蛋上写满了和杜凝云如出一辙的骄矜之色。

    杜凝霞到口边的嘲讽之语顿时硌在了喉咙里。

    三年不见。

    杜凝云一如既往的过得及其滋润,却不想原本不及自己的杜凝露也这般滋润起来。

    也是,重阳伯府里初见之时,她不也差点没认出杜凝露。

    可是。怎么到了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日子越过越回去?只因为她是二房女吗?

    杜凝霞想着,盯着杜凝露的锦裙又看了两眼,冷声说:“去年的旧样式,今年还穿在身上呢。”

    杜凝露那里听不出杜凝霞的话外音,当即冷笑道:“的确是去年的旧样式,但堂姐也不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就来笑我。也不嫌害臊。”

    杜凝露低声说出最后一句,但满是轻蔑的眼神却比她的话更刺激杜凝霞的心。

    可杜凝露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

    她笑不了杜凝露。

    她身上的衣裳不过是寻常锦布所制,虽然也是锦衣,但比起杜凝露的蜀锦衣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杜凝霞还是昂首挺胸的说:“你我的差距,可不在这一身衣服上。”

    “那在哪里?在我爹爹即将升入吏部,而二伯父已经是白身?哟!真论起来,堂姐你已经是民女了。毕竟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身份高低全凭父兄的能耐,而堂姐你就连兄长也都只是一个去年才勉强考中秀才的人,担不起你二房的门楣。”

    杜凝霞闻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有什么?

    不就是你们三房出了一个已经中举了的杜昧吗?

    中举了不起吗?

    大房的长子杜徽进士出身,在外做知州。次子杜鸣比杜昧还小一岁,也是举人功名,明年还要再考进士,不比你三房厉害。

    怎不见大房天天拿这些来吹嘘。

    杜凝霞想着,气的要走,偏偏又没人帮她推轮椅,根本走不了。

    想着自己如今能站起来走几步,想自己走回去,却又担心自己没走几步便载到在地上,出了丑更招她们笑话。

    杜凝霞只好抿着唇不再开口。

    幸而谢湘玉等人出来,看见杜凝露端着高人一等的姿态,就去惹她。

    没一会儿。

    沉默的坐在一旁的杜凝霞反倒被她们忘了。

    三房和谢家人倒是气势汹汹的互骂起来,一边比一边气焰嚣张。

    到让杜凝霞看了一场大戏。

    虽然这场大戏她一点都不想看。

    另一边,杜凝云听说秋梅斋这边又吵了起来。

    思及三房和谢家人起争执的频率,杜凝云果断的挥了挥手,笑道:“凭她们吵去。”

    只要不出了秋梅斋的地界,爱怎么吵便怎么吵。

    杜凝云想着,忽然又听丫鬟说:“三太太给我们银子要收买我们。”

    杜凝云便笑道:“给你们银子就收着,只别忘了自己是那边的就完了。谢家人到底太嚣张了。”

    丫鬟听了这话,便低头说道:“是三太太给我们银子要我们做坏事,和姑娘无关,对么?”

    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还想要一句许诺的小丫鬟立即低下头,应诺一声就要退下。

    却又听杜凝云笑道:“三房出手阔绰的很。她们拉拢你们,要你们做事,你们可以做,但你们做之前记得想清楚,不该做的事情不必我说。”

    小丫鬟低下头,却还是说:“三太太单是给我,就给了三十两银子了。”

    “你收着便是,拿人银钱,替人消灾。只别做不该做的事情就好。”

    “那银子。”小丫鬟仍旧在说。

    “安心收着便是。”杜凝云说罢,便垂眸一笑。

    而小丫鬟见杜凝云没有表示什么的意思,只好出去了。

    锦璋阁外。

    还有一个年岁不大,却梳着发亮大辫子的小丫头等着她。

    小丫鬟一出去看见等她的人,立即气恼的说道:

    “难怪府里人人都说大小姐是个蠢笨的,今日才知道她是真蠢,我都暗示了好几句了,她都猜不出我是什么意思。”

    “不加银子吗?”

    “不加,她都听不出来我要加银子的话。”

    “三奶奶给我们了两对镯子还有总共六十两的银子,还说事成了有更多呢。”

    “谁给的银子多我们就听谁的去。”

    说着,两个人渐行渐远。

    却不知锦璋阁外这条看似无人的道路上一直有人盯着,还悄悄寻了蕙儿,向蕙儿说:

    “秋梅斋的几个丫鬟…”

    “叛变了,我们知道,有一个忠心盯着点人就足够了。”蕙儿却把话说的极为轻巧。

    不仅蕙儿对此事不甚在意,杜凝云也同样如此。

    这里是忠意伯府,大夫人防人的手段,最多。

    故而杜凝云放心的将秋梅斋那边的事情丢开,自己则命蕙儿将她扮作男子,好出府去一趟文星阁。

    却不想蕙儿看了一眼杜凝云那里该有肉就有肉的丰盈身姿,果断的后退几步,拒绝道:

    “姑娘你别闹,你的身形容貌想扮作男子可太难了。何况你就算扮作男子的模样,一开口也会立即露馅的。”

    杜凝云嘴角微抽,但沉思了片刻,还是说:“试试?”

    蕙儿只能试试。

    许久之后,蕙儿给杜凝云收拾妥帖,一个瞧着脸儿有些黑的姑娘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惹得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蕙儿,你这给姑娘贴个胡子画个眉毛就想让姑娘像男人吗?你这弄的也太假了。”

    蕙儿听了这话忍不住指着杜凝云的脸嘟囔道:“你们倒是看看姑娘是什么长相在说话。”

    众人却只是笑。

    惹得蕙儿又在杜凝云脸上一阵涂抹,可效果却不佳。

    杜凝云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太动人,偏偏脸蛋也是圆圆肉肉的,小巧的鼻子也生着一个圆圆的鼻头,配上这又大又圆的水灵杏眼。

    杜凝云无论笑不笑,瞧着都十分乖巧讨喜,一团孩气。

    可也正是因此,无论蕙儿怎么涂抹,都没能把杜凝云画的像男子。

    “姑娘,我尽力了。”蕙儿一顾挫败感涌上心头,却又不想让待墨等人瞧不起她的伪装技术。

    蕙儿干脆在自己脸上抹了起来。

    蕙儿容貌本也有几分硬气,她的父亲虽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可她的母亲却带有些蛮族血统。

    加上她更像她的父亲,几乎是几刻钟的时间,一个个子高挑,容貌清朗的男子便出现在众人跟前,却被弄墨说:

    “我懂了我懂了,想化妆化的像男人,首先就要长得像男人。”

    蕙儿顿时两眼望天,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偏杜凝云催促到:“快走快走,再晚些,今天肯定出不去。”

    说着,杜凝云便第一个走了出去。

    文星阁离忠意伯府挺远,但文星报以及一系列的茶楼、酒馆、书店等却隔三差五的就能碰见一个。

    杜凝云隔着马车的车帘,在行人多而行驶缓慢的地方,还能听见隐约的声音:

    “好妹妹,真叫我肝肠寸断了。”

    杜凝云闻言,悄悄嫌帘子看了一眼,见那人捧着庶女逆袭的那本书,并且痴迷的四处去说明时。

    杜凝云缓缓放下了帘子,心道:才一本庶女逆袭你就肝肠寸断了。等你看了风月宝鉴等书,你岂不是不能活了。

    但杜凝云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的放下帘子,轻声说:“我没想到这书居然传的这样快。”

    蕙儿便笑道:“姑娘不出门,以往在家里时都是看的账本,所以这书买的好坏,对姑娘来说都是一盒庶字,我们每个人都写着自己都记录,只是如今看了,到底也不至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哀家喜欢少年郎

    正说着,马车驶入一条巷子。向前走了不久,远远的便看见十几个孩童围着一个小摊子,等离得近些。

    才知道这是木偶戏的摊子,还能听见摊主咿咿呀呀的唱着《金闺怜》这门戏,正演的是开篇小姐得到书生的情诗时,娇羞写回信的一篇。

    十几个孩子年纪有大有小,大些的是专心听戏。

    年纪小的则是看木偶活灵活现的动作,见木偶似模似样的在纸上写字,便瞪大了眼睛,看的比谁都仔细。

    杜凝云掀开车帘看去,听见那熟悉的台词,那里不知道这就是自己命文岳先生所写的话本。

    杜凝云忍不住笑道:“难怪你们都说大街小巷都在传唱,竟真的有人传唱。”

    待墨和弄墨一样大感惊奇,也凑过来瞧。

    唯有蕙儿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很自然的说:

    “当然有人传唱。”虽然开始的时候是将军命人传唱,后来是有人跟风。

    “姑娘若是能常常出门,这些事那里瞒得住姑娘,只是世道如此,女子那里能常出门呢。”

    “那就让这世道改一改。”杜凝云似是极为随意的笑说道。

    蕙儿笑了,虽然新版女戒沦为禁书,诸孜碑被弄到狱里人人喊打。

    可新版女戒能在各家广为流传,就已经说明了如今世道。

    秦天的女子呀。

    身份高贵的公主贵女们还可以嚣张肆意,那些寻常的士族女子早便已经谨小慎微了。

    新版女戒中所谓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虽然不是寻常人家女儿的常态,却又能差多远?

    所谓的七出、三不去,各种新版规则。只是在高门贵女的圈子里尚且不适用罢了。

    就好比忠意伯府,忠意伯府的老夫人不喜李敏,认为重阳伯府出来的女孩自小习武,性子又直又莽。

    可老夫人再不喜欢李敏,明面上也只敢磋小门小户的三夫人,只敢日日给三夫人立规矩,给露姑娘等人脸色瞧。

    蕙儿想着,心中叹道:那新版女戒根本就是写给小户出身又想高嫁的女子的,只有这类的女子才不得不为了母家忍气吞声。

    蕙儿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想和杜凝云解释一二,却见待墨不知从那里提出来几盘分量极少的各色炒肉,还冒着热气的那种。

    蕙儿有些懵。

    而杜凝云却已经熟练的拿起筷子,夹起其中一块放进口中,便飞快的去吃下一盘。

    蕙儿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待墨,满是迷茫的小眼神让待墨忍不住笑道:

    “伯爷认为饭食以清淡为要,方能养生,于人有益。不许后厨把油盐之物添的太多。”

    “我吃着府上的饭菜也蛮好吃的。”

    “的确好吃。”待墨也点点头,但细米白面,肥鸡大鸭的都不许做重口,全是清清淡淡的。虽然做的也好吃,但吃多了那里不腻呢。

    “你原先在北疆,苦日子里出来的,如今自然还不觉得什么,等时间久了,只怕你的嘴巴比姑娘还挑呢。”待墨说着,忽见正吃着的杜凝云瞪了她一眼,赶忙向杜凝云陪笑道:

    “好姑娘,我再不胡说了。”

    食不言。

    杜凝云撇了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点。

    待墨心里清楚杜凝云的为人,也不多说,笑嘻嘻的接着向蕙儿说:“姑娘爱吃这些辣辣的。我们在夏天里却更爱要些鸡蛋羹、面筋之类的解馋,权当是零嘴儿。”

    蕙儿听了这话,忍不住嘟起了嘴巴,委屈的说:“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要早告诉我,我还为什么去偷吃…”

    “偷吃?”待墨和弄墨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蕙儿只好说道:“也没吃多少。再说了,那些东西摆几天就要换新了,进我的肚子总比扔了好。”

    却惹得待墨轻轻在她身上锤了两下,笑骂道:“难怪近来的吃食更换的频率越来越快,原来是你在偷吃,我还以为咱院里的那个小丫头呢。”

    杜凝云因菜太少,很快吃好了,也笑着说:

    “以后饿了不必偷吃,吃饭的时候让她们多做些,你多吃些。若还是饿,就光明正大的拿着吃,谁不让你吃,你就来找我。”

    言罢。

    杜凝云接过弄墨递来的茶杯轻轻漱了漱,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才接着说:“以后光明正大的吃去,若是偷吃,逮住一次,便罚你一天不许吃饭。”

    蕙儿才想叫好,听见逮住一次偷吃,便罚一天不许吃饭。又把头低了下去,不情不愿的说:

    “知道了。”

    蕙儿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说:“对了姑娘,将军也在文星阁呢。”

    杜凝云顿时一脸问号。

    戚蔺虽然回到京城,可也在朝中领了官职,他还有空去文星阁?

    蕙儿见杜凝云神色不对,便赶忙说:“我没报信。”

    杜凝云愣住了,但立即用危险的目光看向蕙儿,一字一句的说:

    “报信。”

    蕙儿表情一僵,没想到自己会激动之下说漏嘴。只好补救道:

    “将军让我跟着姑娘是为了保护姑娘,真的没让我监视你。”

    没让监视。

    蕙儿,你又说漏嘴了吧。

    杜凝云沉默了一瞬,戚蔺没让你监视,你拿这话唬谁呢?

    眼前的场景猛然一变,从狭小的车厢瞬间变成阔大的寿宁宫,杜凝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颜色沉闷古旧的太后制服。这是她以前的衣服。

    这里是她先住了十多年,又飘了N久的宫殿。

    只是她明明已经重生了,她怎么又回到来寿宁宫!

    杜凝云愕然的想着,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强行捏住。

    “男宠。呵!杜凝云,你想我了?”

    低沉的带着恨意和各种复杂情绪的深沉声音响在杜凝云的耳边,让杜凝云浑身发寒。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惧从杜凝云的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一面颤抖,又一面奋力的想看清这人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

    “你是谁?”

    没人回答。

    但没人回答却让杜凝云心中的害怕越发浓郁。

    眼前渐渐陷入了一片漆黑,这片漆黑就更让杜凝云满心恐惧。

    好在渐渐的,虽然不知过了多久,杜凝云渐渐听见了细碎的声音,便顺着声音的方向使劲寻觅。

    终于感觉到一只手正在用力的掐自己的人中。

    杜凝云奋力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戚蔺焦急的眼神。

    “云儿!”

    不知为何,听见戚蔺的声音杜凝云就想起方才那个无脸男,忍不住的伸手朝戚蔺的脸推去。

    只可惜才醒过来,脑袋还不能灵活的掌控双手,好不容易抬起手。就被戚蔺握住,只听戚蔺深情的说:

    “我在。”

    杜凝云见状,奋力挣了一下,没挣脱。

    意识又渐渐回笼,杜凝云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磕碜的地方。

    没有床幔直接看到屋顶的房,简单的没有雕花的普通红木床,大倒是挺大,只是…

    杜凝云果断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手脚恢复知觉了,才奋力的想坐起来。

    结果还没开始奋力,就被戚蔺十分贴心的扶了起来,还用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很自然的倚在他怀里。

    杜凝云的脸瞬间红透了。

    我是想坐起来,可我不想…

    只可惜戚蔺用实力告诉她:不,你想。

    但好在坐起来之后,杜凝云能看见的更多了。

    这个房间实在简陋极了。

    空旷的屋子里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

    除此之外看不见半点装饰,什么瓷瓶玉盘、奇珍异玩。什么瓜果摆盘、鲜花点缀。

    这屋子里除了茶壶茶杯,连个香炉都没有。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四处看了一眼,却在屋子的另一边看到一张大桌,可这桌上却只放着一把不用拿起来就带着骇人气势的刀。

    再顺着窗子看向院外,空空荡荡的只摆了各类武器的院子,院外隐约能看见高大的树影,而那树影怎么看都绝对不会是忠意伯府的风格。

    “这…”杜凝云两眼发直。

    难道她刚才一不小心死掉了。

    然后戚蔺觉得她还有救,把她从坟里刨出来安置在简陋的别庄?

    正想着,戚蔺已经说:“这里是镇北侯府。”

    杜凝云一愣,而戚蔺接着说:“我的院子。”

    这下杜凝云真蒙了。

    她怎么会在镇北侯府,戚蔺的院子。

    她一不小心昏迷了很多年??

    她一不小心昏迷了很多年,她也该在忠意伯府才对吧!

    杜凝云想着,只觉得自己人中开始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疼。

    杜凝云疼的下意识的用手去碰了碰,一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我手能随意动了。

    再一试,杜凝云麻利的从戚蔺身上躲开,赶忙问道:

    “我怎么在你这里?”

    “你突然昏迷,待墨和弄墨两个吓蒙了。蕙儿便找到我。而我在的地方离我这里更近,便先把你抱了过来。”戚蔺说着,一直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心道:太医虽然说你无事,可你自太医走后足足昏了两天,虽说这两天里也一直有太医来。

    可若再不醒,我只怕要控制不住的把你带到太医院去了。

    戚蔺想着,忽然起身出去,不多时便端着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折返回来,说:

    “喝吧。”

    杜凝云看着这满满一大碗的药,一时表情有些崩。

    “喝?”

    “嗯。”戚蔺看着杜凝云,见杜凝云面带迟疑之色,便十分认真的补充道:

    “喝完。”

    杜凝云更懵了。

    比她脸还大的大碗,是她平时吃饭碗几倍大的碗。

    要她喝完!

    “不是…这个太…”

    “喝。”戚蔺言简意赅,直接将碗递了过去。

    杜凝云心里还在怂,闻言弱弱的接过碗来,喝了一口。

    苦涩的药味让杜凝云瞬间没了接着喝的心,但对上戚蔺直勾勾的眼神。

    杜凝云果断硬灌了几大口,但药是真喝不完。

    杜凝云只能弱弱的将碗递了回去,却听戚蔺说:

    “你那两个丫头说你最讨厌吃药,小小的一碗药有人哄着也要吃半天,但你明明吃的挺快。”

    杜凝云闻言眼神微变。

    这能不快吗?你摆出一副要么自己喝要么我灌你喝的凶样儿。

    能不快?

    而戚蔺却拿着药碗出去,留下杜凝云一个人坐在床上,思索自己在昏迷时看到的画面。

    那个大殿是她曾经的寿宁宫。

    身上的衣裳也的确是她穿过的衣裳,但发生的事却是她完全没有记忆的离谱事。

    对,就是离谱的事。

    她堂堂一国太后,怎么可能有人在夜里跑到她的住处,还掐她的下巴。

    离谱!

    太离谱!

    还男宠。

    她杜凝云一生都清清白白,何时有过男宠。

    杜凝云想着,忽见戚蔺折返回来,一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而戚蔺却缓缓的说:“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里?杜凝云笑容乖巧,但这乖巧的笑容却透着一股子僵硬。

    而戚蔺只淡淡的说:“我让暗卫办成你的模样在锦璋阁装病,太医是我的人。这几日我祖母抱恙,他以给我祖母问诊的名义前来。你在我这里的事情不会传出去。”

    杜凝云闻言,沉默了一瞬,说:“现在我醒了…”

    “你不必急着回去。”戚蔺沉声道,原本冷冽如刀的眼神此时黯淡下来,让他看起来十分落寞。

    “你昏迷时曾说:想你?哀家的男宠甚是合心合意,为何要想你?”

    戚蔺说着,锐利的目光突然对上杜凝云的双眼,让杜凝云有些心虚。

    “你在昏迷时,到底看到了什么?”隐瞒了下一句的戚蔺握紧了双手,因为杜凝云的下一句赫然是:

    “戚郎,你该知道,哀家喜欢的是如先帝一样容貌过人的娇逸少年郎,可不是你这样瞧一眼就吓人的野狼。”

    戚蔺想着,双手握的越发的紧。

    而杜凝云心虚的缩了缩,说道:“这是我说过的话?我竟半点不知。”

    “半点不知?”

    “不知。”杜凝云点点头,甚至想发个誓证明自己。

    但不知为何,明明戚蔺刚才的话她没有半点印象,可她就是心虚,心虚的想找个地缝抱成一团缩进去。

    “好。”戚蔺见杜凝云目光躲闪,目光中多了几分失落。

    原以为护国寺的几日相处,杜凝云已经接纳了他。

    可现实是残忍的,杜凝云只是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样怕他,却对他仍旧没有对他动心的意思。

    那昏迷的呓语,若非他能确定杜凝云是昏迷不醒。他真要以为杜凝云是故意说给他听,好让他知难而退,早日放弃退婚,还她自由。

    戚蔺想着,在心中自嘲般的一笑,但才想到放弃二字,便想起那个迫不及待向杜凝云示好的秦钺。

    戚蔺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去他娘的放弃,婚期都已经定好,如今只剩他亲自上门把云儿迎回去。

    放弃!

    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哀家喜欢少年郎

    戚蔺在心中越是这样想,眼中的寒意就越是逼人。

    杜凝云在一旁看着浑身透着恐怖气势的戚蔺,腿肚子有些软。

    这就是北疆大将的强大压迫喊吗?太恐怖了。

    不过戚蔺到底在脑补些什么?

    “修和,你想问什么你直接问吧。”根本猜不透戚蔺内心想法的杜凝云果断道的选择向戚蔺发问。

    而戚蔺闻言迟疑了片刻,却用满是惆怅的眼神看过来,笑道:“想起一些朝中的事,没什么。”

    说着,戚蔺向杜凝云伸出手,轻轻抚上杜凝云光洁细腻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戚蔺忍不住又捏了一把,由衷的笑着说:

    “云儿,明年我们就成亲了。”

    “嗯。”

    被捏着脸都杜凝云表情微变。

    但想到自己如今身在戚蔺的院子里,杜凝云果断的低头认怂,连连笑道:

    “明年是个好年份。”

    “云儿不愿意?”戚蔺眼睛微微眯起,眼神越发危险。身体也随着这短短五个字压低了些许,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一样,虎视眈眈的盯向杜凝云。

    杜凝云越发紧张了起来,明明是大热天,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当然愿意。”杜凝云赶忙说。

    戚蔺收回视线,却缓缓的说道:“你昏迷后,空云大师特意来了一趟,想让我和你退婚。”

    杜凝云一愣。

    那个知道她是重生之人的和尚想干什么?

    “空云大师说你是福星,是凤命。凤栖梧桐,你落不到镇北侯府,要我早日和你退婚,以求保命。”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原先秦钺和杜凝霞为了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宣称她是灾星。

    昭帝因为灾情,又用灾星说事,逼她为民自裁。

    可重生之后,妙法大师说她是福星,现在空云大师又给她添了一项凤命。

    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想开口否认,就听戚蔺接着说:

    “空云大师说,若我和你坚持成婚,必定不得好死!”

    杜凝云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

    “我记得你我的八字便是他批的,夫荣妻贵,天作之合。他现在是改口了?”

    杜凝云说着,眼神微变

    而戚蔺缓缓的说:“他改口了,不仅改口了,还疯疯癫癫的说了许多荒诞之语,要我尽快退了婚事前去北疆,好别耽误了大事。”

    空云大师在京中赫赫有名,他若说那两家的儿女不能联姻,便十家有九家乐意听他的安排,连夜退婚。

    而空云大师能看出来她是重生之人,可见他是有大能耐在里面,他既然能说出这门婚事不好,要戚蔺尽快去北疆的话,极有可能是他算出了什么。

    想着,杜凝云心中一阵不自然,却在心里叹道:也罢,若成一门亲反倒害了人,那这门亲事何必成呢?

    “修和,若真如此,你去寻我父亲退婚吧,你放心的去,我会让他答……”

    杜凝云话还没说完,脸蛋就被戚蔺伸手捏住,只能被迫的看向戚蔺,听戚蔺说:

    “云儿,这般轻巧的说出劝我退婚的话么?”

    “我哪有。”杜凝云一脸懵,但还是说道:

    “空云大师是有能耐的大师,他的话岂能当做耳旁风的。戚蔺,既然空云大师要你尽快退婚前往北疆,你便快去吧。”

    戚蔺被杜凝云这情真意切的话弄得越发哭笑不得。

    “你竟全当真了吗?若她来日说你死有利于天下社稷,你是不是也要为国一死。”

    戚蔺说着,眼神微暗,虽然知道杜凝云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好。但听见自己的未婚妻劝自己退婚,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戚蔺想着,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杜凝云的手腕,沉声说:

    “别想了,我不会答应退婚。”更不会给你机会,让你和秦钺死灰复燃。

    戚蔺说着,双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喃喃道:

    “杜凝云,你没得选了。”

    杜凝云愣了一瞬,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戚蔺的话,便笑道:“我有的选。修和,你就是我的选择。”

    你就是我的选择。

    这句话实在暖了戚蔺的心,但想起秦钺的存在,戚蔺又忍不住说:

    “你有对秦钺说过这样的话吗?”

    杜凝云的表情瞬间古怪了起来。

    难怪上辈子的戚蔺到她死去都是独身一人。看看他说的话。

    杜凝云想着,才想开口,就又听戚蔺说道:

    “不说话,是说过吗?”

    杜凝云整个人都懵了。

    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里就成她也和秦钺说过这样的话了。

    偏戚蔺还在说:“云儿,你是默认了吗?可我不想你有男宠,我想把你带去北疆。”

    戚蔺说着,只见对面的杜凝云突然炸毛了。

    “你说完一句就接着下一句,还问的都是这样的问题,我怎么开口?戚修和你听好了,我从未和秦钺说过这样的话,和他更没有旧情。刚才我也没有默认,是你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还带她去北疆。

    男宠做梦。

    戚蔺这是抽哪门子邪风?

    杜凝云想着,想往后挪一挪,却不想一挪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在戚蔺的手里,被他捏着。

    抽出自己的手腕,但她才一挣扎,手腕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别捏了别捏了,手要断了。”杜凝云那里吃过这苦头,一时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戚蔺闻言下意识的松开手,只见眼前的杜凝云红着眼轻轻吹自己的手腕,下睫毛上还悬着一滴小小的泪珠。

    戚蔺沉默了。

    白嫩圆润的藕节一样的手腕此时红肿了一圈,瞧着触目惊心。

    戚蔺看了片刻,沉默着起身走出房门,在门外的架子里翻了翻,拿出来一瓶跌打损伤的药来,轻轻的给杜凝云涂上。

    却沉默的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杜凝云抿了抿嘴唇,想使性子又没胆子。弱弱的看了一眼戚蔺,就低声说:

    “我何时要弄男宠了。”

    戚蔺不答。

    但脑海中还是杜凝云昏迷时,那带着轻蔑和挑衅的话语:

    “想你?哀家的男宠甚是合心合意,为何要想你?”

    “戚郎,你该知道,哀家喜欢的是如先帝一样容貌过人的娇逸少年郎,可不是你这样瞧一眼就吓死人的野狼。”

    戚蔺想着这些,紧紧的抿着唇,越发的沉默起来。

    杜凝云见他这样,也没胆子多说,药涂好了,便怂怂的在床角缩成一团。

    房间内就这样沉闷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蔺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的说:“你可以不去北疆,但不能找男宠。”

    杜凝云嘴角抽了抽,戚蔺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她会找男宠,难道她长着一张水性杨花的脸?

    “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误会。”杜凝云认真的思索了许久,认真的说:

    “我不找男…”

    “女宠也不行。”

    “我……”杜凝云嘴边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女宠也不行,戚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但看戚蔺那冷峻的眉眼,杜凝云又没胆子说出心中的疑惑,只能弱弱的轻声说:

    “我从没想过要什么男宠,更别说女宠。我没有。”

    但不知为何。

    这话说出来后,杜凝云心里一阵心虚。

    但她有过男宠吗?

    没有。

    她见过不少太后,但从来没有见过向她一样,丈夫死了十多年也坚守清白,从不蓄养男宠的。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她一生清白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

    对,只有她。杜凝云想着忍不住翘起下巴,有些骄傲的说:“我可是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男宠女宠,哼!修和,你还是先做好纳不了妾的准备吧。”

    戚蔺默了一瞬,眼神分明在说:“镇北侯府有妾室吗?”

    很显然。

    镇北侯府只有两位正妻坐镇,根本没有小妾外室等等的气人玩意。谁让镇北侯府的男人想回京一趟难如登天。

    杜凝云想到了这里,咬着嘴唇,沉思了片刻才说:

    “难怪你口口声声不许我养男宠,我都要忘了你一去北疆是多年不回的。”

    我可以用些手段,把你也带去。戚蔺在心里这样说,却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杜凝云是忠意伯府温室里小心娇养的花儿,是连晴天出门都要丫鬟撑着伞,生怕被夏日的大太阳晒到娇娇儿。

    镇北侯府的地界便已经和她所处的温室截然不同,都有可能让她萎靡不振,何况北疆的苦寒风沙。

    温室里的花,可是淋一淋雨都要大病一场的娇弱存在。

    “你在京城,好好给我养儿子便是。”戚蔺想到成婚之后很快便要撇开自己的小娇妻去北疆,心里就闷闷的,肃穆着脸说道。

    可简单的一句,你在京城给我养儿子的话听起来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让杜凝云忍不说:

    “你不打算回来吗?”

    “我父亲年事已高,身上暗伤太多,等我再去,接手北军务便换他回来。”

    杜凝云一愣。

    可她记得戚蔺的父亲因突发的战事死在了北疆,尸骨也为能找回,在京城的祖坟也只立了衣冠冢。

    不过那是她当上太后时的事情了。

    她记得那时的她还给镇北侯府赐下了不菲的赏赐,以示皇恩浩荡。

    但具体是多少年,杜凝云仔细想了想,完全想不起来。

    但她当上太后就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倒也不必她此时多想。

    杜凝云便愉快的将此事丢开,极为轻巧的说道:“这样啊。”却无半点为此忧愁之意。

    戚蔺见杜凝云得知自己要镇守北疆,可能数年不归,却没有半点该有反应的杜凝云。戚蔺越发觉得头上绿的慌。

    想想杜凝云昏迷时的呓语。

    杜凝云那天下男子皆爱我的文章。

    戚蔺忍不住重申道:“不许找什么男宠。”你若敢找男宠,我便差人把你绑到北疆去。

    这认真的神态语调,杜凝云两眼望天,并且在心里仔细思考自己的行为举止。

    思考了半晌,杜凝云才有些无奈的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找男宠?”

    我可是当了十多年清白太后的难得女子,论起来,若非那些拿笔的给她胡乱按上了各种罪名。

    她的所作所为,在后来还能混上一个贞节牌坊呢。

    杜凝云想着,很想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的向戚蔺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但想起自己重生时挨过的雷,杜凝云又怕天雷乱劈,让她再死一次还死的冤枉。

    杜凝云只好拉住戚蔺的手,用最真挚的眼神说:

    “你放心离京,我在京城绝不乱来。”

    但见戚蔺神色越发古怪。

    杜凝云赶忙补充道:“修和你是了解我的,我也没有什么旧情,更没人想和我死灰复燃。再说了,等你走的时候我都是你孩子他娘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却见戚蔺抬起手,掰着手指头说道:“第一,你的旧情六皇子一直念着你呢。第二,他想和你死灰复燃。”而且当今圣上对此事是支持的。“第三,我不放心。”我就是想把你带走。

    难得说这么多话的戚蔺仍旧一脸肃穆。

    杜凝云听了这些内容表情更加的丰富多彩,却还是在戚蔺轻轻的手上轻轻拍了怕,道:“你放心,我不会。”

    戚蔺默了,目光却落在了窗外,窗外的院子被大太阳晒到白花花的,一看就热的够呛。

    这样光秃秃的场景让戚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

    忠意伯府和镇北侯府的区别太大了。

    他在京城时杜凝云还乐意在这里住着,等他离京,只怕爱女如命的忠意伯夫妇会立即寻理由把女儿和外孙接过去。

    而凭忠意伯的手段,自家祖母想别说要杜凝云回去了,便是想接走杜凝云生的那根独苗苗都不容易。

    戚蔺想着,神色越发肃穆。

    杜凝云还以为他想起了紧要的正事,还弱弱的说:“修和,我已经醒了,你若有什么急事,便先去忙吧。”

    戚蔺便说:“的确是急事,却不是现在的急事,倒是不忙。云儿,在你昏迷时我仔细想了想,你这般娇弱,主要原因便是你懒于行动。我想自今晚起,就带你一同练武。”

    像他暗卫里的那些女子,那里有不小心昏迷几天的。

    可见是杜凝云疏于锻炼。

    戚蔺想着,却只听杜凝云说:“习武?”

    “对。”

    “我觉得我不合适。”

    “没事。”戚蔺仍旧肃穆着脸,极为认真的说道: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要你学武也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你只管跟着我学,强身健体就够了。”

    “好吧。”杜凝云见戚蔺一副坚持的样子,便矜持的点了点头,乖巧的笑着说:“好,修和受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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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866/ 第一时间欣赏皇太后她重生了最新章节! 作者:尤小芜所写的《皇太后她重生了》为转载作品,皇太后她重生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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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她重生了介绍:
杜凝云出身名门,上辈子嫁皇子,为皇后,做太后,一路走的风光霁月,人人钦慕。
可其中心酸之处唯有杜凝云自己知道,皇帝生前有朱砂痣、白月光,皇帝死后太后更不好当。
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太后,被逼死之后竟成史上名声最大、风评最差、黑锅最多的皇太后。
在皇宫上方飘了千年,目睹一切的杜凝云欲哭无泪。
重生之后,杜凝云痛定思痛,无比坚决的选择嫁给世人眼中最玉面阎罗戚将军。却不想成了将军的心头血、掌上珠。
【1V1,甜宠】皇太后她重生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太后她重生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太后她重生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