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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小芜     皇太后她重生了txt下载     皇太后她重生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受累。

    戚蔺到不觉得受累,想到自己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指点杜凝云,顺便展示自己高超的武艺。

    戚蔺还很期待。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期待上,便有侍童说有紧要公事。

    戚蔺只好向杜凝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很快回来,便起身离去。

    这院子里空空荡荡,戚蔺在时到还好。戚蔺一走,偌大的院子四处空空荡荡,寂静无声,到是空的可怕,静的吓人。

    让杜凝云有些思念自己后院那几只红嘴鹦哥儿,实在闲的没趣还能让人拎过来,教鹦哥们学话。

    而这里太安静了。

    杜凝云想着,从床上下来,习惯性的想去找镜子看看。

    却在这间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镜子的影子。杜凝云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居然连最基本的镜子都没有。

    想去院里瞧瞧,但临踏出房门时,杜凝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身上穿着的居然只有里衣。

    摔!

    只穿着里衣和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杜凝云只好折回去,但打开衣柜,里面尽是戚蔺的衣裳,随便一件衣裳她穿上都能拖地,而且未免太大。

    杜凝云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果断的放了下来。

    好在杜凝云才放弃找衣服穿缩回床上,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杜凝云赶忙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蕙儿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门前,笑嘻嘻的说:“姑娘我来啦。”

    却不想才进来,就见杜凝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十分认真的说:

    “去给我拿衣裳,现在立刻马上!”

    许久之后。

    杜凝云换上蕙儿拿来的衣裳,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去文星阁。”

    “姑娘,你才醒,去什么文星阁。”

    “快去。”杜凝云笑吟吟的说。

    蕙儿无法。

    只好给杜凝云脸上做了伪装,一起出了镇北侯府。

    这也算是杜凝云头一次不坐马车的在街上走。

    盛京城是繁华之地。

    只是镇北侯府极大,足足占了大半条街去,旁边又是尚书令赵家和户部侍郎祝家的家宅,使得这条街倒是人烟稀少。

    但出了这条街,便能见盛京城街市的繁华。

    杜凝云可是第一次亲身来到其中,忍不住在一个个小摊位前看来看去,惹得一直紧跟着她的蕙儿赶忙拽住了她,悄声道:

    “姑娘,我的银子都是弄墨收着的,如今身上只有一两银子。”

    杜凝云挑挑眉,盛京城的东西贵的自然千金难买,但街上的小玩意儿能费多少?

    五百钱都能拉一车去。

    杜凝云想着,挑眉笑道:“你怕什么?回头给你十两。”

    对逛街毫无兴趣,并且生怕戚蔺回去发现院子里没人,既而发怒的蕙儿弱弱的在心里说:

    姑娘,你还记得文星阁吗?

    很显然。

    杜凝云忘得差不多了。

    杜凝云见过的奇珍古玩极多,但街市上千奇百怪的各类小玩意儿却有太多是她没见过的。

    还没走多久,蕙儿手里便多了一个布兜子,里面装了一兜子小玩意儿,其中还有一个长着狰狞鬼面的武将瓷人,瞧着怪吓人的。

    杜凝云莫名的觉得像极了戚蔺,也顺手挑了回去。

    等走到文星阁,抱着一大堆小玩意儿的蕙儿深深的在后悔带杜凝云出来的选择。

    而杜凝云却轻巧的很,文星阁前亮了腰牌,人便轻轻松松的走了进去。

    而今日来的也巧。

    这一版的文星报要定出最后一版,大儒贾化亲自前来,和另外几位敲定上报的诗文。

    杜凝云进来时他们还争执的不可开交,一个说:“这首有大气魄,即是第一版的文星报,自当刊登这一首,方显不凡!”

    另一个则说:“但论起端方雅致,用词巧妙,自该是这一首!你说的那首气势虽足,却太过狂放,用词也有不雅之处。”

    “是,你说的那首的确一字一句都严谨自持的紧,却未免太平,虽细细品味能解其中奥妙。但这是第一期,你这首日后再推也不迟!听我的,第一期便用这一首。”

    杜凝云见他们吵的吐沫星子满天飞,就连年岁已高的贾化都气势汹汹的吵。果断将迈进来一步的脚又收了回去,寻了书童,得知文岳先生等人挪到了后边的厢房写稿。

    便又领着蕙儿去了后边。

    这才发现文岳先生四个人挤到了一间屋子里,一人守着一个大桌子头也不抬的写着。

    杜凝云见他们写的专注,又见外面搭的有凉棚,便寻了个地方坐下,命蕙儿把各类的小玩意儿放下,自己随便拿了一个摆弄。

    蕙儿有些耐不住,便问道:“姑娘,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乘凉?”

    杜凝云嘴角微抽。

    摆了冰盆的屋子不比这里凉爽百倍。

    “我有些想法,有些多,若是让你们来传只怕他们有疑问还有来来回回的问我,倒不如我当面说清楚些。”

    蕙儿只好乖巧的点点头,不再问。但看着眼前拿着竹编小麻雀玩的正欢的杜凝云。

    蕙儿又觉得杜凝云不像有什么大想法的样子,倒像是专程来玩的。

    但说又不敢说。

    蕙儿只好半坐在杜凝云的另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内写的正欢的文岳先生四人。

    许是蕙儿的眼神太过灼热,文岳先生写着写着,忍不住抬头一看,看见蕙儿正盯着他。到让文岳先生心里嘀咕:

    文星阁什么时候添了丫鬟来。

    而蕙儿见文岳先生抬头,赶忙向文岳先生招手示意他过来。

    文岳先生没什么架子,见状便笑着出来,向蕙儿问道:

    “小姑娘,你找我?”

    蕙儿便淡定的看向杜凝云,有些无奈的说:“姑娘,别玩了,正主来了。”

    杜凝云闻言赶忙看向文岳先生,笑道:

    “文岳先生,虽然以前也见过,但这次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吧。”

    杜凝云说着,向文岳先生轻轻点了点头,自有蕙儿殷勤的给文岳先生搬来椅子让他坐下。

    文岳先生反倒是不敢坐了。

    虽然他不是忠意伯府的家奴,不必对杜凝云毕恭毕敬。

    可他是一介草民,若能有个秀才功名,他都敢在杜凝云跟前端一端架子,可他没有,他只能拱手向杜凝云说:

    “小姐尊贵,有什么事遣人来说即可,何必亲至。”

    杜凝云笑吟吟的端坐在椅上,说:“我这次要交待的有些多。”

    文岳先生便笑道:“姑娘尽管说,我这就去拿纸笔来,一一记下就是,绝不会有半点疏漏。”

    说着,文岳先生便匆匆拿来一张纸,在外面凉棚下的桌子上铺开,只听杜凝云说:

    “便从这投稿的文人说起吧。这些文稿既然列在了文星报上,我们便能在设了卖报点上加设一个投票的地方。新一期的报开售之后便开始投票,等第二期将开售的前五天把票收来统计,根据票数排个高下。”

    文岳先生才写下设点投票等语,便忍不住说道:

    “排在首位的固然高兴,可谁愿意排在末尾。”

    杜凝云便笑道:“没有末尾。”

    “既然排名,岂无首末。”

    “同时择五人稿或六人稿刊登,其中三人列一二三,余者不列。只有首,何来末?”杜凝云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到让文岳先生陷入了沉思。

    是了。

    贾化先生的大儒之名招来的投稿数以百计。

    从数百之中择出六位,再从这六人中择出前三。

    剩下的三位虽然不列排名,可不列的不是一位而是三位,若是其中一位因此大发雷霆,而其余两位坦然接受。

    也只会是这个大发雷霆的遭殃。

    文岳先生想着,轻轻一叹,赶忙说:“小姐轻慢,容我先将此写下。”

    说着,文岳先生就一阵奋笔疾书,写了一大堆。

    杜凝云端着大家闺秀的娴雅端庄之态,静静的等文岳先生写完,才接着说:

    “这个排名一月一排,便是月榜。除此之外,还有两榜。”

    “还有榜?”文岳先生有些懵,都有排名了你还要加两榜,这到底要搞多少花样?

    杜凝云便说:“只一个每期排名哪有什么看头。一年有四季,便要有一个季榜,若安有人能在一季之中两次登上月榜,且有一次是榜首,则能入一次季榜。”

    文岳先生手一抖,这是让那些想扬名的狂生玩命的投稿上报吗?

    而杜凝云又接着说:“季榜之上又有一年榜,一年有四季,若能在一年内三度入季榜,便能名列年榜。为显隆重些,不若专门立一大石碑,做文星年榜,专列年榜之人的姓名,先生觉得如何?”

    文岳先生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还要立碑。

    “小姐,这是不是太隆重了些。”文岳先生有些忐忑。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道:“若是随随便便一个榜,半点表示也没有,岂不是太随便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你记得把今日所写抄录一份送到我府上去,让我父亲瞧瞧。”

    “是。”文岳先生赶忙答应下来。

    杜凝云便接着说:“我打算给文星报多做一些分类,今年便只做话本和投稿,一月一期。但你们要筹备着招人,明年我想将话本、诗文辞赋和寓言笑话等一一专列出来。”

    “姑娘,爱看话本的虽然不一定爱看诗文等,但一一分列,未免耗费过多。而且到明年再分开做报,习惯每一样都看完的人只怕要骂街了。”

    杜凝云便笑道:“有理,但不分开,那些只怕也有人要骂了。不过这件事你们慢慢看着做,待到明年,也可加出一张诗文辞赋的报。”

    文岳先生也点点头。

    心中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和诗文词赋相比,话本到显得不入流了。

    不过也是,词没在文人间兴起时也是小技,如今能写一首好词,不也是人人称赞。

    待话本从市井小民之间流入士大夫之族,并且在士族文人间兴起,焉知话本不是正途大道。

    文岳先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来。

    却又听杜凝云说:“此外我要加设工报、农报、小儿识字图等。”

    文岳先生这是真愣住了。

    工报?农报?小儿识字图?

    “小姐说笑了,诸如工农能写些什么?难道要些一个匠人今日做了什么东西,写农人今天除了几根草?小儿识字图,小姐,能供的娃娃识字的人用不上,供不起娃娃的也不会买,谁肯要呢。”

    杜凝云便笑道:“这是慢慢筹备的事,先生日后会知晓。正巧,我还有一首诗你记下。”

    “小姐请说。”文岳先生面上一派的恭谨之色,心中却带着几分轻蔑:

    一个女子,身在后宅所见天地不过方寸,平生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能识几个字读几本书便已经难得,能做什么诗?

    文岳先生想着,只见杜凝云凝神沉思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杜凝云开口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文岳先生听了前两句就猛然瞪大了双眼,心中暗道:这两句已见不凡。但开口便是天子,虽然说的是好话,是不是太狂了些。

    但杜凝云接着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文岳先生直接默了。

    觉得开篇两句太狂,是他大错特错了,这两句才是真狂。不过狂也狂的妙。

    流传开来,别的人不说,文人们便要先把这两句奉为圭臬了。

    文岳先生想着,见杜凝云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嘴,便接着往下说。

    文岳先生那里还敢跑神,赶忙拿起笔书写起来: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

    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遗子满赢金,何如教一经;

    …………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

    一页纸写不尽,文岳先生来不及再拿一页,只得急急的写在桌上,等全篇写完。

    文岳先生满头大汗,却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只是没笑几声,便流下了眼泪,仰天痛哭,哭的眉毛眼睛全挤到了一块,眼泪和鼻涕在脸上的褶子上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惨不忍睹。

    “先生,不至于。”杜凝云端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雅,温声劝说。

    可文岳先生却哭的越发大声。惹得屋内还在著书的三人纷纷皱起了眉。

    偏文岳先生大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惹得脾气最大的揽月居士捉起砚台便砸在了文岳先生的脚下,呵斥道:

    “要说就说,嚎什么嚎?我等专心著书,你不知么?”

    若是以往,文岳先生尚和,必定会赔罪了事。

    可今日听了杜凝云的诗,文岳先生指着桌上的纸说道:

    “我嚎什么?你自己出来看看不就明白了。”说着,文岳先生就蹲在地上痛哭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闺中裙钗,还是远不能及的那种。我多年苦心学文,却学了个什么?”

    杜凝云在一旁见他哭成这样,也有些心虚。

    这诗是好诗,却不是她做的。

    而是她曾经在后世一位皇帝的桌案上看见,觉得写的不错,写这诗的人画像也不错,顺势记下来的诗。

    总不能告诉文岳先生,这时是几百年后的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所做。

    太离谱了,若是这样说了,文岳先生八成会以为她是来消遣人的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狂生

    杜凝云想着,笑而不语。

    只看着文岳先生恨不得以头抢地,看着揽月居士三人纷纷走出来,拿着诗看了一遍,又看看杜凝云,表情就变得一个比一个精彩。

    而文岳先生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劈手夺下文稿,就头也不回的朝前院跑去。

    而前面赫然是大儒贾化和其余几人所在的地方。

    杜凝云拿出这诗,本就有震慑一下他们的意思。

    眼下见目的达到,便笑着向模样最好看的揽月居士问道:

    “我记得你们原本在前面的大堂,怎么都挪后面来了。”

    揽月居士闻言,原本还在震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臭着脸说:

    “开始还好,他们只看稿子,遇到不错的就留下来。可后来却为那篇稿子刊登的事吵的不可开交。原本贾大儒都不来这里,为了争那篇刊登,贾大儒亲自跑过来和他们吵了三天了。”

    杜凝云默了。

    而揽月居士接着说:“贾大儒来之前他们就因文稿的事情吵吵,贾大儒来了之后他们更吵吵,还差点就打起来。我们本来还能安静写稿,被他们吵吵的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可不得换地方吗。偏他们声音那样的大,害我们只能缩到最后面。”

    杜凝云无言以对。

    而揽月居士又说:“你们就该把他们和我们分开安置,我们想安静,他们要吵,早晚我们也要和他们吵起来。”

    杜凝云闻言,便看向另外两位先生。

    但柳先生两人没有揽月居士的暴脾气,只慈眉善目的笑道:“此处倒也极好,但若能得一安静之所,便更好了,揽月以为呢?”

    柳先生只可惜该配合他们表演揽月居士冷冷的撇了他们一眼,便冷笑道:“你们乐意听他们吵便留在这里。我没这个心,姑娘若是能尽早为我寻一安静之所,便尽快吧。”

    杜凝云便笑着说:“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还请居士暂且忍耐几日。”

    “也罢。”揽月居士仍旧是一副狂放不羁的姿态。

    但柳先生两人却没一人像揽月居士这样狂。

    因为他们两个和文岳先生一样是白身,身上并无功名,揽月居士是秀才。

    最主要的是,虽然揽月居士单方面和家族断了来往,过着清贫的日子,可依旧没人能否认他名门之后的身份。

    在这个拼爹的年代,揽月居士敢狂,但柳先生两人和文岳先生一样的真不敢。

    杜凝云倒也能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也不揭穿。

    只听揽月居士将各类要求一一提出,杜凝云想着他们都是文星阁话本的初时班底,便让蕙儿去拿了纸,自己一一写下。

    待揽月居士说完了,杜凝云便笑道:“请居士看看,可有漏写的地方。”

    揽月居士一愣,却也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见他方才提的各项要求都已经写明,杜凝云从始至终都是谦和之态。

    揽月居士也不敢再狂,向杜凝云拱拱手,正色道:“姑娘高义,是我不如。”

    杜凝云便笑道:“居士妙赞了。”

    言罢,杜凝云便继续静坐,安静娴雅的模样让一旁的蕙儿暗自咂舌。

    这还是她认识的哪位姑娘吗。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狂生 2

    可杜凝云仍旧很安静的坐着。

    倒是提完要求,开始仔细回想文岳先生劈手夺走的那本文稿内容的揽月居士不淡定了。

    方才只粗略的看了前几句,还未细品,文岳先生便夺纸狂奔而去,被杜凝云一打岔也忘了纸上的内容的揽月居士开始仔细回想方才的诗。

    而不想不要紧,如今一想,揽月居士忍不住在口中来回念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今足用,足用什么来着?”

    自持半生狂妄不羁的揽月居士念着念着,忍不住激动的向杜凝云问道:

    “杜姑娘,敢问这诗何人所做?可否告知在下。”揽月居士一脸痴狂,不等杜凝云开口,便又忍不住把开篇的几句吟哦了数遍,引到柳先生两人都一脸震惊到看着他。

    却只见揽月居士做出西子捧心状,痴痴的说:

    “若能让我见一见这作诗之人,纵使即可便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一旁的杜凝云用帕子轻轻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她拿出诗纯粹是想震一震这些个文人,免得日后人渐多了,自己这个文星阁的创始人却因女儿身被排挤到一边。

    可看样子…

    她拿的诗有点太大了。

    不过那人几百年后才出生,现在那人所在的年份籍贯姓名根本不存在,揽月居士想见那人得活个几百岁。但杜凝云还是微笑道:

    “宋代汪洙。”

    “什么?”揽月居士几人都一脸懵。

    杜凝云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写的。”

    “什么?!”揽月居士这下不只是懵,人都差点蹦了起来。

    杜凝云扶额。

    瞧他们这模样,已经可以预想到这诗流传到外面之后,会在文人圈子里引起多大的轰动了。

    杜凝云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自己那惯爱坑女儿的爹。便在心中道:把这一首好诗推到他头上,也不知他心情一好,会赏自己多少银子。

    百八千两的她也就笑纳了。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好吧,这是我父亲所写。”

    这下揽月居士等人全淡定了。

    “原来是忠意伯大人。”柳先生捂着胸脯松了一口大气,轻声说道:“伯爷有大才,听闻圣上都不止一次的说。若非伯爷身居要职,平日里没什么闲暇,文坛中绝对少不了伯爷的大作佳作。”

    揽月居士也长叹一声,说道:“今日我才算见识到了,我自诩狂生,我竟自诩狂生,我何及忠意伯之万一!”

    杜凝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三人感慨万千,却在心中忍不住说:

    一首好诗就不能是她写的?早晚让你们看见我拿出来的好诗,就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我所写。

    杜凝云想着,便见贾化大儒一马当先的快步走来,一来便说:“这诗果真是你所写?”

    杜凝云想点头。

    但揽月居士快她一步,无比激动的说:“此乃忠意伯所写之诗文,此诗一出,毕竟震惊文坛,必将震惊文坛!”

    贾化却疑惑的拂了拂花白的胡子,心中暗道:

    忠意伯为人刻板中正,虽有大才,可这诗不像他的风格。

    贾化想着,看向文岳先生口中的作诗人杜凝云,见杜凝云小脸儿虽然黑黑的,但这脸蛋儿圆圆、鼻头圆圆,就连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都是圆溜溜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做出这等诗的人。

    贾化想着,疑惑的在心中想:“

    难道真是忠意伯所著?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狂生 3

    贾化想着,轻声说:“你怎知这是你父亲所写。”

    “那我说是我所写,您信吗?”杜凝云笑吟吟站起来向贾化行礼,笑着说。

    贾化也笑了,笑的很慈爱,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慈爱:“小娃娃,真要细论辈分,你还要喊我一声爷。快给我说实话,否则我定要蹬你忠意伯府的门,让你爹行家法!”

    杜凝云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只好叹道:“所以是我父亲所著,而且只能是他所著。如果能冒出第二个人来,那这人一定还没出生。”

    “原著者已经死了么?”贾化低头轻叹。

    杜凝云嘴角狂抽,一字一句的说:“贾大儒,您是已经想起一出杀人夺诗的大戏了么?这还真没有,我的意思是,如果能有第二个人能写出这首诗,那他要晚上几百年。”

    “所以说能冒出第二个人,那他一定没出生。”贾化说着,眼神分明在说:得亏你是个女娃娃,否则老夫一定要你知道什么叫吾虽老矣,尚能持杖击人!

    而杜凝云全当看不懂贾化的表情,只笑着说:“您不必怀疑。”

    “我倒也不疑。你父亲是有大才的人,虽然这诗不似他的品行,但到底是他能写出来的诗。”

    贾化说完,便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这首诗你拿来的正好,文星报一出场便是这么一篇好诗,不愁不能扬名。”

    杜凝云闻言,便笑着说:“老先生高见。”

    说完,杜凝云又想起自己想做的工报、农报,便赶忙说:

    “我欲开工报与农报,想陆续招揽一些精于奇淫巧技的工匠,和精于农事的老农,先在文星阁安置下,然后让他们叙说工农技巧等事。”

    贾化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死紧。

    匠人,农人。他们他们口述之言必定要识文知字的人来写。

    可天底下那里有文人给匠人、农人撰写文章的。

    “太荒唐,那些有什么可写的?你这小娃娃若是闲来无事,就好好的去学如何理家。我记得你明年便要嫁人了,回去绣你的嫁衣去吧!”

    杜凝云被他的话噎住了。

    有什么可写的。

    工农本就是立足之本,你竟说有什么可写的。

    若也让你去看看一千年后故国被海外之敌蹂躏侵踏近百年,我看你还能说出这等话!

    杜凝云想起那些令她痛不欲生的惨痛记忆,身体微微发颤。

    “贾老先生,工报和农报一定要出。小儿识字图也是,我会先弄几样小儿识字图的文稿过几日送来。”

    杜凝云说着,满脑子都是那些被她强行遗忘的惨烈之景。

    他们向先祖祈求庇护,但听见祈求的只有她这个只会飘的无用魂魄。

    家国沦丧。

    兵刃不如人,用命去填。

    财力不如人,用命去填!

    千千万无惧生死的人用血肉之躯去和机枪大炮硬碰,以命守家国。这寸寸山河,都是英灵的血肉之躯换来的。杜凝云眼眶发酸,却笑着望向贾化,笑吟吟的说:

    “先生不必拦我,您知道,您也拦不住。”

    贾化气噎,他的确拦不住。

    忠意伯府有钱让杜凝云使劲儿的造,他上哪里拦去。

    而杜凝云却在心中默默的想:她没有造后世各种器械的能耐,她也只能开设一个工报、农报,然后伺机为工农增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

    至于以后,以后和她无关了吧。

    她之前是太后飘了千年,这回她将是侯夫人,一定能愉快入土吧。

第一百四十章 还没嫁过去呢

    杜凝云想着,努力让自己忘掉方才的回忆,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贾老先生,或许工报和农报您觉得不好。但我方才和文岳先生所言的将话本、诗文辞赋、寓言故事等分刊单印,您一定感兴趣吧。”

    贾化这才有了好脸色,半扬着脸,闭着眼睛微微点着头,老气横秋的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话本是话本,诗文是诗文,混在一起它成何体统呐!若按我说,不必等明年了,第一期时便直接分开单印才最好。”

    杜凝云嘴角微抽。

    第一期就单印,开什么玩笑。

    虽然单印固然容易招来固定客户。

    但喜欢诗词的就一定不喜欢话本么?喜欢话本的就一定不喜欢诗词么?

    若一开始就单印,这些潜在的客户岂不是要流失。

    “贾老先生莫急。云儿想说的是:到明时合印的文星报仍旧印,但加印一批只有话本和只有诗词的,作为补充。”

    听言,对此道半点不通的贾化仍觉得话本和诗文合印有辱斯文,仍旧只说:“既然能分开印,何必又是合印又是单印,还要等到明年,岂不费时又费事。”

    为了银子。

    杜凝云心中暗道,虽然忠意伯府不缺银子,但她也没必要和银子过不去。何况一家只赔钱不进钱的文星阁,肯定无法长久。

    杜凝云想着,觉得自己想说的已经差不多,便笑着向贾老先生等人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蕙儿赶忙跟上,却直到出了文星阁,才好奇的向杜凝云问道:“姑娘,您想开工报和农报是有大原因的吧,我见您方才眼都红了,您为什么不说出来,您若说出来,指不定他们就不拦了。”

    杜凝云闻言回头看向蕙儿,沉默了许久,才伸手在蕙儿的肩上拍了拍,心中却说:

    如果告诉贾化这个老学究,她活了一千多岁,看到一千年后的国人遭殃。

    贾化的第一反应是把她当妖魔附体的妖魔,把她绑在木头柱子上烧死吧。

    嘶!

    有可能。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佛曰,不可说。”

    蕙儿直接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不想说,何必往神佛上面推,是神佛不许你说么?

    但杜凝云不说,她也不能硬问,只继续抱着一布兜子各类小玩意儿跟着杜凝云走。

    文星阁所在的地方甚至有些偏僻,也正是偏僻,文星阁这街上的几座大宅子比起忠意伯府那边的宅院要便宜的多,也小的多。

    这里多是一进二进的宅院,人也多。

    此时天色还早,但这巷子里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有妇人挎着篮子去买晚间那些便宜些的菜蔬,孩童紧跟在后面蹦跳嬉闹。

    杜凝云看着这样的景象顿觉有趣,指着那孩童,笑着向蕙儿说道:“你瞧她多开心。”

    蕙儿看了眼因囊中羞涩明显在强颜欢笑的妇人和兴高采烈的孩童,忍不住说道:“姑娘快走吧,将军肯定等着我们呢。咱们本就走得慢,依咱们这速度,再拖一拖,只怕还没到侯府将军就出来寻咱们了。”

    杜凝云闻言嘴角微抽。

    她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忽然有一种已经嫁过去了的感觉。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还没嫁给他呢 2

    杜凝云想着,却也加快了脚步,只是走着走着,忽然在街巷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凝云见他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门开了之后,一对年纪不大的姐弟从里面出来,一见是他,纷纷上前抱住他,甜甜的回头高喊:

    “爹回来啦,娘!是爹回来啦。”

    杜凝云一愣。

    而身后的蕙儿见杜凝云突然停下脚步,忍不住说:“姑娘,怎么了?”

    杜凝云抿抿唇,轻声道:“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偶然出来一次,竟能碰到二叔父,和他养的外室。

    杜凝云想着,仗着自己脸上做了伪装,身上的衣裳也不是素日所穿,大着胆子从二老爷身后走过。

    只是顺势看了眼里面那才出来的女子。

    嗯,鹅蛋脸面,眉眼温驯,瞧模样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只是话里话外带着股怨妇的味道:

    “我还以为你再不来了。”

    “怎会。”二老爷笑着说道,说着便和一对儿女一起拥住了怀着孕的女子,笑说:“怎会不来,你可是我的心肝儿。我恨不得即可就飞过来陪你,可你也知道我家里有一个疯婆娘,你有身子,若跟我回去遇上她,你们母子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杜凝云远远的听见这话,只觉的心中发寒。

    那日二老爷怎么说来着,哦对:“你请我们来就是看她么?她本就是贪我的银子才跟的我,是自己不知羞。”

    “我看她就是自知这两个崽子不是我的种,才一死了之,好死无对证!”

    “她本就是个不知羞耻与我私奔的贱妇,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是我的。我若是认了,岂不成了乌龟王八!”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摇摇头,叹道:“可怜,可恨。”

    “姑娘,你又打哑谜呢?”不认得二老爷的蕙儿一脸茫然。

    杜凝云却笑着说:“我能和你打什么哑谜?你看看现在走的有多快,都饿了。”

    蕙儿无语望天。

    她敢以人格担保,姑娘这句话的重点绝不是哑谜和走的快,是想吃东西了才对!

    蕙儿想着,果见杜凝云快走几步,在一个小摊子前要了一小块红豆粘糕,便开始拿着粘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蕙儿越发无奈。

    眼看着太阳朝西边越跑越远,蕙儿忍不住说:“姑娘,咱们再慢下去,只怕将军要找过来了。”

    杜凝云闻言,终于停了停,一脸无辜的说:“那晚些又有何妨?”

    “有妨。”蕙儿哭丧着脸,委屈到说道:

    “我带姑娘出来将军就不知道,若还一去不回。”

    “那就一去不回。”杜凝云一句话接的极其自然,将手里的甜丝丝还粘牙的糕吃完,杜凝云便扯着蕙儿上了一辆马车。

    惹得蕙儿赶忙说道:“这车不是…”

    “是。”杜凝云笑吟吟的点点头,说:“我写字的时候你有看吗?”

    “没有。”

    “那我让他们一面知会伯府,一面安排马车的事你也不知道。”

    “姑娘,咱们要回去的,将军他…”蕙儿一脸担忧。

    而杜凝云却两手一摊,很自然的说:“我还没嫁给他呢,自然要回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克扣

    我还没嫁给他呢,自然要回家。

    杜凝云的话过于直白坦率。让蕙儿一时完全想不起辩驳的方法。

    而杜凝云神态自然,还很自然的摊摊手说:“小蕙儿,你既然跟了我,日后也该站在我的角度上思考了。我和修和,你总要选一个。”

    “可姑娘和将军将是夫妻…”

    “你总要选一个,以往你把我的消息都传递给修和,我都知道,虽然没拦过。但你总要想好,以后到底忠于谁。”杜凝云仍旧笑吟吟的。

    蕙儿看着杜凝云却陷入了沉默,虽然杜凝云的笑容没有变化,可她却从杜凝云的脸上看出了森森寒意。

    可杜凝云从来都是这样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瞧着人畜无害,十分真挚可爱。

    以往她和旁人一样觉得杜凝云是天性温和才这样笑。可今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杜凝云的这种笑容是最常见的,是标准的杜凝云式微笑,虽然脸上眼底也都是笑。

    但标准式笑容,往往都是伪装出来的假笑。

    蕙儿想着,小脸皱成了一团,苦哈哈的说:“姑娘,将军于我有大恩,您又待我好。我、我实在选不出,您饶了我吧。”

    杜凝云笑而不语,眼底却划过一抹暗色,却仍旧笑吟吟的说:

    “你若选的出,我才罚你呢。”说着,杜凝云便笑着催车夫快走。

    忠意伯的后门处早有大夫人的人等着,杜凝云一现身便被她们引着,从锦璋阁的后门回到锦璋阁。

    才回去便听见前门那边吵吵嚷嚷的,依稀听见杜凝霞喊道:

    “既然妹妹病了,我们来看望一下又能如何?待墨,昨天你拦我们,今天还拦我们,难道我们看一眼云儿就会害了她?还是云儿她不在里面。”

    杜凝云一听这话便知道杜凝霞又要搅事,忍不住在心里说道:

    在秦凤华她们跟前厉害不起来,偏在自己家里搅风搅雨技术一流,原来只会窝里横。

    想着,杜凝云忙用温热的帕子将脸擦洗干净,就向蕙儿说:“把我的脸涂一涂,涂出病人的样子。”

    蕙儿便拿出一盒颜色黯淡的黄粉,和一小罐味道怪怪的膏。

    黄粉扑脸上,红润的脸蛋瞬间灰黄下去,怪味的膏往嘴巴上轻轻涂上一层,很快便成了一层欲掉不掉的浅浅白膜。

    加上身上在裹上灰色的披风,杜凝云习惯性的先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镜中那脸色发黄暗沉、小嘴泛白的自己。

    杜凝云忍不住说:“蕙儿,你的易容术也不是不行。”

    蕙儿嘴角微抽。

    那不是她易容术不行,那是你长得不行。

    但这话不适合说出来,蕙儿果断放弃吐槽,只扶着狂飙演技的杜凝云,一路虚弱的走出房门,颤抖着手指向杜凝霞,说:

    “如今我出来见你了,你可满意了?咳咳。”杜凝云说着就咳嗽了两声,虚弱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但杜凝霞早在几个丫鬟口中得知杜凝云不在锦璋阁,如今见到杜凝云这病歪歪的样子,杜凝霞忍不住说道:

    “你!”

    要么是杜凝云自导自演,故意让那几个丫鬟在她跟前说,好让她信以为真的跑过来。要么是杜凝云得知她日日都来,特意跑回来镇场子。

    无论是那种。

    杜凝霞都不担心,赶忙摆出一付忧愁的姿态,担忧的说:“妹妹才好了多久,就又病成了这样,这可如何是好?都说人易多病必定身有病根。想想只怕的云儿你日后要时常多病,姐姐想想就觉得担心。”

    杜凝云便做出一副虚弱的姿态,意有所指的哀声道:“我这病…咳咳。”

    “别急,慢点说。”杜凝霞看见杜凝云这一幅要病死了的模样,心中暗喜,只恨不得杜凝云即可就病死当场。可面上仍旧满是关心之色,说:

    “姐姐见你如此,实在是心如刀绞,很不能替妹妹受过,好让妹妹再不受这病痛之苦。”

    杜凝云闻言,又咳了一阵,然后才虚弱的说:“真的么?姐姐真愿代我受过。”

    杜凝霞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杜凝云平素也不是善茬,只怕她这样的话必定是意有所指。

    不妥不妥。

    绝不能应下,忠意伯府是大夫人和杜凝云的天下。

    指不定杜凝云能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出来。

    杜凝霞想着,眼神一阵变幻,改口说:“是啊,姐姐恨不得每日抄一百遍佛经,好代妹妹受过。”

    “是吗?”杜凝云闻言强挤出一丝虚弱的惨淡笑容,笑着说:“那便拜托姐姐去抄写佛经了。”

    “我!”

    “一日一百遍就免了,想来姐姐一个人也抄不完那么多的佛经。姐姐若有心,尽快抄完一百遍就是。”

    说着,杜凝云就咳了几声,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大师说我这不是病,兴许佛经会有用呢。”

    而杜凝霞却顿时想到自己当初做的那些巫蛊娃娃,想到自己曾经拿针扎在娃娃的躯干,一时对着杜凝云眼神很是古怪。

    杜凝云便继续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再次若有所指的说:“希望我身上再也不会有针扎一样的疼了。”

    杜凝霞闻言,面上毫无反应,心中却忍不住想:莫非是她多年的巫蛊咒术终于奏效了?

    杜凝霞想着,命福儿将她推到杜凝云跟前,暗叹着向杜凝云说:“好妹妹,你怎么病成这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病的?瞧你这病弱的模样,姐姐真的心都碎了。不过妹妹你放心,姐姐回去就为你抄写佛经,只要佛经有用,姐姐必定日日为你抄,年年为你写。”只求佛经抄千遍,能菩萨显灵带你走。

    而杜凝云听见这话,只一面装弱,虚弱的咳嗽着,一面柔柔弱弱的说:“原先还好,后来我总梦见一个漂亮的娃娃,而且一梦到这娃娃,我就要病一场。”

    杜凝霞眼眸微闪。

    漂亮娃娃,是她那个莫名丢失的娃娃吗?

    杜凝霞看着一言不合就咳嗽的杜凝云,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杜凝云见她再不开口,忍不住用虚弱不堪的声音,温声道:“姐姐不必为我忧心。妹妹从不信什么鬼神,妹妹很强…”

    言罢,杜凝云便装作虚弱至极的模样,要软到在地。

    幸而旁边的蕙儿下意识的扶住,才没让的闭上眼睛的杜凝云倒在地上,然后便大喊太医。

    这动静给杜凝霞一种杜凝云即将要死之感,让杜凝霞忍不住抬起了头,摆出她三年前自傲和嚣张。

    可惜她才摆出来,就被一拥而上的杜凝雪等人挤到了最后,只听杜凝雪等人争先恐后的喊:

    “云姐姐你怎么样?你快醒醒。”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杜凝霞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开始表演的她就被挤到了最后面,成了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杜凝雪、杜凝露和谢湘玉等人争先恐后的向杜凝云献殷勤。

    杜凝霞忽然想打人,她自持有人告诉她杜凝云不在锦璋阁,便一直带头在锦璋阁外闹腾

    结果把杜凝云闹腾出来了不说,还丢了讨好杜凝云的机会

    啊呸!

    她才不讨好杜凝云。

    杜凝霞想着,脸色难看的看向锦璋阁的屋舍。

    那里蕙儿抱起装昏的杜凝云,将杜凝云安置在床上。

    待墨和弄墨拦下一心想接近杜凝云的杜凝雪等人,一次又一次的重申道:“姑娘们回吧。我家姑娘本就身子弱,因你们来才出来,如今又昏了,各位还是尽快回去吧。”

    只差说:“没看见我家姑娘昏了吗?赶紧滚。”

    但是杜凝雪等人都没走,杜凝雪还一脸真挚的说:“云姐姐如今病成这样,我们怎么走?我们不安心。”

    惹得待墨等人真想撬开杜凝雪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

    但拆是肯定不能拆。

    待墨等人好声好气的劝走了这些不依不饶不肯走的姑娘,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

    冷不丁在往院子里一看,才发现坐在轮椅上杜凝霞没有走,还在看着杜凝雪等人花样百出的不想走表演。

    待墨一时也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从来只有她们姑娘看戏,什么时候轮到杜凝霞这些人,跑到她们姑娘很前看戏了。

    待墨想着,就和弄墨一起再次劝这些人离开,这一次杜凝雪等人麻利的走了。

    只剩下杜凝霞。

    杜凝霞倒也没向以前那样死缠烂打,也很好脾气的出来,并且一出来就回了住处,开始一笔一划的细抄佛经。

    杜凝霞最善写簪花小楷,写出来的字体看起来极为秀丽漂亮。待抄完一篇,旁人又得知这是为杜凝云所抄时。

    忠意伯府不少墙头草就嘟嘟囔囔的说:“霞姑娘好像也没那么坏”

    “霞姑娘才多大,年轻时一时糊涂做了一件坏事多正常。”

    杜凝霞见此,果断的悄悄与人说…

    “我自小和云儿最好,如今云儿有危,而我抄录佛经能救她,我为何不抄。云儿一向待我最好,我岂能不待她好。”

    与此同时,杜凝雪也在作秀。

    只是杜凝霞在自己院子抄佛经,然后满天下的宣扬她如何对杜凝云好。

    而杜凝雪不一样,杜凝雪是日日到杜凝云院子里,送几回亲手煮的汤,对待墨等人表达一下她对杜凝云身体的关切,便头也不回的自己走回去。

    但两个人的做法虽不同,但殊途同归。

    只是杜凝云到被她们渐渐忘却,而她们两个先闹腾了起来。

    原来是杜凝霞抄录佛经时,偶尔提了一嘴杜凝雪日日去杜凝云跟前示好,是后腿子行为。

    说杜凝雪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大家出身,大家出身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等狗腿子行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乃杜家之耻。

    而杜凝雪也不甘示弱,直接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宣称杜凝霞才是装模作样,说杜凝霞抄录出的佛经字迹不同,肯定有人在其中弄虚作假。实为杜家之耻。

    而杜凝雪和杜凝霞互掐之际。

    回到家就装了三天病人多杜凝云便十分善良的在彩环来送补品时,对彩环说:

    “我记得谢家几位姑娘的吃穿用度皆和我们一样。”

    “是的姑娘。”彩环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十分温和的说:

    “谢家的几位姑娘等同凝雪姑娘等人。”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从今日起。谢家的几位吃饭一如既往,月钱一如既往。但衣服首饰伯府概不负责,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去。”

    “姑娘,这……”彩环迟疑了。

    而杜凝云却对自己的决策极为坚持,,很认真的说:“按我说的做。”

    “是。”彩环只能答应下来。

    而杜凝云又说:“把谢家人身上扣下来的归杜凝雪和杜凝霞所有,并且要谢家几人清楚的知道。”

    彩环一时踌躇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姑娘,谢家的几个姑娘虽然闹腾。但谢老夫人还明事理,只怕有她坐镇事情难办,要不要…”

    彩环说着,在脖子上缓缓的比了一下。

    杜凝云摇摇头,谢老夫人虽然明事理,但谢家的其他人不明事理,杀她和不杀她有什么区别?

    杜凝云想着,终是笑道:“谢湘玉等人皆是火爆的性子,而且认定凡有不顺心的地方,轰轰烈烈的闹起来才能挽回。一个明事理的谢老夫人拦不住她们。”

    杜凝云说着便笑了起来,笑眯眯的说:“何况谢湘玉等人平日里也并未把谢老夫人放在眼里,甚至暗恨谢老夫人命人囚了她们的亲娘。杀她倒不如留着她。”

    彩环听见这话,忍不住摇摇头,心道:

    姑娘还是太心软,谢老夫人虽然拦不住谢湘玉等人,可她万一拦住了。

    但彩环并不多言。

    大夫人想让姑娘学坏,想让姑娘学会磋磨人和宅斗的手段,如今姑娘想做什么坏事,助着就完了。

    而且。

    彩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而且太太似乎很乐意看秋梅斋的几家斗起来了。准确说她也很乐意看着二房、三房和谢家人各种斗。

    这三家没一家安好心了。她们互相斗起来,永远斗不出秋梅斋的地界,不会让影响到大房才好呢。

    彩环想着,同样笑着说:“姑娘的话我记下了。我这就回去安排。”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点点头,笑着说:“快去吧。”

    杜凝雪和杜凝霞两个人斗有什么意思,再加上谢湘玉等人一起来闹腾,闹腾的她们谁都出不了秋梅斋的地界才好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克扣 2

    几日后。

    杜凝霞一面抄着佛经,一面积极治腿。

    原本只能勉强走几步,到现在已经能缓缓的走上一段路,不时还能在房间里自己走动几步。

    太医说这是因为她腿废的时间短,也不是腿断了才废掉,故而恢复的快些。

    杜凝霞便更努力的想恢复自己的双腿,不时的在梅香小筑里来回联系走动。

    谢家人还想等杜凝霞嫁人后沾一沾杜凝霞的光,巴不得杜凝霞的腿早点好,如今见杜凝霞的腿能好。

    深知谢湘玉等人秉性的谢老夫人便强逼着谢湘玉几人在秋梅斋里待着,不许她们四处闹人惹事。

    但谢湘玉这几个小辈不是谢老夫人养大的,谢老夫人遇事喜欢斟酌一二。

    但谢夫人认为委屈都是忍让来的,越是忍让,便越是委屈。

    别人眼里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谢夫人眼里是屁的大局,你丫的敢欺负老娘,老娘就跟你们玩命!

    可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她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于谢夫人而言,对了也好错了也罢,让我不舒服,便是你有错。

    谢湘灵和谢湘玉姐妹深得谢夫人的真传。

    谢湘水和谢湘絮这两个谢家庶女被教的只知道迎合嫡出,如今谢湘灵已死,便万事皆听谢湘玉的。

    谢湘玉因被谢老夫人强行拘在秋梅斋心里不爽,谢湘水两人就跟着她不爽。

    原本这几日被谢老夫人拘着她们已经够让她们气恼。

    偏今日按例要做秋装,她们三人兴致勃勃的等了一日,愣是没等到做衣服的人。

    当晚她们还安慰自己,许是忠意伯府内囊子空了,所以一时无人来寻她们做衣。明日和后日总会有人来。

    却不想第二日时,两个小丫鬟在院里说悄悄话,叽叽喳喳的说:“听说梅香小筑里的姑娘昨个多做了两套秋装,已经和锦璋阁里的哪位持平了。”

    “和云姑娘持平了?不是说大奶奶不喜欢她们母女,只按庶女饭例给她,有时候还不给吗?”

    “想必是她要当王妃了,大奶奶抬举她呢。而且我听说咱们院里的几个姑娘没秋装,就是她们的份例挪到…”小丫鬟说着,忽然捂住了嘴,又飞速的将手放下,一脸惊恐的看向另一个小丫鬟的身后。

    另一个小丫鬟满脸疑惑,茫然的回头,却见一脸怒容的谢湘玉就站在她的身后。

    “玉、玉姑娘!”小丫鬟结结巴巴的开口。

    谢湘玉抬手便抽了她一记,狰狞这脸,恶声恶气的说:“你们两个嚼蛆的,最好现在就把你们方才的话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们就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小丫鬟突然挨了一巴掌,又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哭道:“谢姑娘,没你们的秋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来打我,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你凭什么打我?”

    谢湘玉听了这话,俏丽的小脸气的通红。她不时也能听见丫鬟们交头接耳的话。

    有的说她们谢家人明明是走投无路投奔忠意伯府的,却摆的谱子比谁都大。说忠意伯府的正经主子都无人对仆婢动辄打骂,唯有她们这几个姓谢的对仆婢使脸色、打骂,实在粗俗无礼的很。

    可那又怎么样?谢湘玉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忠意伯府的仆婢私底下说她们打骂仆婢,嚣张跋扈。那是忠意伯府的仆婢见她们落魄,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的仆婢活该被打!

    故而谢湘玉虽然脸儿通红,却不是羞的,是怒的。小丫鬟的话直接激怒了谢湘玉,让不止一次对旁人动过手的谢湘玉熟练的捉住小丫鬟的头发,在小丫鬟的身上又打又踹起来。

    谢湘玉边打还边骂道:“下作的东西,你瞧不起谁呢?你们不是我们家的,但我们是你们家主子的客,客懂么?”

    小丫鬟被揪住头发,原本梳的很规矩的头发瞬间变得乱糟糟的,谢湘玉又大力的揪、拽、扇,连踢带踹。小丫鬟知道伯府里的规矩,不敢对谢湘玉动手,何况她一有还手的意思,谢湘玉就会大力的揪她的头发。

    这小丫鬟才十二岁的光景,半大的孩子,本就不是谢湘玉的对手。没一会儿便彻底没了还手之力,倒在地上呜呜之哭起来。

    而另一个同样年岁不大的小丫头早已吓呆在原地,谢湘玉才看了她一眼,她就哆哆嗦嗦的赶忙说:

    “我听府里的嬷嬷说,霞姑娘以后是王妃了,虽然是二房嫡出,可份例也该照旧了。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否则我撕烂你的嘴!”谢湘玉凶神恶煞的瞪着小丫头,把小丫头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道:

    “而且云姑娘和霞姑娘都已经许人了。伯府里只有庶出的女孩了,其中雪姑娘最为出挑,所以雪姑娘的份例也提了提。虽不如嫡出的姑娘,却比霜姑娘她们高了。”

    “她们的提高了,为何我们的没了!”

    “嬷嬷们都说,是扣了你们的,提了她们的!”

    谢湘玉闻言只觉心中有一团火直冲头顶。

    扣了她们的,去补给杜凝霞和杜凝雪!

    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她们如今贫了,不得已来忠意伯府借住吗?

    “都是狗眼看人低!这么没品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谢湘玉说着,就想领着谢湘水两人去闹,却还没出去,就被早已到了门前的谢老夫人拦了下来。

    谢老夫人一边命人引着受了惊吓的小丫鬟出去,一面向谢湘玉她们厉声斥责道:“你们去干什么?你们真把自己当忠意伯府的客人了?我告诉你们,即便是客,也从来都是客随主便,那里有做客人的在旁人家中肆无忌惮比主人还主人的!”

    “许她们亏待我们,还不许我们说出来了?你看看这里的丫鬟有那个是正眼看我们的,别说丫鬟,就住在咱们旁边的杜凝欢她们两个。她们是外室所出的外室女,她们算什么?不干不净的两个野种也看不起我们!你还一天天嫌我们脾气大爱吵闹!”

    谢湘玉说着,直接从谢老夫人身边走过去,连个正眼都不给她,只冷冷的说:“我们要是按你说的那样,对谁都客客气气见谁都敬三分,指不定这府里的人怎么踩我们。”谢湘玉说道这里,在谢老夫人的身后停下脚步,一脸嘲讽的回头看了眼谢老夫人,见谢老夫人气的浑身发颤,便越发嘲讽的说道:

    “您气什么?您老了,眼睛都花了,看不见她们的一双富贵眼,但我们不瞎,我们看得见。您一个老瞎子自个慢慢活你的去。别管我们的事,我们也忍你很久了!”

    言罢。

    谢湘玉径直出了秋梅斋,谢湘水和谢湘絮赶忙跟上,也都在路过谢老夫人身旁时冷声说:

    “忍你很久了!”

    谢老夫人年事已高,却不想人到花甲之龄,却被自己的孙女这样指责。这怎么不让谢老夫人心中钝痛,老泪直流。

    偏没人管她。

    谢夫人因谢湘灵的死至今仍闹腾着,要找那天同去宫宴的大夫人、杜凝云和杜凝霞等人拼命,要她们赔谢湘灵的性命。

    但她们如今和忠意伯府的夫人小姐们之间是云泥之别的差距。

    她那里敢放谢夫人出来,只能一直拘着她,希望她能早日冷静下来。

    而这一切最主要的是,她的两个儿子典当了忠意伯府给她和谢夫人的份例和这屋子里一些好拿的小摆件,得来三四百两的银子,成了在京中买铺子做生意的本金,却多日以来,一直在亏本。

    唯一一个有些文才,有希望考中秀才的孙子谢长砚,又因无处求学,舔着脸的在杜家的家学中读书,和那些个学认字的孩童坐在一处。

    虽然她有心想求忠意伯让谢长砚跟着忠意伯府的次子杜鸣一同去求学。

    但和谢长砚年岁相似的杜鸣却已经是举人功名,她实在没那个脸去和忠意伯说‘我谢家有一个文彩出众的好儿郎,想和贵子一同求学云云’的话,太丢脸。

    故而谢老夫人一个人在原地抹了许久的眼泪,最后自己一个人缓缓的走了回去,只是她的腰越发佝偻了下去。

    另一边。

    谢湘玉已经冲到了最近的梅香小筑。

    梅香小筑不像锦璋阁那样,院门前还有小丫头守着。故而谢湘玉轻而易举就闯了进去,见杜凝霞在院中小心翼翼的练习走路,梅香小筑中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在鼓励她,杜凝霞也渐渐走稳。

    谢湘玉的眼神越发恐怖,是因为杜凝霞的腿要好了,有希望恢复正妃之位,所以忠意伯府的人就捧高踩低的减去她们姐妹的份例,而给杜凝霞添衣裳吗?

    只因为她谢湘玉没办法像杜凝霞一样,嫁给皇子,做皇子妃?

    谢湘玉不服,见杜凝霞漂亮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谢湘玉脑子一抽,冲动的直接冲上前去,一把将杜凝霞推到在地上。

    杜凝霞好不容易能以正常走路的姿态走稳,被谢湘玉这一推,双腿一软直接便倒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没爬起来。

    惹得梅香小筑的丫鬟婆子们纷纷来扶她,冷眼看着站在一旁开始手足无措的谢湘玉。

    “谢姑娘突然过来就是拿我们姑娘出气么?你倒是看看我们姑娘在做什么?她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走几步,你就这样推她吗?”

    “我…”谢湘玉一噎,但想到秋装的事,谢湘玉立即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指着杜凝霞就指责道:

    “我为什么推她,她心里最清楚。杜凝霞,你以后是王妃了,你就理直气壮的占我们的份例,你要脸吗?”

    杜凝霞近来一直在以柔弱示人,无论在谁的跟前,都摆出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

    如今谢湘玉摆出恃强凌弱的架势,杜凝霞直接在丫鬟们的搀扶中流下泪来,引得这些丫鬟婆子看向谢湘玉的眼神越发充满了厌恶。

    而杜凝霞却只是哭着说:“我那里占你们的份例了,我不知道。”

    可实际上她是知道的。

    昨日她突然来人给她量身,做秋装时,那人说从今以后不去秋梅斋那里的时候,她就猜出来了。

    只是猜出来是猜出来,但为了方便推脱,她并不细问。为的就是在谢湘玉杀过来的时候装可怜,推说自己不知道。

    可这一切,只有杜凝霞一个人知道。

    而梅香小筑的这些个丫鬟婆子早在杜凝霞的一直示弱装可怜中,把杜凝霞当成一个因废了腿以至于失了正妃之位和姐妹情谊的可怜人。

    这样的一个可怜人,如果欺负她的是地位明显高于她的人。

    这些丫鬟婆子们会安慰她,全她忍耐。

    可问题是,谢湘玉姓谢,是一家老小一无所有投奔来的。杜凝霞的身份比她们是有高不低。

    这些丫鬟婆子们便纷纷站出来指责道:“谢姑娘你不要信口胡诌。你的份例没了和我们姑娘有什么关系?我们姑娘又不管家,你跑我们这里闹什么闹?”

    谢湘玉又是一噎,却还想理直气壮的继续指责杜凝霞。

    但杜凝霞又那里是省油的灯,当即似是而非的说道:“我并不知道你的为什么会没有,我也不知道我和雪妹妹的份例为何会增加。你跑来吵我,有什么用呢?”

    杜凝霞说着又呜呜的哭了两声,挤出一滴泪来,才接着说:“我知道云妹妹是有管家的,你若是有什么疑问,你去问问她,指不定她正巧知道原因。”

    谢湘玉心里害怕大夫人,故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去找大夫人闹,如今听见杜凝云也管家,谢湘玉当即说道:

    “此话当真!”

    “当真。”杜凝霞说着又哭了起来,在丫鬟的安慰中,抹着眼泪哭诉道:“在我心里云儿和你都是我的好妹妹,我怎么会骗你,你们在我心里和我阿娘一样重要呢。”

    谢湘玉那里相信杜凝霞的话,冷笑一声,留下一句威胁的话便转身离去。

    但这些丫鬟婆子却相信杜凝霞的话,因为杜凝霞不止一次的向她们说自己多在乎杜凝云,说自己多想为杜凝云做些什么。

    在这些人看来,杜凝霞已经把杜凝云疼到了骨子里。只是杜凝云心里忘不了杜凝霞之前做过的一些糊涂事,始终不肯原谅

    甚至梅香小筑的年轻小丫鬟有时还觉得杜凝云不识好歹,明明知道杜凝霞口头心头全是她,却仍旧把杜凝霞当仇人看待,实在心胸狭隘至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克扣 3

    而这是杜凝霞想要的,开始时还无法确定身边的人是真想帮她还是假想帮她。

    可随着她有意的去亲近一个人,耍手段让人对她产生好感。杜凝霞渐渐觉得,原来人和人这么轻易就会相信另一个人。

    她身边的丫鬟除了福儿,便是这几个。

    杜凝霞天天对她们示弱、卖惨,还要用巧妙的话术骗取她们的信任。如今这些人虽然拿着杜凝云和三房的银子,可她们的心却已经偏向了杜凝霞。

    只可惜。

    她们的偏向,杜凝云早已知晓。

    另一边。

    谢湘玉到门外遇到了谢湘水二人,见她们二人都在门外不曾进来,忍不住怒斥道:“以往你们吵架难道我没帮你们?你们就在门外看着我去和她们吵吗?我为了秋装和她们吵,难道我吵输你们就有好好处了?”

    谢湘玉说着就狠狠的白了谢湘水两人一眼,自己朝着锦璋阁的方向大步前去。

    至于大夫人和杜凝雪。

    大夫人是众所周知的暴脾气,谢湘玉实在没胆子去找大夫人。

    而杜凝雪面上软绵,实则遇事比她们还厉害。

    只怕她们去了杜凝雪那里,反倒要把她们挨一顿骂。

    无论怎么选,一向最软绵可欺的杜凝云都是最佳选择。

    只是谢湘玉没想到。

    她走之后,谢湘水和谢湘絮对视了一眼,悄悄的折回了秋梅斋,在屋舍内普通一声跪在了谢老夫人的跟前,向谢老夫人说:

    “祖母,我们知道错了,求祖母不要厌了我们,求您教教我们。”

    谢老夫人方才还在叹谢家的女孩没救了,回头便见这两个素来不受宠,还时常被忽略的姑娘跪在她跟前求教。

    谢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作何感想。

    而她平日里疼嫡出的孙女疼惯了,习惯性的就想问问谢湘玉在那里,虽然才问出口就后悔了,但话已经问出,覆水难收。

    谢老夫人只能笑着说:“我是你们的祖母,你们想要我教你们,我自然教你们,可你们要好好学。”

    “我们一定好好学。”当惯了跟班的两人眼里带着渴求,似鼓起浑身的勇气,向谢老夫人说:

    “祖母,您能做主我们的婚事么?求您了,我们不想高嫁为妾,求祖母成全。”

    谢老夫人眼神一暗。

    不愿做妾。

    世间有几个女子甘心做妾的。

    可那里能由着你们想不想做妾呢。

    谢家已经倒了,你们身为谢家的女孩,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嫁人将是你们的宿命,你们没得选。

    谢老夫人不愿对自己的孙女说谎话,一时沉默了下来。

    谢湘水和谢湘絮眼神中的期颐光芒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失望的说:“祖母,您…”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谢家好了,你我才有立身的根本。如今谢家倒着,莫说是你们,便是老身也是身不由己。”谢老夫人说着,眼神飘向远方,心里却缓缓浮现了杜凝云的身影,有些自嘲的说:

    “这边是我们的命,一生如柳絮,随风漂浮不定。归宿,风把我们吹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我们的归宿,这归宿那里轮得到我们自己做主。”

第一百四十五章。。严肃

    这样自怨自艾的话落到谢湘水二人耳中,这两个原想跟着谢老夫人学各种规矩的心顿时动摇了。

    难道她们是庶出,就活该为嫡出铺路,为家族付出一切?

    谢老夫人才叹息了一阵,一抬眼便见两个庶女神色有异,便赶忙说:

    “你们若是信我,便好好跟着我学规矩。虽然你们嫁到世家大族做妾能给我们谢家带来好处,可能你们嫁给有希望中举的青年才子为妻,一样能给我们谢家带来好处。只是…”

    谢老夫人又叹了口气。

    谢湘水和谢湘絮明白她的意思,世家大族或官宦之家的公子哥儿纵使有可能娶一个商户女,也绝不会娶一个商户人家的庶女,而且还是落魄商户人家的庶女。

    而她们本也没有嫁入世家豪门的心,谢家贫了一年了。

    在南边挣扎了大半年没有气色,谢湘灵和谢湘玉这两个嫡女还能继续养尊处优,可她们就不一样了。

    来伯府之前,她们两个的姨娘被卖了。她们两个就像丫鬟一样伺候着谢家人,她们的纤纤玉手已经粗糙生茧,即便在忠意伯府里用润肤膏仔细护手,辛苦劳作留下的痕迹也没有除去的意思。

    这也让她们早在心里告诉自己。

    嫁入小门小户又怎么样?能比两个人伺候一大家子人的日子更难过吗?

    谢湘水两人想着,向谢老夫人扣首,哭道:“求祖母教我们,我们情愿嫁给贫寒书生。”

    谢老夫人眸光一闪,心中叹道:嫁给什么人,那里轮得到你我做主。

    一切要看你们的父兄结识了什么人,要看他们那里用得到你们。

    谢老夫人心中暗叹,脸上却带上了慈爱的笑容,说:“这不是难事。”

    言罢,谢老夫人又说:“但你们还有一条出路。”

    “祖母…”

    谢老夫人便叹道:“只是这条出路和做梦没什么区别。杜家大房的嫡长子杜徽进士出身,如今身为五品知州,不在京都。次子杜鸣去年中举,年纪却和长砚一般大。你们姑母的有一位独子,名为杜策,虽说如今还是秀才,却也有中举的机会,又背靠忠意伯府,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还有三房的杜昧和杜珏……”

    谢老夫人还没说完,就听见谢湘水坚定的说:

    “祖母不必再说,我姐妹二人自知卑贱,绝无攀附之心。还请祖母放心的教导我们……”

    谢湘水后面说的话谢老夫人没有用心听了。

    什么绝无攀附之心,你们就不能动摇动摇,使手段攀附一下?你们两个是庶出,能盘上忠意伯府这可大树,以后还有什么可愁的。

    但谢湘水和谢湘絮却不是傻子。

    她们早在来伯府的第二日便装作好奇的样子,打听过忠意伯府里妾室的地位。

    大房的大夫人和忠意伯伉俪情深,大夫人放任仆婢磋磨妾室庶出,忠意伯明知道,却从不管。

    使忠意伯府大房明明有三个女孩,却只有杜凝云能过舒坦日子。

    二房则更厉害。

    二房的妾室在两年前被二夫人卖的卖,送到庄子的送到庄子。二房妾室所出的庶字庶女加一起足有八个,却都被送到了庄子上,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

    至于三房,谢湘水两人绷着小脸,使劲的在心里摇摇头。

    三房就在旁边住着。

    三房的姨娘女儿都和她们一般大,但三夫人脾气上来,照旧命人抽妾室耳光,半点脸面都不给她们。

    故而,她们只十分认真的说:“祖母尽管教我们,我们若有半点攀附之心,管叫我们不得好死。”

    却不知她们这话让谢老夫人心理无语极了。

    但谢湘水二人咬定了牙愿意好好学,并且不肯攀附。

    想起桀骜不驯根本不肯和她学的谢湘玉,谢老夫人只好点头答应下来,说:

    “你们便安心和我学吧。”

    锦璋阁外落下一场沥沥淅淅的秋雨,丝丝缕缕的寒意随风越过窗台,让窗边桌前立着的待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衣袖,向杜凝云说:

    “姑娘,你冷不冷?我去拿一件披风来。”

    待墨说着便搓着胳膊去了,想来会在拿披风的同时,为自己也添一件衣裳。

    却不想没走两步,就听杜凝云说:“你们两个换衣裳去,我不冷。”

    杜凝云说罢,便继续低头瞒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桌上早已积了一堆的图画,每一张都是巴掌大的纸,画着简单的图,底下写着简单的一个字。

    待墨和弄墨去换衣裳,蕙儿便挤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图观看。

    只画了几笔,却能让人轻易认出这是猪的图,下面写了一个猪字。

    栩栩如生的猫图下方是一个猫字。

    除此之外还有鼠、牛、虎、兔等等的各类动物。

    蕙儿看来看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嘟囔道:“姑娘,你画这些干什么?哄小孩儿玩吗?”

    杜凝云专心画图,不理她。

    蕙儿好奇,便想拿着纸片去找待墨,问待墨这是做什么的。却还没拿走,就听杜凝云冷冷的说:

    “放下。”

    蕙儿听见杜凝云冰冷的两个字,有些委屈的抿抿嘴,将纸放回原地,不敢再动,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问道:“姑娘,你天天画这些做什么?你…”

    “出去。”

    “姑…”

    “出去。”杜凝云将这短短的两个字重申了一遍。

    “我不会再传消息了姑娘。”蕙儿委屈了,拉住杜凝云的胳膊摇了摇,声音带了哭腔。

    杜凝云画了一半的鸡上瞬间多了一条颤抖的墨痕,让杜凝云心中涌上一股怒意。

    但杜凝云闭上眼睛,转瞬便压下了心底的不适,说:“蕙儿,你看这图。”

    蕙儿撇了一眼,就撇撇嘴,说:“鸡。”

    “你好奇我在做什么,便一直想知道,我没空告诉你,你心里就委屈。但是蕙儿,我忙着画这些,那里有时间理你。”

    蕙儿听着这语重心长的话,眼神中带着几分低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打几日前回府后,姑娘的许多事便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

    她仍旧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却成了彻底的闲人。

    虽然之前也没让她处处伺候姑娘,可杜凝云专心写画的这几日,蕙儿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和杜凝云之间遥远了起来。

    “姑娘,我真的没有再传信息了,将军已经把我的户籍调了出来,如今我是良籍。我、我可以重新和姑娘签契。”蕙儿眼里带着几分哀求。

    却不想这番话说完,挨了杜凝云的一个脑瓜崩。

    “姑娘!”蕙儿懵了。

    杜凝云却笑吟吟的说:“原先要你学伺候,你跑的比谁都快,只爱在厨房里待着。如今我有事忙着做,待墨弄墨她们两个一个要裁纸铺纸,一个要研墨,你越发闲了,却觉得我们冷落你了?”

    杜凝云说着故作恼火,起身将蕙儿拉到了屏风前,推了出去,并且接着说道:

    “该躲懒的时候倒是不知道躲懒了,如今我们都忙着,谁陪你玩去。你要闲,罚你在院门那里看门,除了我母亲,不许放人进来。”

    “好的姑娘。”蕙儿弱弱的应了一声,只好去看门。

    杜凝云目送她离去,却在转身时收了笑容,继续神情肃穆的继续绘图,写字。

    依照文星阁的几位的主意,即便是小儿识字图,也要雅观,也要赋诗。既然是文星阁出版,就必定要意境和好词佳句做配。

    杜凝云想想就觉得头大。

    小儿识字图。

    听名字就知道是给谁看的。

    让识字时期的孩童看满是意境的好画和好词佳句,和让牛嚼牡丹有什么区别?

    字都不认得的孩童那里能看懂什么意境深远的画,那里能读懂所谓的好词佳句。

    但任凭杜凝云怎样说,文星阁的几位,尤其是贾化大儒,一门心思的认定:“我文星阁岂能做这等毫无水平可言的报刊。小娃娃,我文星阁是给读书的士人做报,你可不要自己拉低自己的格调!”

    并且强烈要求文星报从两文一张,改到二百文一张,并且说:

    “虽说你忠意伯府有造纸的工坊,这纸也不是上好的纸,造好的纸直接运过来也便宜。可再怎么便宜,这一大张也远不是几文钱能买来的,何况这上面印的是学问,学问你懂吗?两文一张,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忠意伯府也迟早被你败空!”

    杜凝云想想都忍不住扶额。

    她自千年后归来。

    命人开了一家低价收购废纸的铺子,然后便让人将废纸重新做成纸浆,再造成纸,虽然重新造出来的纸质量差,但做的厚些,倒也能用。成本也便低了下来。

    只是因贾化等人强烈的要求,杜凝云只好暂时熄了低价全民售卖文星报的心,提高售价,专卖文人。

    只是无论贾化等人怎么拒绝,杜凝云都坚决的把小儿识字图定在了一文钱的价格。

    并且说:“小儿识字图系列我直接负责。”

    但贾化等人仍是不愿,并且闹到了忠意伯那里。若是文岳先生等人,忠意伯倒是毫无顾忌的力挺杜凝云。

    但贾化是大儒,而忠意伯在外人跟前,是和这几个大儒一样古板清正的存在。

    某个坑女儿的伯很麻利的选择把杜凝云喊了过去,当着贾化的面,说了一堆杜凝云做错了的话。

    到最后干脆的吩咐说:“若真想做什么小儿识字图,从文星阁中单独拿出来。”

    杜凝云清楚忠意伯的意思,却没有按忠意伯给的台阶下,而是直截了当的看向贾化,十分认真点说:“文星阁的确要学问,但文星阁主要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传播学问。名利、银钱,只要能传递更多的学问,便都是文星报可以舍弃的地方。贾大儒,大杂烩一样的文星报不过是抛砖引玉的砖,您看不上的小儿识字图一定要有,您觉得浪费的工报和农报也一定会有。而这也只是近一步,日后杂七杂八的报都会出现在文星阁。无论您愿不愿意,我都一定要做。”

    “凝云!你怎能这样和贾大儒说话,快赔礼!”忠意伯端着假面,摆出严父的姿态。

    而杜凝云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说的话落在贾化的耳中,却让贾化愣在原地,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念道:

    “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为了传播学问。”

    杜凝云见此,便接着说:“我们秦天做学问的多,能扬名的却少。一首好诗,甚至传不传街巷,更别提全天下。这才是损失,全天下的损失。文星阁是为了使能传天下的佳作有传天下的机会,助能留青史的佳作留青史。

    至于精研学问,于我而言,学问不分高低贵贱。古籍经意的学问是学问,农人如何让土地更高产的学问也是学问,纵使如今人有三六九等,学问也不也是平等的。”

    杜凝云说完,只见贾化的笑容越发大了,大笑着说:

    “好一句纵使人分三六九等,”学问也平等!原来你心里竟藏了这么多掉东西。

    杜凝云一时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便倔强的抿嘴唇,听贾化接着说:“你若早说这话,谁来拦你。”

    惹得杜凝云瞬间瞪大了双眼,愕然道:“您这是…”

    “你若早说了这话,我今日何必来这一趟,小儿识字图你尽管画。”贾化很自然的说道。

    惹得杜凝云嘴角微抽,心道:这话我没走文星阁说过,还说了不止一遍,如今摆出一副你不早说的姿态有什么意思。

    但心里想归想,这些都是旧事了。

    这件旧事唯一的好处便是忠意伯为了避免杜凝云去告状,不想让大夫人知道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比杜凝云道歉。忠意伯又一次选择破财消灾。

    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了杜凝云,又被杜凝云抱走了一个装了四百多两银票的匣子,这件事才算完。

    这银子直接被杜凝云拿到的图纸上的造纸作坊,又造了一大批的新纸。

    然后便开启了一连几日的画图生活。

    时至今日,杜凝云的画涂涂改改,却连十二生肖和最常见的家禽家畜简图都没画完。

    杜凝云想着,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脑海中记的各种动物的形象简图,怎么亲手画的时候一个都画不好。

    殊不知。

    在她纠结的时候。锦璋阁的院门前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是这不速之客还没进院,就已经被蕙儿拦了下来,冷冷的说:“谢姑娘,我家姑娘病了,不见客。“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逼嫁

    蕙儿的冷漠阻拦让本就满肚子怒火的来人越发的恼怒。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滚开!”

    蕙儿那里管她说什么。

    杜凝云说除了大夫人不许任何人进来。

    她便拦下除大夫人之外的所有人,何况这来者不善的人不过是寄居忠意伯府的谢家谢湘玉。

    蕙儿想着,板着脸拦在想往锦璋阁内闯的谢湘玉,气的谢湘玉抬手便想打人。

    却不想巴掌还没落在蕙儿的脸上,手腕便已经被蕙儿死死的攥住。

    “放肆!狗奴才,你竟敢动我,我要你去死!”谢湘玉说着便朝蕙儿踢去。

    蕙儿想起那日自己打了三夫人的后果,果断的收回打算踹向谢湘玉的腿,猛然后退一步,却还是挨了两脚。

    而谢湘玉见蕙儿躲开,便继续往锦璋阁内闯。

    蕙儿一心想拦,又不能动手。

    攥得住谢湘玉的手腕,却攥不住她的腿。谢湘玉多年来早已将打骂下人视做常事,打骂一个人她毫无心里压力,甚至觉得下人活该被她打。

    被踹的蕙儿就心塞极了。

    明明有一脚踹飞眼前人的实力,却因为规矩二字,不得不忍让着,憋着一肚子的委屈不能还手。

    对。

    姑娘说不能打人,她不打人不就好了。

    蕙儿想着,仗着力气比谢湘玉大,硬把谢湘玉推远了。

    然后转身回去关上了锦璋阁的院门。

    谢湘玉不依不饶的捶门,尖利的骂人声捶门声,半个锦璋阁的人都听见。

    在内室精心绘图的杜凝云忍不住皱起眉头,冷眼看向院门的方向。

    待墨两人也意识到院门的动静,赶忙说:“听声音是谢家的姑娘。姑娘,许是守门的小丫头和她吵起来了,我这就去会会她。”

    杜凝云笑着摆摆手,说:“我让蕙儿去守院门了,想来是她和谢湘玉吵了起来。”

    说着,见待墨丢开手里的活儿,打算出去。杜凝云又接着笑说:“你别忙,让她一个人应付去,她该有这能耐。”

    可待墨觉得,一向只知道玩闹偷吃的蕙儿没有这能耐,并且会把这事闹大。

    但事实往往出人意料。

    蕙儿实在学不会待墨弄墨放话威胁让,又因谢湘玉闹得实在凶,只好重新打开了院门。

    但蕙儿打开院门却不是认怂,而是摸出腰间的刀并且将刀横在了谢湘玉的脖子上,凶神恶煞的吼:“再闹我就宰了你!”

    谢湘玉那里有半点怕的,刀子横在脖子上,她就梗着脖子往刀上撞,还毫无顾忌的喊道:“你还敢和我动刀!你杀啊!你杀啊!你有胆子就割下去,你看我皱一皱眉头。”

    一面喊,甚至一面捉住蕙儿的手,把蕙儿手里的刀子往自己脖子上送。

    这等浑人。

    饶是蕙儿也没想到,只能收了到,果断的扭了谢湘玉的胳膊,强行扭住谢湘玉,朝秋梅斋的方向走去。

    却才走两步,就回头说道:“姑娘养病,除了太太来,否则谁都不许进。”

    蕙儿也是杜凝云身边的大丫鬟,虽然来得晚,往日里也不及待墨弄墨得脸,但到底比她们厉害。

    小丫鬟们赶忙点头答应,目送蕙儿面不改色的押着还往她腿上踢的谢湘玉往秋梅斋的方向走去。

    众小丫鬟忍不住说:“都不痛么?这一脚又一脚的,腿都要断了吧。”

    但蕙儿好像全无感觉,押着谢湘玉便走,无论谢湘玉怎么踹。恼的谢湘玉低头狠狠的咬在蕙儿的肩上,却只听蕙儿说:

    “你属狗的?我告诉你,我是女的,我不吃你这一套,再咬,牙给你敲了。”

    说着,看了眼谢湘玉,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你的牙不能敲,否则…”

    “否则什么?”谢湘玉龇牙咧嘴的抬头怒视蕙儿。很显然,若非蕙儿的个子比她高,她咬的肯定不是蕙儿的肩。

    蕙儿见此,一向天真烂漫的笑容缓缓收起,桀桀的阴笑道:“否则我一定把你带到刑房,剥了你的皮。他们喜欢头顶开口子灌水银,可我更喜欢把人绑好了从背上一点一点的剥,我不在乎这人皮完整不完整,我也不会把人浑身的皮都剥下来,我喜欢剥着玩。”

    蕙儿说着,见此处无人,便捂住谢湘玉的嘴,将谢湘玉强行拽到了一间无人的屋室,把谢湘玉摁在墙边,阴森着脸,却柔声说:“像你这种的往往最在意容貌,便把你的脑袋固定好,先剥掉你半张脸的脸皮呵!”

    蕙儿冰冷的指尖在谢湘玉的脸颊上划过,让谢湘玉心中涌出无限的恐惧。

    因为眼前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太认真了,完全没有说假话的意思。

    就好像……

    谢湘玉看着眼前的蕙儿身体微微发颤,就好像她真的想剥掉她的脸皮。一时间,谢湘玉张张嘴,却因恐惧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蕙儿也接着说:“美貌者往往在意极了容貌,所以呀,往往只需要在耳边轻轻划一刀,剥下一点点就都招了。你长得也这般漂亮,你在乎你的脸么?”

    蕙儿说着,又摸出了腰间的刀,用刀背轻轻划过谢湘玉的脸。

    谢湘玉轻轻发颤的身体瞬间僵硬,恐惧已经蔓延全身。但看着蕙儿渐渐逼近的脸,谢湘玉又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惨叫了一声便连滚带爬的逃了。

    留下蕙儿十分麻利的收了刀子,向谢湘玉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你有往刀上撞的胆子能有多厉害,才吓了你两句,就吓飞了。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

    而谢湘玉虽然蛮横,却是被娇惯出来的,是一个自小被娇惯到大,从未见识过人世险恶的娇娇女。

    谢湘玉哭着回了秋梅斋,谢老夫人见她受了惊吓,安慰了半晌不见起色,便让人煮了安神的药给她喝下也无济于事。

    等到了夜里,谢湘玉梦见蕙儿描绘的恐怖场景,谢湘玉惨叫着醒来,却又梦见白天被她挠花了脸的小丫鬟拿着刀子要割她的脸皮。

    谢湘玉惊恐之下,凄厉的嚎叫声响彻整个秋梅斋。

    次日。

    杜凝云得到秋梅斋的消息。

    得知谢湘玉被吓得夜里惨叫,杜凝云忍不住把蕙儿喊了过来,问道:

    “你做了什么?”

    “我没打她。”蕙儿立即说道,不仅没打她,还挨了她的打,还委屈着呢。蕙儿想着,忍不住嘟囔道:

    “昨天谢湘玉她踹我了好多下,晚上我睡觉的时候看了,腿上青了好多块,可疼了,到现在还疼呢。”说着,蕙儿一脸委屈的弯腰拉起裙子,漏出青了好多块的腿。

    而实际上。蕙儿自小在北疆长大,风里来雨里去的,谢湘玉踢得几脚她根本没什么感觉。

    只是昨晚上待墨弄墨看见了她腿上的青紫,逼问了一番。得知谢湘玉踢了她一路,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说:“明日若是姑娘问你,你便让姑娘看你的伤。姑娘也护短,管叫那谢湘玉吃饱了兜着走!”

    蕙儿本不屑如此。

    但待墨说:“谢湘玉那样怕,姑娘明日肯定要问。你若摆出一副欺负人的姿态,肯定要罚你;但摆出委屈的姿态,就算要罚你,谢湘玉也别想好;若你演尽了委屈,说不定姑娘就不罚你了。”

    蕙儿想想,觉得有理。故而一反常态的抹着眼泪,哭诉道:“她踢了我一路,我受不住,就说了些刑房的话,吓了吓她。”

    “只说了些话?”杜凝云觉得以谢湘玉的为人,被几句话吓住的可能性不大。

    蕙儿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才说了几句,她就吓的够呛。我那里知道她是这样色厉内茬的,骂我踢我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

    蕙儿说着,又可怜兮兮的抹了把眼泪,抽抽搭搭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违和感十足。

    杜凝云半倚在桌上,一手托着腮帮子,看着蕙儿的眼神带着几分玩味。

    委屈,哭诉。

    这行为放在待墨和弄墨身上,倒是正常。

    毕竟这两个也娇气的很,受了委屈总爱哭,之前的她对身边人素来放纵,见她们哭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先罚外人。

    不过,蕙儿哭的很真,但蕙儿真的是受了委屈就跑来哭诉的人么?这避重就轻的话术。

    “谁教你的。”杜凝云眼神里带着几分考究,一只手仍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却在待墨和弄墨只见来回划过。

    “是你教的,还是你?”杜凝云话说的很轻巧。

    在内室装作规整东西的两人身体微僵。

    果然,姑娘如今聪明了,她们之前的小伎俩也没用了吗。

    待墨两人想着,很没出息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想往门外溜。却被杜凝云无情的喊住,说:“所幸她没什么大事,只是吓到了,吃几记安神药便过去了。蕙儿,你受了委屈自有我替你报,这次你挨了那么多脚,也算抵了我饶你,但下次…”

    “没有下次。”蕙儿赶忙说。

    杜凝云嘴角微抽,眼神却落在了待墨和弄墨的身上。

    惹得待墨弄墨哭丧着脸说:“姑娘,我们也是气不过。蕙儿虽然爱偷懒,但您都没打过她一下,凭什么她谢湘玉对她又踢又打的。”

    杜凝云轻轻摇头,说:“她住在府里一日,便一日是我伯府的客人,从来没有主家对客人动手或恐吓的道理。”

    “姑娘!”

    杜凝云坚定的向她们二人摇摇头。

    待墨二人只好低下头,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却没过多久,就听杜凝云问道:“近来都有谁家递了帖子来。”

    “多了。”待墨笑着说道:“广宁侯府的月兰姑娘要生日,邀姑娘去参加。阳城公主之子要相看了,也邀了各家的姑娘,虽然姑娘已经有婚约,但还是给了请帖。除此之外,还有……”

    杜凝云闻言,眼神微暗。

    想努力回忆起谢湘玉上辈子嫁给了谁,却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

    杜凝云干脆的换了一种思路,直接说:“都不去。”

    还在说着各家请帖的待墨差点咬了舌头,但见杜凝云神色有异,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却还没开始忙,杜凝云就又说:“这些天谢家的男丁都和那些人关系近。”

    待墨想了想,便说:“对外声称和伯府的关系怎样怎样要好,和他们好能得什么什么好处。如今和户部的几个钱银商勾上了,不过听说伯爷已经命人知会了那几人,马上就该和谢家翻脸了。”

    杜凝云嘴角微抽。

    忽然记起上辈子的谢湘灵嫁了一个钱银商做填房。

    至于是那个钱银商。

    杜凝云托着下巴仔细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便干脆的说道:“这几个钱银商里如果有那个是新死了妻室的,你就让人给他透透风,说谢家的谢湘玉如何美貌。”

    待墨闻言,赶忙点头答应下来,却在出去后在嘴里嘟囔道:“钱银商也是官,又巨富。凭谢家现在的落魄样子,岂不是便宜那谢湘玉了。”

    但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

    杜凝云吩咐完,便继续画图,又过了几日终于将一正版的常见家禽图绘制出来,交给了文星阁。

    而这几日里,谢湘玉却得知了一个对她而言,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什么?要我去做填房!”

    “填房怎么了?他妻子是无福病死的,又不是受委屈逼死的。何况他只比你大七岁,又是官又有的是银子,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谢父拍着桌子,气势汹汹。

    谢湘玉听见比她大了七岁等语,越发不情愿的喊道:“什么叫只比我大了七岁,比我大了七岁还少吗?我已经是你唯一的嫡出女孩儿了,你就让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了七岁的人做填房?”

    谢父那里管她愿不愿意,指着锦璋阁的方向,便说道:

    “你有什么不情愿的?忠意伯府的杜凝云要嫁的人比她大五岁,嫁的还是人尽皆知的凶鬼将军,她怎么不闹着不嫁?”

    “她闹过!”

    “你怎么知道她闹过,我看就是你不知足!那人虽然比你大几岁,却是个知冷知热的,家里有钱又富贵,你嫁过去是享福的。你有什么不足的?难道我给你挑一个鬼面将军那样的,你就满意了?”

    谢湘玉闻言哭的越发厉害。

    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忠意伯府的杜凝云身份地位比她高,在家中也比她受宠。

    可忠意伯夫妻仍然很心的把杜凝云嫁给传说中青面獠牙爱吃人心肝的鬼面将军戚蔺。听闻杜凝云差点把命都闹没了,还是得嫁过去。

    谢湘玉想着,眼泪流的越发的凶。

    可她不想嫁一个比她大七岁的老男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烟花作坊

    但她闹,她父亲便指责她不懂事,有了好婚事还挑三拣四。

    时不时还拿杜凝云做例子,说忠意伯让杜凝云嫁给戚蔺,杜凝云都乖乖的在家待嫁云云。

    这些话传到杜凝云和忠意伯的耳朵里,杜凝云愣了愣,便把这事抛之脑后。

    忠意伯就不一样了。

    一脸委屈的忠意伯巴巴的跑到大夫人那里,将谢父的话和大夫人说了一遍。说杜凝云的婚事其实是杜凝云自己招的,她自己弄出来的桃花债,能怪谁?

    结果可想而知,大夫人麻利的把忠意伯推出房门,只是在忠意伯委屈打算走的时候又把人揪了回来。

    只是谢父不知道。

    在秋梅斋按钉子的人不止忠意伯府的人,还有重阳伯府里的戚蔺。

    谢父的话对杜凝云父女二人来说是有些膈应,可对戚蔺来说可就膈应极了。

    因为谢父言外之意分明再说:

    我可不是卖女儿,忠意伯的女儿也嫁了一个比她大好几岁的老男人,而且是出了名的又凶又丑的老男人。

    戚·老男人·蔺打开密信看了几眼后,浑身杀气腾腾,但心底却多了几分失落。

    忠意伯把云儿嫁给他,何止是谢父觉得忠意伯是卖女儿。

    呵,云儿开始时那样怕他,也是因此吧。

    一向挺得很直的背瘫了下来,戚蔺仰头瘫倒在椅上,心中很不是滋味。

    几缕顽皮的阳光散落在桌上,午时的阳光微微发黄,散落在桌面上,桌面上就多了一块块明亮的光斑。

    桌子的主人却没有观赏阳光的闲情逸趣,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便将桌上的密信对折两次,撕成均匀的碎片撒入地上的纸篓。

    但扔进去后他又嫌这些碎纸屑碍眼,大白天的点了灯,将这些纸片一一焚尽了,才自己收拾了桌面,起身离去。

    只是不巧。

    还没离开院子,便见小厮引着空云大师和一个年岁不大的瘦弱男子过来。

    戚蔺知道,空云大师若引人来见自己,必定是给自己举荐人才。

    但眼前这男子两颊犯青、嘴唇发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再加上他麻杆一样的的身材。

    戚蔺看了一眼,便说:“若他是想投军,只怕没什么出路。”

    空云大师笑着说:“他于国有大才,倒不是投军,而是、而是…”

    空云大师说着说着,就忘了男子的和他说过的话,因为那些陌生的词汇他真的没记住,只好再看向男子。

    这男子见了戚蔺心里也有点发怵。

    但想起那日在寺中见过的美貌女子,想到自己来到秦天多日,除了被和尚救了一条命,却什么事都没做成。

    男子鼓起勇气,似模似样的像戚蔺拱拱手,说:“在下赵文勋。”

    戚蔺又看了他两眼,略略的一想,便说:“广宁侯庶子的外室所出的病小子。”

    空云大师和赵文勋都愣了愣,没想到戚蔺会听见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戚蔺也眼神微变。

    方才那封密信的内容实在扎心,竟乱了他的心境。

    好在赵文勋不在乎这些,他更想早日出人头地,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地界,坐拥无数美人。

    赵文勋赶忙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是戚将军,给我时间和金钱,我能造出简单的手榴弹!”

    “手榴弹?”戚蔺眉头轻皱,这个词汇在杜凝云的话本提纲上出现过,同时出现的还有火车大炮原子弹,烧鸡烧鸭烧子鹅。

    虽然不知这些东西和前者有什么联系,但戚蔺想验证一下,便沉思了片刻,缓缓的问道:“火车会做吗?”

    “哈?”赵文勋懵了。

    这个古人,问他了啥?

    戚蔺还以为他没听懂,便接着试探的问道:“大炮呢?”

    赵文勋后退了一步,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而戚蔺还在说:“原子弹呢?”

    云儿写,过生日只有烟花不够劲儿,若这人能造出原子弹,他也带云儿去近距离观看原子弹的点燃瞬间。

    只是眼前的赵文勋一脸傻样,瞪着眼睛就是不开口。

    而看样子,这个赵文勋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只是震惊于他也知道。

    戚蔺想着,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冷冷的说:“说!”

    赵文勋吓得腿一抖,下意识就说:“你怎么知道火车大炮?你也是穿…”

    轰轰轰!

    三道惊雷瞬息而至,结结实实的劈在赵文勋的跟前的地上,但惊雷过后,天空仍然晴朗一片,地上也不见半点雷劈过的痕迹。

    只有赵文勋瘫倒在地上,煞白着脸,哆哆嗦嗦的说:“妈啊!我的妈啊!”

    向世人证明,这里刚才有雷劈过。

    戚蔺和空云大师也被这突然劈下来的雷吓了一跳。

    但他们两个只是被晃了眼,被巨响震了震。唯有赵文勋是真的眼前出现一道霹雳,落在他脚边差点劈死他。

    赵文勋在地上絮叨了几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戚蔺和空云大师见他昏了,一个两个都站在一旁,看着他倒在地上。

    最后是戚蔺先打破了平静,说:“若这人能做出他口中那些东西,想来云儿用得着他。大师,我把他送忠意伯府,您没意见吧。”

    空云大师闻言定定的看了戚蔺许久,才说:“你确定你要送个男人给她?”

    “不可?”戚蔺肃穆的脸上瞧不出喜怒。

    空云大师又是一顿,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你得防着点。”

    “防什么?”戚蔺神情肃穆依旧。

    空云大师有些尴尬,虽然他年纪大了,已经看淡了太多事。

    但要他告诉一个小辈,要他提防他未过门的妻子给他戴绿帽。

    这可怎么开口。

    空云大师不想说谎,只好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戚蔺仍在扎心中,本想直接命人把赵文勋拖走了事,却忽然想到空云大师是和尚,和他说一下轻易不能说出口的话,他不会乱说。

    戚蔺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大师,我老吗?”

    空云大师摸胡子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似乎还没有举行冠礼。”

    “已过了近一年。”戚蔺声音仍旧沉稳。

    空云大师又想了想,却没接着开口。

    他已年近五十,这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这些小年轻为什么会觉得二十岁的年纪会老。

    而戚蔺眼中带着几分怅然,接着说:“云儿过了今岁的生辰才十六岁,论起来,我足比她大了五岁。”

    空云大师越发的不想开口。

    而戚蔺却接着说:“对她来说,我是不是老了些,她会不会因此不喜我。”

    空云大师沉默的微笑,仿佛在修炼闭口禅。

    空气格外安静,仿佛在无声的说:向一个出家人说这些,真的好吗?

    终究。

    空云大师压下心中想劝戚蔺看紧杜凝云,以免让自己戴上绿帽子的想法。临走又拜会了一下戚老夫人,才独自离了戚家。

    戚蔺则带上吓昏赵文勋,去了忠意伯府。

    忠意伯倒是很喜欢戚蔺这个女婿。

    门当户对是一。

    内宅干净又是一。

    虽然长的凶些让人瞧着发怵,但人人都怵他,凭他日后有多大的能耐,打他主意的女子也少。

    省的自己那蠢女儿被人欺负。

    忠意伯想着,一见戚蔺来了,便笑着迎了上去,一口一个贤婿。听的戚蔺安心不已。

    而忠意伯不仅口称贤婿,还十分乐意撮合他们小两口。

    戚蔺一来,忠意伯先是说小酌两杯,戚蔺拒绝。

    忠意伯便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找云儿是不是?倒不是我拦你,实在是你气人在先,那里有云儿路上昏迷,你就把她带到你家去的道理?若非她自己机灵,你是不是还想让云儿在你家长住?”

    忠意伯说着就摇摇头,道:“我女儿还没嫁给你呢。”

    “我不是…”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忠意伯摆摆手,却并未动气,只是说:

    “你已经二十出头,别家的世家子弟十几岁便已经娶妻生子,何况你心里挂着北疆的事,但凡是过犹不及!”

    戚蔺心中暗叹,对这个私底下完全是另一副面孔,完全摸不透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的忠意伯十分无奈。

    但戚蔺还是轻轻挣开忠意伯的手,正色道:“岳父大人,您误会了,小婿并非来求见云儿,而是给云儿送一个有用的人。”

    “有用的人?”忠意伯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暗着安插个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罢了,还打算明着送人来?

    但忠意伯十分慈爱的大笑着,说:“什么人?都会什么?先让我瞧瞧。”

    戚蔺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只好命自己身边的护卫先把赵文勋扛了进来,放在椅上,才看着昏迷的赵文勋对忠意伯说:

    “这人会些奇异的东西,云儿要做什么工报,或许用的上。”

    “所以你送云儿一个昏迷的男人?”忠意伯沉默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戚蔺却十分认真的说:“倒也不是送。这人是空云大师引荐给我,我想引荐给云儿。”

    忠意伯看看昏迷不醒的赵文勋,又看看戚蔺,忍不住在心中想:

    谁家引荐是扛着一个昏迷的人来的,你这分明是抢了一个人过来。

    忠意伯干脆的摆摆手说:“等他醒了再说。”

    戚蔺沉默了片刻,伸手用手指撑开了赵文勋的眼皮,仔细看了看,便将温热的茶水直接泼在了赵文勋的脸上。

    猛然惊醒的赵文勋???

    眼前十分古雅的屋舍明显不是干净的甚至有些光秃秃的镇北侯府。

    这凶悍的男子他还记得,是镇北侯府的戚将军。

    可这位将军旁边的人他就不认识了,但看这人儒雅华贵的装束,浑身的气度。

    这人明显不是仆役之流,那这人是…

    “这位是我的岳父忠意伯。”戚蔺正色道。

    赵文勋一听是个伯,赶忙似模似样的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只听忠意伯说:

    “这位小兄弟,你都会些什么?”

    赵文勋愣了一瞬。

    他不能说不学无术。

    作为一个学过机械构造,又因为穿越小说,鬼使神差的了解过古代各类型纺织机进化史,以及简单肥皂等物的制作的人。

    他会的挺多吧。

    赵文勋想着,有些紧张,三个字脱口而出:“手榴弹。”

    手榴弹?

    这个词汇倒是有些耳熟。

    哦对。

    自己女儿的文稿上出现过,一个女娃娃扔出一个手榴弹炸飞了追兵。

    又在山顶用数个手榴弹炸掉了一块大石头,让追兵损伤惨重。

    可这种东西,除了那文里,现实中根本闻所未闻。

    如果这人以为他看了两眼云儿的文,便觉得能糊弄过所有人,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忠意伯想着,眼神有些危险。

    而赵文勋关键时刻总算聪明了些,赶忙说:

    “烟花内含火药,所以能在天空炸开。所以将火药仔细调配,便能开山破石。而且我知道手榴的大概炸药比例,我能做出简易版的手榴弹。”

    忠意伯见他把话扯到烟花上,一时和戚蔺一起皱起了眉头。

    赵文勋还以为忠意伯不信,还想再说些,却还没说,就听忠意伯冷冷的说:

    “我杜家在盛京城倒也有一家烟花作坊,你若能在里面坐出你所谓的手榴弹,我便信你。”

    “一言为定?”赵文勋心中大定。

    忠意伯和戚蔺同时点点头,忠意伯还接着说:“我可以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若能做出来,从此你便是我忠意伯府的贵客!”

    赵文勋闻言,当即拍拍胸脯保证道:“那里用得着三天,我今天就去,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成果。”

    “好。”忠意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说:“那就明天。”

    赵文勋再次一脸问号。

    他说明天只是为了装逼,你怎么就当真了?

    明天做不出来,他岂不是成了被撵走的废人,极有可能连护国寺都没办法再待下去。

    不行不行。

    这壳子的记忆他有。

    在护国寺还有好日子过,若无法留在忠意伯府或镇北侯府,又回不去护国寺。只能回原主那个差点要了原主小命的家,岂不是要生不如死。

    赵文勋想着,果断的说:“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去,如何?”

    “昭儿?”忠意伯也不废话,直接向门外喊道。

    娃娃脸的昭儿听见声音赶忙进来,满脸谄媚的笑着说:“爷!昭儿在。”

    “让人带着他去城西的城西的烟花作坊里,随便告诉那些人,他要做什么就帮着做,切不可怠慢了。”

    “是。”昭儿笑容满面的答应下来,旋即向赵文勋说:“您请。”

    瞧伯爷这样子,若这人能做出什么东西,一定会受到伯爷的重视。

    这可不能怠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烟花作坊2

    烟花作坊里火药用得到的东西很齐全。

    但因赵文勋只记得大概比例,为了不影响最终结果。

    赵文勋命人寻来巴掌大小的小陶罐数个,按照不同的比例填进去,一个放进一个小盒子里,写明自己看得懂的配比数字。

    等这些做完,天都已经黑了。

    惹得赵文勋嘟囔道:“还没做什么天就黑了。”

    昭儿已经走了。

    但烟花作坊的人得了昭儿的传话,得知赵文勋是贵客,故而赵文勋忙碌的时候他们不敢打搅,如今见天黑了,赵文勋忙完了。

    他们纷纷上前说:“赵公子,夜里有宵禁,咱们出不去,”方才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一个干净的床榻,您若不嫌弃…

    赵文勋想到护国寺寒酸的僧舍,半点油水都没有的难吃斋饭。

    赵文勋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能做饭吗?”

    匠人们以为赵文勋是饿了,赶忙说:“有,有。这就让人给公子做去。”

    “别!”倒是赵文勋自己脸黑了黑,秦天的饭菜他是怕了。

    “你们这里有肉菜没有?我自己做去。”

    方才昭儿称赵文勋为赵公子,又说是贵客。

    匠人们那里敢怠慢,赶忙挪开地方,请赵文勋过去。

    天色已晚。

    烟花作坊一改往常,在夜里也燃起袅袅炊烟。

    好巧不巧的。

    在同一时刻,锦璋阁中。

    锦璋阁后院的小厨房正小火煨着一煲热腾腾的梨汁儿,咕嘟冒泡的汤汁瞧着十分可口。

    杜凝云这些日子忙着为字体配图,虽然没急得满嘴燎泡,但近来气温渐渐凉了,空气干燥,难免唇上拔干。

    弄墨一如往年的催小厨房熬住梨汁燕窝等备上,随时送来杜凝云这里,好饮用。

    今日杜凝云收到文星阁那边送来的排版好的小儿识字图,却发现其中两个图文不符。

    杜凝云少不得圈出来,让他们改。

    而因贾化大儒越来越对文星阁上心,原本说好的把稿子送到他府上他看。

    如今根本不必送了,贾化大儒直接带着行礼搬到了文星阁。他找了间屋子,一半住人,一半摆各种文稿书籍,俨然要长住再此。

    惹得忠意伯连夜让人给文星阁添了几个伺候人的丫鬟,请了两位名厨,又送上各种孤本。

    直惹得贾化大儒连连说:“我是来忙几日,你倒是不想让我走了。”

    而这的直接结果就明显了。

    一连几日。

    杜凝云画的小儿识字图被贾化各种嫌弃,虽然最后还是印了,但十二生肖图有四张被要求重画。

    尤其是生肖龙的图。

    杜凝云为了画风一直,也采用了一千年后的龙图画法。结果贾化大儒觉得这有辱神龙形象,直接命雕版的师傅雕出来秦天龙旗的龙纹印在十二生肖图中。

    还在图的最顶端洋洋洒洒的批了数百字的指责之话,让杜凝云看的头大,想的头秃。

    好在贾化虽然越管越宽,但到底不是有意为难,许多错处也的确是有错。

    杜凝云更改一番后,贾化大儒虽然仍然嫌小儿识字图拉低了文星阁的格调,但到底没理由再拦。

    又过了几日。

    杜凝云又送去常见的各类图片,凑够了二十四副图,贾化答应之后,才算印出来第一张成图。

    成图照例先送到忠意伯的手里,忠意伯看了这小儿识字图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忍不住拿着这图,来回看了几眼后,向昭儿说:“能供孩子读书识字的人家那里用的上这东西。”

    昭儿虽然识几个字,但文星阁的这些东西他却不懂。只好在一旁揣摩着忠意伯的心,便故意往杜凝云身上夸,说:“姑娘画的真好…”

    还没说完,便招来了忠意伯的白眼。

    忠意伯只淡淡的说:“赵文勋可以引到云儿跟前了。”

    “是。”昭儿赶忙说,说着便起身出去,要带赵文勋去见杜凝云。

    几日前成功做出古代版手榴弹的赵文勋已经成了伯府的贵客。

    只是忠意伯想着杜凝云在忙着绘图,一直没有命人带赵文勋去见她,到让赵文勋在忠意伯府闲散了数日。

    赵文勋今日仍旧闲散。

    在忠意伯府时时刻刻都有人伺候,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的住了几日。赵文勋懒散的躺在摇椅上,舒坦的吃着侍女剥好的橘子。

    说真的。

    三天前他还在不停的忐忑,为什么还没人喊他做事,难道他的古板手榴弹不够震惊世人,所以他被遗忘了。

    可好吃好喝又有人捏肩捶腿仔细伺候数日后。赵文勋觉得自己堕落了,开始在心中祈祷,祈祷忠意伯继续将他遗忘,最好永远想不起来。

    只可惜永远想不起来明显不可能。

    就好比现在,昭儿笑容满面的来到赵文勋跟前,笑着说:“赵公子,伯爷有请。”

    赵文勋只好依依不舍的吃了侍女手中的橘子,起来任由侍女为他理好衣冠,便跟着昭儿出去。

    去的还是忠意伯的书房。

    杜凝云在后院,来的慢些。

    等杜凝云到时,赵文勋已经和忠意伯聊了许久。

    来请杜凝云的人没说有赵文勋这个外男在,杜凝云抄近道从后门进了书房,刚要向忠意伯问安,便看见数日前在护国寺后山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玉玉环妹妹。”赵文勋一时都兴奋结巴了。

    难道是他的手雷起了大作用,这忠意伯要把女儿嫁给他,特意把美貌的女儿喊过来要他瞧瞧?

    这感情好啊!

    赵文勋激动的搓搓手,眼神不住的落在杜凝云身上,大病初愈还透着清灰的脸此时各位的红润。

    杜凝云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先向忠意伯行礼罢了,才笑问道:“父亲,这位是?”

    忠意伯见赵文勋一直盯着杜凝云看,暗道自己近来喊杜凝云议文星阁的事情太勤,以至于一时忽略了男女之防。

    便扯着赵文勋,让赵文勋现在一旁坐下,又让昭儿站在赵文勋眼前给他倒茶。昭儿素来机灵,不管赵文勋接不接茶,都静静的站在赵文勋安静的充当遮挡物。

    让赵文勋很快便反应过来,知道是他方才的目光唐突了。

    但他心里还在疑惑,古时候的女子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这人把女儿喊过来还不许他看,到底想做什么?

    赵文勋想着,只听忠意伯说:“你先前做的手榴弹陛下未曾认为动静太大,天上地下皆有神灵,难免惊扰了鬼神的安稳,并未取用。日后你且听云儿的吩咐。”

    赵文勋闻言,忍不住说:“迂腐,愚昧!这皇帝…”

    忠意伯当即变了脸色,急斥道:“慎言!”

    赵文勋吓了一跳,赶忙改口道:“这皇上怎么这么英明神武,见识不凡?这话真的说的太好了,这东西若是惊扰了神灵可真是大错特错了。皇上不取用的好,不取用的好啊!”

    杜凝云见状,忍不住看了赵文勋一眼。

    但很快便愣住了。

    等等…

    手榴弹?

    杜凝云愕然的看向赵文勋,忽然想到了那时小说里的一句暗号:“天龙盖地虎!”

    “烧饼两块五。”

    “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赵文勋说着就激动的站了起来,想上前和杜凝云亲切握手,虽然被昭儿拦下。

    但赵文勋还是很激动的喊:“老乡啊!居然有老乡啊!老乡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凝云眼瞅着一旁的忠意伯面色渐渐阴了下来,眼神越来越古怪。

    杜凝云赶忙向昭儿说:“先把他带走。”

    昭儿虽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但还是很听话的先和旁边的几个小厮一起把赵文勋拉了出去,留下杜凝云在书房,很麻溜的跪了。

    “父亲,我能解释。”杜凝云心中略慌,但面上仍旧稳得很。

    忠意伯却寒了脸,冷冷的说:“我命人查了他。得知他大病前和大病后完全是两个人,并且病好了之后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被撵出去后遇到空云大师,才侥幸活下来。”

    忠意伯说着,眼神冷冽如刀:“但自他清醒后,他的行为就变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因为身是外室所出而唯唯诺诺,而是开始自大狂妄,并且说一些旁人前所未闻的事。而这一切,在另一个人身上也出现了,只是存在不一样的地方。”

    杜凝云闻言,嘴角微抽。

    当然不一样。

    她是重生的,而赵文勋却是一千年后穿越的,能一样才见鬼了。

    杜凝云想着,见忠意伯似有下黑手之意,果断的先说:

    “这些推测没错,但你说出去不会有人信。”

    “你有云儿的记忆,但你不是云儿,对不对?”忠意伯无视杜凝云的话,突然蹲下身,阴沉着脸冷冰冰的说道:

    “就像你给文岳的那些文稿一样,借尸还魂?”

    杜凝云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爹能有这么大的脑洞,一时表情古怪的看着他,却被忠意伯误认为是心虚。

    神色越发阴沉,眼神也越发的冷。让杜凝云果断的开口道:“你再吓我,我现在就去告状!”

    “威胁?”忠意伯笑的更冷,手一抬,两个不起眼的小厮便齐齐上前。

    杜凝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敢让他们把我拖出去,回头我就敢在母亲那里哭委屈。”

    “呵。”忠意伯冷笑,还要再开口。却见杜凝云直接站起来,完全无视旁边的两个暗卫,自己走到桌边坐下吃了口茶,才接着说:

    “怀疑的倒是快,是不是亲女儿倒是认不出了。”

    两个暗卫想要拦住杜凝云,让杜凝云继续跪着。却不想才朝椅前进了一步,就见杜凝云砰的一声重重的撂下茶杯,说:

    “还想和我动起手了?”

    两个暗卫同时僵立在原地,过了会儿才满眼无辜的看向忠意伯,惹得忠意伯连连挥手,说:“都退下吧。”

    杜凝云这才慢悠悠的哼了一声,很自然的朝忠意伯一抬手,说道:“银子。”

    忠意伯瞬间黑了脸,确定是我女儿了吗你就想要银子。

    “没有!”

    这下轮到杜凝云阴森森的笑了:“爹,你还真觉得我是假冒的?”

    忠意伯眼神微变,不知是心虚还是被杜凝云的厚脸皮气的,却只似是而非的说:“你以为?”

    杜凝云嘴角微抽。

    但重生这等事如何解释,说清了挑明了,父亲信吗?

    杜凝云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便笑着说:“我是是你女儿,这一点毋庸置疑,如假包换。”

    “对。”忠意伯也坐了下来,至少身体是她女儿的身体,但灵魂已经未必了。

    杜凝云便接着说:“这事情听起来离谱,但我也没想到,我会在死后一直以灵魂的姿态,在皇宫上方飘了千年之久,又回到现在。”

    忠意伯看着杜凝云,说:“你也没想到什么?说出声。”

    “我说出声了。”杜凝云一脸莫名的看着忠意伯,见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忠意伯看着杜凝云,眼神有些怪异。

    杜凝云见他这样,只好又一次的把方才的话说了出来。

    但忠意伯仍然什么都听不见。

    他眼里的杜凝云嘴巴一张一合,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宛如一个嚼空气的傻子。

    不得已又把同一句话重复了四遍的杜凝云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说:“父亲,你才年近四十,你的耳朵?”

    忠意伯脸黑了。

    却命人把赵文勋带了进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方才她已经全说了,她以前是总裁夫人,你呢?详细的说出来,否则我立即烧了你这恶鬼。”

    赵文勋直接懵了。

    恶鬼,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

    他恶鬼?

    赵文勋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赶忙说:“我不是恶鬼,我只是一个穿…”

    轰轰轰!

    巨大的声响炸响在杜凝云和忠意伯的耳边。

    而在赵文勋跟前却成了差点劈死他的闪电,隐约还能看见地面上闪烁着电光的电弧。

    让惊恐万状的赵文勋软倒在地上,幸好没直接吓昏过去。

    “我不说了行吗?她都说了怎么不劈她啊?别逮着我劈啊?不是说她都全说了吗?老天爷,你该劈她去啊!”

    赵文勋想着,只听杜凝云和忠意伯齐声道:“你看到的是雷?”

    “当然是雷。”赵文勋说着指向地上的路面,接着说:“看见地上的焦黑吗?都是雷劈过流下的,除了雷,什么东西瞬间让地上多了一块焦……”

    赵文勋说是就激动的趴在了地上,愕然道:“怎怎么消失了?”

    只听见耳边一声巨响的杜凝云父女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看不懂也听不见

    赵文勋却整个人都懵了。

    一道惊雷炸在他面前,劈在他脚尖寸许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留下痕迹。

    赵文勋忍不住趴在地上四处寻觅,却被忠意伯扶了起来,只听忠意伯说:“许是外面有什么大事出来,你先不要急,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赵文勋看着笑的很温和的忠意伯,表情很精彩。

    才说自己是穿越者,就下了雷,肯定是不能说。

    赵文勋想着,眼珠子一转,说道:“我写给你看吧。”

    忠意伯猜测他身上出了怪力乱神的事,也不拦着,直接命昭儿铺开纸张,让赵文勋书写。

    书房一直备有磨好待用的龙纹墨。故而赵文勋书写时只需要拿笔写就完了。

    赵文勋不懂纸墨笔研的好坏,提笔便写,但一向墨迹清晰易于书写的的好墨,今日却出奇的难写。

    赵文勋写来写去,出来我是二字能看的清楚,剩下三个字全糊成一团。

    忠意伯面上挂着温和的假笑,说:“你这写的是什么?”

    赵文勋便大大咧咧的说:“写的我是***,我的毛笔字是不大好看,但我一笔一划也写清楚了,你们总不至于看不懂吧。而且我也说出来了,难道你们还听不见?”

    忠意伯杜凝云:“……”

    我们既看不懂,也听不见。

    解释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

    忠意伯干脆的再次命昭儿把赵文勋带走,只站在杜凝云跟前,两眼盯着杜凝云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逼问道:

    “你到底是谁?”

    “你女儿杜凝云。”杜凝云一句话说的极其自然,端坐在椅上,笑的云淡风轻。

    忠意伯沉思着退回首座坐下,半晌才摇摇头说:“我女儿太笨了,没你聪明。”

    杜凝云云淡风轻的笑容直接凝固。

    而忠意伯还在说:“早在你拒绝退婚,答应嫁给戚蔺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不对了。以我女儿的才智,她根本看不穿平郡王的虚情假意,她早迷上平郡王的脸了。”

    杜凝云快笑不出来了,而忠意伯还在说:“她连杜凝霞是好是坏都分不清,又胆小如鼠。”

    “您是想趁机训我两句是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我的亲骨肉有多蠢我是知道的,所以你不必在装了,你到底是谁?”忠意伯眼神冷冽如刀。

    杜凝云翻了个白眼,干脆的说道:“你就没想过我是一不小心看到了未来?”

    “我女儿胆子小,如果她的未来很不好,她只会脆弱的自我崩溃。会因为这个不好的未来哭哭啼啼的自我了断,免得日后受苦。”忠意伯一句话说的很自动,仿佛他口中的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而杜凝云已经确定了,忠意伯虽然还有些怀疑她,但更多的是在嘲讽她。

    这就是亲爹。

    杜凝云想着,沉默了片刻,却露出和忠意伯如出一辙的温和假笑:“的确不好,但我又岂是哭哭啼啼等死的人。原先我不是输家,现在我更不是。”

    杜凝云说着,忽见忠意伯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万分嫌弃的说:

    “我讽你两句罢了,你便用这样的笑容来膈应我?白养你了。”

    杜凝云两眼望天,一时无话可说。

    而忠意伯接着说:“不许告状。”

    “不可…”

    “一千两。”

    “成交。”杜凝云答应的很爽快,毕竟她也不缺这一千两,忠意伯也不差这一千两。

    最主要的是,如今文星阁还属于忠意伯府,这一千两银子不过是忠意伯府的银子换个地方用罢了。

    而杜凝云不知道的是。

    在她走后,方才面上笑的很慈爱的忠意伯闭上眼睛,一脸乏累的瘫坐在椅上,表情很是复杂。

    与秦天迷于鬼神之道的人不同,他对从不信这些东西。

    与他而言,敬奉鬼神不过是为了拉进和朝中大多数人的距离,不让自己成为被与众不同的少数人。

    但忠意伯没来的及叹息几句,就有小厮领着一位太监进来,只听太监说:“杜伯爷,咱们都知道杜姑娘做了个文星阁,您忙着替她张罗。连贾大儒您都给请过去了,可您也不能只操心这事哟!”

    原本满脸疲倦的忠意伯早在听见脚步声时便赶忙端正了坐姿,做出神采奕奕的样子,笑着向来人说:

    “蔡公这话我可不认,我从来都把国事放在第一位。”忠意伯说着,便要人给蔡公公倒茶。

    蔡公公赶忙收敛了笑脸,哀声道:“来不及喝了。陛下急召,杜伯爷,您快随杂家去宫里吧。”

    忠意伯猜是手榴弹的事情,也不敢耽搁。赶忙拿了比例配方,便跟着蔡公公出了忠意伯府。

    晚间杜凝云再来寻忠意伯时,得知忠意伯今日自入宫后便没回来,忍不住心中一顿。

    忠意伯是重臣,若国有大事,被留在宫中是寻常事。但如今秦天没大灾也没什么大动静,忠意伯还被留在宫中,这可就有些事情在里面了。

    杜凝云想着,见昭儿在书房门前守着,便下意识的问道:“近来有什么事发生么?”

    昭儿那里知道国事,他个子不高,一脸孩气。如今虽然不敢往杜凝云跟前跑,但跑的仍然是内宅的事。

    大夫人平日里要遣人去城里的铺子、城外的田庄,也惯爱让昭儿去。

    但也只是这些事,若是国事等事,昭儿是一概不知。

    杜凝云问他最近有什么事,昭儿伸手在脑袋上挠了挠,憨憨的笑道:“姑娘,近来除了文星阁,那里还有什么事呢。近了家里家外都安定的很,您有接手了一部分家事,这些日子太太都越发闲了。”

    都能每日抽出空余时间,专门吩咐底下人引着二房、三房和谢家去斗。

    秋梅斋那里一天天只差打起来了。

    但昭儿却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憨厚的笑着说:

    “姑娘您尽管放心好了。”

    杜凝云无言。

    答非所问,不过如是。

    杜凝云只好改口道:“赵文勋在何处?我记得父亲要把他引给我。”

    昭儿便笑道:“赵公子在月竹轩里住着。今日虽然晚了,不过姑娘您急着见的话,把他喊来也使得。”

    杜凝云便说:“把他喊来,让他来书房旁边的抱夏。”

    杜凝云说着,便和待墨等人先行入内。

    天尚未黑透,但抱夏厅中已经燃起了灯。

    往日还算阔朗的抱夏厅,今日的正中却多了一个绘着嫦娥奔月图的镂金竹屏风。

    杜凝云坐在屏风后静静的等赵文勋的到来。

    月竹轩离得稍远,到废了些时日。

    等赵文勋来了。

    天都黑透了,而这不是因为路远,而是赵文勋觉得这是姑娘邀请,非要换身衣裳所制。

    而赵文勋来了之后,看见这硕大的屏风,才知道换身衣服之类完全没必要。

    有屏风在,根本连脸都看不见。

第一百五十章 挨骂

    赵文勋一时都后悔来了。

    天都黑了,亏他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而杜凝云听见动静,直截了当的说:“你都会什么?”

    “都是老乡,都会什么你猜不出来?”赵文勋见隔着屏风,就漫不经心的说:

    “无非是玻璃、肥皂和改良织布机之类,你难道以为我能造大炮?”

    赵文勋说着,只听杜凝云说:“大炮不至于,给你足够的银子,造出的织布机能让秦天的布匹产量翻多少倍?”

    “多少倍不好说,肯定不是一倍两倍。”赵文勋说着捏起桌上的一块糕塞到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研究过这些机械,图纸我能画出来。但秦天能不能把我要的东西造出来才是主要问题,精细的小零件缺少很麻烦,难免会有影响。”

    杜凝云不语。

    作为一名冒牌穿越者,赵文勋说的这些东西,她只在售票员小姑娘的电子书上看到过。

    所以,杜凝云目光微闪,迟疑了片刻,问道:“手机能做吗?”

    自大手机在一千年后流行开始,她一直做梦都想有一部自己的手机来着。只可惜她是个飘,即便有人的手机丢在了皇宫,她也碰不到。

    却不知这话在赵文勋听起来又多可笑。

    “你是在搞笑吗?还造手机,你怎么不说让我造飞机呢?这不是扯么。”赵文勋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

    杜凝云再次沉默了。

    生气了。

    一千年后的人用哄吗?还是找点话题?

    杜凝云忽然想到自己重生前那本没看完的小说。

    “嗯。绯绯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绯绯?”

    “就是《绯绯绯红》里的绯绯,她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了吗?”想知道大结局的杜凝云忍不住问道。

    赵文勋听见绯绯绯红,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这可是原先的一本极其有名的女频古言小说,剧情只狗血直叫人能天天做狗血血旺。

    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男的,是硬汉,纯爷们儿。他会看这东西?

    “我可没看过这玩意。”赵文勋矢口否认。

    “这样啊。”杜凝云稍稍有些失落。

    赵文勋嘴角又是一抽,想到不出意外这个世界就这么一个老乡,心一软,就说:

    “我才看到筹备婚礼就被寿宁宫埋了,没看到结婚的情节,不过婚礼都筹备了,肯定结了。”

    “噢。”杜凝云应了一声,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敲出赵文勋掌握的各种技术。

    而赵文勋却好奇的问道:“你在这里叫什么名儿啊?”

    杜凝云顿时默了。

    想起自己一千年后烂大街的名声,杜凝云果断的扯开话题,说:“明日我让人接你去文星阁先画图纸,老铁,有缘再见。”

    杜凝云模仿着售票员在手机上和旁人的聊天方式,笑吟吟的说。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赵文勋十分无语的盯着华贵的屏风,心道:这老乡怎么连名字都不肯说?

    想着,赵文勋走到门边,见昭儿一副憨傻的模样,便笑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当然知道,您是赵文勋赵公子。”

    “你又叫什么名?”

    昭儿便说:“我本姓黄,叫黄六。我到府上正巧伯爷念什么天理昭昭什么,便喊我一个昭儿。”

    “刚才走的呢?”赵文勋同样的语调笑问。

    “那是我家大姑娘。”

    “什么名?”

    “嘿哟。”昭儿嘿嘿一笑,一脸憨傻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半点不憨:“姑娘们的名我们那里知道?我是前院的侍童,又不是后院的丫鬟,您这不是难为我么?”

    赵文勋被这话噎住了。

    他敢肯定,这小童一定知道杜凝云的名字,只是不敢说。

    但小童的话他也挑不出错,只好收了心里的疑惑,先回了月竹轩。

    在月竹轩对伺候他的婢女还一阵逼问,才得知杜凝云的全名。

    赵文勋直接震惊了。

    杜凝云,杜太后!

    秦天太后第一人,传说里两年克死亲夫,然后便开始长达十数年之久的垂帘听政。

    她贪权好色,和她的父亲一同把控朝政,将秦天变成了杜氏的一言堂。加上手握兵权的大将和她旧情未了,以至于秦天的史书上直接说:

    太后擅权,杜氏专横。忠义戚门出不义子,为助太后,以兵权欺幼帝……

    赵文勋想到这里,笑容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杜太后权倾朝野是一,但比起权倾朝野,杜太后更有名的却是她的风流。

    光明正大养男宠,带着男宠拜帝陵,和将军留有旧情,和大臣不清不楚。她杜太后在史书是独一份。

    但赵文勋没有想过,史书上的记载,一定真实吗?

    那些看似真实的记载,一定没有后人添油加醋吗?

    而赵文勋并不在意这些故事真不真实,这些野史能勾起他的阅读兴趣,并且能让他看完一遍还想看第二遍就已经成功了。

    那里管书中的内容是否离谱。

    同样的。

    写话本的文岳先生等人也不嫌的内容太过于离谱。

    可他们不嫌,有人嫌。

    比如这个大半夜因为嫌弃他们四人写的文章,就大半夜也要把他们喊过了一通教训的贾化大儒。

    若是旁人他们还敢顶两句,但面对堂堂大儒。

    即便是一向张狂的揽月居士也和文岳先生一起站着,垂头站着,生怕贾化那一会儿直接朝他杀过来。

    虽然贾化真的没放过他,说完文岳先生就指着他说道:“你写的我看了,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精彩的地方的确精彩,不精彩的地方倒是省事,不写!”

    揽月居士一改常态的乖巧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文岳先生更惨。

    他的文章日常被贾化大儒嫌弃,他甚至已经习惯。

    倒是柳先生二人被贾化大儒直接忽略,站在一旁虽然手足无措,面色拘谨。但不必挨训,他们两人到松了口。

    可才松了一口气,贾化大儒便拿出数本市面上难以买到的话本孤本、各地风俗人情等。并且向他们二人说:

    “我的话已经在他们两人身上说尽了。你们带着这几本书回去,回去好好研读。”

    “是。”柳先生二人赶忙答应,顿时让文岳二人纷纷投去羡慕的眼神。

    不用挨骂还有书拿,而他两个挨骂还不用挨罚。

    这感觉柳先生有些飘。

    只是才开始飘,贾化忽然就拿出数个孤本过去,说:“五天内要看完,没本都要有观后感。”

    柳先生蒲先生:“……”

    不带这样玩的,大儒欺负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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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866/ 第一时间欣赏皇太后她重生了最新章节! 作者:尤小芜所写的《皇太后她重生了》为转载作品,皇太后她重生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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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她重生了介绍:
杜凝云出身名门,上辈子嫁皇子,为皇后,做太后,一路走的风光霁月,人人钦慕。
可其中心酸之处唯有杜凝云自己知道,皇帝生前有朱砂痣、白月光,皇帝死后太后更不好当。
最重要的是,她一个兢兢业业的小太后,被逼死之后竟成史上名声最大、风评最差、黑锅最多的皇太后。
在皇宫上方飘了千年,目睹一切的杜凝云欲哭无泪。
重生之后,杜凝云痛定思痛,无比坚决的选择嫁给世人眼中最玉面阎罗戚将军。却不想成了将军的心头血、掌上珠。
【1V1,甜宠】皇太后她重生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太后她重生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太后她重生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