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权
有贾化大儒的监督。
文岳几人写稿的速度和质量都提上去了。
并且因贾化大儒的名望,还招来两位在话本界大名鼎鼎的人物。
这两人的出现,越发把文岳先生挤下去了。
原本文星阁中文岳先生是一把手。
贾化一来,他直接从文星阁的一把手变成话本四人中的一把手。
而这两个人一来,话本四人组变为六人组。新来的两人名气太大,他完全不敢充老大。
而且文岳先生感觉的出来,若非他是文星阁的的老人,从一开始就有他。贾化大儒甚至敢把他从文星阁里踢出去。
但好处也是有的。
新来的两人和贾化一样自带名气,他们的加入让文星报更加受人期待。
却也再次将文星报第一期的发行日期再次推后。而文星报的再次延后,小儿识字图却不延后。
到让小儿识字图成了文星阁出版的第一个刊物。
但因贾化不喜这小儿识字图,其余的几位也认为这东西必定无人买,准备也浪费时间。分工之时,竟无人愿意负责小儿识字图的售卖事宜。
杜凝云得知这事,本来打算另招人去售卖。
却不想还没下令,文岳先生自己先跑来,自请负责小儿识字图。
杜凝云一时也高看文岳先生三分。
在旁人都认为小儿识字图是多此一举肯定无人买的时候,文岳先生竟然看到小儿识字图的潜力了吗?
文岳先生:眼看在文星阁都混不下去了,再不给自己找个能留在文星阁的活儿,被贾化撵出去了怎么办?
但无论文岳先生是怎么想的,小儿识字图的售卖负责人是有了。
杜凝云便拿出了自己早已写好的售卖方法。
①设定点除了茶楼酒馆门前等,还在街头巷尾等地售卖。
②请木偶戏、皮影戏之类的伶人,在演出中或结束后拿出一张小儿识字图,现场演示孩童如何照着小儿识字图学字。
③~⑥姑且省略,到⑦只有一段话:供得起娃儿去学堂的,这上面的字体乃是今朝大儒贾化亲笔所写,可以跟着练练字。供不起娃儿去学堂的,买回去让娃儿一看图就知道字是什么字,拿棍子在地上写,以后不是睁眼瞎!
文岳先生看的手儿一抖,如今风气便读书为上,读书和当官是挂钩的。
这东西富家用不上,能拿出一文两文钱的贫家那能不心动。
文岳先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小儿识字图的好处,但还没开口,就听杜凝云说:
“出不起这一文两文的人家不多,一个糖葫芦的价钱,换来一张能让孩子识十几个字的纸。只怕有的父母,情愿自己少吃一顿饭也要买一张来。”
文岳先生默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东西的确拿捏住天下父母的心了。
“这人手不一定够……”文岳先生迟疑了片刻,说道。
杜凝云笑吟吟的说:“五百两,能办妥么?”
文岳先生一惊。
而杜凝云直接命人捧出一盘又一盘的银锭子,盖在银子上的白布掀开,白花花仿佛会发光的银子,让文岳先生两眼发直。
“够么?”杜凝云在屏风后笑吟吟的说。
文岳先生下意识的点点头,伸手就接银子。
银子充足,事情就好办。
小儿识字图先做了一通宣传,街巷子里的人有的不差这两文钱的,直接就买回去给孩子瞧。
那些贫寒的,每日吃碗饭都艰难的。想为孩子买的,就趁人散了,才上前拉住货郎等人,问他们过几日是否还来。
当货郎说以后还有人来,这些人才安心的离去。
当然也有看不上小儿识字图的。
一口一个‘十几个字能考状元?’、‘白瞎,凭他看了也是白看’、‘我家就不出这识字的种!’
谁也无可奈何。
杜凝云弄这小儿识字图也不求财。
只为了提高销量,才又过了两日的功夫。
杜凝云就用了四百多两银子,在京中人住人多的数个巷子里各买下一间大房,挂上牌子:文星学院。
并且在一旁挂上牌子,写道:教人识字不收银钱。
这些巷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识字的,念出这话后不少人都啧啧称奇,说:
活了半辈子,头一次听说免费教学生的。
但这里的确是免费的。
这学堂只教人识字,没有教人考秀才的意思。杜凝云请的也都是些识字的老童生,一个月给些银子便够了。
这些老童生就站在门前向来围观的人解释说:
“原先有卖文星报的大家都知道,有人觉得文星阁那报才几个字,买了也白买。这文星阁的主家就特地开了十几家免费教人识字的文星书院。各位买了文星报的能来,不买的也能来。”
言罢。
老童生还轻轻敲敲文星书院的牌子,说:“这写着文星书院四字的书院都是不要交束脩。如果大家听说那里的文星书院它收了,碰到卖文星报的只管告诉他们,文星书院是不收束脩的,自然有人教训他们去。”
“好!”人群里响起叫好声,这叫好声甚至还有些陌生。
但是没关系,因为这老童生又说:“这屋子小,桌椅顶天了能坐三十个人,想来的跟我进来写娃子的名子,来晚了就算想跟着学,也只能站着学了。”
老童生说完就转身进去。
这年头,读书可不是一件易事,就算只识几个字,能勉强替人写封信都能受人尊敬。
何况这是免费的书院,不用就束脩。
老童生进去。
外面围观的人不过停滞了片刻,就你挤我、我挤你的纷纷挤进了这小小的院子。
院子中早已摆好了书桌,老童生坐在书桌前,习惯性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老气横秋的向众人说:
“不要吵,一个一个慢慢说。”
但这那里能不吵,那里能不急?千年后的家长仍在为了上学二字四处奔波劳碌,何况如今?
一夜过后。
文星书院的事直接被御史通道了朝堂上。
有一个初到京城的御史直接弹劾忠意伯为官不廉,其女随意出手,便耗费白银有一千两。
惹站在勋贵首位的忠意伯无语望天,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这御史还以为忠意伯是无话可说,认定忠意伯有贪墨国银,要皇帝严惩。
惹得老皇帝都嘴角微抽,表示让忠意伯管管家中儿女,虽有银子,却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花费。
偏偏忠意伯还没应下来,另一边戚蔺又站了出来。说文星书院的开设利于开化民智,是大功之举,而非有罪。
而这还没完,忠意伯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有几位老臣站出来为杜凝云请功。
忠意伯自己都茫然了,才想替杜凝云自谦几句。
偏老皇帝以为忠意伯和戚蔺联手,自导自演给杜凝云增光添彩,见此事无碍于秦天。皇帝畅快夸了杜凝云两句,许下为文星书院提匾的话,并说:
“此举有利于民,杜爱卿可大力去办。”
却不提办了有什么好处,要怎么个大力去办。
总归文星书院挂上了老皇帝提的匾额,世人先感谢的也是皇室,至于出钱出力的是谁,谁还能和皇室抢第一去?
就这样,一个晚上兼早晨过去。
杜凝云茫然的收到赏赐的圣旨,以及公公传递的三句老皇帝夸奖的话。
又过了两日,上面送来一幅匾额,便先挂在人数最多的文星书院上面。
并且来人给出了地址,让杜家那银子,去官府制造匾额的地方,照着这一个匾额,再接着做,务必每个文星书院都要挂上相同的匾额。
当然,必须是官府出品。
可以比第一个匾额小些,品质次一些,但必须是官府出品。你们杜家拿银子就完了。
只是忠意伯府势大,官府里没人敢故意往贵里要罢了。
但即便如此,也让忠意伯掏出不少的银子去。
惹得忠意伯回府便把杜凝云喊了过去,说:“我不就吓吓你吗?你还当真了?难道我还分不清自己的亲骨肉什么模样?想要得封尚你和我商议,我自然有法子给你争来,你还没嫁到戚家去,你寻戚蔺做什么?”
杜凝云听的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想要封赏了。
而忠意伯却接着说:“如今失银子是小,若陛下疑心我和戚家已经联合,那可就麻烦了。”
杜凝云闻言,沉默了片刻,才用微弱的声音说:“父亲对皇位无意么?”
忠意伯一愣,心中震惊之余,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以安慰之态,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可没胡说?父亲要我嫁入戚家,所求不是戚家兵权?杜家的权势已经很高了,陛下在防着您,你也在防着陛下,不是吗?”
想着戚家无人给杜凝云立规矩,才把杜凝云嫁到戚家的忠意伯沉默了。
他的确有和戚家联合之意,但和戚家联合不过是为了自保。他和陛下年少相识,有多年的情分在,他岂是无情之人。
“我绝无此意,你日后莫要胡思乱想。”忠意伯沉默了片刻,以极其认真的向杜凝云说。
杜凝云懂了。
也是。
她垂帘听政时,真正手握大权的是忠意伯。忠意伯若想让秦天改个姓,有何难呢?
但杜凝云沉吟片刻后,笑问道:“若女儿想…”
“你不想。”
“我是说……”
“你不说。”忠意伯把三个字说的铿锵有力,皱着眉头告诫道:“我们杜家是世族,世代以诗礼传家,学的是孔孟之道。云儿,我们杜家走的是清白臣道,你可明白?”
“明白。”杜凝云一本正经的答应下来,却有些心虚。
忠意伯重名,并且在外人跟前极其能演。
刚正不阿,忠君爱国的贤良重臣是他。
风骨自成,博学强识的文人表率也是他。
勋贵出身却被文臣百般推崇他是头一个,他就是筑牢忠意伯府‘书香门第’的人。
但是很不幸。
他精心培育的好名声只限于秦天。
她这个杜太后是风流妖后,她的辅政大臣的亲爹怎么可能是什么忠臣良相。
虽然在后世没她的名声大,但是很不幸,二叔父曾经做过的荒唐事被移植到忠意伯身上,三叔父贪墨大笔银两的事也被移植到忠意伯身上。
父亲好色且贪财是忠意伯。
女儿好色且贪权是杜凝云。
完美的印证了什么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要不…”杜凝云弱弱的开了口。
忠意伯皱着眉头看过来,只听杜凝云说:“还是当乱臣贼子吧,好歹名副其实。”
这话可让忠意伯气的不轻。
这蠢女儿,连他的话都听不懂了。
“回去绣你的嫁衣去,明年就该嫁人了,今年还没大没小的。回去!”忠意伯一阵撵人。
杜凝云只能走了。
自己父亲权倾朝野,居然没有野心,也真是让人无奈。
却不想她走后不久。
书房内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厮,而忠意伯说:“怎么回事?谁走漏风声了?怎么她也掺和进来了。”
“伯爷,消息不会传出去,莫非…”
“戚蔺。”忠意伯眉头一皱,摆摆手示意这人退下,自己却坐在椅上,皱着眉头想道:
也只能是戚蔺的暗示了。
戚蔺这小子瞧着古板,却是个有野心的。
他在北疆五年,如今北疆的兵是听虎符还是听他还两说呢。
“看来要提醒他一下。有些事情,云儿她们就不必掺和进来了。”忠意伯一只手习惯性的在膝盖上敲着,在心中无声的说道。
今日赔钱又赔了文星书院,亏了。
要在文星书院上下点功夫,即便是杜家被放到第二位,也要让文星书院的学子知道杜家的存在。
而另一边的戚家。
戚蔺也在吩咐底下人做事。
手榴弹的图纸会交给老皇帝,不。戚蔺手下的人拿着配方便奔往北疆,谁让老皇帝这一年一直有削弱世家之意。
但谁家乐意被削?
尤其是他们戚家,文臣有罪不过抄家流放。可他戚家不一样,戚家若是倒台。
即便老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他戚家的男丁也别想活下来一个。
戚蔺想着,轻轻摇摇头。
若非天狼国因地势原因,迟迟无法剿灭。边境的小国也隔三差五的跳出来,想和秦天掰手腕,戚家一直有用途。
只怕他戚家早沦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界。
毕竟戚家的兵权无法收回是老皇帝心中的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戚蔺心中有思量。
但戚蔺没想到,他抽空去了一趟文星阁,居然和忠意伯刚好撞见。
“好巧,岳父大人也在。”戚蔺依晚辈礼向忠意伯问安罢,笑着说。
但他在北疆时,为了镇住场子,要么不笑,要么瘆人冷笑。
现在回了京城,为了媳妇儿拿出面对杜凝云时的温和笑容笑向忠意伯,却听忠意伯说:
“打住,你不笑我还能多活几年。”
戚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忠意伯别的话不多说,直接与戚蔺一道寻了间干净的只有桌椅的屋子坐下,确定四下无人,才说:
“你还年少,自然有野心,我知道也理解。”
戚蔺没摸清忠意伯想说的话,便继续肃穆着脸,安静是听忠意伯继续说:
“但你的野心和云儿无关,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不必她们掺和其中,你明白吗?”
忠意伯说着,眼里渐渐多了几分怒意,冷笑着说:“我们是男人,为妻小撑起一片天是我们的责任,娶妻但求有用,还算什么道理?
旁人觉得我将女儿嫁给你,是图你戚家的权势,是卖女儿,无底线。但我看的是你戚家的内宅清净,你也的确对云儿一片真心。戚修和,若你像旁人一样认为云儿是可利用的,我告诉你,便是云儿不愿,我也敢悔了这门婚。”
戚蔺听完,心中却安定了下来。
若忠意伯真有心悔婚,断不会说这些话来敲打他。
戚蔺便认真的沉声说:“我绝无利用云儿的意思。”
“绝无?”
“绝无。”戚蔺很认真的说。他倒是极喜欢五年前那个万事不知,只知道傻乎乎玩闹的小云儿。
戚蔺想着忍不住微微低了头,他的云儿傻乎乎的,他怎么舍得去利用她。
忠意伯见戚蔺说了绝无,便低了头。心里还暗叫不好,但细一看,却见戚蔺的耳朵根已经黑红一片。
忠意伯一时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该好笑。
早看出来戚蔺是真心待云儿,而且于情字一事十分生疏。却不想戚蔺竟然才提起云儿,耳根子就红了。
忠意伯一时都不好意思再逼问他,干咳了一声,说:“你知道,云儿是我唯一的嫡出女孩儿,自小便是我忠意伯府最受宠的姑娘,被娇养过甚。”
戚蔺回想杜凝云那软软肉肉的小脸,手有些痒。杜凝云的确是娇养出来的姑娘,在他院子里待了一日。
蕙儿依照忠意伯府里的方式照顾杜凝云,单是润肤的香膏就足有五种,至今仍在他的床边放着,香味倒是清淡好闻。
戚蔺想着,沉声说:“不会让她有委屈的。”
“肯定会有。”忠意伯目光灼灼的看着戚蔺,眼里突然多了几分不善:“你和别的世家子弟不同,你吃的苦头多,你身边的人大多也都尝过了北疆的苦日子。但云儿和你们不一样,她是我忠意伯府精心呵护的娇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你觉得已经够了,于她而言远远不够。”
忠意伯说着,忽然问道:“云儿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的,你打算怎么做?据我所知,自从自从老镇北侯因床边摆了不该有的花儿,突发咳喘离世后,你镇北侯府便光秃秃的,再不种什么名花异草了。”
戚蔺眼神微暗。
而忠意伯接着说:“云儿喜欢花花草草,我就让人一年四季送不同的花朵到她院子里做点缀,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有红梅、黄梅、白梅把她的院子点缀的繁花似锦。而你做不到,不是因为弄不来花,而是担心哄住了云儿,却勾起戚老夫人的伤心往事。”
忠意伯说着,忽然又笑了起来,接着说:“本伯的这些话你听听也就算了,我只是想给提个醒罢了。毕竟云儿肯定不会和你提这些。”
而戚蔺却突然说:“您是想说,待我回北疆去,就让云儿搬回去吗?”
“这是你说的,本伯也觉得可行。”忠意伯这下笑的和蔼多了。
戚蔺沉默了一瞬,说:“若云儿和我一起去北疆?”
“本伯虽是个老文人,也不介意学学你们武人的派头,去你们戚家坐一坐。”忠意伯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
这拒绝的意味太明显,让戚蔺沉默了一瞬,接着说:“若云儿想随我去…”
“她不可能想随你去。”忠意伯直接板起了脸,固执的说:“就是她想,我也不同意。”
戚蔺再一次沉默下来。
他知道忠意伯不会悔婚,知道杜凝云不会情愿跟他去北疆。
忠意伯夫妇是盛京城出了名的爱女如命,若他去了北疆。这俩人铁了心要把女儿接到忠意伯府照管,他的祖母和母亲如何拦得住?
难道要为了家事,和忠意伯对簿公堂?
戚蔺在心里微微摇头,但看着忠意伯胸有成竹的模样。戚蔺表情越发肃穆,只是说出的话有些气人。
“她想和我走,您拦不住。”
忠意伯有被气到。
正说着说着,忽见文星阁的一个侍童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忠意伯和戚蔺同时眼神冰冷的望了过去。
这侍童胆子也小,当即拔腿就跑,立即被守在附近的暗卫摁在地上,绑成一团拎到忠意伯和戚蔺跟前。
戚蔺便厉声道:“谁让你来的!”
这架势简直不要太凶狠。
小侍童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的全招了:“是杜姑娘让我来的,她说你们在这里她不好出去,让我看看你们走了没有哇!”侍童说着就哭了起来,他想要银子,可他更想要命啊!
这话一出来,原本还老神在在,打算看着自己女婿展示能耐的忠意伯顿时变了脸色。立即就想把杜凝云喊过来,但撇了眼旁边的戚蔺,忠意伯黑着脸说:
“你今天来这里,是和她约好了?”我的戳心小棉袄,你这么快就穿走了?
“不是。”戚蔺很认真的否认。杜凝云没约他,但他的人有盯着杜凝云,他自己来的。
男女情感上他不擅长,但杜凝云自己写的杂乱。但杜凝云也写了,男女情感是可以培养的,也许没有一见倾心但可以有各种偶遇后的日久生情。
所以,他来偶遇了。
精心打扮过的那种。
他这次没有做文人装束,而是短衣紧袖,把高大健硕的身姿勾勒的淋漓尽致。他神色肃穆的坐在椅上,一身傲人的气势让人无暇顾及他的穿着。
可随着忠意伯站起来,他也赶忙站了起来,在忠意伯的不远处。
他实在雄壮的很,健硕的身姿让忠意伯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并且不着痕迹的撇了眼自己。
“你们既已约好,我便也不做打扰你们的恶人,你告诉她,回府先到我书房来。”
“是。”戚蔺顺势答应下来。
忠意伯便哼了一声,走了。
文星阁后面的小亭子里,领着蕙儿喝茶的杜凝云心中有忐忑。
小侍童一去不回已经说明了问题,想来这个时候,自己父亲已经在杀来的路上。
“姑娘,虽然文星阁没有别的门从大门出去,但是我们可以翻墙。”蕙儿得意的笑着提议。
文岳先生也在一旁笑着附和,说:“有梯子,有梯子。”
惹得杜凝云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他们几人,发出无奈的声音:“有梯子也不翻。”
该来的总会来。忠意伯可不是因为没有逮到她,就会放过她。
“你们有心了,但没必要。”杜凝云面上仍旧是一片云淡风轻。
终于。
树影间出现了一个苍紫色衣衫的男子,虽然还没看到这人的模样,但看身材,就是一位高大伟岸的人。
只是……
杜凝云默了一瞬,道:“不是我父亲。”
而树影后的人已经大步走了出来,让杜凝云果断将手里的茶杯丢到了桌上。虽然那天直接回忠意伯府是正确的选择,但给戚蔺来了一次不辞而别,她还是忍不住心虚。
“你不是…”
“城防训兵已训了多日,刺头已经老实了。有顾卿看着就足够。”戚蔺说着就已走至亭前。一个眼神,文岳先生几人就纷纷散开,缩回了屋子里。
杜凝云被戚蔺扶着坐下,神态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戚蔺挨着她坐下。
这这个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近了。
“云儿。”戚蔺声音低沉,他的声音本来很好听,但多年的寒苦。他的嗓音多了几分沙哑,却仍旧带着青年人的质感嗓音。
以往隔着桌子面对面的坐着,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彼此挨得太近,这好听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让杜凝云耳尖微微发红。
偏偏戚蔺今天开窍了似的,还轻轻的凑到杜凝云的耳边,轻轻说:“云儿,你身上好香,是为了接近我特意准备的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轰!
杜凝云知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入大脑,耳边一阵嗡鸣之声。连自己在那里都忘了,只红着脸,看向戚蔺尽在咫尺的侧颜。
杜凝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想要后撤。
而戚蔺却轻笑一声,在杜凝云的耳边轻轻的说:“不要动,再动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杜凝云整个人都僵了,只是僵着僵着,却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但一时想不起来,还是紧张的浑身僵硬。
而戚蔺见此,心中便安定了不少,就看向杜凝云的双眼,沉声说:“从今往后,我不允许你的眼里有别的男人,心里也是。”
杜凝云听了这句话,终于品出了这话中奇怪的味道,后知后觉的说:“你是不是看……”
而戚蔺已经做好了乘胜追击的打算,直接用手指堵住了杜凝云的唇,沉声道:
“不必再说了,你已经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被堵住嘴的杜凝云直接懵了。
这是哪门子的歪风邪气染给了戚蔺,这好好的戚蔺,这是……
哦对,霸道总裁语录等等都是她自己一面回忆一面写的,戚蔺若是受影响,归根结底还是她自己犯下的错。
毕竟霸道总裁语录至今仍是个语录。
她自己写的那种。
“修和。”杜凝云表情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后,半推半扶的把戚蔺按回了座位,说:
“你实在不必按照那上面的话来说,也太……”
杜凝云有些说不下去。
毕竟这话戚蔺已经说了,她总不能当着戚蔺的面,说说这些话的人太中二。
戚蔺不要面子的吗?
杜凝云想着,只听戚蔺说:“你要告诉我那些话没用对吗?”
杜凝云愣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开始还有点紧张激动,说着说着忽然变成总裁语录,原本的紧张激动,瞬间变成无味。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说:“我胡乱写的你也信,傻气。”
杜凝云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戚蔺,最终在戚蔺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口,然后便跑开了。
戚蔺呆呆的坐在原地,一只手轻轻在杜凝云吻过的地方碰了碰,旋即笑了起来。
只是笑了许久都没回神。
而他凶名在外,虽然杜凝云已经走了。
但他坐在亭中,一直在好奇的文岳先生几人便没一个敢乱笑乱动的,一个个站在桌前拼了小命的写稿。
而另一边。
文星阁外。
杜凝云拉着蕙儿匆匆出了文星阁,本想在盛京城玩闹一阵她们两个一出门便想四处跑。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跑,就听见了来自忠意伯的阴沉声音。
“原先学什么都费劲,你现在保护还不够厉害吗?”
杜凝云闻言果断赔着笑脸说:“爹爹。”
“上来。”忠意伯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杜凝云赶忙一脸乖巧的上了这个瞧着没有半点奇特之处的马车,只听忠意伯说:
“别看了,就是府上最常见的马车。里面虽小,但我准备的东西却是齐的。”
忠意伯板着脸,面上带着寒意和怒意。手却很自然的掏出花锦楼的糕点,向杜凝云说:
“别噎死了,这里有茶。”
杜凝云那里理会,一颗心全是眼前的各种美食。忠意伯的话全当耳旁风,拿过糕点便笑着吃了起来,说:
“是我最喜欢吃的玫瑰花糕。”
忠意伯气笑了,从旁边的抽隔里拿出一壶微温的清茶,倒了一杯放在杜凝云的手边,说:“你就只顾着吃吧,有了戚蔺,我看你把我们全忘了。眼里就只有他了。”
“怎会?”杜凝云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忠意伯却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气恼的说:“都学会和人邀约了,那里还记得女孩儿家的矜持体面。把我和你母亲忘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丢失的记忆
“我哪敢忘。”杜凝云下意识的说道。
还没忘就已经各种提醒了,真忘了还不得闹上天去。
杜凝云想着,专心吃糕。
花锦楼的糕只有早上卖,数量还少,卖完就没了。
虽然她早已过了爱吃糕点糖果的年纪,但忠意伯既然买了,她如何不爱吃。
没想到父亲竟会想起来给她买糕吃,实在难得。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就多吃了些。
花锦楼的糕点贵且量少,小巧美味的糕点一层只有四个。
入口即化的糕吃的挺快,杜凝云一面吃茶,一面吃糕。
马车还未曾驶到忠意伯府,一层的花糕便已经吃完。杜凝云便想打开第二层,打开一看,见里面摆着更为精致好看的金丝桂花酥。
“爹,你连我最爱的……”杜凝云的手才伸了一半,就被忠意伯拍了下来,十分无情的说:“你已经吃过了。”
忠意伯说着就将糕盖了起来,塞到了身后,板着脸说:
“四时小花糕你已经吃过了,这金丝桂花酥是你母亲的。”
“所以这不是给我买的?”
“当然不是。”忠意伯一句话说的理所应当。
“以前我给你母亲买这些,你母亲没吃你便先吃光了。这次你已经吃过了,回去不许再吃。”
“所以……”杜凝云愣了半会,才有些无奈的说:“所以以前的糕,也不是买给我吃的?”
忠意伯越发的理直气壮,说道:“虽不全是,但你母亲爱吃花锦楼的糕,不然我为何要下了朝就在花锦楼旁等买糕。给你带几个是顺手罢了。”
杜凝云听到这里,慢悠悠的将杯中的茶喝尽,才说:“正巧,爹爹给母亲送糕,女儿寻母亲告状,咱们正巧一路。”
忠意伯却也端着茶慢慢喝着,却一点都不慌,只慢悠悠的说:“谁告诉你这是回家的马车?”
杜凝云一脸问号,转身朝纱窗外瞧一瞧,车窗外的确是陌生又有熟悉的景象。
“父亲,你还怀疑我呢。”杜凝云有些无奈的说道。
忠意伯却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非也。”
“那为何?”
“有人想见你,特意请我带你去一趟。”忠意伯轻声说。
原本他没答应,但那人说:“你就不好奇你女儿身上为何有这么多的改变?”
忠意伯本不好奇,并且几句话把这人噎了回去。但在路上细细一想,忠意伯却又改了主意,只说:
“你去一趟也就罢了,总归你是我女儿,没人动你。”
杜凝云默不作声。
她从来都敬鬼神而远之。她做太后时从来没有踏足过钦天监,但钦天监里的一位无名大师却曾送给她一枚镇魂珠,告诉她这珠子能保人魂魄不散,要她好生保管。
而她从不在意鬼神之说,随意的放在桌上。后来这珠子消失不见,她也未曾在意。
如今想想,杜凝云觉得自己还能想起这枚破珠子,也是奇迹。
杜凝云想着,马车还在缓缓行驶。但从纱窗往外看,却又不是去往钦天监的路。
杜凝云好奇的看了眼忠意伯,只听忠意伯说:“无名大师并未居住在钦天监内,他在那里等我们。”
杜凝云便沉默下来。
马车又前行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居所。
但这里没有什么翠竹梅影,只是寻常屋舍,院中瞧着还有些杂乱。忠意伯和杜凝云才下马车,便有一位身上穿着发黄白衣的老者走了出来,笑着说:
“你们来了,请吧。”
言罢,不等忠意伯和杜凝云还礼,便自己先行入内。
忠意伯杜凝云还是依礼还了一礼,才跟着进去。
和院中的杂乱不同,这屋子里倒是整洁多了。
只是老者一进来就先从一堆杂物中扒出来一个珠子,向杜凝云说:“这次你知道这珠子的宝贝地方了吧,要不是我这宝贝珠子,你那里会有那么大的际遇。”
杜凝云看着这圆溜溜的镇魂珠宝石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
一瞬间。
上辈子的记忆走马观花般的在她脑海中浮现,许多遗忘了的事情都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让杜凝云满脸错愕的把珠子扔了出去。
惹得老者赶忙接住珠子,哀嚎道:“是你托我让你在你该回想起一切的时候把记忆还你,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杜凝云却变了脸色,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拿到珠子的那一瞬,她看已经登基为帝的六皇子花了一年时间渐渐坐稳了帝位,忠意伯虽然仍身居要职,但被明升暗降,坐到了虚职之上。
而三房被扶持了起来,光明正大的和忠意伯斗。
忠意伯掌权多年,完全不惧。但坐凤位的是她,忠意伯少不得忍让一二,也使得三房日渐猖狂。
杜凝霞也是在这个时候嘚瑟起来。
公然出入皇宫,和秦钺眉来眼去,没几日就被封了才人,独得圣宠,没几日又封了嫔。
等到第二年,秦钺见忠意伯明面上已经毫无权利,便处处透出废后的意思。
却不想废后之话一经提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而她也在这个时候彻底对秦钺死了心,悄无痕迹的换了杜凝霞宫里的熏香、秦钺腰间香囊里的香料。同时御膳房的大厨得知秦钺爱吃一样菜,而这菜和这熏香里的东西相合,却带了毒。
只是这毒性不大,一时半会儿收不走秦钺的性命。她便悄悄使人给杜凝霞了一张药方。
秦钺面貌俊美,贪好美色,又信奉什么御女可升仙的荒唐言论。杜凝霞按照药方配成药丸,秦钺吃了只觉雄风大振。
但后果也是有的,后果便是一个月后,饮了鹿血又吃了药的秦钺以不堪的形式,暴毙在杜凝霞的床上。
然后她来了。
三言两语给杜凝霞扣上勾引圣上,以至皇帝身死的罪名。
而秦钺吃的药,杜凝霞宫里的熏香,直接让杜凝霞百口莫辩。她直接给了杜凝霞两条路:
一、殉葬。
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疯子之名嫁与商贾,永生不得踏入京城。
很显然,杜凝霞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被她的人带走,在路上灌下了红花。
没错。
杜凝霞以为她买通了的御医其实是杜凝云的人,杜凝霞已经怀了皇嗣,三个月。
所以她不可能殉葬,即便秦钺死在她的宫里。
但杜凝霞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杜凝云用她四个心腹代她葬入妃陵。
而她名义上是嫁给了富商,实则这富商有发妻,她是宫妃又成了富商的平妻。富商的发妻厌恶她,她好好的一个人,被当成疯子关在一个院子里,虽然吃喝用度样样都是顶好的。
可所有人见了她都只称喊她疯子娘娘。
但杜凝霞还活着。
杜凝云也知道她活着,但杜凝云从来没有杀杜凝霞的心,而只想诛杜凝霞的心。
杜凝霞一心想把她踩在脚下,想要皇后之位,想要受万民膜拜。
便让杜凝霞成为受人唾弃的富商疯子平妻。
杜凝云还想起自己是太后时底下人曾回话说杜凝霞被富商的发妻贬成了小妾,从好院子撵到了下房,用两个老婆子盯着,动辄羞辱打骂。
只在有人来查看时,再把她梳洗干净送到好院子里,发现时已经是半疯了。
杜凝云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冷漠的摆手让暗卫退下,默认了富商发妻的举动。
再后来。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拼命的夺权。
她垂帘听政,秦钺无子,老皇帝的幼子纯粹是个摆设。
戚蔺因新皇登基,回京参拜。
已经知晓人事,并且在几年间学会了太多的她发现戚蔺看她的眼神满是痛苦。
她便设计和戚蔺来了一次偶遇,借戚蔺的手,灭了始终反对她的三位朝臣。
再上朝时,少了那几个跳的最凶的朝臣,果然她的话少了反驳的人。
她便大力提拔那些有才华无处施展的寒门子弟,有缺口安插、提拔。忠意伯和她里应外合,两三年便把秦天的世家挤出了权利的中心,留下杜家一家独大。
然后忠意伯告诉她:“时机到了。”
杜凝云记得那时候的她冷笑着反问道:“时机?什么时机?哀家怎么从不知道。”
次日。
忠意伯自己都没想到,朝中他和杜凝云一起提拔上来的寒门子弟站出来列出他的罪名若干,杜凝云坐在上首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你唱我和的让忠意伯自己辞官。
忠意伯气的不轻。
很想用手段教训教训自己这个坑爹的女儿,奈何大夫人以命相逼,忠意伯妥协了。
辞了官,连忠意伯的位置都直接传给了长子杜徽。然后便和大夫人在忠意伯府里渡起了晚年。
而又过来两年。
天狼国灭。
戚蔺再度归京。
当朝赠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却又在暗地里递出政敌的名册,借戚蔺的手,掀起新一轮的杀戮。
而戚蔺的等待是有时限的,终于是等不及到她寿宁宫逼问临走逼问,她又流泪示弱,装糊涂。
是了。
戚蔺走了,却没完全走。她借戚蔺的手杀戮政敌,戚蔺也趁机将手伸到了文官集团,在里面安插了大量的人。
名为麟卫的暗卫组织正式出现在杜凝云面前,她的寿宁宫里、部分大臣、大臣身边……
麟卫名为麟,麒麟的麟,但却像鱼鳞一样多到数不过来。
她自以为借戚蔺的手清扫了朝堂,终于能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却发现这是一个大坑。她才开始筹备登基,戚蔺便出现在她的寿宁宫,对她说:
“当女帝不适合你,皇后更好。”
她仍记得自己当时的惊恐和羞怒,但她根本不是戚蔺的对手。可她不信邪,寻来心腹,共议登基一事。
心腹们却纷纷变了态度,一个个对此事避而不谈。后来再查,才得知麟卫渗透的太厉害,心腹若是帮她登基,麟卫就敢灭他们满门。
气恼之下,她想设计除麟卫,却不想还没动手,便招来忠意伯的匆忙警告:
“从无女子为帝的先例,何况兵权在他手里,你别找死!”
而当天夜里,戚蔺又出现了,黑着脸威胁道:
“皇帝的位置不适合你,但皇后可以是你。”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捉起枕头砸向他,却听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精兵百万,麟卫十万。朝中武将皆以我戚家为首,你的文臣班底有几个敢违背我的?杜凝云,凭你,斗不过我。”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那时的心中那满满的无力感,她想起自己从那以后失了魂一样的,连朝政都荒疏了。
让年纪渐长的昭帝闻见腥的猫一样朝着杜凝云丢开的权柄扑了过去。
杜凝云知道,她和昭帝都能捏住朝政。
但问题是,她们捏住了朝政,可戚蔺捏的却是她们执政人的命!邀买再多的臣心,提拔再多的心腹。
戚蔺出手,大军入关,谁敢不从?谁能不从?就连皇宫的侍卫都以戚蔺为首,谁还能拦得住他?
没有兵权的政权,还不是时时刻刻仰人鼻息。
杜凝云回想起自己丢开了朝政,开始搜罗美男,在寿宁宫开始虚度光阴。
却没虚度几日,就又又又招来了戚蔺。
只是这次她硬气多了,什么狗屁女帝位她不要了。她现在年华虚度,活的百无聊赖,生死无惧。
而戚蔺却真怒了。
他千防万防百般威胁,不过因北疆战事紧急一时没来不及顾及京城,就没防住杜凝云的男宠。
他断不肯做什么女帝的男后,才又是威胁又是用手段的绝了杜凝云的女帝之心,结果杜凝云反手便养起来男宠。
男宠!!
但杜凝云无所畏惧。
男宠,养就养了。
女帝路都给她断了,她养个男宠等死还不成?难道还要她为秦钺守节?
但戚蔺用实力告诉她,不成。
一夜的荒唐后戚蔺再次威胁了她,但北疆传来急报,戚蔺来不及多做准备,便匆匆离京。
而她悲愤之下,听说钦天监有一至宝。
这宝贝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此生不再忧虑。
寻到了钦天监,百般威胁过后从无名大师手里得到了一枚镇魂珠。无名大师用秘法封了她的记忆。
再往后……
杜凝云悠然转醒,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该有的心思
这段记忆真的是她的?
秦钺是她精心弄死的,而不是带着巧合的暴毙。
她爹其实想当皇帝,但是她也想当女帝,所以她把自己亲爹给摁下去了。
原来她真的养过男宠,还和戚蔺??
杜凝云觉得不可能,下意识的想摆摆手,却发现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
这东西圆圆的、亮亮的,细看里面好像隐藏着无数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但不仔细看却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透明珠子。
但这珠子却大名鼎鼎,是钦天监的至宝——镇魂珠。
“我刚才不是扔了吗?”杜凝云看着手中的珠子,表情逐渐扭曲。
无名大师见杜凝云有砸珠子的意思,紧张的看着杜凝云手里的珠子,生怕这珠子被砸到地上,磕到桌上。
“杜姑娘啊!你小心点,这可是咱秦天的至宝,至宝啊!”无名大师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杜凝云攥着镇魂珠手却忍不住用力,让无名大师又是一阵紧张:“你省着点?这可是镇魂珠。”
杜凝云闻言直接把镇魂珠丢给了无名大师,看着手忙脚乱的无名大师,杜凝云却没了来时的恭谨之态,转而是一副急躁的姿态:
“镇魂珠能封印我的记忆,所以这东西也能改变我的记忆对不对?”
“镇魂珠主要是定魂、镇魂。虽然配合法阵能镇封人的部分记忆,但镇魂珠只有镇封之效,那里能改变你的记忆。”无名大师宝贝的捧着镇魂珠,小心翼翼的把镇魂珠放到一个雕龙纹凤的檀香木盒之中,瞧着盒子里面还铺着一层细密的沉香屑。
杜凝云不觉得这记忆是她的。
她幼时傻乎乎的,如今也是个心慈手软的。
难道她中间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不可能。
杜凝云忍不住摇摇头,甚至竖起三根手指向天说道:“这里面的记忆肯定有问题,我那里有那等野心,我若是那样的人,管叫我天打…”
杜凝云说到一半直接卡壳。
犹记得。
她再重生前就是竖起三根手指,向天发誓,说:
“我杜凝云若勾引过大臣,就天打五雷轰!”
那句话说完便招来五雷轰顶,轰的寿宁宫都塌了。
但誓已经气势汹汹的说到一半,无名大师和忠意伯都愕然的看着她。杜凝云嘴角微抽,心里却有些发憷,干脆改口说:
“我若是那样的人,管叫我天打五福临!”
杜凝云说完,硬撑着气势,端坐了下来。
无名大师倒是松了口气。
镇魂珠在千年后碎了,卷着杜凝云和那个倒霉蛋的魂魄回到如今。
他是守护镇魂珠的人,在一次检查镇魂珠的时候从镇魂珠中得到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杜凝云具体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感受镇魂珠传来的委屈情绪。
无名大师也理解镇魂珠的委屈。
镇魂珠是有灵之物。原本被钦天监年年小心供奉的宝珠,却因杜凝云在寿宁宫的墙角里待了一千年,终日和老鼠蜘蛛作伴,最后还被砸的稀碎。
也难怪镇魂珠拼了千年的修行带着杜凝云回到千年后。
只是……
无名大师看了眼盒子,依依不舍的又把盒子递给了杜凝云,说:“这镇魂珠是个灵物,你就好好留着它吧。”
“不留。”杜凝云万分嫌弃。
无名大师立即收到来自镇魂珠的委屈和催促的情绪,无名大师只好再次说道:
“你就收下吧,这可是至宝,秦天的至宝,你收下它不好吗?”
“不好,不收,你若硬给我,我立即就砸了它。”杜凝云脑海中相似又带着不同的记忆在交织,让她毫无耐心。
无名大师越发无奈了。
而镇魂珠却仍在一个劲的催促。
把我给她,把我给她!
她有大气运,我要她的气运。
无名大师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但脸上的神情越发真挚:
“杜姑娘,您能回来,也全凭了它,如今您就收下它吧。”
杜凝云听到这里,心底的烦躁越发深了。
“你给我的记忆绝对是假的吧。”
“杜姑娘何出此言?”无名大师一脸茫然。
杜凝云便满脸戾气的冷声说道:“若那记忆是真的,你如今怎么会千方百计的想把这珠子给我?可见记忆是假,你找我绝对没按好心!”
杜凝云说完,便回头向忠意伯说道:“爹爹,这人必定要害我们,我们走。”
忠意伯见杜凝云满脸尽是戾气,浑身透着一股燥意,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无名大师的眼神就不善了起来。
那颗珠子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走。”忠意伯干脆的说道。
杜凝云便拉着忠意伯的袖子,径直朝门外走去。
无名大师完全不慌。
他请人来自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不收镇魂珠,杜凝云父女就别想离开。
无名大师想着,只见杜凝云走到门口时不小心绊了一下,挥舞着手板住门板。
只听哐嘡一声,门撑住了没倒,但门边竖着的一个绘着门神画像的木牌倒了,这木牌一倒砸翻了一盆水,水盆哐嘡哐嘡的在地上。
在无名大师愕然的目光中,纯金的龙纹金盆在地上滚了小半圈,好巧不巧的扣住了杂物中藏着的五个小鬼泥塑。
等杜凝云拉着忠意伯走到门外,满是有些乱糟糟的院子仍然乱糟糟的,什么都瞧不出。
只是走到一半这路竟有加长之感,杜凝云烦躁起来也是个浑人,明明该走到院门前却没走到,让杜凝云揪起脚边的花盆便想折回去和无名大师算账。
却不想拔起花盆,花盆底下却又一块圆盘,再拿起圆盘,眼前的景象一变。原来她和忠意伯不知不觉的在这院子里打转起来了。
而无名大师正站在门边,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杜凝云心中的气恼越发多了。
手里的圆盘和花盆朝着无名大师便丢了过去,砸的无名大师赶忙缩回了屋子,关紧了房门。
但他关上房门,也拦不住杜凝云又抓起地上的花盆朝他门上、窗内砸。
让无名大师忍不住感叹道:“幸好这杜凝云是一届女流,凭她怎么砸去都砸不到我这屋里来。”
下一秒。
一个逮着泥土的花盆破窗而入,直接砸在了他的书架上,在地上留下一摊泥。
原来是忠意伯看杜凝云砸的费力,从杜凝云手里接过花盆,一个接一个的砸了过去。
无名大师心里顿时冒出了火来,气恼道:
“欺人太甚,我便是拼了自己折寿,也要咒你去死!”
却不想他怀中的镇魂珠发出嗡鸣:福运滔天,咒不得。
“咒忠意伯!”
居高位,握重权,身担国之兴亡,咒不得。
“我咒他的夫人!”
镇魂珠不再发出嗡鸣。
无名大师以为有戏,打开盒子一瞧,才发现镇魂珠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并且戳了几下都没有回应。
这让无名大师忍不住心里嘟囔起来:“我这一身能耐全在这一颗珠子上,镇魂珠不能用,我岂不是废了。”
但他现在也的确拿杜凝云没辙了。
院子里摆好的阵势已经是一团糟。
她父女二人砸了几下,便纷纷理了理衣冠,端着高贵的姿态傲然离去。
这院外更没人拦去。
这里是无名大师的居所,不是钦天监的衙门。而就算是钦天监内,又有那个敢拦位高权重的忠意伯。
而杜凝云和忠意伯已经再度上了马车。
杜凝云一上来便端正的跪坐在马车内,合上眼眸,稚嫩的小脸上是和年纪不符的沧桑之感。
这让忠意伯心中的不适感越发的浓,开始后悔带杜凝云来什么钦天监。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
忠意伯沉思了片刻,轻咳了一声,微笑着说:“你今天是出府玩的么?你打算去哪里玩?我身上还有三千两的银子,你拿去用吧。”
而杜凝云仍旧闭着眼睛,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说:“父亲,我想当公主。”
忠意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而杜凝云却深吸了一口气,硬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各种回忆,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你一直在谋这个位置,没错吧。”
忠意伯闻言,笑也笑不出来了,认真的看着杜凝云,沉声说道:“我从无此意,日后模要再说这样的话。”
“父亲,你有这个意思,我知道。”杜凝云仗着自己多年来的遗忘技巧,强行将新来的记忆拆分遗忘,向忠意伯笑的越发甜美。
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吓人:“南边商斗频繁,斗败的商贾一家又一家,却始终不曾惊动过圣上,若没有父亲的遮掩?”
“这事当然和我无关。”忠意伯难得的疾言厉色起来,冷冷的说:
“以后不许再提这等事,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杜凝云,你若还是我的女儿,就把你那不该有的心思也都熄了!”
“不该有的心思,原来如此。”杜凝云说着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像是确定,又像是嘲讽。
该有和不该有之间有明确的界限吗?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管你该不该有,笑到最后的是谁,谁就该有。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看着忠意伯,回头透过纱窗仔细看。纱窗外有一座新建的,瞧着不错的酒楼。
杜凝云便熟惯的向忠意伯伸出了手,说:“银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戾气
忠意伯看着这样的杜凝云,眼神微变。
眼前的女孩子还是原先的稚嫩模样,但她的眼里满是戾气。
忠意伯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带你来钦天监,的确是大错特错。”
杜凝云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依着车厢,努力的压下心中的不适。
忠意伯见此也不再问。
时间因气氛的古怪越发漫长,马车本就走的很慢,等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从马车下来后。
忠意伯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加上杜凝云下了马车也只是沉默的向他施了一礼便朝内院走去。忠意伯也沉默着看着杜凝云,连往常的银票堵嘴都忘了。
昭儿等人早在马车停下时就拥了上来,见走远的杜凝云神色不对,站在原地的忠意伯也过于安静。
昭儿几人也没胆子开口,只好站在忠意伯身侧,苦哈哈的等忠意伯自己调整回来。
另一边。
杜凝云已经走到了内院的月门前。
守在门边的婆子见是杜凝云来了,完全不敢盘问杜凝云是何时出去的,出去又做了什么,只陪着笑脸说:“大姑娘纳福!今个霞姑娘她们来我这里问您是不是出去了,我说没有。我听禄妈妈说,她们现在兵分两路,一路在夫人那里等您,一路在锦璋阁旁边等您呢。您看?”
杜凝云眼神一寒,冷笑道:“好个杜凝霞,我顾念姐妹之情,苦求母亲留你们一家在府,不肯让你出去过苦日子。你到时时刻刻盯着我的不好,只想让我丢尽脸面了!”
“大姑娘息怒。”婆子在杜凝云跟前陪着笑脸。
杜凝云身上没带银子,看向蕙儿,蕙儿赶忙摇摇头,心中暗道:散碎银子倒是没带,大额的银票倒是有几张,总不能一下赏她一百两银子去。
杜凝云见状,随手从自己头上拔了根金簪子,赏了过去,同时问道:
“杜凝霞她守在那里?”
“在温雪院旁边的芳兰亭里,说是霞姑娘和霜姑娘、露姑娘都在。雪姑娘、水姑娘和谢姑娘在锦璋阁那边。”婆子说着,宝贝的把金簪子捏在手里,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金簪子虽不大,顶端只有小玫瑰花苞和两片叶子,但这东西做的精巧漂亮,拿出去也值一百两了。
婆子想着,料定杜凝云两人没带碎银子,抬眼又见杜凝云今个虽然没戴多少金簪首饰,但头上的几根簪子一根比一根华丽。
婆子眼神微变,赶忙把杜凝霞她们的老底都揭出来,说:
“禄…我还知道,三奶奶在温雪院那里,谢家的娘子和谢姑娘一道在锦璋阁那里。姑娘您看……”婆子一张脸笑出了花,眼里满是贪婪之色。
云姑娘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出手最是阔绰,刚才就给了一根金簪子,这会儿怎么也得给个银锭子吧。
杜凝云眼里闪过一抹寒芒,似笑非笑的看着婆子小心谨慎的把金簪子藏到怀里,就搓着手,满脸谄媚笑容的婆子。
杜凝云怎么不知道这婆子心里在想什么。
老夫人在世时不喜大房不喜三房,抓着掌家权不肯放。为了挤压大夫人,便给足底下人的脸面,让她们有胆子在主子面前拿大。动辄都要给银子才肯尽心做活。
可即便老太太在世,也没见有那个敢在她面前弄巧的!
杜凝云想着,慢悠悠的从头上拔下来一支玫瑰簪,朝婆子递去。
这支玫瑰簪和方才的小玫瑰簪子大多了。一朵怒放的玫瑰,薄薄的花瓣是金丝嵌出来的,虽然一整朵不过半指长短,但花丝镶嵌的金簪,中间的花蕊又是金丝围拢的橙黄宝石,簪体上也有着精美的纹路,有细小的宝石镶嵌其中。这做工的精细,拿出去何止五百两。
婆子看的眼都直了,杜凝云簪子还拿在手里,她就忍不住伸手去抓,却才摸到簪子,就被杜凝云拿簪子狠狠的戳了两下。
“啊呦!”婆子惨叫着收回手,刚想出言诉苦。就听杜凝云脸上满是乖戾之气,厉声说道:
“禄妈妈也是我母亲带来是人,她让你在这里等我,就是让你从我身上得好处的?你可真有能耐了,我看你是府里的老人才不细问,赏你一支金簪,你还不足了。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贪心不足有什么后果。”
这婆子面色一变,而杜凝云撇了眼蕙儿,蕙儿会意,立即上前一步,熟练的掏出短刀要抹脖子。
婆子看见刀那里还顾得上手疼,立即就跪下哭嚎起来,连连喊道:“大小姐,是老婆子我贪心不足,老婆子再也不敢了,您绕了我吧,您饶了我吧!”
杜凝云见蕙儿已经拔出刀,便冷着脸邪笑道:“饶了你?拿着禄妈妈交待的话,就想讨我头上价值几百两的金簪子,亏你也敢伸手,我让人把你领出去卖了,你值几两?”
言罢,杜凝云冷着脸转过身去,满是戾气的眼中是无法压抑的杀气。
蕙儿不想弄脏了衣裳,把婆子提起来,从她身后抹了她的脖子。
月门边还有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此时吓得呆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而婆子的倒地早已惊来了附近的几个婆子,这些人纷纷跑了过来,纷纷说:“姑娘,来宝家的的这是犯了什么大错?您为何?”
杜凝云那里管她们心中如何作想,满是戾气的眼神在她们脸上扫过,便让她们纷纷闭上了嘴。而杜凝云却接着冷笑道:
“你们找我要解释?”
众婆子低下头,不敢再问。
而杜凝云亮出手里那根带血的簪子,说:
“这簪子值多少,你们可只知道?”
婆子们不言。
杜凝云便冷笑道:“替禄妈妈传几句话,得一支值百两的金簪她仍不足,耍心眼还伸手要。我倒是问问你们,什么时候给主子传句话,主子还要赏你们几百两银子的东西!”
婆子们越发不敢说话,杜凝云便将簪子扔到了地上婆子的身上,冷笑道:
“去把她的家里人都喊来。”
婆子们见杜凝云疾言厉色,满是戾气的眼神比大夫人还要可怕十倍。
她们那里敢怠慢,纷纷要跑去喊人,却才散开了一点,就听杜凝云冷冷的呵斥道:
“一个人就够了。”
众婆子腿一僵。
其中一个心眼子多的趁机撒丫子跑远,让剩下的几个婆子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悦,战战兢兢的在杜凝云面前站着。
因是杜凝云传召。
这地上婆子的丈夫儿子又在前院当差,来的倒是极快。
只是杜凝云再此,他们心中痛苦,也不敢到月门旁边为婆子收尸,只能在月门一侧,颤抖着声音说:
“给大小姐行礼了。”
杜凝云便冷笑道:“几百两的东西她受不住,却能给她收尸用,这两支簪子你们拿去给她下葬去吧。明日我会让人把你们一家的身契还给你们,你们明日就和我忠意伯府无关了。”
杜凝云说完便冷笑着转身离去。
而门外的两人却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是忠意伯府的家生子,他们的爹是因饥荒,走投无路才卖身进来的。他们在忠意伯府虽然过的滋润,但他们并不是伯府里混的极好的人,他们虽然能在伯府大吃大喝,但积蓄却没多少。
若是出去,没房没地的,他们又不通农事,他们怎么活?
“大小姐,您行行好,她做了什么事我们是不知道的,我们绝对没有她的可恶心思。”
但杜凝云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朝温雪院的方向越行越远。
男子领着儿子急得满脸通红,仍止不住的苦求。但杜凝云一走,旁边紧张的婆子就松懈下来,看着地上婆子身上的玫瑰金簪。
忽然有一个趁着门外的两人还在哭求,抓起来便拉着几个婆子走远,并和她们说:
“我拿这簪子当了,各自平分。谁都不出去说嘴,如何?”
她们一共五个人,就算这簪子只能当五百两,一人也能平白得一百两银子。
如今杜凝云和大夫人一起整治伯府,她们少了太多额外的进项。一百两银子一家三口一起,两三年才可能攒下来。
这让她们怎么不心动,纷纷立下毒誓。
而她们忽略了。
月门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吓呆了的小丫头。
两个男子因杜凝云在月门内,不敢进来,只能在月门外站着。但月门旁的小丫头却目睹了这一切。
只是小丫头胆子有些小,眼见婆子们都走远了,才敢发出微弱的声音:“她们都走了。”
这父子二人顿觉一阵绝望。
但想着杜凝云口中的簪子,他们彼此安慰着,去看婆子的失身,但在婆子身上翻了一圈,都只有一支小花苞簪子。
这簪子是纯金的,花苞是实心倒也值不少银子。可这个簪子,那里值几百两。
但想起杜凝云口中的几百两,他们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找。
旁边的小丫头见他们二人急的筋都出来了,终究伸手指了指几个婆子离开的方向,说:
“还有个簪子。”
但谁拿走的,她不敢说,只说杜凝云给了两个簪子。
这两个人越发的气恼。
命换来的东西,竟也有人敢偷!
两人想着,却并没有逼问小丫头是谁。而是先背起婆子,先把婆子带回去,弄了寿材安置好,才打算去求忠意伯。
自是后话。
杜凝云已经到了温雪院前。
光明正大的的走来,让温雪院门边坐着的禄妈妈一阵心急。
虽然说大太太觉得杜凝云肯定能料理了杜凝霞等人,让她们不必多理。
但杜凝云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她们眼里的杜凝云性子软绵好哄骗,虽然进来学乖了。
但今日杜凝霞和三太太都在,还有杜凝霜和杜凝露。这四个人齐齐上阵,那里是杜凝云能应对的。
但大夫人不管此事,还不许她们插手。
她忍不住悄悄出去给月门的来宝家的传话,要她告诉杜凝云,回府先避着点这两个地方,还给了来宝家的好几百钱。
怎么杜凝云竟不遮不掩的直接朝温雪院来了?
她几百钱给少了?
来宝家的虽然守着月门,但内院女眷除了夫人、云姑娘,谁会没事从月门出去。哪怕是她们,轻易也不会出月门。
守月门能有什么油水,能让她轻看这几百钱,即便是温雪院里的二等丫鬟们能得五百钱也得喜半天呢。
禄妈妈想着,心中骂道:必定是这来宝家的弄鬼,得钱不干事,我叫你月门都守不成!
禄妈妈想着,忽见杜凝霞等人纷纷拦在杜凝云跟前,气势汹汹的看着杜凝云。
杜凝霞虽然还坐在轮椅上,被福儿推着,可她仍翘着下巴,气势汹汹的逼问说:“云儿,你年纪小不知事,可也不能太轻狂。今日我们定要审审你,你又出伯府做什么去了?”
杜凝云挑眉冷笑。
审?
她如今虽未曾嫁人,但她是忠意伯府最金尊玉贵的嫡长女,在忠意伯府,除了忠意伯和自己母亲,有谁配在她面前说审!
“掌嘴!”杜凝云冷笑着向蕙儿说道。
蕙儿愣了愣,看看杜凝云再看看杜凝霞,没敢动手。
但此时的杜凝云仍然被镇魂珠传来的记忆所左右,而杜凝霞又好死不死的说:
“你还想让她打我不成?你别忘了咱们伯府的规矩。奴才打主子,死罪!”
杜凝云脸上的冷笑更甚,嘲讽的话更是说来就来:“想不到三年过去,堂姐仍然把自己视做伯府的主子。你是忠意伯府的正经主子么?说好听些是你们没完全分出去,可往难听了说,是我可怜你,你才能继续住在伯府。”
“你!”杜凝霞被这话气的脸色铁青。
而杜凝云却一改往日口上留德的作风,说出的话越发不留情面。
“二叔父在外自有屋舍,你若觉得我说的有错,只管求你爹带着你出去住。同你这般,受我庇佑却时时刻刻想把我的脸面踩下去的东西,有什么脸面在我跟前拿大!”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杜凝霞一手捂着心口,气都喘不匀了。
而杜凝云面上的冷笑更甚:“怎么?你年年把我当傻子玩弄,还想我一直像傻子一样,始终把你当姐姐看待?可笑,我让你留下来,不过是未了免去世人的闲话,你以为还有什么?
我告诉你杜凝霞,即便圣旨准许你能以正妃之礼出嫁,我也能劝父亲上奏侧妃用正妃之礼有违礼法,让你这个自请降侧的侧妃。穿不得正红,入不得正门,再别想碰正妃之位!”
第一百五十六章 骗不了我
这话无疑戳到杜凝霞最痛的地方。
但她不想也不敢相信,偏杜凝云接着说:
“你本来就是侧妃,父亲上奏免了你的正妃之礼,正好权利我父亲的刚直守礼之名!”
“你!”杜凝霞简直要疯了,一双凤眼瞪得滚圆,双手抓住轮椅,控制不住的喊道:
“让我失了正妃之礼对伯府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想为这么一件小事,让伯府名声受累吗?”
杜凝云却冷笑道:“以忠意伯府的门楣,侧妃从大门出去,才会累及家门吧。”
言罢。杜凝霞敏锐的听见旁边响起一声满是嘲弄之意的低笑声,赫然是和她一道来捉擅自出府的杜凝云,想给杜凝云扣屎盆子的三夫人。
杜凝霞脸黑了黑。
说好的同盟,站在一旁看着她被杜凝云羞辱也就算了,还嘲笑她,到底谁才是同盟!
杜凝霞想着,毫不犹豫的将矛头对准了三夫人,怒道:“叔母倒是有空笑我了吗?”
“那里是笑。”三太太笑完了才矫揉造作的用帕子遮住了嘴,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道:
“云儿说的是实话,我们有什么可笑的?便是从太祖的那一辈起,我们忠意伯府有那个嫡女是给别人做妾的?你也是头一份。”
杜凝云脸越发的红了。
三奶奶虽然是嫡夫人,但她是庶子嫡妻,是庶支夫人,也来耻笑她?
三夫人见杜凝霞面露不悦,便得意的扶了扶垂在耳际的流苏,昂声道:“再怎么样,正室就是正室,妾庶就是妾庶。何况我三房虽是庶支,你二房那比得了我们。”
大夫人出身名门,压她一头也就算了。
二夫人凭一张脸嫁进伯府,却因嫁的是嫡子而压她一头,总算这天理昭彰,让二房今日贫出血来。
杜凝霞看着三夫人那满头珠翠,想起这些日子三房的嘚瑟和嚣张,杜凝霞忍不住冷笑道:
“是,何止是我二房的人比不上你的穿戴华丽,整个忠意伯府谁能比得上您去。瞧这鸾簪玉钿,还有金梳步摇合欢钗,再加上这挂珠高髻,还有这……”
三夫人听着,忍不住得意起来,伸手去摸头上的华贵首饰。冰冷的珠翠早被阳光晒得微暖,微温的触感让三夫人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但杜凝霞一脸恭维的说着说着,突然改口道:“但是,满满当当戴一脑袋。知道的您是贵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脑袋是个花瓶,就喜欢插满瓶的花呢。”
三夫人的脸瞬间就落了下来。
“杜凝霞,你说什么?”
“我哪敢说什么?我是羡慕叔母家里富得很,您便是在家里也能满头珠翠把自己装点的贵气逼人,我是羡慕您呢。您看看我,我那里有这么多首饰给自己撑面子。”
而三夫人这些年在南边,恭维的话听的太多。这些天在伯府更多是在谢家人和二房跟前摆阔,少了旁人恭维,如今听着杜凝霞的话,她竟真的信以为真。
洋洋得意的看了眼杜凝霞,见杜凝霞头上寒酸的只有根金簪配上两朵蜜色薄纱堆制的假花,虽然瞧着也俏丽,但那里是大家嫡女的装束。
三夫人便大大方方的从头上摘下一支点翠双鸾迎福簪,直接插到杜凝霞的发中。
杜凝霞发黑如墨,精致的发髻巧妙的点缀着金簪和绢花,瞧着也看得过去。
但伯府里许多得脸的大丫鬟也是类似的装束,只是大丫鬟们不会戴杜凝霞头上这等招摇的金簪子,往往戴的都是小花苞、小金杈子。
这些装束虽然也好看,不至于太过寒碜。但一支华丽双鸾簪戴到头上,顿时衬的杜凝霞越发明丽起来。
人靠衣装。
三夫人等人都知道杜凝霞生的美,见此也忍不住心中暗叹。
杜凝霞有这等容貌,又是老夫人精心教养十多年的女孩,曾经在京城也是大名鼎鼎,大房就这样舍弃了她,也不心疼。
不嫌浪费吗?
这等容貌即便是侧妃嫁过去的,也肯定该是位宠妃啊!
三夫人心中暗自嘀咕。
而杜凝云却慢悠悠的说:“三叔母果然大度的很,但我多年来给了她多少东西,她都始终在糊弄我,您这一根金簪怎么够?只怕这满头的饰物砸给她,也听不见一声响动。”
三夫人更看不上杜凝云,闻言只冷眼看了眼杜凝云的装束。
杜凝云今日去文星阁,特意衣着打扮都往寻常里穿戴。虽然仍旧金簪玉饰,但平日里的璎珞圈等各类饰物一概免去,除了头上没少太多,身上干净的连玉镯子都未曾戴。
三夫人冷眼在杜凝云身上看了一圈,轻蔑的说道:“我还想着霞丫头身上寒酸,却不想你更寒酸,一根小花骨朵竟也戴的出。”
杜凝云便慢悠悠的说:“这有什么戴不出来的?倒是三叔母你,日后少戴些,到还能聪明几分。”
“你自说自话的说的是什么?”三夫人没能听出杜凝云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但看出了杜凝云这满是嘲讽的眼神。
而杜凝云发觉她们已经被自己带偏,忽略了自己外出的事,便冷笑道:“我说什么?我说霞姐姐说你像一个满脑袋插满花的没见识乡佬。你还傻子一样当夸你呢。”
杜凝云说着,心中只觉可笑。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三叔母是个贪财且容易被人三言两语糊弄的。
可开始还在和杜凝霞吵架,忽然就赠簪子,霞丫头……
杜凝云无法理解,便直接揭穿,打算站在一旁看这这两人斗起来。
果然。
三夫人略一想,也不知有没有经脑子,便把杜凝霞脑袋上的发簪拔了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杜凝霞被她的举动弄的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滴着泪,满脸委屈的说:
“叔母,那都是她理所当然想出来的,我哪里有那样的心?何况花瓶里的花都是选的最美的花,就算我说您是花瓶,也是说你美得像花一样,那里是嘲讽你。叔母,我哪敢。”
三夫人又觉得有理,看着地上的青鸾簪,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悔意。
而杜凝霞又趁势说道:“都说人比花娇方是一等一的美人,我以花瓶代指夫人,更是以此向叔母说,你比鲜花还有娇美十分!”
杜凝云站在一旁看着杜凝霞一脸笑容的讨好三夫人,心中怪异感越来越浓。
这样的杜凝霞好熟悉。
对,自己也曾像三夫人一样,随随便便就信了杜凝霞的话,还以为杜凝霞是真的好。
可她把杜凝霞当亲人,当姐妹,杜凝霞却把她当做予取予求的百宝箱。没银子要银子,没衣裳直接来拿。
还不能对她说半句重话,一个不好,她便要哭自己命苦,无人帮衬。
杜凝云想着,心中燥意上浮,才温和了片刻的眼神说变就变,看杜凝霞也越发的不耐。
杜凝云忍不住伸手向坐在温雪院门边的禄妈妈招招手。
禄妈妈本就一直紧张的看着这边,生怕杜凝云受委屈。
今见杜凝云招手喊她,那里还顾得上大夫人的吩咐,领着门边的两个婆子赶忙就过来了。
一来就向杜凝云说:“大姑娘身上好。”但对三夫人等人却都是简单的福一福,便继续向杜凝云问道:
“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奴才定当不负。”
杜凝云闻言只轻轻一笑,指着杜凝霞说:
“带几个人,把霞姑娘的东西收拾了,送回东南角。”
“是。”禄妈妈一句话都不多问,直接答应下来。领着人便要去搬杜凝霞的东西。
杜凝霞顿时变了脸色。
在梅香小筑还能好好的吃官中的饭,享伯府的份例。
而且她的份例才加倍,若回了东南角,那里还有呢?
“云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么要把我挪回去,明明……”
杜凝云满是戾气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对杜凝霞的深深厌恶。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么?抬举你进府的人是我,能把你撵出去的,更该是我,不对吗?”
“杜凝云你疯了?我很快便要嫁给平郡王为郡王侧妃,你这个时候撵我,是想告诉所有人,忠意伯府大房二房决裂了?”
杜凝云抬手便赏了杜凝霞一记耳光,冷笑道:“你在威胁我?哀家最受不得威胁,你也不必回什么东南角了,东南角也是忠意伯府的地界。我记得二叔母在京城也有嫁妆宅子,我这就命人给你们收拾出来,好让你们二房和姓谢的便一起搬过去。”
“你说什么?你要我和谢家人都搬到外面去。杜凝云,你真疯了?把我撵出去伯府就少了一个侧王妃,这对伯府有什么好处?”
杜凝云便捏住杜凝霞的下颚,冷笑道:“对哀家的心情有好处,看见你这张臭脸,哀家厌烦的很。所以你死的快些,省了哀家动手。”
“哀家?”杜凝霞一脸愕然,和她一样愕然的还有三夫人等人,都对杜凝云的自称满脸的错愕。
可杜凝云那里管她们如何作想,只揪住杜凝霞,粗暴的强行把她揪到地上,同时说:
“哀家站着,你也配坐着?”
杜凝霞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杜凝云一口一个哀家,还直接把她从轮椅上揪下来,原因便只是因为她坐着。
她站起来几分钟便会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杜凝云居然要她站着!
她想坐在这里吗?
“杜凝云,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凝云却冷笑道:“欺你又如何?”
杜凝霞气噎。
她能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
若有杜凝云那样的身份地位,她能过的比杜凝云好千倍、百倍!
可这么好的身份被杜凝云浪费了,浪费这好身份的杜凝云还反过来向她说:
“欺你又如何?我是你堂姐,血脉相连的堂姐,我也姓杜,你这样辱我难道就对你有好处吗?”
杜凝云便慢悠悠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咸不淡的说道:“当然有,秦若是少你一个杜凝霞,空气都会好闻起来。”
“你!”杜凝霞气噎。
她身上是香的,她在空气才会变得更香,何来秦天没了她,空气都会好闻。
而杜凝云还慢悠悠的补充道:“少了一个只知道攀附他人陷害她人的黑心人,空气可不就立即香甜起来了。”
杜凝霞心中暗恼,却毫无办法。
而杜凝云更不等她反应,直接名禄妈妈等人先把杜凝霞强行带到东南角去。
禄妈妈等人行动很快。
杜凝霞不想回东南角的挣扎在禄妈妈等人的熟练操作下化为乌有。
杜凝云知道,这是练出来的。
忠意伯府很大,大夫人一个人管偌大的伯府,少不得动一动后宅中的人。
加上陆陆续续的清理那些老夫人留下的人,禄妈妈她们可没少绑人出去。
杜凝云想着,唇边勾起一抹满是寒意的笑容。
原先她认定自己母亲是一个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才让忠意伯府乱象频出。
后来才知道。
底下人借势欺人强占民田是意外,但庶女被苛待,二房的日子越过越难过完全是自己母亲背后默许。
为的便是泯灭掉杜凝霞这个曾经被老夫人给予厚望的万丈霞光。免得杜凝霞的光芒太耀眼,盖住她。
至于庶出。
老太太也厌极了庶出,大夫人只需要留着那些老人,让那些老人伺候着庶出,便有她们受的。
只是。
杜凝云见禄妈妈等人渐行渐远,回头向三夫人说道:
“三叔母知道我为何撵了她么?“
“杜凝云,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你叔母,你以为我是杜凝霞,随着你逼问责难?温雪院就在那里,信不信我这就让你母亲来评评理!”
杜凝云却仍然淡淡的说道:“原本老太太教她,她还知道什么是亲族,什么是姐妹。但老太太没了,呵,什么亲族姐妹全然不顾,只记得如何踩着姐妹上位。”
“你生的蠢,还指望聪明人可怜你?再说了,我怎么没看见她踩过你?反倒是你,见了她从没见你有什么好脸色,如今更是在踩她!”
杜凝云便淡淡的节奏说道:你确定?
“确定。”三夫人把话说的很干脆。。
瞧杜凝霞那谄媚样子,难道杜凝霞真有骗过杜凝云的本事?三夫人想想杜凝霞满是谄媚讨好的笑脸,再想数日以来杜凝霞在秋梅斋吃瘪的次数。三夫人觉得不大可能。
便习惯性的又轻轻摸了摸耳饰,冷冷的说:“我看你才是个心思重的,想着三年前她的风头盖过了你,便在这三年里用尽手段打压她。你倒是做的很成功,但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骗不了我 2
杜凝云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冷笑出声。
她不觉得三夫人不知道杜凝霞的为人。但她知道,此时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杜凝霞在三夫人眼里比她顺眼。
因为杜凝霞出嫁前碍不住她,出嫁后要嫁的人是六皇子,还要凭她们三房的扶持。
只是,杜凝云忽然低头一笑道:“我心思重?我打压她?三叔母,你稍稍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这三年里待她有多好,她又是怎么待我的。”
“那和我有什么干系。”三夫人见杜凝霞已经被强行带走。杜凝霜站在一旁哑巴似的,一个字都不说。
而杜凝露一直在拽她的衣服,不仅不帮她说话,还想让她闭嘴。
三夫人有些恼,把自己的衣服从杜凝露手中拽出来,怒道:
“不说话就回去!”
杜凝露急得脸都白了。
她的父亲想和大房交好,向大房释放善意,好让她们三房更容易再进一步。
可她的糊涂母亲根本想不起父亲的话,她只想着三年前在大房跟前丢的脸,只想在大房跟前把面子挣回来。
可若她们能比得过大房。
大夫人强行把她们弄到伯府后,她们怎么可能会赖在大房不走?
还不是父亲想着她们,想让她们趁此机会,嫁人时从伯府的正门出去。
“母亲,你再这样,等见了爹爹,我便让他把你一个人接出去!”
三夫人还想在杜凝云跟前摆谱,冷不丁听见杜凝露鼓起勇气的威胁,三夫人气的发抖。
没想到这个一向听话的女儿会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半点面子都不留给她。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杜凝露一手捂着脸,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母亲?”
三夫人也愣住了,方才扬起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颤抖着想轻轻碰一碰杜凝露那已经红起来的娇嫩脸颊。
而杜凝露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掌掴就足够让人没面子,何况是被自己的生身之母当众掌掴,只怕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杜凝露眼眶瞬间溢满了泪水,看了一眼三夫人,便捂着脸,哭着跑掉了。
让一时冲动的三夫人满心悔恨的追了过去。方才的数人眨眼便只剩下杜凝云和杜凝霜。
“说吧。”杜凝云眼中戾气仍旧,唇边的笑意越发恐怖。
杜凝霜仍旧沉默着,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也是。
自己这个庶妹在人前就是个针扎一下都不会吭一声的木头人,怎么可能轻易招认。
杜凝云想着,伸手轻轻抬起杜凝霜的下巴,仔细端详了她的长相,才说:
“细看长相,你的长相和我也不差多少。只是总爱低着头,木着脸,从没人注意过你,才没人觉得你生的漂亮。但是。”
杜凝云转抬为捏,大力捏住杜凝霜的下巴,冷笑道:“你若真是个木头也就罢了,可你若是木头,你今日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说!”
杜凝云眼神冷冽如冰,冰冷的眼神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杜凝霜姨娘住所的方向。
杜凝霜眼神顿变,却挣脱杜凝云的手,重新低下头,怯生生的说:
“霞姐姐在姐姐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那里打听到姐姐出去了,便先寻了谢姑娘。正巧谢老夫人见谢夫人不再闹腾,把谢夫人放了出来。谢夫人和谢姑娘便兵分三路,霞姐姐去寻了雪妹妹,谢夫人去拜望三房的叔母。露姐姐本想去寻凝欢凝喜,但她们不肯,便作罢了。”
杜凝云便说:“她们两个倒是识相。”
杜凝霜仍低着头,弱弱的说:“姐姐,您…”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杜凝云仍旧笑的很冷。
亲姐妹,真扎刀。
“你们两个,情愿和杜凝霞一道来对付我,都不肯站在我这边,我这个姐姐可做的真失败。”杜凝云转过身去,半是自嘲的说道:
“我知道我以往未曾关注过你们,你们两个吃了苦头,本以为我让你们受了委屈就来找我,能暖一暖你们的心。可现在看来,你们仍然在记恨我。”
杜凝霜只低着头,而她身边的小丫鬟却忍不住说:
“是,您能治住她们。可您治得住她们一时,治不了她们一世,好了几天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克扣我们。您是堂堂嫡出大小姐,您那里知道我们的难过,何必假惺惺的说这等话,叫人恶心!”
小丫鬟说完,便见蕙儿向她走去,她害怕的后退,却仍被蕙儿揪住,狠狠的抽了几记嘴巴子,蕙儿还冷冷的说:
“火星子跟着一个木头主子,你倒是见谁都敢烧。姑娘也是你能冒犯的?”蕙儿才打了两下,温雪院那边就立即又有人过来。
杜凝云便不咸不淡的说道:“她们这样的态度,也难怪你们不仅防着我,还来害我。”
杜凝霜要紧了牙关,却终究说道:“云姐姐,明翠她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的,您就饶了她吧。”
“年纪小,口无遮拦可以原谅,但若她不是认定你的委屈来自我母女二人的克扣,你如何需要忍她们的克扣直到今日!”杜凝云疾言厉色。
杜凝霜知道势必人强,不敢多说,只低声道:
“没了她们还有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杜凝云声音越发冷冽:“她们克扣你们我便罚了她们,别人克扣你们我便罚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敢扣你们,我便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罚她们!她们偏拿定了你们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把你们克扣到死你们也忍着不成?”
杜凝霜越发低下头,而她这一低头的功夫。
蕙儿已经把她的贴身丫鬟明翠推给了温雪院的婆子,杜凝云又吩咐说:“把她领出去,另换新的来。”
杜凝霜顿时急了。
明翠虽然轻狂了些,却是姨娘教好给她的,对她是忠心耿耿。
若换了别的,到底是忠于谁?但此时若是保明翠,杜凝云若安疑心她藏拙……
杜凝霜一时垂头苦思,好一会儿才说:
“云姐姐,我从小便是她伺候着,您饶了明翠吧!”
而杜凝云只是微微抬头,道:“在你刚才发呆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拉走了。”
拉……拉走了?
杜凝霜懵了,回过头去,身后哪有明翠的身影,明翠早被人捂了嘴拉远了。
杜凝霜只能木楞着脸,说:“她…”
“怎么?不妥?”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凝霜,让杜凝霜下意识的再次低下头,说:“不敢。”
“果然是不敢。”杜凝云眼中的戾气渐渐退去,但仍旧无情的接着说道:“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你去家庙,凝雪去庄子。”
“什么?”杜凝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杜凝云却冷冷的看向她,冷笑道:“怎么?你以为这事就这样算了?以往我不计较这些,难道你们就认定我随便你们坑害,只要你们没真的坑到我,你们就半点责任不必担?敢和杜凝霞三叔母一起来寻我的不是,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杜凝云说着,继续向温雪院走去。
温雪院早有数个小丫鬟迎上来。
杜凝霜可不想去庙里。
她已经是开始议亲的年纪,这个节骨眼上被送到庙里,她还怎么嫁人?只怕从庙里回来也不会有冰人问津。
杜凝云,果真和姨娘说的那样,她们母女二人是如出一辙的面善心狠,惯爱磋磨人。
杜凝霜便慢慢的跟在杜凝云后面,只听杜凝云对迎上来的丫鬟说:
“城西小百花巷里有一个三进的院子是二叔父的,明日让人好好拾掇拾掇,务必后天便能住人。”
“小姐,二房那里还有什么院子了,早被二老爷卖完了吧。”丫鬟面带疑色。
杜凝云便说:“若无大大小小的房子和私库,二叔父她养什么外室?不回伯府睡在何处?何况我做什么骗你们?明日你们只管带人去,门上没匾,门前没狮子的那家便是。若守门的不认忠意伯府的名号,你们便说是杜二爷让你们来的。”
“是。”丫鬟门见杜凝云面色有异,不敢再问。
只听杜凝云接着说道:“后天一早便让人送二夫人霞姑娘入新居。谢家人是二房的娘家人,后天也让她们跟着搬过去。”
杜凝云言罢,又怕谢家人进不了门似的,又重重的补充道:
“务必把谢家人也送进去!”
“是。”
杜凝霜听到这里,忽然想到杜凝欢和谢家人等人能来伯府,都是杜凝云一手促成。
而这些人都到了秋梅斋或秋梅斋附近,自此秋梅斋那里隔三差五的便要起一起争执。
时不时便要闹一场,而秋梅斋外的人则成了看笑话的人,把秋梅斋的事当成笑话传颂。
而杜凝云就是促成她们在秋梅斋互斗的人!
杜凝云是故意的!
杜凝霜猛然想到这一点,顿觉浑身发寒。
她自己不去斗,却使手段让杜凝霞她们斗得死去活来。今日见大家联手,便毫不留情的把大家各自拆散,送出伯府。
她们这些人就像杜凝云手中的玩偶,是好是坏全看杜凝云如何摆弄!
杜凝霜有些怕了。
而杜凝云已经走进了温雪院。
温雪院中早有大夫人等着,见杜凝云进来,便笑着说道:
“我的儿,我故意不让她们帮你去,你可怨我?”
杜凝云笑道:“母亲说笑了。”杜凝云说着,笑着依偎在大夫人怀里,闭上眼睛,眼里满是依恋。
皇太后大权在握,终日提防所有人。
却因身份特殊,垂帘听政后再没见过自己母亲。虽然每日能见到忠意伯,但忠意伯政见和她的偶有相反,也父女二人便吵到不欢而散。
见到母亲,她真的好开心。
“阿娘。”杜凝云闭着浮上戾气的双眼,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撒娇道:
“你希望云儿以后是什么样的人呀。”
大夫人便轻轻捏了捏杜凝云圆圆的小鼻头,笑道:“你个小东西,不该是我想让你成为什么样子,而是你自己到底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是你的娘,但你日后终究要为自己而活。”
杜凝云默了。
为自己而活。以女子之身执掌朝政十数年,即便被杀,也是因为自己因野心被彻底打灭,自己把自己坑死的。
她已经坐在女子能坐的最高位置上,她还能做什么?
就像没有真正记忆的自己那样,慢悠悠的走文化改变世界的路线,嫁到戚家慢慢玩到死?
杜凝云想到戚蔺到最后的嚣张气焰,忍不住黑了黑脸,虽然这一世的戚蔺瞧着很贴心。
但原先的戚蔺有多狠她已经‘深刻体会’过了!
杜凝云想着,眼中戾气越发浓了,却不想大夫人在此时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
“你嫁给戚蔺也好,嫁到别家去可不能时常回来了。但戚家不一样,戚家的男人都要去北疆,戚蔺走后你留在戚家还是回来长住,都没人能说你什么。”
虽然戚家后宅干净,可嫁了人就不是小姑娘了,那里还有人时时刻刻都防着你受委屈。
而杜凝云听的却是。
嫁到戚家,日后好回娘家。
总结来说,像幼时一样承欢膝下。
杜凝云眼中戾气渐退,从大夫人怀里出来,有些乏累的揉了揉脑袋。
完了。
无名那狗贼一颗镇魂珠下去,直接让她双重人格了,而且是主人格压不住副人格的那种。
还把她好不容易凑到的一块的人全都撵了出去。
杜凝云想想都忍不住嘴角发抽。
没那些人天天吵来吵去的趣味,想想到真是无趣。
但杜凝云还是飞快的说:“我让人把杜凝霞送到东南角了,还让人收拾二叔父的东西去。”
大夫人闻言却笑的满不在意,很轻易的摆摆手说:
“二房罢了,能算什么?你便是把秋梅斋的一家也轰出去,也不算。”
杜凝云说着,笑吟吟的说:“女儿正是把谢家也撵出去了,后天就送她们走。”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心中思索。
自家女儿是转性子了?明明是她为了让秋梅斋那里斗起来,才全把人往秋梅斋那里放。怎么今个全要撵出府。
难道是看腻了?
大夫人想着,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地方,便说:“看腻了她们,咱们再寻别的去,秦天最不缺人。”
杜凝云还以为大夫人要说些正能量的话交给她,却不想大夫人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残兵 1
杜凝云有些愣,而大夫人却满不在乎的接着说:
“你近来爱看戏,这些个人你看腻了,想再看谁你只管告诉我,阿娘必定帮你寻来。”
杜凝云便笑道:“不必寻了,如今也不爱看这些东西了,如今还怪腻的。”
大夫人有些差异的看向杜凝云,自云儿醒来,执意嫁给戚蔺后。
她便发现自己女儿有了一个怪癖,那边是看旁人的好戏。尤其是看杜凝霞的好戏,不明晃晃的针对杜凝霞,而是创造各种条件,让杜凝霞吃她自己造出来的苦头。
大夫人想着,心中叹气。偏云儿从未把杜凝霞放在眼里,若非她时不时让人去给杜凝霞挖坑,打压二房。杜凝霞的性子怎么会这么快就偏激到这等地步。
不过杜凝霞现在已经彻底的长歪了。
如今的杜凝霞受不得刺激,情绪一激动便会和二夫人一样控制不住的失控,要疯。会大吵大闹,失控打人。
大夫人想着,在心里轻轻叹道:幸而二夫人有这等疯病,杜凝霞又遗传了她,否则想打压下她们母女还真是一件难事。
大夫人想着,轻声说道:“你二叔父这些年养的外室极多,二夫人已经是他的心中至恶。如果你想的话,我安排安排,让她去死,给杜凝霞一个继母。让她再也没有掀起风浪的本事。”
杜凝云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终是摇摇头,笑道:“此事不妥。”
“不妥?”大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弄死了二夫人,给杜凝霞一个不好对付的继母,让她再没心思和云儿斗,多好。
而杜凝云摇摇头说:“母亲,太晚了。她马上就要嫁给六皇子,此时杀了二叔母,不过让她发一发疯罢了。”
大夫人却说:“她们母女那病,越是动气动怒便越是严重。她们最受不得刺激,让她们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发不出来,才是毁掉她们的最快方法。”
而杜凝云再次摇摇头,道:“我不想她彻底变成疯子。”
杜凝云说着,看向温雪院的窗外那间隐约可见的屋子。这屋子门窗禁闭,窗子还被木条封着,门前坐着都是两个正在聊天的五大三粗的婆子。
那里面已经没有惨叫了。
二夫人闹腾了多日,还是不得不喝药,不得不接受针灸治疗。这些天她已经放弃了挣扎,每日只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祈祷大夫人早日放她出去。
可始终没人放她出去。
杜凝云看着那里,头摇的越发厉害:“只让她变成疯子可太便宜她了。我只要她一生所求皆不得,也就够了。”
大夫人闻言直接给杜凝云送了一个白眼。
所求皆不得,还就够了。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杜凝霞如今身患腿疾,是病。空有一身绝佳的舞技,却无法施展,更是难挨。
而‘求不得’三字却是比病痛更让人难挨的事情。
大夫人想着,也和杜凝云摇摇头,叹道:“你不是她,怎知她心中所求?云儿,还是让她死更省事些。”
“我知道她心中所求,我很清楚她。”杜凝云定定的看向大夫人,目光很是认真:
“压过我是她和二叔母的心里最迫切的事情。而杜凝霞想的更多,她花言巧语的让我闹退婚,是想让我我失了成为侯夫人的机会。而她们以为我退婚没脸后秦钺肯定不会再选择娶我为正妃,那个时候她们母女想的是让杜凝霞哄着我,心甘情愿让杜凝霞做正,我为侧,好给杜凝霞做一辈子的踏脚石。”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冷笑道:“可她们没想过。我那时即便退婚了,六皇子正妃的位置也轮不到她们二房。”
大夫人却心中恼怒了起来,怒道:“你既然知道,还有心情和她们慢慢玩下去吗?好,你容得下她们,可我容不下,你莫要再拦着我,我要她们的命!”
杜凝云眼眸低垂,眼中满是寒芒,道:“可若是这样,我这多日以来的所作所为就都白费了。”
“你都把她们撵出去了,还白费什么?直接要她们去死,看她们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杜凝云便接着说:“原本没想这么快撵她们出去,可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母亲,你不要急,总归如今的秦钺自身难保,杜凝霞嫁给他也掀不起风浪。何况秦钺看似对女子有情,实则最是无情。没有家世可用的杜凝霞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杜凝云想着,忽然问道:“对了母亲。那日宫宴,和杜凝霞一道的谢湘灵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杀的。”大夫人轻轻撇了杜凝云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仿佛她口中的不是一条逝去的人命,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倒霉蚂蚁。
杜凝云微微发愣,但想到那段陌生记忆中自己直接间接杀过的人,她又说不出话来,只问道:
“那日?”
“没能找到详细的事情,但从展舒妃和秦钺那气恼的态度,以及四皇子那里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可知。秦钺和杜凝霞的那一次是私会,并且是被谢湘灵撞破的私会,而且这私会是杜凝霞陷害了秦钺,还倒打一耙。谢湘灵就是想借揭发杜凝霞陷害秦钺一事,给自己争得一个侧妃之位。杜家不能出来一个勾引皇子的女孩,那日安容妃的人找到我,我试探出谢湘灵的歹心,顺势要了谢湘灵的命,并且嫁祸给展舒妃。”
杜凝云闻言沉默了好久,才说:“我那晚被修和送回来,根本不知这些事,又回想起这事便想起修和,所幸便把宫宴的事抛开了。”
大夫人听见这话,真想敲开杜凝云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但想起杜凝云和戚蔺私下会面的频率,大夫人忍不住说:
“那日你去了护国寺,戚老夫人便悄悄来见了我,我戚家子嗣不易,且你和戚蔺的确两情相悦等话。半求半逼的从我口中得知了你的位置,我后来一直忘了问你,你和戚蔺都做到哪一步了?”
杜凝云听见这话脸瞬间就红了。
她上辈子虽然嫁给了秦钺,可对男女之事她一直是生疏的。
虽然飘在皇宫也看过不少皇帝妃子、侍卫妃子等等画面,可她除了初嫁秦钺的那几年还知道些男女之事。再往后纯粹只曾眼观,未曾亲试。
她是一个纯洁的飘。
“我……”杜凝云话说到一半,舌头却突然不受控制的说:“戚蔺胆子很小,只牵过手。”
杜凝云??
大夫人??
戚蔺……胆子很小?
而杜凝云脑海中却突然蹦出戚蔺因男宠之事,不远千里的从北疆回到盛京城,夜入寿宁宫,宰了她的男宠顺便……了她的画面。
杜凝云的脸越发红的滴血。
她觉得自己已经精分了,精神分裂的那种。一半青涩喜欢慢慢来,一半行事比她亲娘还霸道,同时带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各种记忆。
不。
这记忆绝不是我的。
本太后一生清清白白,绝对不可能干过勾引戚蔺,利用戚蔺残杀政敌巩固政权,最后发现戚蔺断了她女帝之路,就开始放肆养男宠的事情。
她可清白了。
杜凝云想着,努力将这段记忆从脑海中抹除,并且又一次的否认这个记忆就是她原本的记忆。
认定后世的史书都是凭空捏造,而不是添油加醋后的有的放矢。
“母亲你放心,我和戚蔺从未做过逾越的事。”杜凝云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说的无比认真。
而大夫人却轻叹一声,道:“撵走杜凝霞她们都是近来的次要事,如今最主要的是戚老夫人送了信过来,她们想让你和戚蔺的婚事提前。最好赶在冬日前办下来。”
杜凝云低头思索了片刻,想自己已经没最初那样害怕戚蔺,甚至早接受了戚蔺的示好。杜凝云便点头笑道:
“婚事早已定下,早晚成亲也没什么。一切都听母亲的意思。”
大夫人便叹道:“你没有不愿嫁便好,我听说北疆那边今年夏天旱的厉害,必定要在冬日大举进犯。估计你才和戚蔺成亲,他便要走了。”
“戍边要紧。”杜凝云笑道,眼里却没多少不舍。
比起戚蔺,还是文星阁的事情做起来更合她的心意。
“母亲,我想在文星阁加开一个专为女子打造的刊。”杜凝云想起文星阁,直接把戚蔺抛到脑后,兴致勃勃的向大夫人说:
“顶级的胭脂水粉,顶级的珠宝首饰。男人们不甚在意,可这些却是我们女子的最爱。若能每期介绍几样,必定能在女子圈子中大火。”
大夫人闻言忍不住伸手在杜凝云脸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说你的婚事呢,你到扯到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上面。难道你这辈子要跟文星阁过去?还有,同为女子,我对什么介绍皆不甘兴趣,让我看什么珍宝的介绍,你不如直接送给我,我有了我才高兴。”
杜凝云嘴角微抽,赶忙解释道:“婚事不过早晚的问题,总归女儿不可能亲自去操办,自然不必太过在意。何况母亲能先听听我的想法,你不会拒绝的。”
“我已经拒绝了。”大夫人一句话说的很无情。
杜凝云一时哑然。
的确。
大夫人不看好这事。
可这事的确有可行的地方。
杜凝云想着,便笑道:“这刊报分为两种。一种着重介绍珠宝首饰,并且是一边介绍珠宝的好处,一边绘制出珠宝铺子新出的首饰图,并且详细的介绍着新首饰工艺外观的不凡之处。”
“你倒是脑袋越发活络了,第二种呢?”大夫人诧异的看了眼杜凝云,接着问道:
“第二种着重胭脂水粉。如今我们所见胭脂水粉有好有坏,但那种好用那种不好用往往要自己亲自试过,才能说出一二。所以这一刊介绍的是各类的胭脂水粉,只说材质和与寻常胭脂水粉工艺的不同之处。并且标明哪哪个铺子有新品或老品的展示,在什么什么时候,当街用这些胭脂水粉给侍女整妆,只要东西好,必定有看热闹的人心动。”
“若东西不好呢?”大夫人已经改了坐姿,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杜凝云便说:“当街展示,造假虽然砸了文星阁的招牌。却也砸了他们自己的招牌。若实物与宣传大不相符,文星阁会直接将这店铺评为黑心店。每一刊都列出这店的名字。”
“亡羊补牢罢了。”大夫人慢悠悠的说道:
“但虽然说亡羊补牢,却也值得一试。去吧,没银子只管去寻你爹。若他所剩无几,不肯给你,你再来寻我。”
杜凝云忍不住笑道:“父亲手里的银子那里会所剩无几。”
杜凝云说罢。大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即便忠意伯府的内囊子空了,忠意伯的小私库也不会空。
即便是已经没落的世家大族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钱的路子多种多样。何况忠意伯,忠意伯可是才是整个忠意伯府最不缺银子的人。
杜凝云和大夫人想着,书房中的忠意伯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打完喷嚏的忠意伯轻轻摸了摸鼻子,却愉快的笑了起来。
世人都说人忽然打一个喷嚏是因为他的亲人在想念他,而他突然打了这个喷嚏,必定是夫人在想他。
嗯,夫人一定是想他了,也七八日未见,今日就好好的陪陪夫人去吧。
忠意伯想着,继续低头处理公务。附近一个惯于阿谀奉承的小官却殷勤无比的送上热茶,又忙喊人去煮姜茶,又在忠意伯跟前大劝忠意伯保重身体。
惹得忠意伯才处理了一半的事物不得不停下来,向那人说:
“有这个功夫关心我,倒不如先把你的分内的事情做完。我打个喷嚏你比谁都上心,你倒是仔细留心你手里的政务,那些等待安置的残兵可比我重百倍!”
这人见自己拍马屁失败,只能悻悻的回到原位,去处理那些他并不愿处理的公文。
他是进士出身的文人,虽然不是世家出身。却也是官宦之家出来的,在他看来,去北疆做兵的都是读书不成的粗人,受伤致残则是他们学武不精。
却不肯去了解寻常兵士都是什么人,从不知道战场有多残酷。北疆拦住天狼国太久了。
秦天内部也太平太久了。
官场成了文人的天下,武将越来越受人忽视。
有的文人忘记了秦天建国出内忧外患的惨烈之景,有些则从未经历过,便理所应当的觉得粗人粗。
第一百五十九章 残兵 2
幸而如今的老皇帝清楚战乱的苦,即便想废掉戚家,但事关北疆,他也按耐了一年又一年。
不仅按耐,还极关注北疆的战况,一年年粮草兵甲从不断送。相较之下,只做了两年皇帝的秦钺就轻狂多了。
第一年就应了朝臣们的都奏折,觉得北疆军用耗费太大,上来便要裁军消减开支。还是忠意伯带着数位已经归隐的老臣、各个世家,以及戚老夫人披着御赐的火凤披风、龙头拐杖上殿,才硬生生熄了秦钺消减北疆驻军的心。
却也明着没能消掉,暗地里派心腹运送粮草,借匪患私吞军粮。
使镇北侯大怒,着命戚蔺率一万骑兵,沿路剿匪。
但土匪一个个都说:“我们也是过不下去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可我们那里敢劫声势浩大的运粮队,你们是保我们老小的人,莫说我们没这个能耐去劫粮。就是有,那可是让人戳脊梁骨的事,一辈子都要遭人骂,死了连阎罗殿都没脸进。我们就是在这山头上啃树皮,也绝不动这半点粮!”
戚蔺也知道他们没有劫军粮的能耐。只逼问了几句,便直接把这些人的名字登录在册,充入军中。
这些匪都傻眼了。
而戚蔺却不咸不淡的说道:“都是以命博食,如今随我做兵,来日多杀些蛮族,日后归家,总不至于羞入祖坟。”
这些匪听到祖坟二字,便纷纷熄了逃窜的心。
他们是荒年里不得已才做匪,但既然已经落草,想再回家就难了。被发现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牵连妻儿,还不如当自己死在了外面。
去北疆虽然九死一生,但死了也是光明正大的死,是有名的鬼,不是死了都恐牵连家小,不敢标明姓名的无名鬼。
在这封建迷信的秦天,不入祖坟便意味着死了也无人供奉。而秦天人们更信奉的是,不入祖坟死后无法投胎。
这才是他们最在意的事情。
而随着前几路土匪以良身充军的消息传开后,戚蔺大军所至,甚至有土匪主动投军。并且土匪很愉快的告知戚蔺军粮是什么地方被劫,劫到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有土匪,那里的土匪应该知道那些人的去往的地方。
主动投军的土匪很热心肠,被他们点了名的土匪心里也热的很,只可惜此热非彼热。
而山间的土匪虽然难剿,但土匪少有极大规模,一万精兵剿匪,和杀鸡的宰牛刀区别不大。何况领军的还是恶名昭著的鬼面将军。
戚蔺大军一路杀过去,一路的土匪纷纷来降。
以土匪名义劫粮的人心里在骂娘,因为沿路的土匪在卖他们的路径,卖他们的名号,沿途的百姓也在悄悄的指出那里有人偷偷路过。
没几日戚蔺就杀到了他们所在的城池,轻易的夺回军粮,并且剑指运粮大臣。唬的这人惊惧自杀。
但秦钺自此便认定戚家过于嚣张,觉得忠意伯不识抬举。
杜凝云从不觉得北疆驻军多些有错。
前朝灭亡,世家造反是一。前朝裁军后,天狼国破关直入,使百姓求生无路更是一。
前朝已是前车之鉴,偏秦钺一心想走前朝的老路子,如何不是大错特错?
只是那时的杜凝云只是想想,后来秦钺挂了。而此时的杜凝云已经把打压秦钺和杜凝霞的事情提上日程。
如今杜凝云还在温雪院,和大夫人谈文星报一事。
而忠意伯那里就不一样了。
忠意伯才斥退打搅他的小官,没一会儿就又被人打断,一抬头还发现打断他的是熟人。
戚蔺!
“今日又无休沐,你怎么有空来寻我。”忠意伯一挑眉,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戚蔺看出来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还是说:“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个不情之请。”
“讲。”忠意伯搁下笔,看向戚蔺的眼神越发的不善。戚老夫人和戚夫人这两个女眷只能去寻自家夫人。
上次遇到戚蔺之后,戚蔺便恳求他答应提前嫁女儿,这次又来找他。忠意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又想让他提前日子吗?
而戚蔺果然说道:“岳父大人北疆那边传来消息,天狼国蠢蠢欲动,所以……”
“所以老夫人想让你来告诉我,你们有想把日子提前?”忠意伯眉头皱的死紧。
虽然说云儿的嫁妆早已备好,听夫人说嫁衣也已经绣好,配套的首饰等也皆以备齐。
但他忠意伯府的女孩愁嫁吗?订完婚不过两三月,就把女孩嫁出去。有这么急么?
忠意伯当即要摇头。
而戚蔺说:“不是提前,是延后。”
忠意伯看向戚蔺,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玩味。
年已二十的戚家戚修和,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高龄未婚男青年,只是旁人是因为各类的缺陷,而他是因为北疆的战事。
忠意伯忍不住说道:“不急了?”
“天狼国提前在关外露面,今年天狼国旱的厉害,牛羊所剩无几,他们为了活必定对北疆发起猛攻。家父虽然正直壮年,但多年征战身上旧疾颇多,不宜亲自上阵,我尽快前去北疆稳妥些。”
毕竟天狼国今年如此猖狂,也是拿定了他身在京城,他岂能给对手猖狂的机会。
戚蔺想着,认真的说道:“我是想请岳父大人准许我……”
戚蔺话还没说完忠意伯脸就已经黑透了。
这货瞧着凶的厉害,追女孩子却全靠他这个岳丈大开方便之门。当他这个做岳父的不会故意为难女婿?
“你几时要走?”忠意伯心中不爽,却还是问道。
“明日。”
“这么急?”忠意伯眉头皱的越发厉害,今年的北疆到底危急到何等地步了?
“你有多少把握。”忠意伯忍不住问道。
“十成。”戚蔺思索了片刻,正色道。
“十成?”忠意伯一愣。十成海急个什么?
戚蔺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自北疆立城后,北疆便成了重中之重。北疆屹立不倒则秦天屹立不倒,北疆若破,入关之后便是畅途。今年北疆外又何止天狼国受旱,今年各国蛮人集兵来犯,只能胜,不能败。故而十成。”
忠意伯沉默了。
那些蛮族论兵数不敌秦天,但他们多是骑兵。他们秦天守城容易,想剿灭他们却是难上加难。
但守城北疆城虽大,北疆却更大。
想守住北疆,那里能只守北疆城,小股流窜到北疆内部,肆意劫掠的蛮人才最可恶。最难防!
忠意伯想着,只听戚蔺说:“北疆不会被攻破,他们联军也别想攻破。还请岳父大人同意小婿和云儿告别。”
“若无事现在便能去,带上我这腰牌,让昭儿带你走小路过去,必定无人拦你。”
戚蔺闻言赶忙接过腰牌收进袖里,却把腰牌收好了才接着说:“现在还有些事情,今晚可行?”
滚吧!这是忠意伯一瞬间的心声。
戚蔺有些不自然的低下头,说道:“此次走的太急,我需做些安排。”
“呵呵。”忠意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戚蔺只能赶忙解释道:“只是告个别罢了。”
忠意伯知道戚蔺不是宵小之辈,却仍旧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旁人想的夜里私会,恨不得全天下无人知道,偏你是个狠的。知道忠意伯府里的事瞒不住我,便让我给你遮掩。”
忠意伯想着,脑海中反复出现自己辛苦养育的大白菜,在被一头相貌凶恶的猪来回的拱。还是他这个养白菜的人亲自开了门,让这猪进去拱!
忠意伯想着,真想捉起桌上的镇纸砸在戚蔺的脑袋上,却终究是说: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也有数,你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若中间有什么丑事,你别怪老夫下手狠。”
戚蔺闻言,恭谨的拱手说道:“小婿知道,小婿绝不会……”
忠意伯再也忍不住了,一脸烦躁的将戚蔺轰了出去。
幸而忠意伯斥退小官之后,其余人以为忠意伯今日心情不佳,根本没人往忠意伯附近凑,生怕被忠意伯的怒火殃及。
才使这一幕无人发觉。否则盛京城又要出一门谣言。
忠意伯怒撵戚蔺,杜家戚家闹掰。
但此事无人注意。
自然也无谣言之扰。
而戚蔺这边搞定了忠意伯,才去接着安排秦钺接下来要倒得霉。
等回到镇北侯府,恰逢戚老夫人让人牙子心领了一批丫鬟,预备给杜凝云使用。
戚蔺便说了要离京的事,惹得戚老夫人顾不得丫鬟们在场,举起拐杖就往戚蔺身上抽,边抽还边骂道:“从北疆回来一次何其艰难,难道杜家的姑娘还能等你五六年不成?你个混小子!你是想让戚家绝后吗?”
戚蔺不躲不避,总归自家祖母是雷声大,雨点小。打十下也没什么感觉,戚蔺就站在原地,十分自然的说:“已经和陛下说定了,明年随时可回。”
戚蔺说着,还摸出来圣旨。
惹得戚老夫人又是一通打。
说是明年随时可回,但北疆若不稳,如何能回?
“这圣旨…”
“圣旨已下,陛下金口玉言,孙儿明日离京。”
“你!”戚老夫人气的又想抡拐杖,但她年迈,举了两次没能举起来。只能愤愤的把拐杖往地上一戳,怒冲冲的说道:
“你给我出去。”
戚蔺转身便要出去。却还没走几步,便听戚老夫人说:“快去见你娘!”说完又絮絮叨叨的说:
“她本来就身子不好,你回京才精神了几日,偏你又要走。她是个贤惠的,必定不会拦你,你走了她必定要再病一场。”
戚老夫人想着,抬头一看,见原本就鸦雀无声的众多丫鬟越发安静,连人牙子都大气也不敢喘。
便挑了六个让府里的管事嬷嬷带走好生教着,预备日后屋里伺候。余者也都留下了,先安置在给杜凝云安排的院子里,自然有人教她们做什么。
这些丫鬟跟着婆子们一路走,一路都是光秃秃的景象,唯独到了她们要留下的院子,才眼前一亮。
原来戚老夫人早打听出杜凝云爱花,锦璋阁更有四季如春的景象,便早早的安排院子,并且命人在里面种花种草。
戚老夫人比谁都盼着杜凝云快入门。
旁人府里没个男丁,守在府中的老骨头也有孙儿孙女在膝下养着,再不济也有听话、不听话的媳妇烦着。
那里像她。
唯一的儿媳病弱的很,时不时卧病在床躺一躺。
她早早的免了她的早晚请安,却让自己越发闷的慌。在戚老夫人看来,杜凝云这丫头虽然傻了些,但人生的可喜,长得可爱。傻一点不闹事也讨人喜欢。
戚老夫人想着,想起好不容易把婚期提前,能早点来一个小孙媳陪她。偏戚蔺这个小崽子悄悄摸摸的就弄来了去北疆的圣旨,让婚事再次延后。
舍不得孙儿的戚老夫人就想动家法。
虽然她知道,她拦不住。
空旷的院中能瞧见的只有树叶的翠绿,一只鸟儿在树枝上窜了两下,又落在地上四处蹦了蹦。
但这院子明显没有它想要的食物,又光秃秃的实在无趣,小小的麻雀在戚老夫人眼前突然飞远。
“锦枝,回头让人在窗前种些寻常的花儿,再弄几只小鹦鹉来。”戚老夫人突然说道。
名叫锦枝的妇人一愣,但旋即笑了起来,赶忙说:“我这就让他们弄去。”
戚老夫人见她眼神里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心中暗道:
她是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很多年了。但花花草草的,小孩子喜欢。八哥鹦鹉儿,仔细教教还能说话。
她这么多年枯守着这小院子,少与人交谈,先教这些鸟儿说说话,全当给迎接孙子做准备了。
戚老夫人想着,又是一笑。拄着拐杖自己慢慢的走着,回到屋子里,便命人把断弓收起来,连同将军射虎图一起放入锦盒,搁在自己床边。
黑峻峻瓮瓶里仍插着几支秋菊,但细看就能发现,这里面插着的是几支做工极为精巧的假花。戚老夫人难得轻轻吟唱起小曲儿来,亲手把根本不许人碰的假花拿出来,把瓮瓶收起来。
又让人把暗色的玉器一并收入库房,连架子等物一起,全换上色彩鲜明的玉器。墙上也挂上了寿星送桃图。
丫鬟婆子们愣愣的在戚老夫人指挥下将屋子大改了一遍,看着屋内的摆设装束忽然明快起来。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这是众人的统一想法。
而戚老夫人做完这一切,才让人去喊戚蔺。
让戚蔺看她屋子的惊天变化。
并说:“我已经做好迎接重孙的准备了,你别让玩看不见他们。”
戚蔺看着风格大变的屋子,沉默了。
第一百六十章 融合
戚蔺能理解戚老夫人想要重孙的心。
和她同龄的老者在家中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闲的发慌。而戚家的主子只有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还一个病弱,总在房中将养。
戚蔺站在原地,只沉默着。
戚老夫人见他这样,直接摆手说道:“你别让我等你太久,我一把年纪了,一年两年或许还使得,五年十年的,我这老东西可没那福气了。”
戚蔺只能低头说道:“祖母放心,明年孙儿一定回来。”
这下轮到戚老夫人沉默了。她并不想逼戚蔺,但她心里也实在有气,戚老夫人沉默了片刻,便说:“能回便回,家中有我。”
戚蔺越发沉默了。
时间过的很快,戚蔺安排罢对付秦钺的事,又把十多位身手不错的老兵送到了文星阁。
等到夜幕降临。
戚蔺才踏上了前去忠意伯府的路。
昭儿早收到了忠意伯的吩咐,在门那里悄悄的等着。引着戚蔺一路走向内院。
锦璋阁灯火通明。
杜凝云早知道戚蔺要来告别,早早的让人在锦璋阁后院的临水小亭中摆上时令瓜果等物。
小亭不大,杜凝云早在亭中坐着,等待戚蔺前来。
只是等着等着杜凝云就后悔了。
虽然如今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但湖边仍不缺蚊虫。杜凝云做了片刻,便忙命人搬来两盆夜来香放在附近。但香味太浓,没摆多久,杜凝云就忍不住让人把花搬远了些。
只是戚蔺来的比她想象的还要晚,杜凝云在亭中坐着,慢悠悠的打了好几个哈欠。
只是这哈欠打着打着,对面便突然多了一个玄色锦袍的身影,这人见杜凝云一手托着腮帮子,眼睛已经慢慢的闭上,也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杜凝云,直到杜凝云手一滑,脑袋向下一点,才猛然回神,发现戚蔺已经来了。
让杜凝云有些尴尬的笑道:“修和,你来了?”
“嗯。”戚蔺应了一声,道:“我明日要前往北疆,来和你告个别。”
杜凝云闻言轻轻一笑,道:“我等你回来。”
“嗯。”戚蔺应了一声,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杜凝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互诉绵绵情意,她和戚蔺的情感离情谊绵绵还差不少,顶多是彼此相熟的友人,而不是爱人。
但既然是离别,不说什么又好像不太好。总该有什么话题给她们聊一聊才好。
毕竟来都来了,说好的告别,总不好干坐着。
杜凝云想着,正要开口,心头却忽然涌上一股子燥意。
一个声音开始在她脑海中来回大喊:“啊啊啊!是戚蔺!是戚蔺!”
杜凝云嘴角微抽,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另一段记忆在作祟,便在心中默念道:
利用你都利用了,怂个什么?
言罢,杜凝云脑海中的喊叫声瞬间消失,让她暗自松了口气,却才松了口气,眼中便浮现一股戾气。
“戚修和!”杜凝云脸上稚气顿消,转而是和年纪极不相符的妩媚之色。
戚蔺愣了愣,端坐在杜凝云对面,看着杜凝云突然喊了他的姓名,然后便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朝他的脸上摸来。
戚蔺倒是一点都不慌,甚至伸手轻轻提住杜凝云的衣领,正色道:“别闹。”
杜凝云的脸瞬间红透了。
记得顾卿曾说过,戚蔺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合该修佛。
原先她是不信的,因为戚蔺如果是个清心寡欲的,她的利用根本无法达成。可现在杜太后信了。
若非清心寡欲,此时的戚蔺是怎么做到目不斜视的真的单纯只是给她提衣领的。
杜太后羞愤之下,坐回原位,揪着自己的衣领表情颇为悲愤。
完全没注意到戚蔺那悄悄红透的耳尖。
戚蔺有些摸不准杜凝云的想法,一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旁人跟前也能巧舌如簧,但在杜凝云这里,他总是口拙难言。就像现在,杜凝云举动忽然奇怪起来,可他却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稳住肃穆的神情,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戚蔺觉得自己在紧张,而他的确在紧张。
因为静坐了片刻的杜凝云忽然走到他的身边,笑吟吟的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戚蔺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无数的话涌上心头,到嘴边却只剩下短短的一句话:
“云儿,不要玩火。”
这熟悉又陌生的台词让杜太后一时怔住,然后忽的从戚蔺身上弹了起来。眼神躲闪的掩唇说道:“时间不早了,修和早些休息,云儿等你从北疆回来。”
杜凝云说完就嗖嗖的从亭中跑出来,头也不敢回的钻进锦璋阁。
留下戚蔺僵坐在原地,两手还保持着抱人的姿势,眼神古怪。
但湖边的夜风发寒,很快便让戚蔺反应过来,有些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去,在走出亭子的时候无声的说道:
“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蛮族。
我将一直是你们的噩梦!
原本在亭外听候吩咐的待墨和弄墨,早在杜凝云跑回去的时候匆匆跟了过去。
戚蔺便自己慢慢的从锦璋阁的后门出去。昭儿在门外侯着,见戚蔺出来,还诧异的说道:
“戚将军,这么快您就说完了?”
戚蔺知道昭儿是忠意伯的随从,可不想让昭儿得知杜凝云落跑,自己无奈起身的事实。
戚蔺便端着肃穆的神色,说道:“说完了。”
然后便大步朝后门走去。
至于被人撞见,昭儿本来还担心戚蔺走的快,会被人发现。
但走着走着,却戚蔺的警觉性比他高太多,往往他还没发现什么,戚蔺就拉着他在暗处躲避了起来。
让昭儿有一种当贼的感觉。
偏戚蔺沉默着,他也不敢多问。只看着戚蔺一路出了伯府,自己站在后门处表情古怪。
走的时候走这么快,难道是和大小姐不欢而散?
但昭儿不敢多想,看了两眼便关上门,向门房笑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什么话不该说您比我清楚,小子就不多言了,您早些休息吧。”
这门房是伯府的老奴,闻言只不咸不淡的撇了一眼昭儿,便将窗帘拉了下来。
昭儿也不拿大,赔着笑脸出来。
另一边的锦璋阁中。
杜凝云的反应就厉害多了。
原本泾渭分明的两股记忆因戚蔺的一句话而交织纠缠在一起,让杜凝云脑海中好像多了一个小人,一个满不在乎的喊:
“难道戚蔺这般青涩,调戏调戏怎么了?”
另一个说:“你这假记忆闭嘴吧!我一生清白,别拿你的轻浮逻辑来干涉我!”
这记忆越是不断的交织,杜凝云的脑袋就越是痛。
她不愿承认那个惯于利用人,且用完就扔并且视人命如草芥的记忆属于她。她一千年来怀着少女的心,玩玩闹闹的过了一千年,认定自己是清白且良善。
这莫名其妙的记忆,她说什么都不会认。
但她心底又知道。
秦钺的确是她杀的,是她杀了秦钺,又摆出仁慈的面孔,把害死秦钺的罪名栽给杜凝霞。最后以秦钺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不是因毒而是因病为由。
强行保了杜凝霞一命,让杜凝霞这个朝着皇后之位不断逼近的皇妃,在没有被废的情况下被迫下嫁商贾,成了平妻,最后又成了妾。
在她这个太后死后更是沦为商贾家中的奴婢,被商贾的正妻折磨致死。
更知道那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是她。因为她的确做出过政绩,而政绩这东西,轮不到一个傀儡太后去拿。
杜凝云心里明白,镇魂珠传来的记忆才是她原本的记忆。
可她就是不愿接受。
“我不过那里有什么野心?我怎么可能想做女皇?我怎么会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让他不得不告老。”
那不是我。
杜凝云在心中喊道。
但真实的记忆逐渐盖去那些被隐藏被美化过的记忆。
让坐在椅上身体微微发颤的杜凝云停下颤抖,浑身都透出一股子冷漠气息。
待墨弄墨等人守在杜凝云身侧,大气都不敢喘,知道杜凝云说:“茶。”
才赶忙奉上一大杯清茶,让杜凝云缓缓饮下,压下心中的不适。
她不想承认的记忆是真实的记忆,但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又怎么样?她现在重生了,她还能是什么都不知道时的贪玩小姑娘。
杜凝云想着,命待墨熄了烛火,自己板正的躺在床上,就这样直挺挺的躺了一宿。
次日一早。
杜凝云就听见门外传来谢湘玉的叫嚷声:“杜凝云你凭什么撵我们走?我们是来伯府做客的,你们这样撵我们,你们忠意伯府还要脸吗?你们还要脸吗?”
精神不佳的杜凝云寒着脸净面梳妆,在收拾妥帖后。便冷脸出了锦璋阁,惹得背后的待墨弄墨两眼相对,都在心里说:
姑娘正因为戚将军要走心情不好呢,这姓谢的可撞枪口上了。
谢湘玉今日的确撞枪口了。
杜凝云记忆融合,真实的记忆占据了上峰,如今浑身都带着一股子煞气。
来到门前看见闹腾的正欢的谢湘玉和脸上写满怨毒,却只在谢湘玉身后瞪人的谢夫人。
杜凝云当即冷笑道:“我让你们送她们走,结果人没送走不说,还从秋梅斋闹腾到我锦璋阁来了。整个内宅就只剩下我锦璋阁门前的丫鬟会拦人了?”
杜凝云冰冷的眼神扫过远远看热闹的婆子,冷声道:
“倒是来看我的热闹了?”
几个婆子纷纷变了脸色,站的最远的见势不妙直接溜走,离的近的三个赶忙上前来说:
“姑娘误会了,我们正要来帮着拦,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故而走的慢些。”
“既然年纪大了,该回去养着便去养着。难道我忠意伯府不怜你们,非要你们上了年纪还做活不成?待墨,记了她们的名字,换年轻的小丫头来顶她们的活。”
“是。”待墨从袖中取出白纸,和白纸包过的漆黑铅条。
三个婆子纷纷变了脸色。
她们还未到四十岁,那里就干不动了,只是寻个理由搪塞罢了。
“大小姐,我们…”剩余的两个婆子想辩解,但说到一半,就听杜凝云冷笑道:
“你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她是腿脚不便走得慢,你们两个也陪着她慢?”
这俩人见杜凝云眼神冷厉,满是煞气。那里不知道杜凝云这是大清早被谢家人这一闹给闹出了火气。
她们那里还敢说什么,只怕再辩解下去被罚的更厉害,只能低头认错。
而杜凝云这才看向还在大吵大闹的谢湘玉。冷笑着走到谢湘玉跟前,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直接把叫嚷的厉害的谢湘玉抽蒙了。
而杜凝云这才冷笑道:“你们算哪门子的客?若非我一时心软同意你们进府,你们以为凭二叔母你们就能进来?”
杜凝云说着脸上的厌恶更甚:“你们若在伯府安生些,留你们倒也无妨。可你们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却摆的谱子比谁都打,三天两头吵闹生事。你们当我忠意伯府是你们随便撒泼还无人追究你们的地方?”
“我忠意伯府虽然待人宽仁,却也不是任人拿捏摆布的。你们捏准我们不会和你们对着撒泼叫骂,就拿乔作怪,作天作地。如今我就是要撵了你们!”
谢湘玉那里想到杜凝云会打她,吼她。一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想哭着打回去,却不敢。想吼回去,却又被杜凝云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说,只站在原地流泪。
而杜凝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后,便看向蕙儿,吩咐道:“轰她们出去,不必手下留情!”
蕙儿立即就招呼了几个跟着她练武的小丫头,一起上前捉被只会哭的谢湘玉,和一直站在谢湘玉身后,隐形人一样的谢夫人。
却没想到谢夫人突然嘶吼道:“杜凝云,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论理你还要喊我一声姑母,你敢让人动我,你便是不敬长辈!”
却不想杜凝云脸色越发寒了起来。
而温雪院那边有彩环过来,听见这话当即冷声喊道:
“哎哟!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们成重阳伯府的人了?还是你们何时改姓李了?一家子商贾也敢来和伯府胡扯攀亲,也不怕满嘴的牙全被人笑掉了。”
谢夫人闻言,一看是彩环,气焰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杜凝云是晚辈,无论她认不认,和长辈出言不逊就是顶嘴。传出去都会影响名声。
但彩环是大夫人的心腹,虽然年纪不大,但手段却毒得很。她早见识过,如今心里一见彩环就怵的慌。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轰出去
但事发突然。
谢夫人干脆硬着头皮喊道:“我知道了。我们谢家是过活不了的累赘,你们瞧不起我们,你们嫌我们。”谢夫人喊罢,便一拽谢湘玉,两人一起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吃定了忠意伯府的人要脸面,断不肯生拉硬拽的轰她们。
但彩环是有备而来,见她们这样,直接拿出账本子要和她们算账。
只是她还没开始念,杜凝云就命待墨去拿了盆水,直接泼了谢夫人两人一身。
“你!你们!”谢夫人两人都懵了,谢夫人更是一手指着杜凝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谢夫人能说出的话,杜凝云浑然不惧,还不等谢夫人开口便冷冷的说道:
“再指,我就砍了你这脏手!”
“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长辈,你竟然让人用冷水泼我!杜凝云,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杜凝云却冷笑道:“宫宴前一天的晚上,你告诉谢湘灵,让她穿的衣服好些,头上素净的在第二天硬挤上马车。因为我看见,为了不让她丢忠意伯府的脸面,必然要把自己头上的首饰挪给她。但你没想到,她会死在宫宴里。”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谢夫人眼睛瞬间红了。
而杜凝云接着说:“但她的丧事你没管,她留下的首饰你更不知。伯府这些天来发给她的份例,全被你谢家人拿去典当,却只匆匆弄了具薄官在城外一葬,连三日都未放满。”
“你胡说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杜凝云便接着道:“你们隔三差五拿发给你们的份例典当银子的事,你以为能瞒得过谁?”杜凝云说完就给彩环使了个眼色。
彩环立即说:“你们去的是伯府的当铺。每位姑娘每月的钗环,大多是按各位姑娘定制的,你们就没留意过,有一部分钗簪之上,有小小的‘灵’‘玉’等字眼?那些是伯府里的匠人特制的。你们典当的东西他们看了,还以为是有谁动了已经嫁出去的玉姑娘的私库,全都堆在一起,又送回了伯府。”
彩环说着,略微回头示意,立即有人捧着箱匣上前,将匣子在谢夫人跟前打开。
彩环这才接着说:“你们以为我家夫人为何遇见你们,总要问你们银子的事,我们顾及你们的脸面,未曾直说罢了。”
谢夫人直接涨红了脸,但她不敢对上彩环,却知道杜凝云是软柿子,哭着喊着要扒拉杜凝云。却被杜凝云寒着脸抬脚踹开。
这一脚下去。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府里最是好性的云姑娘,竟踹了谢家的夫人。
而杜凝云只冷笑道:“拖出去,轰出伯府。”
“是。”杜凝云身后的人立即上前揪住谢夫人,熟练的堵嘴动作和大夫人院里的几个婆子如出一辙。
彩环一时都懵了。
来看热闹的几个婆子也都吓得浑身发抖。
杜凝云动脚踹人的事传出去不好听,想不传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宰了她们这些个好死不死来看热闹的人。
唯有被堵住嘴无法发声的谢夫人和谢湘玉拼了命的挣扎,却又听杜凝云冷冷的说道:
“你们是商斗失败的落魄商贾,我们是伯府勋贵。你们猜猜,我想让你们这些姓谢的永远消失,有多难?”
轻而易举!
谢夫人和谢湘玉心中同时浮上这四个大字。
而杜凝云却接着不疾不徐的说道:“在你们认为我忠意伯府的人是你们能威胁的时候,你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安静的离开你们还能活着,否则。”
杜凝云眼神冰冷。
谢夫人两人浑身发颤,想反驳又被堵住嘴,说不出话来。
而已经有人硬把她们拖了出去。
彩环生怕此事传出去于杜凝云有碍,便赶忙跟了上去。
而杜凝云却对着她们的背影说:“让人准备准备,他们用伯府份例换来的钱开的铺子可是一直入不敷出的,如今离了伯府,要不了几日便要赔干净,让人准备接手。”
“是,姑娘。”
秋梅斋处。
谢家的男丁正和来搬东西的婆子们僵持不下。
谢长砚更是口口声声要写赋发布在文星报上,让世人看清楚忠意伯府的丑恶嘴脸。
却根本不知道文星报的老板是杜凝云。
而谢家如今的家主更是恼火的很。
忠意伯府要是帮扶他谢家,他们想东山再起有什么难的。偏忠意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能臣权臣,却不肯引他们入官场。
不可引他们做官也就罢了,忠意伯一句话,他们的生意便能红火起来。偏忠意伯视而不见,就连他们好不容易和户部的几家钱银商联系起来,也被忠意伯给搅和了。
事到如今,忠意伯没有半点歉意不说,还要撵他们走!
“欺人太甚!”谢家主发出怒气冲天的怒吼。
只是他才喊完,就发现忠意伯领着昭儿,正巧来到了秋梅斋门前。
忠意伯浑身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气度,温和的神情却让谢家主直接后退了两步。
“伯爷。”谢家主想到自己才喊过的话,忍不住煞白了脸。
而忠意伯只淡淡的笑着说:“欺人太甚?我忠意伯府待你们谢家只能说是仁至义尽吧。还是说,你觉得你和钱银商一起动户部东西的事,一定没有人会追究。”
“伯爷,人人都做的事,我们为何做不得?这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事。我们也没打你忠意伯府的名号,你何至于把我们赶尽杀绝!”
忠意伯听到这里赶忙摆摆手,道:“赶尽杀绝,我若是赶尽杀绝,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不过你当本伯爷是个傻子不成?你怎么联系上那些钱银商本伯爷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带捎带你们本伯爷不知道?明里不敢打我到旗号,暗里却使劲向他们示意你们是忠意伯府的亲家。你当我都不知道?”
谢家主眼神微变,还想开口。忠意伯却向他伸出手,示意他闭嘴。
而忠意伯接着说:“你们这事没做成,那几个钱银商也被我从户部轰了出去。我没追究你们,已经是你们的万幸,你们竟还觉得冤枉。呵呵。”忠意伯笑了,这次的笑容却有些冷。
“你在这里和本伯爷讲冤枉倒是不合适。倒不如你我一同到大理寺去,本伯爷用律法和你慢慢讲。”
谢家主见忠意伯一副你想讲,咱们就公事公办的架势。终究是先软了下来,哭丧着脸说:
“伯爷,您知道,我们生意没做成,天天还赔呢。您让我们现在出去,我们只能露宿街头了。”
“哎哟。本伯爷还知道你们做生意的本钱,是拿我忠意伯府的月例及一些小些的摆件典当来的。可要本伯爷替你们算算,你们这些天当了我秋梅斋摆的多少东西?”
“这…”谢家主哑了。
他们都是悄悄的去当,连脸都遮住。忠意伯怎么知道是他们?
“你们去忠意伯府的当铺,当忠意伯府的东西。又买了本伯爷出手的铺子,还想本伯爷不知道?”忠意伯轻轻挑眉。
就连你们买铺子缺银子,去借的银子都是本伯爷的人放的利钱。
忠意伯想着,冷笑着看向谢家主,冷冷的说:
“更别和我谈什么无处可去。你足买了无处铺子,单论长相铺子的数量,比你们在南边还多一处。你们若说无处可去,那是扯谎。”
谢家主不敢顶嘴。
只能在心中愤愤的想道:若你是忠意伯,我看你敢摆出这姿态来!
恰是这时。
彩环押着谢夫人和谢湘玉过来,才想要挟几句,让谢家人从此闭嘴。
就看见忠意伯在不远处站着,就赶忙上前行礼。
而忠意伯看见满脸泪痕,嘴里还塞着布条的谢夫人谢湘玉母女,便笑着向谢家主说道:
“难怪你这般大胆,原来是家学渊源。整个盛京城有几个敢犯到我家夫人手里的,你们也敢去和她闹,也不怕满…”忠意伯说到一半猛然闭嘴,直接向彩环吩咐道:
“不许在夫人面前胡说。”
“是,伯爷。不过伯爷,她们没敢闹夫人,她们去闹得是大小姐。”彩环有些无奈的说。
忠意伯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向谢家主冷冷的说道:“好啊。知道我忠意伯府谁性子最软,专挑她捏去了。你们当我是死人?”
谢家主面色也变了。
他想过杜凝云受宠,但在他看来。女孩在受宠能有多受宠?难道忠意伯会为了一个杜凝云大怒?
但看着眼前大怒的忠意伯,谢家主才意识到他让自家夫人和女儿找杜凝云麻烦,以图留在伯府的想法有多可笑。
谢家主想着,一时陷入不安之中。
偏这时吐了一路的谢湘玉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向他哭喊道:“爹爹,杜凝云她打我,还打我娘。你要为女儿做主啊!你看我的脸啊爹,她把女儿的脸都要打坏了,她还让人用这烂布堵我的嘴,爹!”
谢湘玉完全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
她一个人的尖利声音在秋梅斋门前回想。而忠意伯听了几句,脸上的冷笑更甚,却只向彩环比了个手势。
彩环当然看得懂,当即走到谢湘玉跟前,再次将一大团破布强行塞到谢湘玉嘴里。
谢湘玉懵了。
谢家主也懵了。
彩环的操作让在场的谢家人都傻眼了。
但只是一瞬之后,谢家主就控制不住的说道:“您也听见了,虽然她们去闹了,但她们挨了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弄成这幅模样,难道你们不该…”
“不该。”忠意伯两个字说的是掷地有声。
“京中公主贵女多为嚣张跋扈之人,偏我这云儿性子软绵可欺。以至于人人都把她当软柿子,就连你们也不例外。如今她终于学会了打人、欺人,实在是可喜可贺!”忠意伯说着,哈哈大笑了一阵,便大手一挥。向昭儿说道:
“吩咐下去,今晚在温雪院设宴,庆祝我儿第一次动手打人!”
“是,伯爷。”昭儿立即就去。
而谢家主的表情已经微微扭曲了起来,看向忠意伯的眼神写满了难以置信。
杜凝云打了谢湘玉,踹了谢夫人。
忠意伯竟然还要庆祝!
这是值得庆祝的事吗?
谢家主想着,忍不住说道:“杜伯爷,令嫒动手打人,有违女戒训示,你大肆嘉奖,就不怕被人弹劾吗?”
而忠意伯直接说道:“我怎不知女戒上何时多了不得动手打人这一项?你家女孩学的竟是新版女戒不成?本伯爷可不吃诸孜碑胡扯出的那一套。被人弹劾本伯爷也不惧!”
忠意伯说着,回头向婆子们说:“进去搬。”
“是。”众婆子得令,立即上前。
谢家主还想拦,却还没拦,就听忠意伯说:“怎么?赖着不走?来是不请自来,如今走还要本伯爷动些手段送送你们?”
谢家主闻言,拦人的手僵在半空,却仍一脸哀求的看向忠意伯,哀声道:“伯爷,您撵我们出去,真要了我们命了。”
“谢髌,你们谢家人若是安分守己,我忠意伯府倒是不缺你们住的地方,但凝霞母女二人就爱闹腾,你们来了比她们还厉害十倍。责辱本伯的庶出女儿,最后又引着她们去斗云儿。
而你的女儿打骂下人,伺候她们的丫鬟不是挨打就是挨骂。你的儿子空有皮囊,却每日和丫鬟眉来眼去,费尽心思的想嚯嚯了她们。谢髌,我忠意伯府是不缺你们一个住的地方,不缺你们一口饭吃,却也不至于请来一窝祖宗终日无事生非,给我们自己人气受。”
谢髌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家中姐妹偶有闹气是常事,怎么能是互斗?何况我女儿笨笨的,那里是引入争斗的人。再说了,丫鬟下人,奴籍的下贱人罢了,打了用了都是常事,有什么?便是打死了,也不过几百文钱的事罢了。何必在意。”
忠意伯听他如此说,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们竟是半点错处都无?”
“那里,让伯爷您误会,就是我们天大的过错了。”
忠意伯笑的更冷:“好一句误会。姐妹闹气,常事。”
忠意伯忽然向彩环说道:“去告诉她们,不必搬了。”
言罢,彩环还没来得及反应。谢家主就已气势汹汹的走进去,向里面的人说道:
“狗奴才,伯爷已经发话,你还搬?”谢家主说着就提在一个婆子的腰上。
而彩环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继续听忠意伯说:“直接把他们轰出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轰出去 2
言罢。
在杜凝云那里傻眼了一次的彩环再次傻眼了。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彩环有些迟疑。
同样傻眼的谢家主更是懵了,直接喊道:“杜伯爷,咱们两家是亲家,我们无依无靠投奔你们,你怎能撵我们走?你!”
忠意伯便冷笑道:“撵你们还要理由?轰出去。”
忠意伯转身一甩衣袖,语气平淡,姿态决然。只给谢家主留下一道漠然的背影。
“想拿捏伯爷,可笑,实在可笑。”彩环见忠意伯转身离去,便向谢家主露出来狞笑。
谢家算什么?
原先还有一两个小官撑门面,如今只是商贾之家。
即便当年他们家中有官,也不过是二夫人姿容过人,一时迷了二老爷的心窍。才让他们的官位提了提,勉强混上五品,去了南方。
而这也是老夫人不喜自家夫人,又瞧不上三房那庶出,见她是小门小户出来,才让她在伯府风光了些。
可实际上谁瞧得上她,又谁瞧得上她那娘家。
天可怜见的,凡各家设大宴,哪一回不是她家夫人领着府中小姐去赴宴。二房夫人何曾领过一次。
彩环想着,眼里满是轻蔑之色。
“除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带来的东西,余者一律不拿。现在就把他们轰出去!”
“你放肆!我们可是忠意伯府的亲家,你一个下人,也敢对我们颐指气使。你算什么东西!”谢家主气的发抖,上前便要抽彩环的耳光。
却还没走到前,就被几个婆子齐齐扭住。
而彩环走到他跟前,微微弯腰,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们谢家如今是什么身份?落魄的商贾罢了,往日我们敬让你们三分,不过是伯爷夫人还念你们是亲戚,才让着你们。可如今小姐厌极了你们,夫人也早烦透了你们,就连伯爷也不认你们这门亲,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在我忠意伯府嚣张?”
彩环说着,直接啐了谢家主一口,说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伯府。你们这九品芝麻官官都能捏死的一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终日在伯府行事嚣张,还屡屡想拿捏我伯府的人。”
彩环说着,谢长砚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霜字的玉佩,刚想喊。彩环就立即说道:
“哎哟,这不是霜姑娘离开前告诉我,她丢的那枚玉佩吗?难怪你们谢家人有那么多东西能拿到外面典当,家里还藏了偷儿。”
“这是…呜。”谢长砚还没把话囫囵着说出来,就被婆子强行按倒在地。而彩环适时的说道:
“这是什么?难道你要说这事霜姑娘送你的?那可真是太可笑了,你手里这白玉佩是我忠意伯府姑娘随身戴的不错。但霜姑娘早向我报了上来,我已经帮她寻了数日。”
婆子们也迎合的纷纷说道:“必定是在哪里捡的,一看有姑娘的闺名便藏起来,也不知安了什么心在里面。”
“捡?我看不一定,他不能在内院随意走,可她们家的几个姑娘可没少往内院跑。也不去和谁玩,就乱逛,谁知道那个院里正巧没人,她们就进去了。”
“有理。”
这些话说的谢长砚恨不得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他自来了忠意伯府,便开始隔三差五给两位庶女送东西。
毕竟杜凝云已经许人,杜凝霞一心谋皇子妃位。两个外室女直接忽略。
他能图谋的只剩忠意伯府的两个庶女。
但杜凝雪根本不睬他,他勤快的送礼。杜凝雪直接抽空见了他一面,将这些礼物全砸在他脸上,骂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故而他便一门心思全扑倒了杜凝霜身上,终于换来杜凝霜的一枚贴身玉佩。
而彩环这意思,杜凝霜一边把玉佩给了他,一边就告诉所以人,她丢东西了?
他不信!
他努力了那么多天,杜凝霜的心早就被他俘获了,杜凝霜怎么可能故意坑他。
一定是这狗丫鬟故意拿话骗他!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掩盖真相吗?我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婆子们便纷纷嘲讽道:“彩环姑娘听说霜姑娘玉佩丢了,虽然没细找,却也和管事们都提了一嘴,要她们告诉我们,近来都留意些。找到这枚玉佩交上去,可是有赏钱的。”
但谢长砚死活不信。
彩环也不想他大喊他和杜凝霜有私情等话。
虽然杜凝霜的确是给了玉佩便四处说丢了一个玉佩,挖坑等谢长砚跳去。但世人爱看的却不是这构陷,而是狗血。爱看的是世家庶女和落魄书生的狗血玉佩定情。
哪怕事实是根本没这回事。
彩环想着,直接说的:“堵了他的嘴,偷了东西还想赖账,真不要脸!”
而谢长砚忍不住叫喊起来,连连喊道:“我是童生,你们焉敢动我!”
但谁管他童生不童生的,婆子们直接拿东西堵嘴,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而彩环接着说道:“谢老夫人,您在门里面听这么久了,还不肯出来么?您是老人,身子骨可经不起我们拽一拽。”
门内的谢老夫人只能板着脸,从里面出来。
方才忠意伯在的时候她就想出来,但谢家主把自己看的太高,把这勋贵世家看的太低。她踌躇了一下。
而忠意伯冷笑着让人哄他们出去,她更不想舍了这老脸。
谢家典当忠意伯府的东西虽然有够不要脸。
但也给谢家换来了五个门面,虽然不是上佳的好门面,但搬出去仔细经营,还能饿死不成?
谢老夫人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有几分骨气见识,虽拦不住谢家主等人,却也不想在厚着脸皮住下去。
这两个庶出如今醒悟了,她倒是想好好教教她们,无论日后嫁到什么人家,只要是为妻,都能是谢家的助力。
谢夫人想着,出来说道:“老身出来了。”
彩环也没向以往一样向她行礼,只站在原地,扬声说道:“论理。无论他们怎样,您该受我一礼。奈何看父敬子,父母辈倒是不错,这子孙辈却让上辈蒙羞,我也敬不得你了。”
谢老夫人脸色变了变。
而彩环却接着说:“我只怕敬了你,还让他们觉得伯府还把你们当亲戚看待呢。”
谢老夫人脸色越发不好看,却只想谢家主说:“走吧。别平白惹人笑话,让自己蒙羞。”
谢家主听了这话,立即叫嚣道:“娘,你是个没骨头的人,她一开口你就先软了。是她们忠意伯府嫌贫爱富,才嫌我们要撵我们走,该羞愧的是她们!”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更加的难看。
当即向躲在门边的谢湘水姐妹说道:“他们不走,我们走。我这把年纪了,可不用别人来撵。”
谢湘水二人知道,谢老夫人身上虽有些体己,却不多。
跟着谢老夫人走必然要吃苦头,过苦日子。
但她们不怕过苦日子,她们只怕日后被逼着做人小妾,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孩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故而她们两个跟着谢老夫人说走就走,根本没有半点犹豫。
惹得谢家主大吼道:“你们两个畜生,你们老子还在这里,你们想往哪里去。”
而谢老夫人不理他,谢湘水两人也不理他。
谢老夫人只看向彩环,说:“彩环姑娘,寻一个人引我们出去吧。”
“老夫人请。”彩环便微笑道。
同时对身后的众婆子说:“他们典当了太多我忠意伯府的东西,如今除了他们的衣服,身上藏的东西也都掏走。完了再把他们从角门轰出去。”
“是。”众婆子齐声答应下来。
彩环便笑着把谢老夫人三人引了出来。
至于这些婆子会怎么搜刮。
这就和她没关系了。
彩环只等离秋梅斋远了些,才说:“夫人早料到他们不愿走,而您不愿留。特意让安排我来送你们。老夫人,夫人给您准备了一个小院子,虽然小了些,养老却够用,您意下如何?”
谢老夫人便笑道:“不必麻烦了。托你们的福,我每月给十两银子,你们想我年老,隔三差五有接济我。如今我也攒了一百多两,寻一间房典上一二十年,就够我们住了。”
彩环便笑道:“你们三人皆是女眷,虽然典屋子也使得,但外人见了难免欺你们。我们那房子虽小,却挂在伯府门下,我送你们过去,向那里的泼皮亮一亮伯府的名头,你们住的才安生。”
谢老夫人心中暗叹:的确住的安生了。可这房子住的心里不踏实,也实在难受。
“您老若是觉得不好,全当你们典了我们的屋子。我代夫人按市价收你们银子便是了。”
彩环说着,领着她们三人出了月门,又走了许久,过了一道垂花门,又朝一侧走了数步。才见到侯着的马车。
彩环便引着她们上马车,在车内说:“那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也备了米面,但您老日后就劳碌了。但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拿着我这腰牌来伯府。”
谢老夫人听了这话,终是红了眼,哀声道:
“我只叹我生儿未曾教养得当,让他们学了一肚子坏水,反让你们作难。”
彩环也叹道:“您也一样作难,但夫人实在容不下了。我和您说些心里话,若他们想做生意,直接去寻伯爷,伯爷岂有不帮的?偏他们在外面打着伯爷的名号和钱银商勾搭在一起,贪户部的银粮,伯爷岂能不怒。如今那些个钱银商家里都赔干净了,人也进去了,也是看在伯爷的面上才没人追究他们。”
谢老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自谢家主说户部的事,她便心里不安,奈何她拦不住。谢家主又财迷心窍,只一门心思的往里钻。
可他也不动脑子想想。
若那些人不是为了伯府的名号,他们贪图银子,会带上商斗失败,丧家犬一样回到京城的谢家?
“可笑他们还不自知,这都是老身的罪,老身没能教好他!”谢老夫人哭道。
而彩环伸手安抚她,叹道:“若只有这事也就罢了。您也知道,云儿是我们夫人伯爷的心头肉,偏你们开始就助着霞姑娘对付我们云姑娘。这夫人都记着呢。”
谢老夫人的哭声一顿。
幸而彩环仍叹息道:“而您知道收敛,她们却不知道。一而再也就罢了,偏她们还和我伯府庶出联系到一起,要对付我们云姑娘。这可犯到我家夫人手里了。”
彩环说着就摇摇头,道:“这次何止你们要出去。霞姑娘一家也得出去。雪姑娘直接被送到家庙里,只有霜姑娘稍稍好些,没出伯府,但没几个月的功夫也别想从家庙里出来了。”
谢老夫人心中一惊。但想到初到伯府时她也有心想让杜凝霞踩着杜凝云上位,也想帮着杜凝霞骗杜凝云,她现在心里就发慌。
而谢湘水两人心中也慌,她们比老夫人醒悟的还要晚的多。这马车真的是送她们去新院子,而不是送她们去乱葬岗吗?而彩环见此此只笑着说:
“夫人从不是爱赶尽杀绝的人。”
是是吗?谢老夫人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而彩环仍笑道:“若夫人有心下狠手,今日来这里的就不是我。”
谢老夫人心里却越发沉甸甸的。据她所知,彩环一直是大夫人最顺手的刀,忠意伯府的内院。管事们最怕的是大夫人,其次便是彩环。
而彩环见此只在心中说道:当然怕我,我是和她们接洽的。
若换了禄妈妈,就不用接洽了。禄妈妈心里只有大夫人和大小姐,冒犯了夫人大小姐比冒犯了她自己还厉害十倍。那些犯在夫人手里的要归西的人,有几个不是她送走的。
但彩环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因为她是大夫人身边瞧着最雷厉风行的,而禄妈妈则见谁都笑嘻嘻的,瞧着只是个只知道死忠的憨厚老奴。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
彩环透着纱窗往外一瞧,便先行下来,对谢老夫人说:
“老夫人,到地方了。”
谢老夫人便在两个孙女的搀扶下缓缓下来,见这的确是一处平平无奇的院子,就松了口气。
等进去院子。院落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片,但搭晒衣物是够了,里面一座大房并一间小厨房。进去大房。
正厅自不必说,虽然没什么摆设,但也在对门的墙上贴了一大副的画,摆着新桌椅,也是气派。一边西厢房阔绰的一大间,已经打扫干净,铺上了新的被褥。里面除了各色摆件,该有的都齐全。东厢房只有桌椅。
彩环便说:“没想到两位姑娘跟来,到没来的及弄,但想来也快了。”说着,彩环心道:
若非夫人担心有心人拿大小姐撵你们都事故意坏大小姐的名声,才没必要这么小心的留着你们三个做样子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油印机 1
谢老夫人三人早已不住的道谢了。
而彩环又似是而非的说道:“唉,那里是我们容不下你们。若肯安心在伯府里住着,每日只在家学里学东西,姐妹们彼此玩笑,那里有今天的事。”
彩环这话也说到谢老夫人心里了。
她初到忠意伯府时也觉得这些世家大族的人都要脸面,谢夫人和谢湘灵等人又一门心思的想和杜凝霞一起踩着杜凝云上位。
她那时想着,若杜凝霞真能拿捏住杜凝云。她们谢家借势而起有何不可?
但她渐渐看了出来。
杜凝霞没那么精明,杜凝云也没那么傻。
杜凝云会相信杜凝霞多年,是因为她被养的太娇了。她的母亲竭尽全力的给她营造美好的生活环境,她的祖母虽然不喜她的母亲,有意养废她,却也走的捧杀路线,半点不曾委屈了她。她一直是忠意伯府最被娇宠的姑娘。
谢老夫人想着,心中对杜凝云的忌惮又深了三分。
但她很快便抛开了这念头。
她的嫡子死的早,如今的谢家主是她抱来的庶出。原先他没能耐的时候倒还肯听她几句话,如今有能耐了,翅膀硬了。
在来京的路上就几次差点把她撵下马车,也是她说:“我虽年迈,但忠意伯和忠意伯夫人除了我你们谁见过?定亲时你们谁去了?撵了我,你们想去忠意伯府你们都问路去吧!”
这才让又拉住她,把她请了回去。
谢老夫人想着,在心里寻思。
此番离了忠意伯府,她这把老骨头对他们来说是没用了。他们若是来寻,顶多也是想要走水儿絮儿,倒不如她留着这两个苦丫头,也好有人给她养老送终。
谢老夫人想着,便说:“我老了,许多事也拦不住她们。我那儿媳爱生事,我关了她,偏我那儿子不成器。非要放了她。可她那是好的,领着湘玉就跑去折腾,我拦也拦不住。”谢夫人说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仿佛在说,我可真是个没用的老东西。彩环趁势安慰她,偏谢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彩环想着大夫人的吩咐,走也不好走。脸上挂着笑,硬和谢老夫人聊了好久。
谢老夫人直到最后才哭道:“好在这两个醒悟了,知道姑娘家家不该有那些坏心,这才没再跟着她们为非作歹啊!”
彩环心道:若非你发现伯府的情况根本不是杜凝霞她们说的那样,你会收手?
不过也是,若非忠意伯府势大,有心人若揪着大小姐撵人的事作妖,没你们太麻烦。我们也不会留着你们。
彩环想着笑道:“姑娘家家本就是互相有爱些的好,万不可学霞姑娘那样。我家姑娘原本一心待她好,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我家姑娘。雪姑娘更是,我家姑娘待她们岂有半点假意,可她和霜姑娘就乐意跟着霞姑娘一起对付她。一个比一个狼心狗肺。”
尤其是霞姑娘,给机会不要,非要自己作妖作死。
彩环说着,眼中厌恶之色不加掩饰。
谢老夫人见此,心中有些惊慌。
杜凝云在忠意伯府的地位远比她想象的高。
只怕大夫人留她,也只是因为她是谢的老夫人。谢家人若想生事,有她站出来给杜凝云说好话,能倒打谢家主他们。
大夫人她们才特意让她住的这么舒服。
谢老夫人想着,赶忙将心中的想法压下,满脸感激的将彩环送出去。才赶忙拉住谢湘水和谢湘絮的手,说:
“只怕她们留我们,是为了用我们防备谢家。”
谢湘水和谢湘絮对谢家早已没了感觉。准确说,在她们姨娘被谢家主卖了,而她们两个苦力一样的干了一路的活,动辄还要受嫡出的白眼时。
她们对谢家就只剩下了恨。
故而,她们此时直说:“谢家不是我们的谢家。”
谢老夫人懂了,便点点头道:“知道就好。但我们之前做的事她们还记得,此后我们住在这里,凡事皆要自己解决,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劳烦她们。”
“嗯。”谢湘水两人齐齐点头,眼神都亮晶晶的。
因为谢老夫人接着说:“从此以后,我们也算和他们没关系了,我虽不知在这里能把你们嫁到谁家。但你们还能等上两个三年,咱们在这里住久了,有合适的寻常人家,你们愿意嫁,就嫁了。日后虽不富贵,日子简简单单的也就够了。”
而这,正是她们想要的。
另一边,锦璋阁中。
杜凝云也从待墨口中得知谢老夫人三人被大夫人安置在城中的消息,忍不住心中暗道:
她昨晚上就让蕙儿命人在门口等着,谢家人一出来就塞上马车,带离京城。
同时以钱银商的事告发一下,让官差收缴了谢家人的铺子。
结果大夫人就已经做好后手,打算好用谢老夫人三个给她擦屁股?
天可怜见的,她虽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但她也存了直接把谢家一家送回老家的心呀。
杜凝云想着,面上仍然笑的十分乖巧。
但她不知道。
她的吩咐蕙儿是要严格执行的。但蕙儿安排人的半道上撞见了顾卿,这位可是黑心的主。
正巧他要去北疆。
顾卿直接手一挥,说道:“那里用那么麻烦?你把人都给我,我直接带他们去北疆。”
“不不好吧。”蕙儿有些迟疑。
而顾卿长眉一挑,直接说道:“把他们送南边,你有把握他们不会再回来?”
“没。”
“让他们跟我去北疆,我保管他们再别想回京城。”
蕙儿嘴角微抽,去了北疆还有命吗?
但蕙儿还是把谢家人给了顾卿。原因无他,杜凝云觉得把谢家人送回南边,凭谢家人的本事,想再来京城就是做梦。
可蕙儿却觉得人死了才最万无一失。虽然她也不觉得谢家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还是他们再不能出现最保险。
蕙儿想着,人扔给了顾卿,便愉快的回了忠意伯府。
等到见了杜凝云,便说:“人已经送出去了,凭他们,再也别想回京。”
杜凝云便说:“做得好。”虽然你漏了三个。
但母亲做事,倒也不必担心。
二房和谢家一走,杜凝霞杜凝霜也都在受罚。
大夫人又强势的把三房禁足,整个忠意伯府的内院都清净了。
偌大的伯府内院,能四处走动的姑娘只剩下杜凝云、杜凝喜和杜凝欢。
而杜凝欢两人深知自己进伯府是有任务的,如今她们的对手走了个精光,到让这两个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她们二人便除了请安门都不出,宛如自我禁足。而她们的安分是有用的,伯府养她们两个何等轻易,她们安分守己,大夫人完全懒得搭理她们。
而随之的,便是内宅的大清洗。
庶女都受罚了。
几个妾室、也跟着受连累。大夫人本想把这几个都送到家庙里关着,但忠意伯得知后,直接让人把她们都送到了城外的庄子。
这也使得内院越发干净,两三天的功夫,伯府内宅的人就去了小半。
杜凝云在锦璋阁默默的清算这些年来伯府内院的账务,凡有疏漏。无关紧要的人她直接撵了,若是管家娘子等人,便交由大夫人处置。
杜凝霞、杜凝雪等人住过的院子也都被重新打扫了一遍,里面的东西全部收入库房,重新规整。
而内宅系着前院,动了内院,前院不少人也要动一动。
还有许多人还牵连着老夫人遗留下的嫁妆。虽然大头都给了二老爷,但也有近二十个铺子、田庄留给大房。还有人是不能动的暗装。
前前后后的忙下来,小半个月都过去了。
杜凝云这边才歇了半晌,就被忠意伯喊了过去,说:“文星阁的第一版出去了,今天你闲了,先看看吧。”
杜凝云便接过来忠意伯递来的册子。
册子记录的很清楚,但文星报当天便售空了三万张,次日和后日印刷跟不上出售。
杜凝云还是没想到。
而忠意伯却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瞧瞧,若不是我把贾化拉过来,你这文星报要多久才能到这高度?”
杜凝云默了。
贾化虽然难缠,但他是大儒。文星阁有他评稿,立即就引来千千万万个京中学子奋勇投稿。
若是没有贾化大儒的名号,她只能先用话本来引人气,再慢慢安排收稿等等。
这可就慢了。
但如今虽然快了,印刷赶不上售卖也真是麻烦。
杜凝云想着,又听忠意伯说:“印刷上又加了人,如今倒也供得上。如今你非要出的那小儿识字图倒成了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近期一直忙着内宅,未曾留意外界的杜凝云面带疑惑。
而忠意伯笑着说:“虽然才开办,但这样大规模的教人识字,已经引来了御史的关注。他们上奏,我便把这事细说了罢了,等到年下,你的愿望便能达成些。”
“我都愿望?”
“那日你说想做公主,你忘了?”忠意伯眼神十分慈爱。
“所以你……”
“只是把你想做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气,他们都很感动。回头我再给你添几分功劳,虽不会封公主,县主、乡君倒是能争一争。”忠意伯说着,便在杜凝云脑袋上揉了揉。
眼前的人已经长大了,小时候头上扎两个小揪揪,揉一揉脑袋倒也没什么。如今大了,头上带着掐丝的金翠钿头,精致的弧形花树边缘摸起来可不怎么舒服。
十分不趁手。
“小姑娘家家,在家里不戴这些也没人说什么。”摸头不顺的忠意伯故作严肃。
杜凝云没想到忠意伯会因为她一句公主,便有意给她争封赏。一时两眼发酸。却在忠意伯的笑声里伸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上顶着的华贵钿头。
说:“我爱戴这些,是我有。父亲不妨想想你每个月要给我送多少,我哪里戴的完。”
忠意伯见杜凝云红着眼,声音也娇憨起来。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听闻京城别家的女孩为了首饰能打起来。自家女儿他当然要娇养着。
忠意伯很自然的说:“定例是定例。但底下十多家这种铺子,一家一月两月总要送进来一套精品、或一件孤品。再者,为父偶尔又要陪自己同僚转一转,瞧见好的难免收一两件让他们送回来。”
“不止。”杜凝云笑吟吟的接着说道:
“您要额外送,母亲也会额外送。逢年过节,外祖母她们也会互赠,林林总总加起来,我天天换着戴,一年到头不重样我也戴不完。”
忠意伯嘴角微抽,便改揉为捏,在杜凝云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
“瞧你都瘦了,回头我让厨房多炖些肉食给你。”
杜凝云脸上一直维持不变的笑容瞬间凝固,直接捉住忠意伯的手,正色道:
“我近来爱吃素的,让她们多做些素的来给我。”虽然秦天不以纤瘦为美的标准。
但她上辈子就没瘦过,这十几天来好不容易轻减了些,她也要努努力,瘦下来给自己瞧瞧。
杜凝云想着,又甜甜的笑道:“女儿先去文星阁瞧瞧。”
忠意伯也不拦。
等杜凝云走后,忠意伯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
这纸上画着一台奇形怪状的东西。是赵文勋画出来的,并且说这东西叫油印机,说比他们活字印刷要快得多。
但做出来一个,却太小,印是能印,但无法印文星报。
而直接扩大比例,却又容易糊成一团,或印的不甚清晰。
恰巧他知道城中有几个精于机械的匠人,便把赵文勋丢了过去,打算等赵文勋弄好油印机再把人接回。
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赵文勋会跑。
赵文勋和安排伺候他的一个丫鬟相爱了,山盟海誓,誓为正妻。并且极为郑重,特意把他拉过去做见证。
却被他两句话打了回去。
广宁侯府的外室子是不值什么,但娶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做正妻还是绰绰有余的。让他娶忠意伯府府上的丫鬟,传出去,广宁侯府里怕是有人坐不住。
毕竟赵文勋虽是因病重而被轰出去的外室子,可他是男儿,姓赵,已经入过广宁侯府的家谱。
若他没入族谱也就罢了,入了,便轻易娶不得丫鬟。
忠意伯想着,轻笑着将图纸收了起来,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送入宫中。
至于丫鬟和年轻少爷的爱情故事,等赵文勋得入工部,他们间的距离会更远。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油印机2
赵文勋则是完全没时间了。
他开始时还有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觉得自己能轻轻松松玩转古代。
结果玩着玩着,把自己玩进去了。
忠意伯和戚蔺,这两个一个瞧着面善,一个瞧着脸黑。但面善的威胁人毫不手软,脸黑的更是心狠手辣,让他只能玩命的干活。
至于别的。
他不敢想也没得选。
他心爱的木樨还在忠意伯府当丫鬟,卖身契还在忠意伯手里,他也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今日赵文勋的油印机做出来一个新的。正巧也在文星阁中试用。杜凝云去时正听匠人们雀跃道:“成了!成了!”
杜凝云路过此地,还没问什么成了,就见赵文勋一脸开心的从屋子里出来。
杜凝云便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老乡,文星阁都是你的,你还不知道我做什么了?油印机,我赵文勋可是双一流的高材生,妥妥的。”
油印机,双一流的高材生。
杜凝云想了想,这两个词汇有些陌生。但油印机带一个印字,又是匠人们在欢呼。
杜凝云便似是而非的笑道:“油印机,你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了。”
“那是自然,有了油印机,印的就更快了。”赵文勋得意的说道,说完仔细看了看杜凝云的脸,又忍不住说:
“你长得也不美艳啊。”
杜凝云:“……”
“而且你有点胖,体格也不够妖娆。长相的是不错,但你这是明明是可爱。”赵文勋摸着下巴,终于发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想问的疑惑。
和史书描写的出入太大了。
而且。
他记忆里的杜妖后应该是知名女星演绎的那样。腰肢柔软纤细,举手抬足间尽显妖娆,并且她能歌善舞,惯会魅惑君王。媚眼如丝,最善撩拨朝臣。
但无论是那一条,都和眼前的杜凝云不搭边。
“是不是你吃胖了。”赵文勋发出了不怕死的提问。
杜凝云嘴角抽了抽,便直接略过了他,朝阁内走去。
贾化已经知道杜凝云要来。但比起之前见面时的冷眼相待。
贾化这次就温和多了。
不为别的,只因文星书院。
文星书院是一重大先河,他虽是大名鼎鼎的大儒。
但他并没有脍炙人口的佳作,他的名声很难一直流传下去。可名垂青史,谁不想,谁不愿?稍有一些扬名的机会贾化都不肯放过。
何况在他看来,文星书院是足够名留青史的壮举。只是忠意伯非说这文星阁乃是杜凝云所有,主要的事还要看杜凝云如何决断。
“小云儿。”贾化几乎才看见杜凝云,就赶忙上前说道:
“文星书院的是,令尊可提了?”
杜凝云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只说:“未曾。”
贾化一噎,有些不好开口。但还是说道:
“我欲同你们共办文星书院。”
“此话当真!”杜凝云面露喜色,赶忙说道:
“您欲出资多少?在何处建校?您也知道,虽然家父拿出纹银万两,却也扩散不了一城。大儒您打算建多少新校。”
贾化有些难堪。
他虽是大儒,可他不是勋贵世家的出身。家底虽也算殷实,但别说一下子拿出一万两,他一下子连一千两都够呛。
但贾化还是说:“我想做捐助文星书院的第一人。”
“捐助?”杜凝云愣了一瞬。但杜凝云很快便想像出后世的各种募捐活动,求学无银有助学金,寻医问药囊中羞涩,可以向社会发布求助。这些可以扩展到很多层面,秦天如何不能来一次。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笑向贾化,说道:“您可给了我一个大想法。”
“什么?”
“以我忠意伯府一家之力,文星书院尚不能开遍京城。但若是各家齐力,富者尽出银钱,如何不能让文星书院开遍秦天!”
贾化被杜凝云的话讲懵了。
各家齐力,富者尽出银钱。
怎么可能有这等事?
只怕乐意出银子的有心无力,真正拿着银子的站在一旁看笑话,坐等你文星书院垮掉。
而杜凝云却兴致勃勃的说:“还凝云借名一用。”
“怎用?”贾化有些跟不上杜凝云的节奏。
杜凝云便说:“凝云想让大儒您除去在文星阁评稿之外,还在京中各处的文星书院外开讲经书史籍,传道于民。”
“这……”贾化迟疑了片刻,哑然笑道:“虽无不可,但我来时你们可没提过。”
“是没提过,而且凝云希望大儒您做的不止这些。”杜凝云两眼放光,兴致勃勃的说道:
“我还想为您另设一刊,专讲史书典籍。您也知道,虽然如今开设科举,寒门子弟得以入朝为官,但史书典籍等,往往为世家大族所珍藏。若您愿意以此为基,向天下文人讲述……”
“此刊甚妙,老夫乐意之至!”贾化顿时大笑起来。
文星报大名已扬,只要他将此刊写好,他便是天下文人之师。青史留名便是必然!
而杜凝云又接着说:“如果您愿意,凝云希望大儒您唤来季大儒同著此刊。”
贾化闻言,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冷声说道:“请他作甚?那老匹夫那里如我?”
杜凝云便说:“解读为史书典籍为基做讲解,一家之言只怕难服天下人。何况……”
杜凝云说到一半,便没了声。
惹得贾化连声说道:“何况什么?何况我不如他么?那老匹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论学识,他那里及我之万一。”
“怎会,凝云想说的是,何况季大儒亦是当世大儒。乐意看他讲解的也大有人在,若您的讲解能压倒他,谁高谁低,岂不是人人皆知。”
贾化点点头,道:“此话有理,但老夫若是被他压倒?”
杜凝云嘴角微抽,却福身笑道:“凝云相信大儒您的才学。”
“滑头。”贾化又笑了起来。在屋子里缓缓渡步许久,才又回头说:
“原先我也听说过你,那时人人都说你蠢得很。说你母亲最是刚强,而你软弱无能;你父亲才智过人,可你蠢笨如猪。那时人人还说,若非你的长相没问题,到像是捡来的。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藏拙!”
杜凝云听着这话,脸上的笑容越发虚假。
没错,就是藏拙。
她才不承认自己当初蠢过。
杜凝云想着,又笑道:“发刊是一回事,凝云还是希望大儒您有空便在京城各处露面讲解史书典籍,直接为民传道。”
贾化再次皱起了眉头。倒不是他自傲,以他的身份,在大街上讲解这些,实在……
杜凝云便笑着说:“大儒是怕难堪吗?凝云觉得,若大儒肯坚持下去,并且在文星报上号召众文士互通思想,为他人讲解。并且走入书院为蒙童开智,走入市井为少年讲经。先生便又成了号召天下文人可成天下人师的第一人。”
贾化闻言,沉默了半晌,说:“我觉得,你在给我下套。”
“纵使是套,纵为虎穴,先生不入?”杜凝云挑眉。
她可不相信贾化是个没野心的。
只是别人求的是高官厚禄,他求的是万古流芳罢了。
杜凝云想着,笑吟吟的说道:“我相信大儒您是真高人。您有‘不求名扬万古,但愿尽一生之力,以助天下万民识文’的高贵品格,我相信您肯定会做这事。”
贾化眼神越发变了。
虽说他但求名扬万古,但这话听着极其舒适。
“小凝云,话虽如此,总要有一个不错的旗号。”贾化两手背后,45°角仰望天空,怅然说道:
“总不能我无缘无故就想做这么多事。”
“有感于文星书院的成立,您亲自去看了文星书院中的蒙童。一时有感,您破天荒的决定在文星书院的门外,亲自讲解史书典籍。而后又在别的书院门前讲了几次,您觉得以一己之力教不完,便号召全天下的文士一起。”
贾化听着这话,一边点头一边说:“我倒是能舍了面子当街去讲,万一无人去听……”
“您只管去讲,凝云保证人满为患。”杜凝云笑的很甜。
贾化目光微变。
杜凝云只微微一笑,秦天没有演员这一说,但大儒的名号很管用。只要贾化敢讲,她就敢拿着贾化的名号满京城的传播。
杜凝云想着,接着笑道:“还请您提前一天告诉我您要在哪里讲。并且开始时尽量讲的通俗易懂,要文人听了大有裨益,市井小民听了也觉得大受启发。”
“你是在难为我。”贾化忍不住吹起来胡子。
杜凝云却说:“市井小民可能不识字,但单纯的讲述,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把那些生僻的少见的词汇尽量替换为通俗的话语讲述出来,他们如何不懂?”
杜凝云说着,两手一摊,很自然的说道:
“或者您可以先些演讲词,写完招几个家中目不识丁的家丁仆妇,并家中的幕僚让他们一起听。若他们都能听的津津有味,这稿子就写成了。”
贾化听到这里,忍不住表情古怪的看了杜凝云一眼,说道:
“我算是知道了,你今天是专程来给我下套,难为我来了。不过我答应了,若此事能成也就算了,不能成我可要等你杜家的门!”
贾化说着,却笑了起来。
后面的尽力也就罢了,成不成全当给杜凝云一个面子。
而为史书典籍做注解,两位大儒写与天下文士。只要他和季安齐心协力,把这刊的内容给写好了,就足够季安和他名垂青史。
不过。贾化想着一阵嘟囔:“便宜这老匹夫了。不行,这名声我自己不好占,一下子分他一半我可不乐意,我得给那几个老匹夫写信去。”
而这杜凝云不在意。
偌大的秦天,百姓以万万计,但当朝大儒只有五位。
不求五位全来,能有三个在文星阁,文星阁就立即上升为秦天的文学圣地。
杜凝云想着,觉得此事若想办妥,以她目前的能耐来说实在太难。便先向贾化告辞。
却才出了这里,就被赵文勋拦了下来,听赵文勋说:
“说你胖是我不对,对不起。”
“不客气。”杜凝云假笑。她可不是胖,她是该丰盈的地方丰盈了些。
丰盈可不是胖。
但杜凝云面上仍旧说道:“我并未在意。”才怪。
却不想赵文勋紧接着说:“我想也是,毕竟他们骂赵文勋,我并没有太大感觉。”
杜凝云:“……”
你不是真正的赵文勋,可我的确是杜凝云本尊。
杜凝云想着,忽听赵文勋说:“一起吃麻辣烫吗?我原先做过后厨,只是那忠意伯的厨房一听我要自己做,便说我是客万万不能我来。匠人那里根本就没有可吃的食材。”
赵文勋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你能让我随便用大厨房里的食材,我保准给你做一道原汁原味的麻辣烫。真的,我保证。”
赵文勋说着就竖起三根手指表决心。
这个世界的饭菜往往是炖一下或者煮一下。忠意伯府的饭菜花样还多些,但忠意伯府的饭菜极为寡淡,瞧着好看,味道也过得去。
但这寡淡的食物吃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吃了二三十天,浑身的油都给刮干净了。
而那帮子工匠吃的东西完全是难以下口,食材也难以下手,在忠意伯府是油刮干净了,到了工匠那里,直接受了瘦了五斤。
“拜托了。”赵文勋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拜托让我好好的吃一碗麻辣烫。
杜凝云在宫墙往外看时,也曾看到过麻辣烫三字。
只是她出不去也闻不见,只能巴巴的看着。
如今听说赵文勋要做,明明是太后人格主导的身体,却十分温和的说:“这好说,交给我就完了,你只管去做就是了。我让待墨领着你过去。”
赵文勋心中大喜。
说这话的杜凝云在他眼里此时就跟个神仙菩萨一样。
但赵文勋仍旧很开心。
他以为他对穿越这事是求之不得。但在秦天住了数日,赵文勋发现自己越来越紧张。
他脑海中渐渐只有父女的小说,一家人不断的想,团聚的画面。
记忆中故乡的一草一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原本让他感到厌倦的唠叨此时无比亲切无比,实在是太棒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演书馆
“好。”赵文勋一句话说的很温柔。
在这能遇到一个老乡都难如登天的地方,赵文勋这会子很开心。
虽然更开心的是马上就能见到他的梦中老婆,木樨。
杜凝云比赵文勋走得早,逛完文星阁。杜凝云又去自己开演书馆,这里仍旧没几个人。
秦天的人还是更习惯观赏喜剧,杜凝云推的话剧根本没几个人乐意瞧,到让杜凝云心中叹了口气。
只是才要进门,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不该出现在京城的人——秦凤华。
“杜凝云!!”秦凤华看到杜凝云也是吃了一惊。
同是家中千娇百宠的女孩。
秦凤华被强行送走没几日,恼她恼的半死的东郡王妃便开始担忧她。才十天的功夫,便悄悄把秦凤华接回了京城,却安置在京中的一个小院里,人人仔细伺候着。
秦凤华脾气大,东郡王妃不许她乱跑,她也不听。
而不住东郡王府,她行动起来便更加自由,每日便在茶馆喝茶听书,在戏楼听曲。
这两天听说什么话剧,便来演书馆听一听。却不想才看完一场,便和杜凝云撞了个正着。
秦凤华脸都绿了。
干脆拉着杜凝云到僻静处,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
“我知道你现在也讨厌杜凝霞。我像你保证,我从今以后杜凝霞一定先挑好地方,绝对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保证她凄惨的同时,也不会丢了你们忠意伯府的脸面。”
“是吗。”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杜凝霞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可笑的小丑,那里是敌人了。
何况“秦姑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乐意你欺负我的堂姐?杜凝霞好不好,我喜不喜欢她,是我杜家的家事。那里就成了你欺负她的理由了?”
“杜凝云!你是不是有病!”
“你倒是病的不轻。你不喜欢她,你讨厌她,却拿我当幌子。”杜凝云冷笑。
秦凤华被这话噎了一下,便干脆的说道:“行,是我秦凤华看她不顺眼,日后我欺负她,必定在僻静无人处,保证没人发现。”
秦凤华说完,便见杜凝云眼神怪异的看向她。
秦凤华被这眼神弄的心烦极了:“杜凝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自己想欺负她还不行吗?”
杜凝云思索了片刻,说道:“若哀…我要遇到秦悦华,就把她带到僻静处欺凌呢?”
秦凤华翻了个白眼,秦悦华那小贱人。
“随便你怎么弄她,死了我也给你兜着!”
杜凝云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
有的人重视亲族,便有人不在意亲族。
她是前者,即便杜凝霞等人在她跟前做过什么,在外人面前,她仍然愿意护她们一护。
可秦凤华和杜凝霞等人是后者,她们眼里没有亲族,只有自己心里痛快不痛快。
什么亲族、堂族,什么庶妹兄弟,只要我不痛快了,我恼了,你们的死活于我何干?
“你该和杜凝霞商量怎么对付我,这样还会有共同语言。”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我保证明面上不欺负她,足够给你忠意伯府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秦凤华的脸色越发难看。
她没想到今天会撞见杜凝云,可她承诺绝不会明面上欺负杜凝霞,还不够吗?
“我的意思很清楚,杜凝霞姓杜,说破天了也是我忠意伯府的人,你在我面前说如何对付我的堂姐。秦姑娘,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看来,我忠意伯府的面子是你给的?我忠意伯府的人,你明面上不欺负就是给足了脸面?”
“杜凝云!你自己恼她都恼的半死,你还在这里用这样的话说我吗?”秦凤华说着,见这里四下无人。
而杜凝云身边只跟了一个蕙儿,她身边却足有四个小丫鬟伺候着。
秦凤华便冷笑道:“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
“是吗?”杜凝云后退一步,让蕙儿上前挡着,自己仍冷冷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你倒是胆子不小。”杜凝云说着,在秦凤华古怪的眼神中摸了摸,从自己的腰间摸出来一把刀。
秦凤华???
蕙儿???
而杜凝云只慢吞吞的说道:“以往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总有人把刀藏在身上,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要脸用的。”
秦凤华听见这话,心中忽然生腾出一股子不安来。
而杜凝云已经轻轻拍了拍蕙儿,示意她把秦凤华搞定。
蕙儿也不虚,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绳子,愣是一根绳子背对背绑了四个人。剩下一个秦凤华早已被吓呆,被蕙儿反剪住双手,被迫以对上杜凝云带着寒意的眼神。
而杜凝云脑海中却浮现出她初放朝政时,昭帝心腹在她面前嚣张的话语:
“太后娘娘,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当今圣上,我们来和你商议,是给你脸面,这一点你最好记清楚!”
这毫无敬意的话那时的她听着刺耳极了。
虽然她的心腹已经被戚蔺强行调换,留下的都是戚蔺安插的钉子。
但这不妨碍她发号施令。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也是先让人把昭帝的心腹绑了,拿着锋利小巧的刀子,笑着走到他们跟前,用刀子挑起他的下巴说:
“怎么一个个的,都想把脸给哀家。”
言罢,锋利的刀子绕着面部的轮廓划过一圈。再由暗卫把脸皮慢慢揭下。
而现在当然是不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杜凝云只是用刀背缓缓的在秦凤华绕了一圈,似笑非笑的说道:
“给脸不要脸?你这脸皮,不要也罢了。”
秦凤华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想想被撂倒捆起来的丫鬟,和这个僻静无人的地点。
秦凤华忍不住哭道:“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你别杀我,我求求你别杀我。”
杜凝云愣了一下。
她的刀子重点的脸皮上,秦凤华怎么直接蹦到了杀人上。
“姑娘,两年前,南璃郡中的一个知县携家带口来京述职。他有一个模样极美的姑娘名唤风华,因私底下有人说什么凤华不是风华,风华绝代,凤华刁。这话出来不足月余,这风华姑娘便惨死在一个巷子里,脸上全是被挠的血道道。”
秦凤华还没听完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喊道:“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秦姑娘,我又没说是你做的,那里血口喷人了。”
秦凤华一噎,却立即喊道:“那是见色起意的歹徒所为,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杜凝云我告诉你,我是东郡王府的嫡长女,你敢动我,东郡王府绝不会放过你!”
“我有说要动你吗?”杜凝云的眼神很无辜。
秦凤华又是一噎。
杜凝云是出了名的好性子,那里会做什么残忍的事情。
而杜凝云果然放过了她,只是用刀划破了她以及几个丫鬟的衣服,才慢悠悠的说:
“秦姑娘,祝你好运。”
秦凤华早在衣服被划破的时候就傻眼了。
而杜凝云丢下她们便领着蕙儿离去,根本不管秦凤华的喊叫。
秦凤华的一个丫鬟见此情况,只能低声说道:“姑娘,别看了,您把我们的绳索解开。”
秦凤华听见这话便瞪着眼睛说道:“你在命令本姑娘?”
丫鬟也哑了,干脆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杜凝云已经进了演书馆。
这演书馆人虽少,但里面的布局却雅致的紧。
无论是桌椅还是客人桌上的茶点香茶,都透着一股子金钱的味道。
杜凝云四下看了看。
演书馆里人虽不多,但坐在这里的人衣着都挺华贵,虽然他们的注意力只在彼此之间,而没人往台子上瞧。
杜凝云也不介意。
演书馆虽然是她开的。
但真说起来,忠意伯倒是最喜欢这地方。
往文星阁砸银子还有思量,而演书馆。
杜凝云看着这红木的,桌子四角雕着精致纹路并且擦的极其干净的桌子,和桌边架子上摆着的,虽然称不上价值连城,但每一件都称得上昂贵二字的摆件。
杜凝云轻轻叹了口气,开始看台上人的表演。
台子上的人,衣裳是顶好的料子,饰物也都是真金白银,华丽的很,倒像是真的千金小姐的装束。杜凝云看她们按自己的设想演的不错,便打算多看一会儿,着笑着挥挥手,要小二烧一壶最好的茶上来。
等茶端上来,蕙儿给杜凝云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等杜凝云拿起来喝了,蕙儿也端起来灌了一口,道:
“这茶海挺好喝的。”
杜凝云默了一瞬,当然挺好喝的,虽然比不上府中那上供的雨前龙井等好茶,但这茶叶也是顶尖的茶叶了。
杜凝云想着,轻声说:“带银子了吗?”
蕙儿下意识的在怀里摸了摸,苦哈哈的说道:“忘记了。”
杜凝云默了。
这杯茶显然要收不少银子。她出来时换了一身平常不穿的衣裳,身上也没有银子。
杜凝云一时捂额叹道:“你呀。”
蕙儿也反应过来了。在自己荷包了仔细摸了摸,却也只有几钱银子。
杜凝云便无奈的叹了口气,招手让小二过来,把自己的腰牌一撂,便端出傲然的姿态,说道:
“把你们的管事喊来,我有话吩咐他。”
小二看见腰牌上的杜字,那里干怠慢,带上腰牌便去请人。
演书馆的管事是忠意伯府里出来的。
看见这腰牌,便猜是来的人不是忠意伯和二老爷,便是杜凝云。
赶忙迎了出来,一见是杜凝云,当场便要行大礼。
杜凝云便说:“不必麻烦,我只是吩咐你几句罢了。”
管事半点不敢拿大,赶忙道:“您说,您说。”
“上品的龙井茶滋味儿极好,但泡的不得当也不好。”杜凝云便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
“这茶闷泡的时间不够,才出了茶汤罢了。其次。”
杜凝云打开茶壶的壶盖,让蕙儿把茶壶递给管事,让他自己往里面瞧,同时说道:
“你瞧瞧这茶汤。”
管事倒也有些见识,闻言便说:“碎茶多了,茶汤有些浑浊。”
杜凝云便说:“拿银子专门请两位茶艺师傅来。若这不是你们舍不得好茶叶,只能是你们泡茶的技艺不当了。”
管事连连答应下来。
而杜凝云顺势起身,说道:“下次再来时,我希望这茶是好茶。蕙儿,结账。”
蕙儿会意,见杜凝云已经慢慢走开,便赶忙作势拿银子。
管事那里敢收,见杜凝云走远了,就赶忙推辞道:
“姑娘你别忙,这点子茶钱那里能让您出呢?”管事说着,就从自己荷包了掏出来银子,塞给了小二。才又陪着笑脸说道:
“大小姐她都走远了,您还是回吧。这次茶不好,但小的保证,下次的茶一定让姑娘满意。”
蕙儿闻言,也装模作样的说道:“也罢了,只是这茶一定要留意。无论在此处喝茶的人是谁,点的什么茶,你们也都要好好的泡出来。”
“是是。”管事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别人只当这演书馆是忠意伯开的。
可演书馆的实际主人却是杜凝云,杜凝云才是这里真正的大主子。却不想大主子第一次来巡查,直接就逮出了茶的问题。
还只喝了一杯茶,便走了。
“去,把几个泡茶的都喊来,我倒是要知道,今天这茶是谁泡的!”在蕙儿走远后,管事回到他的专属小屋子,冷着脸向小二呵斥道。
小二见管事这媚上欺下的德行,也不敢多嘴,赶忙把人都喊来,自己则悄悄溜走。
不多时,房间内就传来管事满是怒意的声音:“方才到龙井是谁泡的?怎么泡的?”
小二吐了吐舌头,又听见里面有人弱弱的说:“我。”
“你是怎么泡的茶。”管事的声音越发凶狠。
这人快哭了,他还能怎么泡,茶叶嘛,不就是一壶沸水抓一些撒进去接着煮吗?他也煮出颜色了。
却不知他煮的不是他印象中一文钱两文钱一大碗的茶,而是上好的龙井。而他煮茶的方式极其随意粗暴。
管事被他的话弄的眼皮子直跳,而小二也在管事新一轮的怒吼前果断的原离这个风暴点,来到前面,恰巧听一桌的客人说:
“让他们煮茶不用心,可算踢到铁板了。”
“我看不是不用心,倒是这里面煮茶的不懂茶。不过这茶点的味道倒是不错。”
有理。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你拿起一块茶点,轻轻咬下一小口,又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小二看着他们的做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半句话都不敢乱说,只等这些人又喊他送些香瓜子,才又笑着跑了过来。
却浑然不知,这只是杜凝云的金蝉脱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