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新版女戒 2
但蕙儿心中这样想着,弱弱的看了杜凝云一眼后,便匆忙离去。
至于银钱。
大小姐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看不出来将军喜欢她。可她们这些底下人又不瞎,真按照大小姐的意思带着银钱去,只怕将军还要恼小姐见外呢。
蕙儿想着,赶忙就去了。
镇北侯府离忠意伯府不是很远。没多久,蕙儿便顺着后门进了镇北侯府,又走进暗道,以最快速度出现在戚蔺跟前,双手托起杜凝云写好的纸,肃穆着脸毕恭毕敬的说:
“主子,杜姑娘托您办一件事。”
戚蔺本在桌前作画,闻言将纸接过,见上面的字体虽然绵软无力,笔力不够。但这字体已经有一股子狂气傲骨在其中。
怎么看都不是杜凝云的字体。
戚蔺只是一看,便皱起眉头,冷声道:“这是谁写的?”
“杜姑娘写的。”
“放屁!”戚蔺神色越发的冷。再看纸上写着女戒的著者和籍贯。戚蔺当即冷笑道:
“你天天跟着她,难道你没见过云儿的字?”那一手丑的一般人写不出来的臭字,这才几天,她就能写出一手好字了?
再看纸上的内容。他的人才堪堪查到岭天洞,列出疑似著者的名单,可杜凝云这里却连是谁都确定了。怎么可能呢?
“你知道新女戒的著者是何人么?连我们都只查到这东西是岭天洞那边传来了,她怎么连是谁都写出来了?”戚蔺眉头皱的死紧。
这字体不是忠意伯的,不是伯夫人的。
忠意伯府大多数人的字体他都有看过,这张纸上的字体并非忠意伯府中的人所写。戚蔺的双拳渐渐握紧,眼中满是杀机。
所以这张明显不是杜凝云字体的纸,到底是那个狗贼的!
“你如今日日跟着她,可知她和谁悄悄接触过。”
蕙儿闻言,愣了一下,便默默的抬头看向戚蔺,眼神分明在说:
和你。
“除了我还有谁。”戚蔺眼神中的杀机掩都掩不住。
让蕙儿沉默了一瞬,却还是无奈的说:“将军,您若不信。抽空见一见杜姑娘,寻借口让杜姑娘写几个字给你,不就知道了。”
戚蔺眼中仍然带着几分寒意,却只说:“你回吧,回去告诉她,印了著者名称的新版女戒很快便会出现在市面上。”
“将军,我们可要多做一些。”蕙儿眼眸一亮,立即说道。可见也对被新版女戒恶心的不轻。
戚蔺却摇摇头,正色道:“不必。拿着新版女戒磋磨儿媳的可不止一家,只是只有这一家闹出来了而已。如今知晓了著者和籍贯。不出三个月,这个诸孜碑就要身败名裂,为天下女子所耻。”
“可他的女戒的确让很多女子都吃足了苦头,若我们不动手,能有几家肯出手的?诸孜碑顶多遭殃一阵子罢了。”
戚蔺再次摇摇头:“兔死狐悲,误伤其类。性格温婉的官宦之家的低嫁女孩尚且要受这等委屈。那些刁蛮之名在外的女孩呢?这等意图让女子化为男子附庸,不能对男子有丝毫违逆的书。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招人恨呢。”
戚蔺说罢,便似笑非笑的望向窗外,空空荡荡是院子只在对面的墙边种着一颗长的不怎么好的寻常柏树。配上悠远湛蓝的天空,别有一股苍凉之感。
戚蔺笑着说:“何况天底下爱女心切的人也不在少数。便如杜凝云,忠意伯夫妇视女如命,那样的女戒流传于世,只怕忠意伯夫人第一个不乐意啊。”
蕙儿却低头嘟囔道:“视女如命还把杜凝云嫁给你,这算哪门子视女如命?”说完蕙儿便快速的大声说:
“那可不是,若非忠意伯夫妻二人视女如命,又怎会把杜姑娘养的同娇花一样。”
戚蔺耳力极佳,那里会错过蕙儿的小声嘟囔,当即说道:
“跟了她你倒是学会不少。”
不过。戚蔺看着窗外的空旷之景,眼神微变。
镇北侯府和忠意伯府的景象截然不同,杜凝云这朵娇养的花却要到他这空旷冷硬的镇北侯府。也难怪忠意伯夫妻二人得知杜凝云闹着要退婚,怒气过后便上蹿下跳的给杜凝云找下家,舒妃才递了信。忠意伯就迫不及待的向外传递婚事闹掰的信息。
而蕙儿见戚蔺若有所思的模样,又顺着戚蔺的视线看往窗外,一时冲动的说:
“将军,杜姑娘那样娇贵,只怕来年进了侯府要住不惯呢。”
“有什么住不惯的,多住几日也就习惯了。”戚蔺却不以为然。
蕙儿垂眸看向地面,沉声道:“将军,杜姑娘如同最娇气的花儿一样。不仅需要匠人时时精心呵护的。还要有最甘冽的泉水,最温暖的阳光和最适宜的肥沃土地。”
蕙儿说着,抬头看向窗外,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镇北侯府,从来不是适宜娇花生长的土壤。
如戚老夫人那样的霸王花才能在镇北侯府活的肆意。
而同样娇花一样的戚夫人却活的日渐憔悴。蕙儿至今还记得管家曾说:“原先夫人也是个笑颜如花的温婉贤良人,只可惜…”
“只可惜两情相悦却不能长相厮守,一时的欢愉过后是半辈子的孤寂岁月。将军,您真的有把握养好杜姑娘吗?”蕙儿斗胆发问。
戚蔺笑了:“四七,你何时学会替旁人着想了。”
蕙儿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说:“我不知。”
戚蔺便笑道:“那就好好学去。你要学的可多了去了。以往教你的是杀人的功夫,如今既然跟了她,就好好学学如何揣摩人心为她所用。”
蕙儿神色凝重,捂着心口说:“属下誓死守护杜姑娘。”
戚蔺笑着点点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窗外是一如既往地冷硬之景,书房内唯一灵动的地方就是翁里的游动的鱼儿。
回想杜凝云从小住到大的锦璋阁,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长满时令的花朵,无需焚香便时时被清浅的花香环绕。锦璋阁后又挂着三笼鹦哥儿,有专人养着。
说是杜凝云前些年一时兴起命人养的,偶然想起来还要逗弄着玩一玩。
临着锦璋阁便是忠意伯府的小观湖,湖边的亭子里就放着鱼食,那日杜凝云和他闲聊时就习惯性的抓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
立即湖水一片喧闹起,游鱼忽至。
再想想杜凝云每日娇贵的做派。
戚蔺忍不住扶额轻叹了一声。忠意伯府的确处处和他镇北侯府格格不入。
可杜凝云怎能格格不入?明年就该嫁过来了,他还是抽空提醒她几句,让她提前习惯一番吧。
戚蔺想着,便继续处理公事。
蕙儿则乖觉的顺着暗道退出,悄悄的出了镇北侯府,又悄悄的回到忠意伯府中。
向杜凝云说:“将军已经答应了。过几日印了著者和籍贯的新版女戒便会在京中流行。”
杜凝云闻言连连点头,却又吩咐道:“你把寻一个善于散布消息的人,在酒馆茶楼里等着。若有人提庶女和离的事,便把这纸上的话说给他们听。”
蕙儿赶忙答应下来,却自己先打开看了两眼,只见上面写道:
“这事还没完哩。我听说有一家小姐得知庶女和离的事,愁的三天吃不下饭呢。”
“你们问她为什么吃不下饭?嗨呀!那小姐说:‘她那么听话好性子的人在新版女戒里都那样不堪,被磋磨到和离的地步。我这样的性子,若是顶嘴,岂不是要挨打,被活活打死还要被人骂。我不如在家中饿死了干净,还有人心疼我。’便不肯吃饭,直说在家里饿死了好,可急坏了家中二老哟!”
蕙儿看着这些,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茶馆酒馆中的画面,顿觉有趣,当即说道:“我最擅长这些,姑娘交给我就是了。”
言罢。不等杜凝云再说,蕙儿便兴高采烈的拿着纸张又出了伯府。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街上虽有闲人路过,人却少了很多。
但路边的小酒馆里还聚了一堆闲汉,好巧不巧的正说着那庶女的事,一时众人褒贬不一,有的说女子就该从一而终,不该半路和离。
有的说男的一家太不是东西,说着说着,简直要吵起来。
蕙儿赶忙拾掇了自己的仪容打扮,将自己化为一个模样归整的小厮,然后才趾高气昂的走进去。听见这些人谈的起兴。
蕙儿便混进去,一开口却是实打实的男音:
“几位说的太好了。”
“那可不是。”乘着三分醉意的闲汉们收到夸奖,连说话的人是谁都没注意,就得意起来,昂首挺胸的说:
“我们是市井小民,可不是傻瓜!”
蕙儿便把头一点,又喊道:“说的好。我们虽是小民,可我们都不傻。”
蕙儿说着,豪迈的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便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扣,大声说:
“小二,上酒!”说着就掏出一个碎银子丢给小二,又转向几个闲汉,说:
“我和诸位好汉实在投缘,今天这顿,我请了!”
但为首的闲汉却不傻,当即放下酒杯,沉声道:“小兄弟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耍这些弯弯绕绕。”
蕙儿便笑道:“我说,你们可听?”
“既然有人请,我们为何不听。”闲汉们纷纷大笑起来。
没一些人都有特定的活法,街头的闲汉也一样。
他们这些个闲汉里面混得好的,就是因为他们吃酒玩乐的同时还散步一些世家大族想要外界知道的东西,以及各种该有的不该有的消息。
如今蕙儿在旁边还在尽情的展示演技,闲汉们就把话挑明说开了。
为首的男子更是直接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连画了三个斗大的元宝。
还想彪演技的蕙儿有些受伤,但想起杜凝云的嘱托,便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来,说:
“我也是半个道上的,几句话可值不了那么多。”
闲汉笑了,当即说道:“您讲便是了。”
蕙儿便把杜凝云写着纸上的话删删改改的说了出来。还自己添油加醋的添了一句:
“这新版女戒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写的,害得我家老爷夫人废了好大劲,许诺绝不挑那些用新版女戒衡量新嫁妇的人家。才让小姐肯吃饭,这新版女戒可真害人不浅!”
其中两个闲汉听了这些,忍不住的点头答下来。
不多时。
蕙儿走了。
闲汉的头头捏着那种薄薄的银票子,在蕙儿走后许久,才低声说道:
“以往我只把新版女戒的事当成笑话看待,如今想想也不尽然。我是有亲闺女的人,若我女儿不小心嫁到了看新版女戒上瘾的人家,岂不是我的女儿也要遭殃。”
闲汉们纷纷笑道:“大哥你何必担心,有我们这些个叔叔在,谁敢黑姑娘脸色瞧,我管叫他们一家都没好日子过。”
这闲汉首领倒是颇有头脑,闻言却说:
“若日后这新版女戒成了风尚,只怕他们磋磨我女儿倒是占理了,还要反过来怪我教得不好。”闲汉首领说着,忽然笑道:
“我已经把刚才的话都记下了,那就买去吧我的纸笔都拿过来。”
众闲汉便七手八脚的将东西都送上来。
闲汉首领不慌不忙的开的笔走龙蛇的书写,不多时,一个个闲汉出去,寻上各家常找他们盘问消息或让他们散布消息的人。
那些人也想接着合作,拿到纸便交给了家中的主子。
没几日,京中贵女中便掀起了一场盛大的抵值。
这帮子贵女中十个有五个都娇蛮傲气的紧,惯爱拿鼻孔看人。
对她们而言,她们不找旁人的晦气就已经是难得,哪里轮得到旁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何况她们原本就不愁嫁,更是肆无忌惮的列了一个名录张贴在大街的宣传栏上。并且将这些家族、描绘成女子将来的火坑,谁跳进去,谁死无葬身之地。
杜凝云得知这些消息还愣了愣。很快便命蕙儿拿上银钱在街上推波助澜。
杜凝云倒是不担心镇北侯府会亏待她。实在是戚夫人太好性子,嫁过去戚夫人第一个高兴呢。
而其次的。
若能一举将新版女戒的著者诸孜碑打击下去,让他成为人尽皆知的败类,让他的书彻底成为历史长河中的漆黑一点。
后世的女子还需要时时刻刻含胸低头,时时刻刻保持谨小慎微的卑弱么?
杜凝云觉得不会了。
想起那些卑弱的可怜却不自知,还一心为夫家着想,就连生命的尽头时还在自责自己不称职的女子。
杜凝云鼻尖微微发酸。
第九十二章 新版女戒3
她对世俗的偏见随着一千年的时光消磨已经所剩无几。
人和人是平等的。
比起现如今的高低贵贱,杜凝云更喜欢千年之后的人世间。因为那里的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展露自己的才华,不必担心锋芒毕露后会有人说:
“一个女儿家做这些,成何体统!”
杜凝云想着,忍不住笑出生来,但鼻尖却越发酸的厉害。
在锦璋阁中。
待墨说着说着,忽见杜凝云眼眶发红,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赶忙问道:
“好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杜凝云摇摇头,却笑着说:“你接着说,我只是太开心了。”
秦天还没到最后的几年,这个时候的秦天贵女多仗着家世,行事嚣张跋扈。
按理说,嚣张跋扈不是好事情。可这些嚣张跋扈的人却也是捍卫女子利益的一把好手。有她们在,难怪新版女戒直到秦天末年间才渐渐兴起。
杜凝云想着,却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一个小丫鬟带着信儿回来,说是杜凝霞回府了。
杜凝云听见此言,心中暗惊。
因为小丫鬟说:“大小姐。杜二姑娘她自降做侧妃,如今已经被送到家中了。”
杜凝云实在不解。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忠意伯嘴上虽然说着认命,却也是实打实的坐着各方努力,试图抱住杜凝霞的正妻之位。即便最终保不住,也想多保留个一年半载的,万一杜凝霞的腿忽然就好了。
可这个小丫鬟说话颠三倒四,又分不清那些话紧要,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弄墨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说:“真不知道是该夸霞姑娘还是损她。自降为侧妃,换来贤侧妃的封号和准用正妃之仪的圣旨。可终究还是侧室么。”
杜凝云闻言,那里不明白事情的大概。当即挥挥手命小丫鬟退下,自己向弄墨说道:
“在外人眼里,只怕杜凝霞更是聪明人呢。”
“不过。”杜凝云垂下眼眸,掩下眼中刺骨的寒意,
皇子妃的正妃侧妃之间差距的确很大,正妃稍稍有些手段,直接用阳谋就能让侧妃苦不堪言。
但皇后和皇妃不一样。
一个大权在握的皇帝,他的喜恶能很轻易的左右后宫的高低贵贱。
正所谓上之所好,下必附焉。上之所恶,下面人如何不会千方百计的去踩去折磨这个被厌恶的存在。
想想那时一度面容憔悴的忠意伯。杜凝云垂眸冷笑,道:
“杜凝霞一向是聪明人,只可惜聪明总被聪明误。她因为聪明才总爱事事多想,可有些事越是多想,便越是令人绝望。”
弄墨有些懵懂的睁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仔细思索了一阵才挠着脑袋笑道:“姑娘说的是。只是我到觉得霞姑娘自己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傻子才最傻。如今也是活该、报应!”
另一边。
梅香小筑中。
杜凝霞坐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梅香小筑多日未曾住人,窗前那盆洁白的茶花都只剩两朵小小的、蔫蔫的小花。
这样的场面会出现在她这里、杜凝雪等人那里。却唯独杜凝云那里不会。
只因为杜凝云是大夫人宝贝疙瘩,无论杜凝云在外住多久,她的院子也都会有人精心打理。
哪怕杜凝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
投一个好胎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费尽心思的想越过杜凝云,好不容易得了平郡王妃的位置,腿就瘸了。
这是上天的警示吗?
是天都想告诉她,她不配?
杜凝霞忍不住抓起枕头砸在地上,把福儿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
杜凝霞却不管她怕不怕,都只说:“把我的娃娃拿来。”
福儿不敢,低声说:“这里人那么多”,小姐还是别拿出来了。若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与你有什么相干,这都是我的事,你只管拿便是。”
福儿只好去打开杜凝霞的箱笼,打开后却翻了三四遍,都没瞧见娃娃的身影。
急得福儿赶忙回来说:“了不得姑娘,娃娃不见了。”
杜凝霞闻言也有些慌乱,却硬着头皮说:“我还当你是什么大事,一个娃娃而已,也叫你慌成这样吗?将来我嫁去平郡王府,有了什么大事,你是不是比这还厉害!”
福儿要哭了。
“姑娘,那上面可有不少不该有的东西,若让旁人看见了,伯爷还怎么可能帮我们。”
杜凝霞闻言却只是冷笑道:“堂堂忠意伯,那里会帮一个我!”
杜凝霞想起自己这几日在宫里过得日子,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她腿突然没了知觉。
明明完好无损的腿,偏偏动也不会动,连针扎都不疼。
太医说是她磕伤了头所致。
可舒妃却明里暗里的说:“杜凝霞,这哪里是伤了头才废了腿。分明是你不配,天都看不下去。”
而舒妃是一宫主位。
自己住在舒妃的眼皮子底下,四周都是舒妃的人。
那些丫鬟还有一个自称善于占卜,用杜凝霞的生辰八字算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得出同一个结果。
杜凝霞命格虽好,但远不及六殿下的命格好,说杜凝霞天生便无法和六皇子并肩而行,所以天罚去了杜凝霞的双腿。
而这说法还在宫中大行其道。
舒妃以此讥讽她。
六皇子以此全她退婚。
宫里的小公主天真无邪,趴在她无知无觉的腿上,一脸懵懂的说道:
“未来的六嫂嫂,为什么她们都说你不详,你的的腿这样是上天的惩罚呀!”
杜凝霞听见这样的话就想掐住这说话的人使尽摇晃。
她那里不详了?
她是顶好的神鸾牡丹命的命格,天生就贵不可言,她那里不详?她如何不能配上一国皇子。
可事实却是。
宫里的宫女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一个个有意无意的还说:
“也不知道里面哪位一天天神气什么?她又不是忠意伯的亲生女儿,还一天天摆的谱子比谁都大。人忠意伯府的正经嫡女可比她温柔多了。”
又有宫女说:“若非她已经许给了戚家,六皇子正妃的位置就该是她的,那里轮得到里面哪位。里面哪位可用的是不干不净的手段,才得来了这正妃的位置。”
杜凝霞想着,浑身一阵发颤。
可这还是开始。
这些人头两天还是背地里说两句,明面上还好好伺候着。
可从第三天起,舒妃耀武扬威的到她床前,傲然道:
“杜凝霞,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代表忠意伯府,可忠意伯根本就不保你,陛下很快会下旨废除你的正妃之位,你就要滚出宫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杜凝霞现在还记得舒妃猖狂的笑脸:“你想吃什么好的穿什么好的我都能赏你啊。反正你马上就别想过好日子了,本宫不介意发发善心。”
杜凝霞仍记得舒妃是被自己呛走的。
走的时候脸色铁青,回头冷冷的说道:“本宫发善心你倒还不信了。你不信就不信,世家大族的嫡长子身有残缺都会被遮遮掩掩的送走藏起来。你以为忠意伯府就容得下你?你该不是指望杜凝云吧,我也打听清楚了,杜凝云早就不和你好了。没人会帮你了。”
杜凝霞想着,身体颤抖个不停。
福儿想安抚杜凝霞一下,却被杜凝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骂道:
“贱婢!你想干什么!”
福儿眼里瞬间盈满了泪水,捂着脸哭道:
“小姐,您到底怎么了?咱们虽然日子不好过。但大房她们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咱们服个软,从此绝了那些个坏心思,她们那里会不把咱们当亲人看呢。”
“贱婢!贱婢!”
杜凝霞听见这话,浑身抖得越发厉害,眼中的疯狂之色更是和二夫人如出一辙。
福儿害怕了。
因为她见过太多次二夫人发狂的样子,也挨了太多次打。
如今杜凝云猩红着眼拼命把能砸出去的东西往她身上砸,福儿害怕的叫喊了一声,便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哭着跑了出去。
留下杜凝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好一阵撒气。撒完了气又恨自己的腿坏的不是时候,又开始拼命的用双手去锤去掐。
但腿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让杜凝霞两眼越发没了神采。
被当做救兵搬过来的谢老夫人见杜凝霞这幅颓丧的样子,赶忙上前劝说道:
“霞儿,这件事你已经做的极好了,你知道么?”
杜凝霞捂着脸发出充满痛苦的狞笑声,笑完了才指着门说:
“你出去!”
“霞儿!”
杜凝霞便挑着眉毛,冷笑着说:“舒妃亲口告诉我说,可惜谢湘铃失足掉进水里淹死了。否则她还真没别的法子来对付我了。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谢老夫人心中微颤,觉得自己不该知道,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因为谢湘铃她想要侧妃之位,她巴巴的跑到舒妃跟前,说她愿意做假证,说是我故意勾引六皇子,说六皇子根本没有理会我。是我杜凝霞不知羞耻的撕烂自己衣服,又趁六皇子失神抢走了他的外衣。”
杜凝霞说着,两只眼眶瞪得极大,眼球恨不得凸出来。
谢老夫人被杜凝霞这狰狞的样子吓的久久不能平复。却还是说:“霞儿”,这必定是舒妃娘娘故意说的,铃儿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怎么会陷害你呢?这一定是舒妃的阴谋!
杜凝霞冷笑。
阴谋,阳谋。
重要吗?
反正谢湘铃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而谢家人全是寄生虫,寄生在忠意伯府,离了忠意伯府活都活不下去。她故意那谢湘铃踢开谢家人怎么了?
阿娘愿意让这帮子人在忠意伯府作威作福,可她不乐意!
杜凝霞想着,忽听门外传来了鼓掌的声音。
回头看去。
只见杜凝云似笑非笑的走进来,正举着双手为她方才的话鼓掌。
杜凝霞此时完全不想和任何人周旋,当即黑着脸说道: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现在你看到了。我瘸了,你可满意?”
杜凝云闻言吃吃的笑了起来,却不问杜凝霞的腿,而是转而看向福儿,用手撩起福儿的下巴,仔细端详福儿脸上鲜红的指痕。
“杜凝霞,福儿打小就尽心尽力的伺候你,你也忍心向她下手?”
“杜凝云,你要想看我笑话明说便是,何必故意东扯西扯的,有什么意思?”
杜凝云笑了。
的确没什么意思。
可没意思,才真真有意思呢。
上辈子你仗着秦钺想打击世家的光和秦钺的喜爱,隔三差五和秦钺一起到我的凤仪宫耀武扬威。明明连妃子都不是却和秦钺比谁都亲近十分,还能踩着皇后的脸面立威。
你当初可是满宫的头一份啊!
杜凝霞,你可曾想过今天?
答案很明显。
杜凝云慢悠悠的接过待墨手里的药膏,为福儿细细涂抹,笑说道:
“疼么?”
“疼。”
“知道疼还一心跟着她?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心你当真不知?”
福儿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姑娘是世家上最好的姑娘。”
“是吗?”杜凝云似笑非笑的看着脸已经涨成猪肝色的杜凝霞。说出的话越发气人:
“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打了忠心耿耿一心为她的好奴才,真棒呢。”只是这句真棒实在太没诚意。
让杜凝霞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并且当即说道:
“你是想恶心我么?你死了这条心吧,凭你也想恶心我?”
“当然能。”杜凝云笑的很轻松:
“若是不能恶心到你,你会理我吗?你已经被我恶心到了。还有日后可一定要待这个一心为你的小东西啊。得一良奴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你给我滚!”
显然,杜凝霞要气死了。
要论恨,此时的杜凝云必定会第一个恨死她一个人。
杜杜凝云想着,笑眯眯的留下不少伤药。
但杜凝霞头上的伤如今还有疤痕,但地方偏僻,杜凝霞自己瞧着倒也不甚在意。可这不在意不带变乐意让人以此嘲讽。
尤其那人还是杜凝云!
“杜凝云,你按的是什么心?我什么时候又得罪你了,竟让你特地送来一堆伤药来嘲讽我。”
杜凝云闻言,嘴角抽了抽。却把伤药往桌子上一拍,冷声道:“祛疤的,一套共计十四罐。不仅能祛疤还能润肤,是我父亲特意寻来的,你若不要.我现在就让她们两个。”
第九十三章 月华楼
杜凝云说着,便命待墨将伤药拿走。
惹得杜凝霞气急败坏的喊道:“杜凝云,你脑子有问题吗?明明是祛疤药你非要说成伤药你就是想故意羞辱我吗?”
杜凝云闻言,仍旧是似笑非笑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越发气人:“我的药,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骨气可以不要。”
“这是大伯给我寻的药,我凭什么不要。”
杜凝云便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看着她,说:“我给你又如何?不给你又如何?我便是直接拿走扔着玩,谁敢挑一句我的不是。”
“你怎能仗势欺人!”
“哦。”杜凝云慢慢悠悠的应了一声,上辈子记忆中耀武扬威杜凝霞的脸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合,却又很不一样。
“每意思。”杜凝云摇摇头,眼里写满了无趣。
终究眼前人非彼时人,轻而易举的磋磨了她,心里也只觉气闷,不觉舒爽。
“给她吧。杜凝霞,你但凡能记得些我的好,咱们姐妹之间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终究是有因必有果。今天我尚且能饶了你,且看来日你给不给我饶了你的理由。”
待墨便盈盈上前,将伤药放下,轻声说道:
“这药原本就是伤药,对才就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时用的。红色的八罐按上面的排序和写明用法的纸条取用,后面翠色的八罐等伤好全了再取用。也都编了序号,写明了用法。”
杜凝霞闻言愣了片刻,一抬头却发觉杜凝云已经离去,待墨也起身要走。
这让杜凝霞有些茫然了。
“你站住,你们两个到底打什么哑谜呢?你们主仆到底想干什么?”
待墨闻言一脸诧异的转过身来,眼神里写满了古怪。
“霞姑娘觉得我们要做什么?若我家姑娘有歹心要磋磨你们,你们还有今天的日子过?您也知道,如今我家姑娘已经接管了府中大半的中馈。”
杜凝霞又愣了。
杜凝云接管中馈,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杜凝云会打算盘吗?数得清数吗?让她掌中馈,大夫人就不怕她把忠意伯府的家业败光?
杜凝霞想想便觉得荒谬,凭杜凝云也能掌家,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但一旁的谢老夫人也附和着待墨的话,说:“正是呢,大太太和大姑娘都是良善人,都慈悲悯下,谁不念着她们的好。”
杜凝霞听见这话只觉脑海中一阵轰鸣。
凭杜凝云也能?
凭杜凝云也能?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杜凝霞气恼之下,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外外撵人,偏手头已经没有可扔可砸的东西。只能气急败坏的往谢老夫人身上抓打。
福儿可不敢让杜凝霞伤到谢老夫人,挡在杜凝霞和谢老夫人之间,被杜凝霞挠的一脖子血道道。
惊的谢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可也只是这样了。
谢老夫人深知她们此时没能耐和忠意伯府撕破脸,饶是如此,也不过匆忙起身离去。
而待墨见杜凝霞这样,也只是说:“没想到霞姑娘竟会发狂打人,这可真是有趣。”
言罢。
待墨也转身离去。
福儿被打的鬓发散乱,见人都走了也带着满脸泪痕跑了出去,惹得不敢进去额小丫鬟们纷纷围过来。有的帮她梳头,有的帮她处理伤口。
福儿是个慈善人,她对底下的小丫鬟素来和气。
如今福儿挨打,她们也都心疼的紧。
唯有杜凝霞在房间人无人理会,渐渐再次陷入了疯狂。
杜凝霞终于知道自己阿娘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打她了。原来怒气涌上心头之后的人真的会失控,真的会歇斯底里。
可是挨打的很痛,真的很痛。想起福儿方才脖子上淋漓的鲜血。
杜凝霞发狂了一阵,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一直最痛恨自己阿娘打人,可她却变成阿娘的样子了。
偏她还不良于行,想尽快出去向福儿道歉也做不到。
杜凝霞想着死命的去锤自己的双腿。白嫩嫩的双腿在大力的捶打下渐渐青黑一片。
但杜凝霞不知道。
过了很久。
福儿才又进来,杜凝霞便说:“福儿,你探探大夫人的口风吧。我大概是像阿娘一样病了。”
福儿点点头,果断去了。
杜凝云却正巧在大夫人处闲坐,凭大夫人问府中这几日的情况。
福儿来时。
杜凝云才说起家中新买的布料等物。
福儿一来见杜凝云也在,脸上就有些不好,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好低声请求:
“太太,我这里有一桩要紧事。”说着,便悄悄瞟杜凝云,分明是在说:
大姑娘在这里,我不好说。
“你说就是。”大夫人不以为然。
福儿却低着头,不想明说,尤其是不想当着杜凝云的面明说。
杜凝云便说:“你们先聊。母亲,总归账目都送过来了,待会儿您自己瞧也是一样的。”
言罢。
杜凝云便笑着向大夫人行了一礼,起身告辞。
福儿巴不得杜凝云赶快走,但大夫人却想要女儿陪着,尤其是现在的女儿变得乖巧懂事,事事都肯和她商量。
偏大夫人又好面子,杜凝云要走,她也不强留,只在杜凝云走后。虎着脸向破坏她们母女培养感情的福儿问道:
“什么大事这般要紧!”
“太太,霞姑娘她好像有了二太太一样的癫症。”福儿说着就哭了起来,大滴的眼泪突然就顺着脸颊滚落,惊的大夫人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说什么?”
“是霞姑娘让我来寻太太的,太太您看。”福儿说着,就抬起头,让大夫人看她脖间的抓伤。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道道在她脖子上十分吓人,如今已经不流血了却仍旧让大夫人看的胆战心惊。
“快去请府医!”大夫人赶忙喊道。
刘妈妈等人也深知其中深浅,半对半不敢怠慢,赶忙就去了。
大夫人便向福儿交代道:“她知道让你来说,可见比她娘要拎得清。你回去可记得告诉她,伯府容得下她娘,是因为她嫁进来多年了,是正妻,且二老爷一直要保着她。但你一定要告诉凝霞,她不一样,舒妃母子经次一事只怕要恨死她了,她若是在入了平郡王府后闹了疯病,她这个侧妃只怕要立即被扫地出门。”
“是。”福儿听大夫人这样说,顿时松了口气。
大夫人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顺便告诉她,她娘在我这里治病呢,不会回去烦她。”
这下福儿却愣了。
什么叫姑娘的娘,在这里治病呢?
福儿想着,忽见刘妈妈领着府医进来,听府医说:
“原先的药方竟是无用了,这几日半点不见好也就算了,她还见人就发起狂来。”
“若非如此,还用你来?”大夫人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她原先发狂,也不过摔打东西。可现在却变本加厉起来,连人都要打,你可好好治她。治好了我赏你,治不好我就不绑她,叫她打你一顿再放你走。”
一句话把府医吓得冷汗直流,赶忙告罪说:“太太啊,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大夫人不答,却又看了看福儿,接着说:“你跟着她去瞧瞧,还是老规矩,我要听见外面穿出去半点风言风语的,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是。”府医抹着汗跟着福儿走了。
杜凝云却没有走远,而是在温雪院附近的一处阁楼中接着闲坐。
远远的看见福儿领了府医离去,那里猜不出福儿去大夫人那里说了什么。
只是杜凝云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只笑着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便起身离去。
因为前几日戚蔺不知抽了什么风,忽然约她小聚,还定在月华楼。
月华楼明明是文人的最爱,是京中才子才女们的惯爱场地。
她和戚蔺,一个也算是出了名的文采平平,一个是武将世家的朝中大将,去月华楼耍大刀吗?
杜凝云想想都忍不住扶额。
戚蔺那身煞人的戾气,不能说他和文人有什么联系,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杜凝云想着,两眼望天,才回到锦璋阁就忍不住坐在窗前,托着腮帮子问蕙儿:
“你家主子怎么选了月华楼呢?”
蕙儿正愁没机会夸一夸自家主子,赶忙说道:
“小姐,将军五年前虽然去了北疆。但将军原本也是读书的。百家经意、诗词歌赋都通的,只是主学的是兵法武艺。就连佛道经意和琴棋书画这几样,将军都略通一二的。”
杜凝云却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
琴棋书画这几样,将军都略通一二的……
她一个女子都不通这些,戚蔺竟然也通。
不对不对。
杜凝云猛的回过头去,愕然道:“你是说,戚蔺还会弹琴!?”
“是的姑娘。”蕙儿点点头,又细想了一番,又补充道:
“将军曾在护国寺小主了一年,护国寺的大师认为将军日后要承侯爷的衣钵。怕将军日后身上杀孽太重,便给将军赐字修和,又日日来教将军弹琴。”
杜凝云闻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还以为戚家子弟都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呢。
等等!
护国寺,弹琴的戚修和!
杜凝云瞬间把头扭了回去,对着桌上摆着的蓝釉瓷瓶表情僵硬了半晌,才头也不回的问道:
“戚蔺是五年前去的护国寺么?”
“是啊。”蕙儿一脸自然的点点头,还笑嘻嘻的对杜凝云说:
“姑娘该不会不知道那是将军吧。”
姑娘该不会不知道那是将军吧
姑娘该不会不知道那是将军吧
一句话从蕙儿嘴里说出,却和杜凝云脑海中浮现的两句一起在杜凝云的脑海中盘旋。
让杜凝云浑身僵硬。
谁能知道那是戚蔺啊啊啊啊啊!
杜凝云心里的小人抱着脑袋,在不存在的墙上一通狂撞。
当年护国寺里的白白净净的小少年个子高挑,身材娇娆,身上更是带着京中别家少年所没有的清冷孤绝之感。
最主要的是,他的眉眼生的实在好看,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一眼便能看透人心。让她一见就忍不住去缠。
可那人不是说他姓齐,名叫齐修和吗?
她那时天天齐哥哥齐哥哥的喊,她也答应了啊!
怎么会是戚蔺!
齐和戚,明显不是一个音好吗?
杜凝云想着,只听蕙儿接着笑道:
“将军有次打了胜仗,侯爷准他们几个去城中吃酒,将军吃醉了还说:‘他的小妻子吐字不清,将来要好好教呢。’”蕙儿说着,又低笑两声,说:
“我们那时在四处护卫,还听将军喝醉了得意,嘲讽那些副将没有未婚妻等着他们,惹得副将们一窝蜂去打将军,却被将军一个个打趴下了。”
蕙儿说着笑着,慢慢的终于发现杜凝云很不对劲的坐在桌前,整个人一动不动。
“姑娘?”蕙儿好奇的去看杜凝云的眼。
却见杜凝云神色肃穆凝重,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蓝釉瓷瓶,像是想把瓷瓶给盯碎。
瓷瓶中不伦不类的插着杜凝云新掐的绣球花,花朵在瓶中随风在光滑的瓶口来回晃动,看起来却像是被杜凝云吓的。
蕙儿不解,却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又见待墨弄墨两人忙着给杜凝云收拾出门要穿的衣服和饰物,未曾注意到她。蕙儿便悄悄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的挪到屏风后面,然后大步开溜。
殊不知,坐在椅上浑身僵硬的杜凝云不是不高兴,而是吓得。
记忆中的自己在护国寺小住,听见琴声,便顺着琴声去寻弹琴的人。看见弹琴的少年实在好看,便去纠缠。
那时的她被老夫人娇惯的厉害,也不怕羞,因少年弹完琴便不知所踪,便在旁边守着他弹完。然后便拉着他的衣摆不撒手,开始是非要问名字,后来是天天逼问他,问他自己美不美,想不想娶。
到最后。
老夫人和大夫人礼佛完毕,不日便要回京。
她惦记着少年的美貌,便在那几日纠缠不休,连衣摆都不拉了,拽着少年的手就喋喋不休的说:“你拉我的手手了,你以后要娶我。”
“哎呀!我抱到你了,你以后要娶我。”
“我们拉钩钩了,你以后要娶我。”
杜凝云已经想不起那少年的模样,却在这一刻无比后悔的冲到过去,把五年前那个天真烂漫无所畏惧的自己给掐死。
招惹谁不好,做什么招惹戚蔺那活阎王。嫌命长想自杀吗?
杜凝云想着,痛苦的抱着脑袋一头撞在桌上。
早知道齐修和就是戚蔺,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招惹啊!
第九十四章 月华楼2
“姑娘!”
杜凝云的举动太明显,撞头的咚咚声响几乎是立即吸引了待墨和弄墨的注意。
杜凝云还未回过神来,人就已经被待墨死死抱住,更有弄墨拉住她的手,两眼含泪的温声说道:
“姑娘,好端端的,您这是做什么?倘若您有个什么好歹,我们便是心疼也要心疼死了。”
杜凝云赶忙催她们去忙,口里直说:“我吓唬你们玩呢,瞧你们吓的。”
心中的小人却发出近乎崩溃的声音。
待会儿就要去见戚蔺,偏想起来这档子事,她羞都要羞死了,还见什么见?
杜凝云想着,差点有想哐哐撞桌,却到底是忍住了。
只是在待墨和弄墨拿着收拾好的几身衣服来让她挑时,忍不住说:
“如果我现在称病不去,来得及么?”
“姑娘。”待墨第一个撅起了嘴巴,嘟囔道:
“答应了两天了,临了却不去,怎么可能呢。”
杜凝云也只是说说,便随手指了她们其中湘妃色为主的一套齐胸襦裙,然后便在待墨弄墨的服侍下换上,又在梳妆镜前得意的转了一圈,心中暗道:
果然还是秦天齐胸襦裙最是漂亮。
后世那些襦裙恨不得把脖子都裹起来,大热天穿上那里敢出门,哪像秦天的齐胸襦裙。袖子就是薄纱的琵琶袖,只在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圈金线菊。
虽然胳膊和肩膀根本无法被遮挡,可谁在乎?
秦天还没有那么多规矩呢。
高门贵女爱在热天里穿薄纱,穿不起薄纱的便把袖子做的宽一些,短一些。虽然不像后世的短袖一样堂而皇之的把胳膊漏出来,但大热天的漏出手腕和脚腕谁会说什么?
哦对。
新版女戒一直在说。
不仅提议女子夏天不穿薄纱,不穿短衣,还提议女子不许出门,不见男子呢。
谁理。
杜凝云想着,嘚瑟的又在镜前转了一圈。
湘妃色的衣裙让杜凝云本就白嫩的小脸越发白嫩了三分。她的举动也让旁边的待墨和弄墨忍不住掩唇儿笑道:
“方才还不想去见戚世子,这会儿就美上了。”
嘚瑟转圈心情极好的杜凝云瞬间僵住,一时也不乐了,绷着小脸坐在梳妆镜旁,任由待墨弄墨二人上前先打散她的头发,又沾了些许桂花油梳了起来。
京中的小姑娘方才还笑靥如画,现在就一脸肃穆庄严,仿佛方才在欢笑的人不是她。
待墨弄墨此时有些摸不准杜凝云想看什么不想看什么,只好笑着唱着歌,慢慢将杜凝云的头发分成一缕一缕,又慢慢编成大辫子、小辫子,再将这些鞭子聚拢再头顶,用精致漂亮的白玉钗固定,又用两串珍珠在围住,添上淡粉色的绒花。
偏这样一弄,素净虽然素净,却未免太素净。一头白也未免太不吉利。
待墨干脆连发型也改了,用垂鬟分肖髻的梳法,将大辫子在杜凝云头顶做出两个空心的环,也幸而杜凝云的头发够长,足够她这样侍弄。
然后待墨便将扎好的小辫子绕着大辫子用蝴蝶扑玉的小发梳固定上,又一左一右配上两支金钗,又在后面簪上浅粉色的绒花,将脑后的余下的头发系上,用两串珍珠做装饰。瞧着俏皮中还透着几分稳重。
待墨这下满意了。
又见杜凝云天生便白嫩的紧,双唇也是透着健康的红晕,唯有眉毛的颜色淡淡的,便想给杜凝云画一画眉。
却又被弄墨拦住,听弄墨说:“眉毛颜色淡些,才让人知道咱们姑娘天生丽质呢。”
“咱们姑娘本就脸儿嫩,个儿又不算高,乍一看没长大一样,再这样素面朝天更显得孩气。你撒开手,让我给姑娘画眉,眉毛画上才更好看呢。”
“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懂不懂什么是美?”
“姑娘的打扮一直是我在做,我比你懂。”
“旁观者清,我是旁观者,肯定我比你懂。”
两个一向和和气气的人,说着说着就要打起来。
杜凝云一回神就看着她们两个,好半天才赶忙说:
“吵什么。”说着,杜凝云拿起一枚花钿贴在眉心,便说:“该走了。”
然后就率先起身朝门外走,待墨弄墨四只眼睛看向杜凝云的背影,见杜凝云步履间尽显端庄。
弄墨忍不住说:“我敢保证,想到要和戚世子见面,姑娘怕了。”
“姑娘什么时候没怕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胆子。”
蕙儿站在一旁,见杜凝云似有回头之意,便咳了两声,低声说:
“咳咳,姑娘还在呢,你们两个想做什么?”
待墨弄墨瞬间低下头,拿出逆来顺受的小包子样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拽了拽杜凝云的衣服,说:
“小姐,我们…”
“哼。”杜凝云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她的胆子可大了,开玩笑,谁能比她的胆子还大。
杜凝云想着,继续向前,却才走到门前,就被灼热的阳光逼退。
“伞。”杜凝云把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待墨弄墨知道杜凝云怕热,便赶忙拿来伞给她撑着。
一路烈阳似火烧,烧的路上行人都稀少的紧。马车一路驶过,除了街角和树荫下偶见几个人躺坐着扇风,抱怨这天儿太热。
天也的确太热。
马车的顶棚似乎已经被太阳晒透,根本无法阻隔阳光带来的炎热感。马车里虽放了两盆冰,却也于事无补。
好不容易到了月华楼。
杜凝云一下马车就便两个书童装束的小子迎了进去。
今日正巧赶上一些颇有文采的贵女和官宦之女在此地做宴,也邀请了几个模样不错且文名在外的公子哥。
而今日她们举宴的目的很简单。
讨论新版女戒是好是坏。
杜凝云毫无疑问属于勋贵之家的贵女,也正是因此,杜凝云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施施然的走进其中。立即收到来自几位神色肃然,衣着严整少女的敌视目光。
“杜凝云,你来做什么?你连对对联都难对出来,也算才女?”开口的女子一袭月牙色掐蓝边的衽裙,满头青丝规整的梳到脑后,只用一根寻常的银钗子做装饰。声音极冷:
“你不想丢人现眼,现在就滚吧!”
杜凝云听见这等狂言,一时忍不住皱起眉头。但眼前的女子太过面生,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便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不是才女又如何?还丢人现眼,能有你丢人现眼么?见人不报来路,先出言不逊。有才无才无人知晓,有德无德却很明朗了。”
“杜凝云你什么意思!”女子那里听不出杜凝云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立即就想撕打向杜凝云。
偏被她身旁的两个女孩子齐齐拦住,同时解释道:
“这是许侍读之女许明慧,一年前许侍读得罪了你父亲,以至……”
“呸!”这俩人还没说完,杜凝云就先啐了一口,冷声说道:
“我父亲一向中正刚良,是人尽皆知的贤臣、重臣,你们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污蔑我父亲是何居心。”
“我们…”两个女子齐齐噎住。
这两个,家世相较于杜凝云而言,都不算高。
一个是户部侍郎嫡女祝椛,一个是礼部侍郎嫡女宋喜仁。
这两个人其实都不敢太过招惹如杜凝云等贵女。
奈何许明慧有胆子。
许明慧的父亲死在任上,她们母女不得不从在自己家居住,变成客居叔伯家。
那原本可是她自己的家啊!
都怪忠意伯,口口声声说看重自己父亲,却让他的父亲命丧他乡。
许明慧想着,也不顾祝椛和宋喜仁的眼神示意,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便是苦主亲女,你还能否认我的话吗?忠意伯小肚鸡肠,貌似贤良实则歹毒至极,一手明升暗降致使我父命丧他乡。而这一切,都怪忠意伯!”
杜凝云闻言,总算对这件事有了些印象,便沉声说道:
“我竟不知我父亲力荐许侍读为两淮盐政,竟是对令尊的明升暗降。”
言罢,四周的人纷纷变了眼神。
那里有明升暗降成盐政的,这可是个好差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大家不要信她,她是骗人的!”许明慧看看周围人的神色,再看看杜凝云,简直要气哭了。
可杜凝云明明说的是真话,旁边人岂有不信的,纵有不信的,又能如何?许明慧都说不过她,还谁来和她说。
“骗你?骗人?凭你也用我费心费力的骗一骗?我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大家各自回家一查问便清楚了。我若说谎,岂不是自己打嘴。”
杜凝云说着,只见对面的许明慧开始摇摇欲坠。
便接着还有说,却不想许明慧一个趔趄被宋喜仁扶住后,几个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就纷纷上前将许明慧围住,七嘴八舌的向杜凝云责问道:
“明慧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能如此咄咄逼人!”
“你是想逼死明慧吗?”
“即便你占理,你又何必把人往死里逼。”
杜凝云闻言忍不住举起手里的精致团扇遮住了鼻子,口中说道:
“好臭啊。”
“臭?”众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杜凝云已经施施然的晃了晃精致的玉骨团扇,团扇的扇面上一面绣着两只软棉可爱的兔子,一面绣着九尾招摇的九尾狐。
在众人纷纷盯着这团扇看时,杜凝云才似笑非笑的扬声说道:“你们问什么?我是觉得有些臭味实在相投,熏到我了,难道你们也被熏到了?”
言罢。
围着许明慧的几人纷纷黑了脸,冷眼看着杜凝云喊道:
“杜凝云,你好歹也是世家贵女,穿的粗鄙无礼也就算了,说的话也这般无礼。你家里无人教你礼仪吗?”
而杜凝云眼神随着这些话越发深沉了下去。
诋毁她的父亲还质疑她忠意伯府的家教,这些人可真是有胆量。
“不比各位,像各位这些对子骂父的无礼东西,也不知学的是那家那派的学说,竟然还自诩才女。想来也没有那个学派乐意收你们,毕竟学派也是讲礼的,哪像你们这般无‘礼’。”
言罢,众才女的脸黑了。
讲礼、讲理,无礼、无理。
杜凝云明明是杜家最愚笨最嚣张和最好糊弄和打压的人,为何今日的杜凝云三言两语就让她们这般难堪。
让她们空伸手指向杜凝云,却又说不出话来。
偏杜凝云还能说:“不过看样子,你们也不讲这些。许明慧攻击我忠意伯府时你们视而不见,但她辩不过我晃了一晃,你们立即就来攻击我。难道是我不够柔弱的缘故?”杜凝云现在,以手扶额,做疼痛状,身子却虚虚的往后仰,又被蕙儿大力扶住。
只是很明显的,许明慧的人缘明显比她好的多。
许明慧一倒一堆人来围着她。
而她一倒,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别家贵女仍在看戏,还扬言道:“事先说明,我们邀请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才女,可没有浑水摸鱼之辈。你们自己邀请的杜凝云就自己哭去吧。”
竟无一人对杜凝云表示半点关切,甚至还对杜凝云的不请自来表示厌恶。
让杜凝云假装了片刻,便一摇团扇,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傲然道:
“我是不是才女和我在这里有什么联系么?只需你们在这里举宴,还不许旁人邀我一见,何况我又不是来见你们的。你们一见我见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觉得我是巴巴贴上来的。呀,我可真想把你们的脸皮揭下来,看看有多厚呢。”
杜凝云说着,便作势撕脸,惹得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却还是有人喊道:“杜凝云,我们谁不认得你,死不承认有什么意思?现在就走还能留你三分脸面!”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见楼上的一扇门开了,一个头戴玉冠,衣着儒雅的男子从中走出,惹得众人纷纷向上看去。却又在看清男子是谁时纷纷噤声。
而不认得戚蔺的许明慧几人也惧于戚蔺狠戾的眼神,有些害怕的后退。
“云儿上来。”
杜凝云浑身的嚣张气焰随着这四个字滋啦一声全灭,甚至有些灰溜溜的拉着衣摆小步跑去。
不明所以的许明慧甚至还大喊道:“杜凝云,原来你是来私会情…”
许明慧还没喊完,就被宋喜仁和祝椛死死的捂住嘴。
宋喜仁还白着脸向戚蔺说:“戚将军,她不认得您,她…”
戚蔺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待杜凝云上来,便和杜凝云一同进去,留下底下噤若寒蝉的一干人。
第九十五章 请禁新版女戒
楼下没人欢迎,楼上却早有人等候。
随着杜凝云和戚蔺消失在楼下众人的视线中,楼下近乎冷凝的气氛瞬间活了过来。
只是宋喜仁和祝椛同时松开许明慧的手,还推了一把,怒骂道:
“你没长眼睛吗?什么人你都敢招惹,你自己想死我们还不想死呢。”
言罢,围着许明慧的人几乎同时走开。
许明慧自己都懵了。
她父亲死在了任上,她和母亲从在自己家生活变成寄人篱下后,她就成了宋喜仁等人的好友。即便原来不相熟的官宦之家的女孩子,也和她相熟起来。
有一次她意外和一个贵女吵了几句后,这些人就待她越来越好,只要她和勋贵子女们作对。
她猜得出这些人是拿她当刀使,可那又怎么样?有成为做刀子的价值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多少人想做刀子还做不了呢。
但许明慧也只想到这里,因为组织这场小聚的宁婉音已经不耐烦的命人请许明慧出去。
月华楼的人知道宁婉音的身份,也知道许明慧的身份。
得了宁婉音的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笑着走向许明慧,笑道:“许小姐,还请您走吧。”
许明慧呆呆的看着宁婉音,只听宁婉音说道:
“我们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
宋喜仁等人也纷纷变了脸色,七嘴八舌的说:“我早和你们说过她不好,总爱借故和别人吵,现在你们可信了?她不是一个好的。”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才不理她。”
“白费了我的一片好心。”
许明慧见此,竟木着脸,真的走了。
她知道这些人是在利用她,可她也只在这些人面前才像个小姐一样。虽然知道这一幕早晚会出现,可她仍然在心里存了几分侥幸,如今出现了,还是觉得心痛如刀绞。
月华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杜凝云和戚蔺坐在楼上,很轻易便能听见楼下的动静。
但杜凝云仍旧坐的端端正正,一动也不敢动,瞧着比往日更拘谨了十分。毕竟往日更多是单纯的害怕。
而今日。
戚蔺眼神微变,怎么觉得杜凝云还有些心虚。
这不对劲。
杜凝云此时埋怨他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解围都能算正常,但她心虚个什么?
难道那字,真的是野男人给她的。
戚蔺一想到这个可能,身上的寒气就下意识的涌了出来。
杜凝云在对面安静的坐着,心中的小人却瑟瑟发抖。
戚蔺就是修和,曾经被她各种纠缠的修和,被她一而再再而三逼着答应娶她的修和。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坦诚相见,只是有些怂。如今知道了,控制不住的心虚怎么办!
“云儿不必紧张,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相见了。”戚蔺硬是端出风度翩翩的姿态来,向杜凝云笑着说道。
杜凝云很想平静的回答一句我不紧张。
但心虚加上怂,杜凝云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不不紧张。”
戚蔺忍不住掩唇一笑,这可真是太不紧张了。
这杜凝云心情越发的难以平静。
而戚蔺却拿出了他被戚老夫人盯着,对镜练了数日的柔和笑容,笑着对杜凝云说:
“云儿实在不必紧张,我邀你是来玩的。”说着,便将杜凝云邀到了书桌前,自己先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大字:天时地利。
杜凝云嘴角微抽,戚蔺是拐着弯的想说自己差一个人和?
不不不。
戚蔺这等罗刹恶鬼般的人物,怎么会对凡人动心,这必定是戚蔺想秀一秀自己的字。
杜凝云想着,便笑道:“一勾一划似有千钧之力,兼得撇捺如刀,大气之余更有气势风骨。凝云佩服。”
果然是年幼时的戚蔺。
像她成为闲散太后之时,偶然看到戚蔺的字,还向身边人说:“戚将军字写的虽好,但这些年来他的字却越来越没有当初的张狂和锋芒。只是怪哉,我竟从这字里行间看出来几分幽怨愁绪,如戚蔺这般人,那里会有这些问题。”
杜凝云还记得自己那时认定戚蔺最后是找人代笔。
只是想着想着,站在一旁的戚蔺笑着将手中的狼毫笔递向杜凝云,笑着说:
“云儿何不写上几字。”
杜凝云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接过笔,站在桌前却呆住了。
写什么?
写人和或不如人和,会不会被当成挑衅,被当成挑衅会不会被一刀劈了?
杜凝云想着想着,笔尖滴出一滴弄墨,却还没想出自己要写什么。
惹得一旁的戚蔺轻声笑道:“云儿随意便是。”
杜凝云以为戚蔺是嫌她磨蹭费时,便笑了笑,干脆直接写下人和二字。
杜凝云这些天有练字,也渐渐找回上辈子习字的感觉。如今写下的字越发的大气磅礴,颇具气势。
且和六皇子的字足有了六分相似。
戚蔺见此,越发觉得脑袋发绿。
字体像六皇子的字体没什么,可原先并不像,为何忽然就像了?是谁偷偷教给杜凝云这样的字?
但戚蔺还是笑着说:“云儿的字极好。”
“将军谬赞了。”杜凝云习惯性的谦虚一笑。
戚蔺眼前的人这些天来又圆润了些,原本小巧的下巴越发的圆乎乎起来,肩膀也圆圆的。
戚蔺个子比杜凝云高很多,低头看向杜凝云,齐胸的襦裙领口不算高,加上配套穿的是纱衣。戚蔺和杜凝云离得近,一低头便轻易看见杜凝云的…。
“咳。”戚蔺掩唇轻咳,眼神飘向别处。这个雅间的书架一旁放了一个硕大的彩釉瓶,一个身着白色宫衣的女子在瓶身上婀娜的立着,用瓢盛了水,在喂架上的鹦鹉喝水。
杜凝云不知其意,只知戚蔺忽然就看向了别处,还以为自己写错了,惹了他。
而旁边的蕙儿岂不知戚蔺的心思,先在心里鄙夷了一阵,才笑着说:
“将军居天时地利,可不就只差姑娘这两字人和了。”
说着,蕙儿又向戚蔺说道:“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将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话?”
戚蔺这才猛然回神,微黑的糙脸上愣是涨得满脸通红,如同被火燎过了一样。
杜凝云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一时也生出一股子幻灭感来。
她实在无法将脸红这个词和戚蔺联系上,但现实的戚蔺已经把脸红的仿佛要滴血。
“我…”戚蔺有些迟疑的开口,声音多了几分沙哑。
而杜凝云却忍不住向他摆了摆手,背过身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戚将军,回见,回见。”言罢,杜凝云几乎是逃一样的从雅间中窜出去,毫无疑问的撞到了门上。
而杜凝云慌慌张张的开了门,又险些被门槛绊倒。
楼下的宋喜仁等人还在辩论,忽见杜凝云一脸慌张的从楼下奔下来,人人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
她这是在逃命么?
但很久都没有看见戚蔺出现,杜凝云跑的又快,如同一阵突然刮来又突然刮走的一阵风。
让宋喜仁等人愣了片刻,就继续和贵女们开始争辩。
贵女们人人都认为女子虽然嫁人,要以夫为重,要敬重夫家人。却没一个认为她们要以夫为天,此时更是说道:
“我好好的一个娇小姐,嫁人后却要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笑话。你们自甘卑弱何必拉上我们。你们乐意活的不如猪狗,我们还想活个人样儿呢。”
“你们好粗鄙!”
“粗鄙?真是可笑至极,我们生来尊贵,何须你们那一套做样子的东西。何况你们从骨子里就矮人一等。”
“前朝都灭了多少年了,你们这些世家贵女竟还在以姓氏血缘为傲,你们不是粗鄙是什么?除了你们自己,谁还肯高看你们!”
贵女们闻言纷纷掩唇轻笑起来,脸上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我们何须世人高看。何况你们不是最看得起我们么?除了妄想嫁入皇室,你们有几个没有想嫁入世家豪门的心?不说别的,宋喜仁,你肖想重阳伯世子多少年了,可用我们提?”
“谁肖想了?”宋喜仁气的瞪圆了眼睛。
而说话的贵女却漫不经心的理了理鬓发,傲然道:“重阳伯娶得是献郡王之女,重阳伯的妹妹嫁的是忠意伯。你们宋家的门第是及得上献郡王府还是忠意伯府?”
宋喜仁小脸发黑。
贵女便接着说道:“凭你,想嫁给重阳伯世子你只能自甘为妾,连妻都做不成,难怪你会觉得女子嫁人后就该逆来顺受。那家的小妾不受气了。”
贵女们纷纷大笑起来。
还有人猖狂的笑着说道:“别说,忠意伯府的杜凝云要嫁的是镇北侯府,咱们这些大家女,除了庶出,有几个低嫁入寒门的。”
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唯有宋喜仁等人脸色越发难看。
她们算是明白了。
这些贵女根本不是来和她们争论,她们纯粹是来侮辱人的。
而贵女们却笑的张狂。
对女子来说,嫁人是一件大事。
但出了庶女那档子事后,她们才知道有人拿了新版女戒故意磋磨新嫁妇。
这叫她们如何乐意?
素来是她们磋磨旁人,何时轮到旁人磋磨她们。
何况秦天准许立女户,她们又是世家大族出身。
即便不嫁人,挂一个女户,拿着原本要给自己的嫁妆照样在京中活的潇潇洒洒。她们何须把那本新版女戒捧在手里日夜拜读,唯恐嫁人后稍有逾越。
“你们怕是不知道,新版女戒的著者诸孜碑本是岭天洞人士,是个读了十几年书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的田舍奴。他一生都没出过岭天洞,娶了一个悍妇,偶然读了女训女戒,想起自己的妻子便怒作新版女戒出来,誓要将天下悍妇赶尽杀绝。”
贵女说着,将一份扩印了数十份的残稿拿出来,让丫鬟分给众人,然后才说:“你们以为他安的什么心?就上赶着想按着新版女戒想做一个孝女贤妇,你们先读一读他新写的女则吧。”
众人翻看,只见扉页写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人人知从却不知何为从,岂非误人子弟,今余详写之,诸女子当铭记在心。
众人接着往下看,只见第一页便写了从父。
父有言当听,父有令当从。父之言语,子女焉能违逆。
余者便是长篇大论了各种情况,其中有理有据的掺杂着荒谬之言,偏又在巧妙的言术显得合情合理。
接下来是从夫。
更是足足长达三页,长篇大论的讲述了各种情况下女子当如何。到最后更是公然写道:
受责罚,当自责。若己无错何受责,当思夫之不易,究己之错,和睦之道,在于责己。
若己无所错,居夫家、凭夫养,为妇者自当逆来顺受,思夫之不易。切不可违背夫意。
此后更是以列举数位和恶夫悍然和离的女子,并且将这些女子划归不贞不洁,毫无女子驯良之德的恶妇之类,直言这是夫人之耻。
看到这里,即便是原本推崇新版女戒的众人也纷纷气红了眼,将这书摔在地上,用脚好一阵踩,口中直骂道:
“这竖子以为我们是什么?他难道没有老母么?这样荒谬至极的话竟也写得出。”这人说完,便向宋喜仁等人说道:
“我竟把新版女戒奉为神作,这将是我毕生之耻!”
宋喜仁等人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新版女戒很多内容虽然过分,但大体上还过得去。
但这写了一半的新版女则就不一样了,这所谓的新版女则,完全是把她们女子视若猪狗玩物,要她们像猪狗一样,挨了鞭子还要摇尾乞怜。
可她们是人!
她们是人!
她们为人子愿尽孝道,为人妻愿敬公婆。
可她们不能为人子不知对错,为人妻卑躬屈膝毫无尊严。
“罢罢罢。”宋喜仁等人将手里的残本捏成了一团,而宁婉音看完了全部,忍不住叹息着摇头,接着说:
“我愿意做这个东道,是因为我觉得新版女戒尚有可取之处,不该一味打压。但这新版女则的残稿已经写的很分明了,这诸孜碑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当为世间女子之公敌!”
“早说了。这都是害人的东西,谁家的老母那这东西娶妇,我们这些个女子就该誓死不嫁!”一个贵女蹙眉说道,说完便命书童取来火盆,当众将残稿丢进盆中焚尽。然后接着说:
“我愿为首抵制新版女戒,凡不愿受新版女戒束缚者,皆可留名。”
言罢。这贵女率先提笔在纸上写道:
请禁新版女戒,严惩贼子诸孜碑!
——东郡王府:秦凤华
第九十六章 体丰怕热
秦凤华大名写下。
其余贵女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前写下自己的大名。宁婉音也同样写了。
但剩下的官宦之家女子却有些不敢写。
她们不像这些贵女一样自幼活的潇洒肆意,毕竟在场的几位贵女是少数。她们才是大多数。
但秦凤华却不肯饶了她们,当即冷冷的说:
“这东西写的人多了才有用。而且你们要明白,我们这些勋贵之女可不怕这劳什子新版女戒,我们嫁人了,只要家族不倒没人给我们脸色瞧。这东西难为的是你们!”
宋喜仁等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她们知道这话没错。
眼我问她们父亲的品级在这勋贵达官的京城并不显眼,她们今日能在月华楼和贵女们杠上,也不过是这些贵女有意打压信奉新版女戒的人。
可她们怎么敢签自己的名!
她们之所以站在新版女戒这边,就是家中长辈认定这是好的逼她们学的。她们今天若是把字签了,回头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呢。
宋喜仁等人想着,忽听秦凤华说“杜凝云今天来过,把她的名添上。”
“可她。”
“你写就是,我和弄玉交好,过几日我和弄玉一起去忠意伯府,我不信她不愿意。”
正在写名字的贵女便笔锋一转,添上:忠意伯府——杜凝云。
而秦凤华的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宋喜仁身上,让宋喜仁等人纷纷变了脸色。
杜凝云不在,却添上了杜凝云的名字。
杜凝云出身忠意伯府她们且不惧,又怎会对顾忌旁人。
“秦姑娘,不好吧。”祝椛和宋喜仁面带忧色。
秦凤华满不在乎的撇了她们一眼,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我写你们的名字了?你们就别多管闲事了。”
“你!”
“我什么我?”秦凤华挑眉,清秀的小脸上却写满了张狂。
祝椛便表情古怪的指了指楼上,秦凤华抬头,只见戚蔺站在楼上漠然的看着她。
秦凤华顿时打了个冷颤,到嘴边的狂话硬生生变成:“我就是觉得趁杜姑娘不在写她的名字不好,现在就撕了重写。”
而楼上的戚蔺却一句话都不愿和她说,转身离去。倒是另一个房间走出来一个月色长袍绣着杆杆青竹,书生装扮的男子,一出来就笑容满面的说道:
“各位接着玩。”说完就貌似自言自语的嘟囔道:“也不知道东郡王他老人家愿不愿意和忠意伯对上…”
这一点都不小声的声音传到下方秦凤华的耳朵里,顿时让秦凤华涨红了一张脸。
只是她才想发作,就见戚蔺走到楼下。
秦凤华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和众女一道见鬼了一样的远远避开。
而戚蔺却连个多余的眼神都奉欠。
可这恰恰让秦凤华等人安心不少,齐刷刷的目送戚蔺离去,然后同时松了口大气。
楼上的书生装扮男子忍不住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轻笑道:
“哎呦呦,他有那么吓人吗?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你们怕什么呢?”
“谁怕了!”秦凤华第一个炸了,她们是怕吗?谁不知道戚蔺在北疆最喜将美貌女子蒸熟,与众将士分食之。
她们是怕吗?
她们只是单纯的想多活几天。
更不想出现在蒸笼。
“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男子便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用折扇掩面,唉声长叹道:
“在下顾卿,正是跟随戚将军多年的军师。”
秦凤华等人面上皆是冷笑,顾卿,她们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顾卿。
衣着打扮这样磕碜竟还自称戚蔺的军师,当她们都是傻的吗?
“动手!”
秦凤华凶神恶煞的下令。
楼上的顾卿不得不收敛了浑身那没骨头似的娇弱之态,在东郡王府的家丁即将登上二楼时,才一手抚着栏杆轻盈跃下,如同一道月色的轻烟,忽然就飘到秦凤华的面前。
“秦姑娘,是在下长得不像军师么?虽然在下承认自己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英俊潇洒、品貌不凡……”
“呕。”听了顾卿的话,被吓了一跳的秦凤华青黑着脸后退数步,差点没呕出来。
顾卿只好折扇一合,在手上一拍,说:“得,看来我说的你是不会信的,不过没关系,你无论信不信我都是军师了。”
言罢。
顾卿堂而皇之的从众女中穿过,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
“你们这什么请愿书写与不写没什么区别,诸孜碑这书不知道有多招人恨,他的家已经被抄了,人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不日就要公然处置。”
顾卿说完便扬长而去。
而秦凤华却皱着眉头恶狠狠的说:“你们信他还是信我,信我就快写!”
月华楼再次陷入了死寂。
七月的天仍然热的人头昏脑涨。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声渐渐微弱起来。
杜凝云知道,今年也是有旱情的,只是这时的她从未关注过,也只是从丫鬟婆子的口中得知。
今年又旱了,水都去哪了?
杜凝云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树,手里拿了一个长长的小棍子,正隔着窗子戳树上的知了玩。
天太热,知了都不想叫唤。
故而戳一下知了就喊一声。终于,戳了三四回后,知了忍无可忍,猛的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振翅飞向别处。
杜凝云便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才将棍子收了起来,倒在桌上昏昏欲睡,却又热的睡不着。
蕙儿在一旁伺候着,见杜凝云这般光景也忍不住笑,口里直说:
“姑娘是杨妃体丰怕热,只可惜奴婢不是君王,否则也上不得早朝了。”
“呸。”杜凝云被这话惹得翻了个白眼,皱着小鼻子依着冰盆说道:
“你这小蹄子也越来越刁,趁着如今天热就拐着弯的说我胖,可我是胖么?我天生就比她们丰盈些,不行吗?”
蕙儿闻言掩着嘴儿偷笑。
杜家的几个姑娘中,模样最美的是杜凝霞,其次还有杜凝雪。
可杜凝云胜在一头如瀑的鸦青长发,胜在那羊脂白玉般莹润如酥的好肌肤。而今在家中,她又缩在屋内只穿着葱绿的抹胸。
越发把臂脖都更显得白皙细腻,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的想将受放上去。何况她实在比一般的贵女丰盈,而且丰对了地方。
蕙儿想着,放肆的打量杜凝云身前不深不浅的小沟,忍不住抿嘴儿笑道:
“我曾师从军师顾卿,他曾教会我一个成语叫‘活色生香’,如今跟着姑娘,才终于领略到了。”
杜凝云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
这话配上这眼神可太真了,若非她还有自知之明,指不定她都信了。
上辈子的秦钺也是这样夸赞她的,新婚之夜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搂着她夸她美,平日里也对她爱不释手。可后来呢。
秦钺对她的爱不过是为了换来她的倾心付出,得到杜家的势力。
秦钺皇位才坐稳一年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她这个肥婆皇后了。
杜凝云至今还能回想起自己去捉奸时,听见的话:
“陛下,您这样可让我妹妹怎么样呢。”
“朕管那肥婆去死。”
杜凝云想着,冷笑一声,摇摇头并不言语。
蕙儿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缄口不言。
夏日的阳光太过明媚,即便院里搭了凉棚,院里也热的够呛。
正巧待墨从外面新取了冰回来,才又让这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凉快了些。
待墨眼尖的看见杜凝云头上的一层细汗,料定杜凝云好热的紧,便又笑道:
“小厨房的井里有西瓜,我叫她们抱进来切开。”
言罢。
待墨便要出去,却还没走,就见弄墨掐了掐指尖,说道:“你别忙,你先看看今天是几号了。”
待墨便算了算,又向杜凝云歉然一笑,道:
“姑娘的小日子要来了,先委屈几日吧,不然可又要吵着腹痛了。”
杜凝云脸上的表情越发垮了下来。
她的小日子一直是个大问题,每次小日子都要惊天动地的闹一气。
可没回太医诊完,都只说:“姑娘寒气太重……”
可她就是畏热,天一热她就难受的要命,她能有什么办法?
杜凝云想着,捂着肚子一阵哀嚎。
唬的待墨两人赶忙涌了上来,说:“姑娘你肚子那里疼,疼的厉害吗?”
蕙儿却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姑娘那都不疼,姑娘在练习疼呢。”
杜凝云两眼望天,心情复杂。
有点想念自己是飘的日子了。不会冷、不会热更不会疼。那里用担心什么小日子。
只需要日日四处飘荡,皇帝模样好,就有事没事的跟着皇帝,偷看皇帝和皇妃的不可描述。
某个妃子容貌太过惊人,她便缠着那妃子,还知道其实妃子身边有一个太监其实没割,妃子的几个孩子,有三个都和皇帝长得不太像。
偏皇帝还因这三个小的容貌俊俏,比亲生的还要疼宠,连皇位都给了其中一个小的。
却不知江山已然因此易主。
虽然这小皇帝没当几天皇帝,就被年岁大了的皇子掀了帝位。
可她那时真看的津津有味,这狗血的剧情,她真的能在吃三大碗。
可现在。
杜凝云果断掏出冰盆里冰了许久的果子,两三口就吃了个大半。
急得待墨弄墨赶忙来夺,口里直说:“吃不得吃不得,这几日一定要忌口,不然又要疼的厉害了。”
杜凝云已经吃到了口中,也不在意剩下的,便将剩下的果子递给待墨,说:“我只是尝尝罢了。”
待墨看着少了一大半的果子,默了。
杜凝云知道待墨是关心她,便果断引开话题,笑问道:
“文岳先生写的怎么样了?可写完了?”
待墨便说道:“前两本都写完了,新的才写了一半。不过前两本印出去后卖的极好。”
待墨说着,想到什么似的,又撇了撇嘴,却没说出来。
惹的杜凝云赶忙来追问,待墨才接着说:
“庶女逆袭的反响倒是中规中矩。但另一边却不一样,文岳先生给我们的那一份内容是干净的,但印出来的却是两份。一份书中的女子和男子们是谈情说爱,最后和一名男子终老;可另一本的女子比青楼女还不如,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睡一个,最终愣是以一己之力闹得君臣、臣臣之间互相争夺。”
待墨说完,又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一记,说道:“在姑娘面前说这话,要是让太太知道了,我满口牙都得被敲干净了。”
杜凝云忍不住笑道:“怎会。”
正说着,忽然听小丫鬟来说:“姑娘,三姑娘来了。”
杜凝云闻言下意识的看向院中,院中虽然搭了凉棚,但从树叶仍旧能看出今天天气的炎热。
而这时间,杜凝雪抽哪门子风来找她?
杜凝云想着,赶忙说:“天这么热,快叫她进来。”
“是。”小丫鬟立即回答,过了屏风又过了一道珠帘穿过厅子后终于到了院中。
院中杜凝雪满脸急色,一听小丫鬟说请。
杜凝雪就赶忙跑了进来,并且一进来就向杜凝云跪了下来,口里直嚷:
“求大小姐救救我姨娘!”
杜凝云见她连姐姐都不愿喊了,又听她说这样的话,料定她是受了委屈,便赶忙搀扶她起来,寒着脸说:“可是底下人难为你们了?”
说着,杜凝云就忙催待墨去请府医,又命弄墨去请太医。
然后才接着说:“太医一时半刻也来不了,先让府医去瞧着,我们现在就去方姨娘那里,你有什么话只管告诉我。”
杜凝雪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闻言哭着说:
“枕霞阁离方院太远,我平日里拜见母亲,也常和姨娘遇见,便未曾去方院看过。这些天去姨娘病了,我今早上去拜见,可谁知道她们这些人只给我姨娘告假,却不给我姨娘请医问药,可怜我姨娘原本只是发热,硬是被她们逼得卧床不起”杜凝雪哭的倒在地上,好一阵才站起身来,哭诉道:
“我开始还以为是姨娘病的太重,还是我姨娘身边的珠儿悄悄告诉我,我才知道,我姨娘是没人给她瞧病吃药才硬生生拖成这样的。长姐,你救救我姨娘吧长姐!”
杜凝云将杜凝雪抱在怀中,沉声道:“学而你放心,我让待墨去盯着那里,你姨娘会好的。”
但杜凝雪哭的越发厉害。
因为她出来时就发觉自己姨娘只见出的气不见进的气。只是她不想放弃才跑来求。
她现在哭成这幅模样,也是心里知道,这会子自己姨娘应该已经没了。
第九十七章 夹竹桃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原本的方姨娘远不至于病死,但她病重无药医也就算了,还三五日水米未曾粘牙,如今病倒在床榻上离死不远。
锦璋阁这边杜凝雪哭的厉害。而待墨却已经奉命到了方院,才想命人用好药吊住方姨娘的命,便被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拦住。
待墨顿时蹙起了眉,冷声道:“怎么?你还想拦我?”
待墨是杜凝云跟前的贴身大丫鬟,副小姐一样的人,真论起来,杜凝雪这几个庶小姐在府里都没待墨有脸面。
方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绣桃那里敢抹了待墨的面子,当即陪着笑脸说:
“待墨姑娘,这是太太的意思。”
“你以为我是好糊弄的?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太太想要她们死,她们还能活到今日?我告诉你,再不让开,我就去回了姑娘,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待墨疾言厉色。
绣桃却真没胆子和待墨硬钢,闻言缩头缩脑的挪到一旁。可就在小半个时辰前她还十分硬气的出言讥讽杜凝雪,把杜凝雪挤兑的哭着跑出方院。
方院比过去瞧着好看多了,院中摆着欣欣向荣的各色名花,和旁边的花园的繁花相映成趣。饶是待墨在锦璋阁住惯了,此时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入内之后,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摆了合适的摆设,破旧的桌椅也被换掉。进门便有一股清浅中带着几分甜丝丝味道的香气,让因炎热而心中发燥的待墨也舒展了眉头。
这个方院实在是个住人的好地方了。
因为这香气不是点燃的熏香,而是自然的花香。
是花园中的花香混合着屋内花香的味道。
嗯,在房间中的干燥角落里应该还放了调制好的香料,才让这味道这般好闻。
但随着走进方姨娘所在的内室,待墨眉头便越发皱的死紧。
一个病的卧床不起的人的房间里没有一丝药味,只有清清淡淡的甜香味儿,难道病人一天到晚都不吃一口药?
待墨上前去看方姨娘。躺在床上的方姨娘面色难看,若非眼睛还眯着一条缝,鼻翼还在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待墨怕是一眼就把眼前的人认成一个死人了。
待墨见状,赶忙要先给方姨娘喂下吊命的参片,免得方姨娘撑不到府医前来。
却不想药还没喂下,彩环便来了,并且一来就把她拉了出去,在无人处沉声说道:
“绣桃方才没拦住你,便去寻我了,幸好我正往这边来才拦住你。待墨,这是太太的意思,你别忙。”
待墨闻言愣了半晌。
彩环也料定她不信,便叹道:
“太太何曾是心慈手软之辈,原先老夫人一走,太太就想把她们都送走。只是这些人没什么威胁,太急切又碍了太太的名儿,才一直拖着。”
“可太太明明…”
彩环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太太的慈悲是给大小姐的。何况这姓方的自己没安好心,大小姐才让三姑娘搬到枕霞阁,她就想让三姑娘学着霞姑娘去哄骗大小姐。”
待墨无言,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已经让人拦下弄墨了,等会子府医来给方姨娘用药,让她们母女做个死别,这事也算完了。”彩环说着,冷不丁一回头,只见珠儿远远的看着这里,见她看过来立即低下头,做扫地状,惹得彩环冷笑道:
“珠儿,你过来!”
待墨听见珠儿二字,当即想起方才杜凝雪的话,立即说:
“彩环姐姐,就是她把事情告诉了三姑娘,刚才她必定是偷听!”
珠儿闻言,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当即就想转身逃跑,却又知道自己跑也跑不出伯府,只好战战兢兢的挪动着脚步上前。
偏彩环比谁都厉害,珠儿才离得近些,彩环便寒着脸,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将珠儿扇倒在地上。怒骂道:
“下作的东西,你长个嘴是嚼蛆的,什么都往外喷。”说着就让人把珠儿拽到院中,由一个身高体壮的婆子摁住,另一个婆子不由分说的在珠儿脸上抽了起来。
这两个婆子都是做惯了粗话的人,手上的力道了得,两三下便让珠儿的脸上开了颜料铺,凄凄惨惨的好不可怜。可婆子仍旧抡圆了粗糙的大手抡向珠儿的脸。
让待墨站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彩环吩咐打完了便把珠儿毒哑发卖了,然后便回头看向待墨,咧嘴说道:
“最见不得这不听话的东西!”
待墨闻言,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但裙摆下的小腿肚却止不住的发抖。
彩环一眼便瞧出了她的惊慌,当即笑道:“你这就怕了?你是大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指不定日后就要做戚世子的通房,戚世子可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难道你日后见都不敢见他?”
“我…”
“得了。”彩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
“你那里有这胆子。”
待墨越发默了,很想怼回去,但回想起珠儿方才的惨状。即便待墨明知彩环不可能命人打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乖乖的站着听彩环说:“别傻站着了,去请大小姐和三姑娘来吧。”
待墨赶忙去了,并且觉得自己在大小姐跟前都没这么乖过。
烈日骄阳下。
待墨第一次领命只会连个遮阳之物都没戴,便匆匆出了方院,一路直奔锦璋阁。
锦璋阁中杜凝云已经把哭哭啼啼的杜凝雪安抚下来,正抚着杜凝雪的背柔声说:
“你别怕,也别哭,你还有我呢。”总归你的容貌也漂亮的紧,你若听话还没什么坏心,捧一捧你又有何妨。
杜凝云想着,神情温婉,让杜凝雪的眼神都慢慢软化下来。
忠意伯府很大很大,人也很多很多。
可会温柔的笑着看她的人从来只有杜凝云。
没错。
只有杜凝云会用温柔的没有包含杂念的目光看向她,看向别人。
而这样的眼神,每一次都让她动容之后,心中就灌满憎恶的毒液。
大家都是忠意伯府里长大的,凭什么只有你杜凝云活的这般潇洒恣意,自幼便感受着爱和阳光,最后让自己活的像一个光芒四射的小太阳。
可她却像阴沟里老鼠,只能看着自己姨娘把毕生的谄媚笑容献给大夫人,然后在背地里掐着她的胳膊歇斯底里的说:
“杜凝云已经是个废物了,她是个嫡女也挡不了她已经被养废的事实。杜凝雪!杜凝雪!你一定要压到她的头上去。”
杜凝雪想着,用力依偎在杜凝云的怀中。
她很讨厌杜凝云,非常讨厌。
杜凝云过的越是幸福愉快,她们便越是狼狈不堪。
可杜凝云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像几年前的姨娘的怀抱一样又软又温暖。
杜凝雪忍不住再次啜泣起来,在杜凝云的怀里一抖一抖的,让杜凝云忍不住两眼望天。
她不介意抱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可这个小姑娘趴在她胸前哭着抖着,总让她觉得很别扭。尤其是杜凝雪这手,再扒拉,她好好的齐胸襦裙都掉下来啦!
“别哭了,咱们去方院看看你姨娘好不好。”杜凝云颇为无奈的劝说道。
杜凝雪闻言哽咽着点点头,终于从杜凝云怀里出来,让杜凝云终于有机会去理一理自己的襦裙。
但结果很不美妙。
杜凝雪的鼻涕眼泪全在她的衣服上,让杜凝云只能无奈一笑,道:
“凝雪,你先去吧。”
杜凝雪心虚的不去看杜凝云胸前的污渍,点点头说:“妹妹便先去了。”
闻言,立即有小丫鬟笑着上前,说:“我去给三姑娘打伞。”
杜凝云便笑道:“去吧。”
然后便目送杜凝雪离去,而杜凝云也没有耽搁时间。换了一件齐胸襦裙便匆匆出了锦璋阁。
方院的内室中此时只有彩环和方姨娘。
方姨娘似感觉到了什么,努力睁开了眼睛,看见是彩环,一双眼睛瞬间因惊恐瞪的溜圆。
“嗬嗬!”方姨娘发出惊恐的声音,可她因为多日的高热不退,早已喉咙干哑疼痛的发不出声音。
彩环便叹道:“若非你动了不该动的心,你怎么会活不到寿终正寝呢。”
“嗬!嗬!”
“不过,这次也是天要亡你。我们谁都没料到你会突然发高热,还很严重。可见是天都想让你死的体面些。”
彩环说着,从袖中取出哑药,轻易的就给方姨娘灌了下去,同时说道:
“方氏,本想直接送你上路,却又怕大小姐来了被你吓到。从今以后,你就做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活死人吧。”
彩环说着,便转身离去。
在彩环走后不久,半路遇到待墨的杜凝雪大步流星的跑进来,看见睁着眼睛泪流不止的方姨娘。杜凝雪忍不住哭喊起来:
“姨娘你放心,女儿求了长姐,府医和太医马上就会到。你有救了姨娘。”
方姨娘被灌了哑药,咽喉中剧痛不止,偏又无力发出声音,只能‘嗬嗬’有声的瞪着眼睛看向杜凝雪,希望杜凝雪能看懂她的眼神。
只可惜杜凝雪明显没有这项技能,,见此情景还以为方姨娘是因病痛的难忍,还殷切的握住方姨娘的手,哭道:
“姨娘,你一定会没事的。”
“嗬嗬!”方姨娘发出愤恨的声音,她已经有事了。
但她说不出话来,手指也不听使唤。
偏偏一个府医很快就来到这里,问明症状之后,便摇摇头说:
“怎么不早些,这样晚,脑子都烧坏了。”
“会、会怎么样?”杜凝雪声音颤抖。
“会疯,会傻,脑子不好使可不就傻吗?”
“那我姨娘…”
“还会说话吗?还会动一动吗?如果都不行,这辈子都离不开床了。”府医说着,气的方姨娘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咧嘴,嘴都给气歪了。
惹得府医叹道:“你看你看,这就是这样,脑子坏了。”
杜凝雪眼神微变,却还是一脸忧色的问:“还有救吗?”
“嗨呀!这那里救得了,她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脑子烧坏了还能再换一个新的?怎么可能。你就算把太医令都请过来也治不好她。”
杜凝雪呆住了,好半天才问道:“脑袋坏掉了会怎么样?”
“疯呗。”府医回答的很随意。忠意伯府的老府医不在,而他收了钱,怎么不故意用话瞎说。
“脑子坏了人还知道什么?都是疯子了。治不好,日后好吃好喝伺候着就完了。”
杜凝雪听的眼前发黑。
疯子,治不好,好吃好喝伺候着。
她一个庶出,若有一个疯子姨娘,她还能嫁出去吗?
苍天待她为何这般不公。
“真的没有治的办法吗?”杜凝雪颤抖着声音问。
“这位姑娘是说笑吧。这夫人是脑子坏掉了,脑袋不顶用了,这怎么治?给她灌麻沸散,打开她的脑袋治病?我又不是华佗在世,我可没那本事。”
杜凝雪闻言,呆呆的看着前方,人却无力的跌坐在椅上。
自己姨娘以后是疯子了,治不好的那种。
“大夫,有劳你跑这一趟了,你回吧。”
府医便赶忙告辞。
杜凝雪等他一走,便捂着脸啜泣起来,哭了一阵才向绣桃说:
“绣桃姐姐,我姨娘平生最爱夹竹桃的花,您行行好,替我去给姨娘多折几支吧。”
绣桃还以为杜凝雪要说什么,闻言赶忙点点头说道:
“好说好说。姑娘等着,奴婢这就去。”
言罢。
绣桃便赶忙出去摘花。
夹竹桃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花草草,方院旁边的路上全都是,凭她摘就是了。
而屋内的杜凝雪渐渐止住了啼哭,床上睁着眼睛的方姨娘也变了眼神。
“姨娘,我知道你没疯。”杜凝雪声音还带着几分哽咽。
这话让方姨娘心中大喜,赶忙拼了命的向杜凝雪挤眼示意。
可杜凝雪紧接着说:“可是,你不能说话,他们说你是疯子,那你便是疯子,即便你不是疯子,大太太也会让你变成疯子。姨娘,你知道,女儿是庶出,你是个疯子的话女儿该怎么嫁人呢。”
“嗬!!”方姨娘发出又惊又怒的声音,却见杜凝雪抹去脸上的泪水,说:
“姨娘往日总嫌女儿心不够狠,没能耐让云姐姐高看我。姨娘,你也想成全女儿吧。”
床上的方姨娘声音越发明显。
“嗬嗬!嗬嗬!”
杜凝雪却慢慢的跪在地上向方姨娘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姨娘,女儿会想你的。”
第九十八章 夹竹桃2
夹竹桃有毒,且茎、叶、花都有毒。
因方院临着伯府花园,院门前不远处就种着许多夹竹桃。
故而方姨娘在杜凝雪年幼时就指着夹竹桃,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道:“看见这种花了吗?它是夹竹桃,之前就有小姑娘趁大人不注意吃了七八朵花,就被毒死了呢。”
但如今,方姨娘看着杜凝雪,眼神里满是惊恐。
“姨娘,女儿也不想的,但女儿不能有一个疯子姨娘。”
杜凝雪说着,走到窗边往外看。
发一遍不是锦璋阁,方院的窗能轻易看到院外的景象。
杜凝云正朝这边走来,蕙儿打着伞为她遮阳。另一边,绣桃殷勤的摘花儿,此时已经抱着一捧夹竹桃走进来。
绣桃临到门前还和杜凝云撞见,立即谄媚的笑着说道:
“大小姐来了,大小姐万福!”
杜凝云嗯了一声算应了,因见绣桃怀中的花儿,便顺口一问,道:
“太阳这么大,怎么想起采花来了。”
绣桃想起杜凝云的所作所为,料定自己表现的听主子话会更好一点,便赶忙说:
“是三姑娘说姨娘喜欢这夹竹桃,让我去摘一些放在屋里,姨娘瞧了也喜欢。”
杜凝云便笑道:“雪儿孝顺是好事。”
说罢。杜凝云就继续往前走。
绣桃很殷勤的跟着杜凝云,走到门前,蕙儿才打算掀帘子。绣桃便已经谄媚的笑着将帘子打起,口里直说:
“姑娘请进,姑娘请进。”
杜凝云笑而不语。
走进室内,各类摆设姑且不提,屋内的香味倒是好闻的紧。
只是杜凝云素来不喜熏香,也只赞了一句,便走进最里面的小屋。
杜凝雪正跪在方姨娘的床边,情真意切的诉说她们母女之间的真切情意。
杜凝云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
她看过太多母女诉真情的画面,么那些画面母女二人情绪是类似的,可杜凝雪哭的好不可怜,但方姨娘看她的眼神却带着求救的意味。
杜凝云想着,忽听方姨娘用力的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也用力朝绣桃的方向看去。
杜凝云顺着她的眼神一看,便垂下了眼帘。
夹竹桃啊。
这东西很常见,就连宫里也种了很多。
她曾亲眼目睹后妃为了打击敌人,故意告诉年幼的小公主,说吃了夹竹桃的花会变美。以至于年幼的孩童傻乎乎的吃了一肚子夹竹桃的花瓣,怀着变美的美梦,在夜里永远的睡了下去。
也曾见过怀孕妃子所食的花糕中混入了夹竹桃的花瓣和汁液,以至于吃了几块的妃子腹痛流产。
杜凝云想着,眼神颇为复杂。
而杜凝雪见状却立即反应过来,当即喊道:
“姨娘你是想要花吗?绣桃,快把花拿来。”
绣桃赶忙把心摘的夹竹桃送上前。
杜凝云看着她将花放到方姨娘眼前,眼神越发复杂。
因为方姨娘一直在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从始至终都是。
方姨娘在害怕杜凝雪,但杜凝云知道自己没办法拦,也拦不住。杜凝雪是方姨娘的亲生女儿,杜凝雪在她跟前尽孝是天经地义。
杜凝云想着,忽听人说:“药来了。”
杜凝云便笑道:“药都好了,我也便放心了。”说着,便在杜凝雪的手中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
“好好照顾你姨娘,有什么缺的,来寻我便是。”
言罢,杜凝云向她笑着点点头,走了。
杜凝雪还以为杜凝云要安慰她几句,却不想杜凝云留下银子便走,还走的极快。
杜凝雪便摸着眼泪送了送杜凝云,又向绣桃说:
“你去热碗粥吧,姨娘也该饿了。”
绣桃见杜凝云已经走了,便一面嗤笑一面走出去,说:“青天白日的饿什么饿,变着法儿的使唤人,早晚也有轮到你的一天。”
杜凝雪被她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气的小脸发白,却忍住了。
因为她忙着将夹竹桃的叶子摘下来,撕成小条泡在水里。
等绣桃回来给方姨娘喂粥,杜凝雪将已经连叶子带水一道给方姨娘灌了下去,并且哭着说:“姨娘,女儿也不想的,女儿也不想的。”
方姨娘瞪着眼睛,却无可奈何。
另一边的锦璋阁中。
杜凝云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前的桌边,眼底却一片死寂。好半天杜凝云才向待墨说:
“让人盯着方院,若、若杜凝雪想喂方姨娘吃夹竹桃的花叶等物,就把她和方姨娘隔开。”
“姑娘!”待墨闻言,很想说大太太想要方姨娘的命,却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太太在小姐跟前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太太,若告诉她太太要杀姨娘,小姐她不会信的。
而实际上,杜凝云对自己父母的为人都清楚的很。杜凝云只是心惊,因为她看到方姨娘在防备自己的亲生女儿,并且向她求救。
可记忆中的方姨娘一直视她如仇寇,和二夫人一样恨不得她即可去死。
杜凝云想着,沉声道:“让人看着吧,不然只怕方姨娘难活到明天。”
待墨点头应下,走到院外却直接在院外寻了一个空闲坐下玩。
至于盯着杜凝雪。
彩环都说了夫人要方姨娘死,杜凝雪做什么还重要吗?
待墨摇摇头。
次日一早。
锦璋阁外就传来一阵哭声。
待墨赶忙给杜凝云穿衣打扮,弄墨去给人开门。
不多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杜凝雪就跑了进来,一进来就一头扎到杜凝云的胸前,用力的依偎着,哭诉道:
“长姐!我姨娘她没了长姐!我姨娘她没了!”
杜凝云想起昨日的夹竹桃和方姨娘求救的眼神,心中就忍不住浮现一股子怪异感,却还是搂着杜凝雪安慰道:
“没事的雪儿,你还有我们。”
但杜凝雪却哭的更凶了,小脑袋哭的一拱一拱,让杜凝云觉得自己无法正常呼吸。
这杜凝雪也抱的太紧了,简直是要勒死她。
但杜凝雪这个抱人的却浑然不觉,还哭的极为厉害。
杜凝云只好哄着。
幸而蕙儿赶忙说:“方姨娘的失身可收敛了?若是没有准备寿材,还需尽快准备才是。”
杜凝云便说:“事发突然,雪儿,你带着蕙儿去院里寻管事,叫她们快去准备,我去见母亲。”
杜凝雪听了这话,依依不舍的从杜凝云怀里出来,离开锦璋阁时眼睛越发红了。
杜凝云却开始不疾不徐的梳妆,甚至都没打算快些动身。弄墨见杜凝云神色有异,也不敢催,只看着杜凝云在窗前静坐许久,听杜凝云说:
“差人告诉母亲,方姨娘死了。同时派人去方院看看杜凝雪昨日要的夹竹桃怎么样了,如果叶子全没了,就四下里找一找,找不到再来回我。”
“是。”弄墨不敢怠慢,赶忙去了。
方院中已经有小丫鬟在倒药渣,药渣里混着七八片被煮的变色的叶子,小丫鬟不认得也不在意,将药渣一倒便转身离去。
而不远处的花园一角里,厚厚的落叶下有一个崭新的茶壶,底下有厚厚的一层夹竹桃的叶子。
很明显。
前来搜寻叶子的小丫鬟什么都没找到。
原本说要拜见大夫人的杜凝云也根本没去,甚至让待墨给了杜凝雪提高了待遇,收买杜凝雪身边的所有人,盯紧她的一举一动。
而杜凝云得知夹竹桃只剩花不见叶,眼神越发古怪。
私底下让府医看了方姨娘的死状,听府医说:
“是中毒暴毙,且所中的毒是剧毒,量也大,应是发作没多久便死了。”
杜凝云神色越发复杂,终是问道:“是夹竹桃么?”
“夹竹桃?”府医愣住了,好半天才哈哈笑道:
“姑娘说笑了,这和夹竹桃能有什么关系?姑娘是千金小姐,想要什么话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杜凝云嘴角微抽,有些无奈的说:“我的意思是,是夹竹桃的毒么?”
府医笑的越发厉害,连连说:“姑娘真是故意打趣人了,夹竹桃怎么会有毒呢,多少人家种夹竹桃,若有毒谁家敢种它。”
杜凝云见他连夹竹桃有毒无毒都不知道,便没有再问,就将他送了出去。听完全程的待墨却皱着眉头问道:
“姑娘是觉得三姑娘用夹竹桃毒死了方姨娘?姑娘肯定多心了,三姑娘是方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方姨娘可是她亲娘,绝对没有亲生女儿对亲娘动手的道理。”
杜凝云沉默不言。
没有么?
自古便是痴心父母多,孝顺儿孙少。
那里有什么绝对不可能。
杜凝云想着,沉声道:“我只是怀疑,此事切不可外传,你们只让人像盯着杜凝霞一样盯着她就是了。”
“是,姑娘。”
而另一边。
有蕙儿跟着,内院的管事很痛快的准备好方姨娘用用的寿衣寿材。
大夫人和忠意伯都只是过问了一句,便命人给杜凝雪送了些银子,便将此事忽略。
杜凝雪本以为自己姨娘死了,大夫人姑且不论,可忠意伯会来瞧一瞧。可忠意伯却只遣人来说了一句逝者安息也就完了。
杜凝雪很想给方姨娘一个死后的体面,想让方姨娘先在府中停灵五日,再送到寺里让僧人诵经。
可她根本见不到大夫人,不仅如此,当她把这话说给彩环听时,更惹得彩环一阵讥讽:
“你当她是谁?准她在府里停灵就已经是天大的恩了,你还想让她破例多停,还在庙里让人给她诵经念佛。你当她是个奶奶?”彩环说着,狠狠的啐了一口,嫌恶的说:
“呸!真该打嘴。”
先前的妾室一死就直接拉出去埋了,好一点的给个棺材,坏一点没儿女的,城外随便一个地方挖坑一埋就完了。
那里像这方氏,因三姑娘求了大小姐,不仅有了上好的寿衣寿材,还准在府里停灵,准三姑娘去哭拜。
若非如此,谁家的小妾有这待遇。
“你也别在我眼前号丧,别家痨病死了的妾室一把火烧了才是多数,那里会认真安葬。如今她穿着好衣服睡着好棺材,虽然入不得伯府祖坟,却也有人给她寻好地方安葬,你还有什么不足的?你还想怎样葬她?”彩环说着,见杜凝雪又要哭,还要闹,干脆接着说:
“你再闹,我便把你的话全告诉夫人去。夫人话一下来,之前大小姐给你姨娘破的例也要收回。”
唬的杜凝雪赶忙改口,不敢再提这些。
但杜凝雪心中却越发虚了。
她心中暗自嘀咕,想人死的不安宁,若无僧人祈福,只怕死了也不安生。
但彩环这态度,她也无可奈何,只好离去。
却在离去是路上和一个急着走路的小丫鬟撞两个满怀,小丫鬟怀中啪的一声掉下来一本书。
杜凝雪便问道:“你是从外边进来的,这是送给谁去。”
小丫鬟见杜凝雪年纪虽小,但气度是有的,衣服也与她们不同,便赶忙说:
“这是二姑娘的书。”
杜凝雪便冷笑道:“你休要胡说。我二姐姐闲时从不爱看书,你这东西到底是送给谁的?”
小丫鬟被吓得一抖,哭道:“就是送给二姑娘的,我每个月都拿书送到二姑娘那里,只是如今二姑娘住在梅香小筑,我才进院来了。”
杜凝雪笑的更冷:“二姑娘,她算哪门子二姑娘,你也张口闭口的说,这些书就归我了,拿来吧你。”
说着,杜凝雪就将小丫鬟身上的几本书一并夺去。
小丫鬟那里见过这阵仗,一时哭的几乎要死。
却又不敢像杜凝雪一样理直气壮的抢夺,只能看着杜凝雪拿着书扬长而去。自己蹲在墙角哭了好一阵,才哭哭啼啼的回了东南角。
东南角的人都还在。
她们说是二房的人,实际上全是大房的人,即便二老爷不回东南角,二夫人在大夫人那里被逼着治病,她们也没一个人有离开的心。
都守着东南角过日子。
如今送书回来的小丫鬟说书被人抢了,问是谁强的,又说不出是谁。
众人只好又依样买了几本,次日再送去,才算送到了杜凝霞的手中。
杜凝霞那里知道拿本书有这般艰难,还埋怨这次的小丫鬟来晚了一日,让小丫鬟回去便哭了起来。
但这次的书却是不错的书。
里面的主角虽然是庶出,可主角实在厉害,一路走上高位,纵使一路磨难不断,却也走是很坚决。
杜凝霞看这本书,只觉得这庶女就是写的自己,嫡女便是那愚蠢的杜凝云。每每看到庶女斗败嫡女,嫡女被罚,杜凝霞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心中直嚷:“杜凝云你活该!”
第九十九章 风靡
这本庶女逆袭的话本可真写进了杜凝霞的心里。
尤其是看到庶女因身份不得不以庶妃的名义嫁到皇子,而她无才无德的嫡姐和她一同嫁过去,却因嫡出的身份是正妃。
更让杜凝霞心中悲愤之余,迫不及待的想往后面看。
当看到新婚之夜,皇子因厌恶嫡女为人而选择庶女处时。杜凝霞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又见庶女劝皇子回正妃处,以贤良之举夺得皇子以及皇子母妃等人的敬重。杜凝霞又暗自在心中说:
虽说杂书看多了移人性情,终归不好,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呢。
就好比这庶女面对皇子盛情的反应,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等情况,想到自己的死对头要独守空房,肯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留住皇子吧。
杜凝霞想着,认定这书里藏了不少为人处世以及夫妻相处之道,便决意留心细看这书,没到精彩处便停下来在心中默读记诵。
只是这书原本真写了为人处世之道和各种手段,但因杜凝云的话,忠意伯已经逼着文岳先生就许多地方一一更改。
若说学了原版的庶女逆袭,庶女真有可能逆袭。
但这本更改后的逆袭或三分真七分假,或真假五五分成。
以至于看上去很真实,实则与现实相差甚远。
偏偏杜凝霞因为双腿失去知觉,整个人都在消沉中。
如今读了这本庶女逆袭,深觉此书合心合意,根本没心思挑出好坏,一门心思的把书中的庶女代入成自己,认定自己只要像庶女那样做,就能一步步得到六皇子的心,然后扶持六皇子登基为帝,她宠冠六宫。
但事实那会这般美妙。
皇子们学的是帝王心术,国事家事相逢,必定国事为先。即便儿女情长萦绕心头,又怎能弃了这江山。
原本的庶女逆袭中,皇子是庶女后盾,即便登基为帝也助着庶女斗嫡女。斗得嫡女被废除后位,阖家沦为败者,流放边疆。
但文岳先生和忠意伯一致认为这庶女是赢了更是输了,故而杜凝云最初收到的结局是‘狡兔死,走狗烹’。
庶女的嫡姐家族被尽数推翻后,没有用处的庶女被皇帝的新宠陷害,没几日就进了冷宫。
新的宠妃担心庶女还有威胁,便命人勒死了庶女,后皇帝又以为庶女申冤为由。
追封庶女为皇贵妃,将新宠打入冷宫。
皇帝一手来回往复的操作过后,除了他自己,别的人没有一个全身而退。
但这样的结局可不是杜凝云想要的。
帝王心术也不是这本书要写的,何况帝王下起手来比这还要狠上十倍、百倍。
杜凝云便干脆的将大结局的要求列出来,说:“皇子要对庶女各种一往情深。庶女为后时,拥护她的人都必须倾心拥护。庶女要宠冠六宫,皇帝可以对任何人不好,但唯独舍不让、对庶女有半点不好。”
这要求送过去。
杜凝云听说文岳先生气的把桌子都掀了。
但文岳先生还是写出来的。
最后的大结局完美又浪漫,庶女做了皇后,和皇帝和和美美天下赞羡。
这个结局无疑是太理想化了。
忠意伯和文岳先生都觉得太假,奈何杜凝云认可,把这个结局定为最终结局,让这两个一起扼腕叹息。
好好的一本足以名垂青史的权谋书,硬生生变成了一本小孩子过家家的寻常话本。这可真是气煞他们了。
可他们不知道。
被他们嫌弃的话本已经悄悄在京城嫌弃了一股庶女潮。
这是秦天第一本写女子逆袭的话本。
以往的话本不过写女子鼓起勇气为爱私奔。可这本不一样,爱?先谈权术后谈爱,女子也有政治头脑,也会把控人心。
虽然这内容让有些文人感到不适,但却又让他们欲罢不能。因为正经写人苦心孤诣为权钻研的书,这本庶女也是第一本。
以为的话本往往是讥讽时事,或为了彰显自己不事权贵的心,要么不敢明写,要么一心归农。
如这本一样堂而皇之的将权和财奉为至宝,写世人为争名夺利无所不用其极。书生们便明面上拿着这书抨击署名上的文岳先生。
背地里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京中的女子们反倒是后接触到这本书,甚至因这本书对权谋阴暗面不加掩盖,这本书才出来就被列为禁书。女子见过这书的人甚少,反倒是男子们更多些。
甚至有数人将书买回去,逐条逐段的做批注,以证明此书之危害。
但这挡不住这本书的火热,这本书在短短几日便风靡盛京城,被书生们争相买尽。
当忠意伯担心因书的销量过差,惹得杜凝云伤心,正想法子打算安慰杜凝云时。下人忽然来说:
“伯爷,书卖疯了,各个书院都想加印,印吗?”
忠意伯满心的问号。
但面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之色,只说:
“不印。”
开玩笑,这等书终究是犯忌讳的,印一些给自己女儿玩乐也就是了,那里能大肆加印宣传,嫌命长找死吗?
忠意伯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他敢命人加印,最晚明天晚上他就会被招进宫里被圣上质询。
忠意伯想着就叹了口气。
这年头,像他这样有钱不赚时不时还倒贴钱的官不多啦。
另一边。
盯着杜凝雪的人发现杜凝雪得了几本杂书,香兰看见就问。只听杜凝雪说:
“我路上碰见一个送书的小丫鬟,一问竟是送给杜凝霞的。可杜凝霞算什么玩意儿,凭她也敢在伯府享特权吗?我不服,就抢了过来。”
“这可怎么好呢姑娘,霞姑娘虽然瘸了,可她如今还是平郡王的侧妃,咱们何苦惹她去。她被您抢了东西,那里会不来闹,咱们又怎么闹得过她。”
杜凝雪便冷声说:“她不敢,我如今戴着孝呢,她来闹我名声上说不过去。何况她腿脚不便,怎么肯出来丢人现眼,更不会来闹。何况…”
杜凝雪说着就朝香兰晃了晃手里的书,冷笑道:“何况这东西不是闺阁女儿该有的,她自己也怕让别人知道她看这些不该看的,更不敢来。”
香兰闻言,心里满是忧虑,却因杜凝雪一副你不必担心的神色,又不好再多说。
但她们都没注意到一直蹲在屏风后炉边烧茶的一个小丫鬟,完全不知她们的话已经被小丫鬟记在了心里。
阴谋、阳谋。
现在的杜凝雪并不擅长她到底年幼冲动,根本不知道隔墙有耳。只见室内无人便将心里话一股脑的掏出来,向香兰说:
“香兰,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如今姨娘一死我更不好。唯有和杜凝云玩的极好,我才有机会出头。香兰,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我不出头,你可怎么办呢?”
杜凝雪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副情真意切为香兰着想的样子。
主辱仆死。
这是杜凝雪才从庶女一书中学到的。
书中的庶女知道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是嫡女母亲派过来的,但庶女完全不在意。只是在被嫡女羞辱之后,抱着自己的大丫鬟哭诉。
让大丫鬟想起贴身丫鬟要随小姐一同出嫁的规矩,想起庶女嫁不好,她也别想好过的规矩。
而庶女让贴身丫鬟知道她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后,这丫鬟就对庶女上心多了。
杜凝雪知道香兰是姨娘派来的,对她是忠心耿耿。
但她总忍不住疑心,便先在香兰身上演了起来。
结果无疑是有效的,香兰抱住她,唉声说道:
“姑娘,香兰不求跟着姑娘大富大贵,香兰只求姑娘一生如意顺遂。如此,香兰也就心满意足了。”
杜凝雪默了。
她的香兰果然不是书中那种有野心的丫鬟,但这般性子的香兰,怎么可能和她一道去和杜凝霞斗。去夺杜凝云的情。
不行不行。
杜凝雪想着,红着眼睛命人给她洗脸净面,换上月白缎褙子,主动去温雪院寻大夫人。
而以往的时候,杜凝雪她们对大夫人都避之不及,又怎会来寻她。
只是不巧。
杜凝雪到的时候,发现杜凝霞已经到了,而且杜凝霞一改往日明媚如花的装束,打扮的跟个小可怜似的。
而杜凝霞也看见了杜凝雪的装束,又见杜凝雪两眼微红,明显是哭过,便在心中说:
“她竟也要用苦肉计!”
好巧不巧的,杜凝雪也在心中这样想。
更巧的是,彩环出来迎人,见杜凝雪也在,还以为是一道来的,便将两人都迎了进来。
杜凝雪觉得自己要抢占先机,便红着眼睛,一进来就跑到大夫人跟前,哭喊道:
“母亲,母亲!女儿只有你了。”
只可惜用力过猛。而大夫人对她不仅无感,还厌恶的紧,当即说道:
“什么叫只有我了,你的意思是伯爷不管你了?你父母具在,摆出一副家破人亡的样子给谁看呢。”
一番话犹如一桶加了冰块的冷水又是泼又是砸的落在杜凝雪的头顶,冻得杜凝雪浑身发寒。
早知道大夫人话难听且难伺候,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杜凝雪小脸发绿。
偏大夫人已经冷冷的掰开了她的手,强行把她推到了一边,又说:
“你姨娘死了,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也没必要跑来膈应我。杜凝雪,你让人采夹竹桃花的目的可瞒不了所有人。”
杜凝雪闻言,一张脸直接灰败了下去。
一旁的杜凝霞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夹竹桃可能是有毒的,误食了夹竹桃可能会死人。而杜凝雪用夹竹桃毒死了方姨娘。
只是,夹竹桃怎么会有毒呢。从来没听说路边的夹竹桃会毒死人呢,看来她有机会要试一试。
杜凝霞想着,从怀中拿出一副绣了很多天的手帕送给大夫人,说:“这是霞儿这些天新绣的花开并蒂的手帕。原先是霞儿错了,还请太太将这帕子转交给云儿,只别说是我做的就好。”
杜凝霞说着,就哭了起来,一脸的后悔之意。
杜凝雪见她哭的这样动人,忍不住又变了脸色。
杜凝霞的演技这般好,她真的能赢过杜凝霞吗?
可她完全忽略了一点。
真心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用真心换出来的。
天底下除了父母能有几个愿意被假情假意一直糊弄下去,以欺骗的手段谋夺情意利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不过很明显的。
大夫人也完全不吃杜凝霞这一套,闻言直接就冷笑道:“知道自己错了就老老实实在梅香小筑待着。虽然你是侧妃不必忙着做嫁衣,就连嫁妆也要准备的少些,以免压住未来的正妃。可你也该好好好好学一学为人妾室的道理。”
大夫人说着,就看向彩环,说:“府里梅姨娘虽然无子嗣,但她最狐媚子,你去让她搬到梅香小筑去。”
说着,大夫人又皱起眉看向杜凝霞这一身打扮,又说:“你本就是明艳过人的容貌,做什么穿的这样素净,以后这样颜色的衣服能不穿就不要穿了。”
杜凝霞早在听见大夫人让梅姨娘搬到梅香小筑时就已经握紧了拳头,偏大夫人又嘲笑她的打扮。
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却又不得不忍。
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低头柔声说:“女儿知道了。”
大夫人眼中的嫌恶之色却更浓了:“你算我哪门子女儿。”
杜凝霞一口老血差点气喷出来,只能改口说:“霞儿知道了,霞儿多谢伯母教诲。”
“知道就好。”
杜凝霞差点没忍住脸上的狰狞。
偏大夫人又屏退左右,在她跟前低声说道:
“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杜凝霞闻言脸上仍旧是一派的谨小慎微之意,低头柔声道:“伯母在说什么呢,霞儿听不懂。”
“平郡王侧妃的圣旨是有办法推掉的。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推掉这门婚事。杜凝霞,你要明白,即便我不待见你,你也能有一个如意郎君做正妻。”
杜凝霞眼神微闪。
嫁谁能比得过嫁给六皇子。
梦里的事虽然与现实有差距,可六皇子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皇子,是未来的皇帝。
即便是侧妃嫁去又能如何?日后她必定位列妃位,甚至能做皇贵妃。
岂不比嫁到别家做命妇强百倍。
“伯母,我…”
“你先回去仔细想两日吧,正妃侧妃虽然都上玉蝶,但正妃侧妃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个字的差别,你好想想吧。”
“是。”杜凝霞心里却不以为然。
第一百章 有缘无缘
凭它什么正妃侧妃,得宠才是硬道理。只要她手段足够高超,是侧妃她一样能兴风作浪,何况她能以正妃之仪出嫁。
何况她这般美貌,独得六皇子恩宠有何难?梦里她和六皇子那般相合,现实里也该和六皇子和和美美。
杜凝霞想着,见大夫人才摆手示意她退下,便赶忙催福儿推她离去。
一路上福儿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尤其是见杜凝霞眼里的野心几乎凝成实质。
福儿忍不住劝道:“姑娘,咱们答应了她吧。”
撞柱一事过后,又沦为侧妃,只怕六皇子母子二人早恨上姑娘了,姑娘怎么就想不开要嫁去?
“我不嫁他,难道退了这门婚事,被李氏草草的寻一个男子嫁出去?与其嫁一个好坏难知的,倒不如嫁给平郡王做侧,左右他现在也不会有正妃。”
福儿神情古怪,好半天才缓缓的说:“姑娘,即便您能以正妃之仪嫁过去,可您以正妃之仪嫁去,必定遭到未来平郡王正妃的猜忌。何况他即便现在没有正妃,以后就不会有吗?他堂堂郡王,想嫁给他的不知有多少,届时姑娘你如何自处?姑娘,你不看别的,你就看看府里的方姨娘她们,她们的死活可都是大夫人的一句话。”
杜凝霞听了这话,忽然冷笑起来,冷冷的说道:“好啊,你是给李氏做说客来了!”
“姑娘!”
“我心意已定,轮不到你多嘴。”杜凝霞心里冷笑。
看方姨娘她们。
侧妃也是要上皇室玉蝶,也是圣上所赐,那里是正妃能轻易左右的。若侧妃也要像寻常人家的妾室一样,那里有女儿愿意嫁做侧妃。
杜凝霞想着就连翻白眼,她又不是没见过别家的侧妃,虽然比正妃低了一头,但在哪里不是风风光光的。
“哼。”杜凝霞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却又说:“去锦璋阁。”
“姑娘,大小姐又不欢迎我们,我们去锦璋阁做什么?只怕我们连门都进不去。”福儿下意识的说道。
杜凝霞气的回头瞪向福儿,怒道:“随便我说一句你就要顶上三句,我使唤不动你了?你要是嫌我,早去寻罗妈妈给你换差事去,别在我跟前惹我烦!”
一番话说到福儿两眼含泪,委屈极了:“姑娘,我五岁便跟了您,我何时有那样的心呢。”
杜凝霞不理。
福儿只好一面流着泪,一面朝锦璋阁走。
轮椅很重,其实她早已累的两臂发颤。但她还是要推,且一直推着。
锦璋阁不远处。
杜凝雪站在树荫下正一面乘凉,一面思索见了杜凝云说些什么,远远的却听见轮椅的吱呀声。杜凝雪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杜凝霞,杜凝霞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明明大房没人待见她,她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见完这个见那个?不嫌害臊?
而杜凝霞也看到了树下的杜凝雪,好巧不巧的,杜凝霞想的也是:
明明大夫人和杜凝云都不待见她,她怎么见完了这个还见那个?一个庶女还想和嫡女混在一处吗?不嫌害臊?
两人想法真出奇的一直。
一对上眼,眼神里也满是杀机。
明明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的地位,可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更高贵,都想压对方一头。
偏她们虎视眈眈的,两边的丫鬟还都在轻轻的拽她们的衣服,都想全她们不要发生冲突。使两边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正所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但这两个不是虎,当两方丫鬟担心她们打起来的时候,杜凝霞和杜凝雪突然粲然一笑,几乎是同时说道:
“好姐姐(好妹妹),你怎么来了。”
说完,两人齐齐一愣,又齐齐说道:“咱们姐妹之间果真是心有灵犀。”
说着,杜凝雪便命香兰将杜凝霞推进些,两个人互相敌视的人便坐在一处亲亲热热的交谈起来。
而香兰和福儿一起将杜凝霞推过来之后,两个站在后面面面相觑,都没搞清楚状况。
但杜凝霞和杜凝雪都在想,怎么她也有这样的心,果然是不好对付的敌人。
却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早有人报到了杜凝云这里。
只是杜凝云对她们无感,直接让人告诉看门的小丫鬟,说:“若她们来,就告诉她们我去温雪院了。”
这大热天的,她可没心情和这两个人一起演。
没错,就是演。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凝雪是否害死了方姨娘,杜凝云这里没查清楚。但从这些天的丫鬟回话,杜凝雪和杜凝霞一样绝非善类,这两个一个比一个能演,她惹不起,躲还不行么?
杜凝云想想就觉得小脸发黑。
因为在丫鬟的口中,这两个不约而同的认为要夺得大夫人的好感,若实在争取不到大夫人,就退而求其次,攻下最好拿捏的她的好感。
杜凝云想想就想摔桌,是她长了一张好骗的脸吗?
一个个都想骗她的好感,觉得她好骗!她到底哪好骗了?她的宽仁虽是习惯,可她也是会翻脸的。
信不信她发飙了就现场表演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锦璋阁不远处的两个明显不会信。
这两个开始还有些生疏,渐渐就聊的火热,二人完全是志趣相投的,实在是越聊越投机,渐渐连彼此的敌视都忘了。
而杜凝霞到底技高一筹,见杜凝雪渐渐被她吸引,便似是而非的卖了个惨,用话术诈了一诈,果真诈出了杜凝雪的计谋。
果然,杜凝雪和她一样想从杜凝云下手,先拿到杜凝云的好感,再用杜凝云使大夫人就犯。
府中人虽多,但只要能哄来杜凝云,她们就成功了一大半。
她们似乎不用思考,便理所应当的认为杜凝云一定会被她们骗到,言语之间甚至已经思考起骗到杜凝云之后该做什么。
思考该怎么让杜凝云帮她们,才能使她们的利益得到最大化。
杜凝霞想的是杜凝云成婚之后,借杜凝云夺得镇北侯府的支持,这样她身后就同时站着忠意伯府和镇北侯府两家,秦钺就一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而杜凝雪想的就直白多了。
她是庶女,除非大夫人有意扶持她,否则她只有低嫁,或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才能做正妻。
可门当户对的那些庶子根本不能继承家业,便是继承,所得的也是极少的一部分。若所嫁的人不成器,也不过风光个三五年。
至于寒门蓬户。
那些人比她们这些贵族出人头地不知道艰难多少倍。
何况她虽然是庶出,也曾艰难度日。可她到底是锦衣玉食,所居的是朱楼高阁,那里是寒门蓬户可比。
故而,杜凝雪寄希望与杜凝云,想夺得杜凝云的好感,好让杜凝云出嫁之后以镇北侯府的赫赫声名,给她勋一门好亲事。
但她们根本不不考虑杜凝云会不会帮,肯不肯帮。
杜家的姐妹之间感情淡薄的很,并没有人真把姐妹情看的极重。
杜凝云出于大局,乐意帮一帮她们,可那是有限的,帮不帮全看情况。她可不乐意给人做随意踩的垫脚石。
但树荫之下,杜凝霞和杜凝雪议定了计谋,决定日后组团来刷杜凝云。
而杜凝云得知此事过后,觉得想摆脱这两个不是容易之事,便先去请示了大夫人,利索的被批准去了护国寺。
等杜凝霞她们两个得知消息,杜凝云人都已经到了护国寺。
护国寺内的情形,时隔太久,杜凝云早已记不清了。
但看着红墙琉璃瓦的煊赫庄严的寺门,杜凝云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不愧是秦天奉为国教的护国寺啊。”
瞧这气派,和宫墙都有的一拼了。
虽然只是有的一拼。
一如既往的。
杜凝云入了护国寺便被引着先去见寺中的空云大师。
空云大师是鼎鼎大名的大法师,在京中很受人尊敬,因为他的确有些本领。
而杜凝云的寄名符也在空云大师这里,此次来也顺便换一换。
护国寺人不多。
并不是想来的人少,只是作为秦天圣地,能来这里的要么是皇亲贵胄,豪门世家,要么就是达官显贵。
可这些是少数,也便显得这里门可罗雀起来。
而实际上,想来这里的人多了。
护国寺四处多种文殊兰,几乎每一处的绿地都离不开文殊兰的身影,就连屋顶的缓坡上,也神奇的的生长着几株长势不错的文殊兰。
杜凝云觉得护国寺的僧人大概是对文殊兰是有什么执念。
因为领着她的小沙弥的袖子后赫然也绣着一朵文殊兰的花,只是绣的太草率,完全不见美感。
空云大师处没有人,杜凝云去时空云大师一人跪坐在蒲团上,见杜凝云来了,便笑道:
“你来了。”
“见过空云大师。”杜凝云礼数但求周全。
空云大师慈眉善目的笑着,却笑问道:“你也是苦修多年,早已参悟通透,倒不必换什么寄名符,戚小友已经到了,你去寻他去吧。”
杜凝云表情发僵。
通透。她从来就没通透更。
还有,什么叫戚小友已经到了。
空云大师却笑吟吟的将双手合十,笑道:“去吧。你和他才是有缘人。”
杜凝云早听说空云大师是个有能耐的人,听到这话,便只好去了。
而杜凝云走后,立即有一个男子出来,笑道:“大师果然厉害,什么都没说就好像什么都说尽了。我家将军定有重谢。”
空云大师却笑道:“重谢到不必,万事都是一个缘分。原先他们是缘分未到,可如今他们的缘分到了,老衲只是推一把,助一助罢了。”
男子便笑道:“大师果然是妙人。”
空云大师闻言,只好双手合十叹息道:“老衲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懂,我懂。”男子一面说着,一面贼兮兮的笑着,猜测空云大师想要谢礼。
使空云大师长长的白须胡子抖了抖,喊来了门外的小沙弥,便说:“请他出去。”
小沙弥便赶忙上前将男子围上,笑吟吟的说:“施主,请回吧。”
却并不多说什么,只揪着男子来来回回的说着这一句“施主请回”,说的男子小脸灰黑。心中暗骂:
这帮臭和尚!
惹得空云大师暗自摇头。
信不信佛又如何?有佛心,处处皆是极乐;无佛心,人人皆成恶魔。
这位施主无佛心无善念,一心想要往上爬,只怕适得其反,会摔的极惨。
护国寺中。
杜凝云并未按空云大师的话去寻戚蔺,而是领着丫鬟在护国寺里乱逛。
杜凝云不信佛,什么缘不缘法对她来说都是屁话。虽然她相信事件万事有因果关系,但因果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就好像现在,如果她真的和戚蔺有缘,即便她现在随意乱逛,也应该和戚蔺撞个正着。
杜凝云想着,正巧走到一处荷花池。
池中荷花开的正好,阵阵清香让人心神荡漾。啊不。
是荷花池边哪位身着琥珀色长衫的高大男子让人忍不住想逃。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这个杀气腾腾的背影太过显眼,根本不用杜凝云上前确认,就知道这人的身份。
可是不应该的。
她和戚蔺不应该有缘的,上辈子的事已经说明了,她和戚蔺只是彼此的一个过客,是两根偶有交缠,但立即各奔东西的线。
她怎么可能和戚蔺有缘。
杜凝云想着,安慰自己一定是看错人了,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看到个人都觉得是戚蔺。
但下一刻,男子回头,熟悉的脸让杜凝云顿时僵在原地,而戚蔺忽然笑道:
“我方才还在想,如果我们有缘分,我们怎么样也该遇到,所以我随意的走到这个地方,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杜凝云:“……”
她难道真的和戚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不不不,这不科学。
杜凝云想着,心里的小人疯狂摇头,喊道:“这不科学!”
而戚蔺却笑吟吟的说:“云儿,我们果然是天成的夫妻,天成的姻缘,我们……”
戚蔺说着,便见杜凝云鸵鸟似的蹲下来,两只手抱着脑袋表情极其古怪。
戚蔺以为她是无法接受,便笑着想上前安慰,而杜凝云却哭丧着脸说:“你别过来,我需要静静。”
戚蔺愣了,却笑着停下脚步,目光柔和:“好。”反正你信了。
至于缘分?
空云大师那里早已派人通了气,且一路的暗卫早已告诉她杜凝云的行进方向,今天的杜凝云无论选择去那里都会遇到他。
便是无缘,他也一定要有缘。
第一百零一章 剑指秦钺
戚蔺想着,眼中笑意不减,目送杜凝云脚底发虚的一路离去。
杜凝云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和戚蔺有缘,她怎么会和戚蔺有缘。
杜凝云一路走的心虚腿软,一个不小心就被鹅卵石铺就的道路拌了一下,幸而湖边有石栏杆阻拦,才叫她扑倒了栏杆上,而不是一头扑进水中。
但杜凝云趴在栏杆上,看见自己水中的倒影却愣住了。
水面上面色苍白,满脸无措的人是她吗?
杜凝云难以置信。
因为她分得清什么眼神是爱,什么是不爱。
戚蔺眼中的爱意太浓烈,看向她时仿佛她便是世间的唯一。
以往她因曾经的记忆怕极了戚蔺,从不敢和戚蔺对视,以至于完全没有细看过戚蔺的眼神。
如今看见戚蔺满眼都是她的眼神,杜凝云捂住自己的心口,对着水中的自己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眼神,她心里竟满是惶恐,尽是不安。
她为什么会因此而害怕!
杜凝云捂住心口,本就圆圆的杏眼此时越发瞪的溜圆。
恐惧从心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杜凝云被待墨和弄墨等人一起扶起,也满眼迷茫。
微风拂过荷花池,便裹着清浅的芬芳将岸边的人包围。池中一朵朵莲花还在舒展自己的美丽,似是要和岸边的人比美。
但岸边的人明显不在意它们。
不仅不在意,还失魂落魄的被丫鬟们慌忙拉走。
杜凝云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回转过来,命待墨打了热水,便用面巾子浸了水,捞出来直接敷在脸上。
大热天的,又糊自己一脸热帕子其实很难受。
但杜凝云觉得自己脸上僵的厉害,需要用热水来软化软化。
而戚蔺那里一直有暗卫传信,让戚蔺知道。
自己的‘缘’,着实把杜凝云给吓坏了。
这个结果让戚蔺心情十分不美妙。
他知道杜凝云不爱他,甚至早忘了他。
可撩拨他的人是杜凝云,他被撩拨的动了真心,撩拨他的杜凝云怎么能轻易的想不爱就不爱。
“要我娶你的是你,求我娶你的也是你。原本放弃的机会给你了,是你自己反悔又要嫁我。杜凝云,你没别的机会了,你只能是我的。”
戚蔺想着,脑海中猛然浮现秦钺那张欠揍的脸。
那张脸白腻光滑,比女子还女子。那张脸上的五官更让众多女子都自愧弗如。让京中不少女子都为之倾倒。
杜凝云正是秦钺的爱慕者之一。
戚蔺想着,双手不受控制的握紧。
秦钺,平郡王!
下次勾引人妻之前,还是先想清楚后果吧!
“上次做的安排如何了?”
“平郡王接管过户部,和以往接管户部的人一样,他吃过俸禄和田籍。如今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保管平郡王吃不了兜着走。”
“动手。”
“是!”
————
艳阳天处处是明朗娇艳之景。
但户部却忽然被捅出来一个大篓子,一个户部的小官喝了酒,在一家酒楼大声的宣扬如何在户部偷银子。
无主的田籍,绝户之家的田籍,悄悄挪一亩半亩的在自己名下,谁查的出来?
官吏的俸禄,他们不敢明着拿,悄悄搓一撮底上的银粉,积少成多拿家里打首饰,谁能看出来。
虽然这些比不得长官们的体面,可他们也有银子。
第一百零二章 剑指秦钺2
而这人又大谈上官拿银子的轻易,讲秦钺当初管户部时,下官孝敬的银子数量,各种无主良田。
只是在他们没注意的角落,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脸色悄悄铁青,他对面的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也皱起了眉头。
而酒楼里不知情的人已经起哄喊道:“皇子就是好,什么不用做,大把的银子就来了,可真让人羡慕死了。”
言罢,一干人笑的极为畅快,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向往和嫉妒。
角落里一直没笑的两人眼神越发冷了下来。
他们是御史,猛然听见这些话,他们愤怒之余,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这肯定是针对平郡王的阴谋。
但他们两个谁都没有站出来说什么,只用冰冷的眼神静静的看着这些人,随便他们怎么说。
这些人却说了很久。
各种稀奇古怪的贪墨之法,上司的阴私等事。
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被醉酒的小吏捅了出来,而且篓子越捅越大,聚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说起御史背后的周家。
御史果断站出来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
御史呵斥到一半便发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御史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御史位卑权重,却最忌讳和世家有联系。他可以不怕死的弹劾世家,却那里能站出来给世家说话。
这可是真要命的事情啊!
御史想着,果断改口说道:“真是岂有此理,户部竟成贪官污吏竞相贪墨之处么?老夫绝不答应!”
言罢,御史便气冲冲的向外走,实则心里一点都不想趟这趟浑水。
偏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人喊道:
“太好了,这是周御史周叔通,有他为民请命,贪官污吏怎有机会逃罪责!”
周叔通瞬间浑身僵硬,另一边的中年男子想从另一边出去,却也听人喊道:
“这不是吴御史吗?”
两个御史脸色都变了。
有些事听见了不作为没什么,但有些事听见了被喊破身份还不作为,他们可就死定了。
谁让他们身份是御史,很多事情不得不去管一遭。
可他们谁想管户部的破事,还涉及皇子,活腻了找死呢?
但旁边的人明显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纷纷起哄说他们身为御史如何清正廉洁,不畏强权。而这些话怎么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感。
偏两个御史还没办法反驳。
毕竟御史挑的就是文臣中正直刚强的清流,若身为御史时就对权贵之事各种俯就屈服。穿到陛下那里,怎么还会有他们升官的机会。
周御史和吴御史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些一定为民做主的话,才被这些人放过,得以脱身。
而他们本打算脱身之后便撒开此事,全当不知道。
结果回到家还没一个时辰,就听见门人匆匆来说:“好几处文会的文人都在谈论户部的事情,还夸赞老爷您和吴御史愿意弹劾的高义……”
门人说的一段话很长,但周御史看着门人一张一合不断嗡动的嘴唇,最终眼前一黑,只觉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一个局。
这一定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平郡王或针对别的世家的聚。
只是他和吴德好死不死的不小心入了局,就变成了一颗不得不任人摆布的棋子。
周叔通想到这里,忍不住哭丧着脸说道:“找我做什么?我惹得起谁哟!”
门人无言。
而这话却传不到外人文人的耳中。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在遥远的护国寺,因寻见杜凝云几次被拒,正郁闷的在护国寺中闲逛。
戚蔺仍旧穿着儒雅的衣服,多日以来在家中除却勤于习武,便被戚老夫人压着学习文人风度。
而这效果也很明显,如今走在护国寺,戚蔺身上竟透着几分忧愁。
虽然这忧愁使戚蔺瞧着越发的难以接近,使戚蔺所到之处,小沙弥和香客纷纷做鸟兽散。
这很快便被报到了主持和空云大师处,主持倒是知道戚蔺的为人,并不惧他。而空云大师直接笑了,说道:“他现在正可怜呢,你们怕他作甚?”
小沙弥听见这话一个个眼中写满惊恐和难以置信。
空云大师见状微不可查的摇摇头,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请戚世子去我禅房的偏室,再去请杜施主来。切记,莫要让杜施主知晓戚世子也在。”
“是。”小沙弥们不解,却也乖乖的去请。
空云大师也是有脸面的人。
戚蔺曾经在护国寺小住,空云大师和主持都曾教导过他数日。戚蔺倒也敬他们。
而空云大师和杜家颇有渊源,杜凝云也敬他三分,少不得去一趟。
而空云大师早在禅房中摆好阵势,又见果然是戚蔺先到,便笑着说:“你这样在寺中乱走,实在吓人。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今日便让你安心。”
戚蔺抿唇不言。
空云大师却指了指旁边的小小偏室。
那个偏室很小,入口也隐蔽,但在那里却能轻易的听见禅房中各人的对话。
戚蔺知道这间偏室,便依言走入。
又过了许久,重新穿了一身见客衣裳的杜凝云姗姗来迟,一进来就向空云大师说:“空云大师安,信女来迟一步,还请见谅。”
空云大师又笑了:“你这小丫头。也罢也罢。”长大了,便也都知礼了。那里会想小时候一样在寺里大笑大闹,又是揪胡子又是吵着要糖吃。
只是没想到当年剪他胡子的小丫头,一晃眼便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空云大师想着,慈眉善目的笑了笑,说道:“昨的事我全知道了。”
“想来也瞒不住大师。”杜凝云不以为然。
而空云大师却接着说:“杜施主,你自幼得父母宠爱,缘何要怕呢?”
杜凝云眼神瞬间一凝,却立即轻松的笑了戚蔺,笑说道:“大师说笑了,信女好端端的,怕什么?”
“你在怕戚施主对你的一片真心。”空云大师收了笑容,正色道:
“依常理而言,你不会怕,可你却怕极了他的真心。并且他爱的越是深沉,你便越怕,可你为何要怕。”
第一百零三章 大师不懂
杜凝云面上一派的轻松自如,心中的小人却紧张的缩成一团,只伸出一只手去扣地面。
她才不害怕呢。
“大师,我想您是误会了。”杜凝云笑吟吟的说:
“戚世子乃信女未婚夫婿,信女怕他作甚?”
杜凝云说着就笑了起来。她小脸圆圆,鼻头也圆圆,腮帮子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笑起来又乖又软,还带着几分憨态。
而这笑容神态,那里和说谎二字能挂的上钩。
偏室中戚蔺眸光微暗。
而空云大师却大笑道:“你这丫头!”
说着,空云大师用口型,无声的说:“千年不见,你可真变了。”
早已懂得如何看唇语的杜凝云瞳孔微缩,神态大变。云淡风轻的清闲姿态瞬间收起,转而是充满戒备的冷硬杀气。
“你别忙!”空云大师见杜凝云的态度说变就变,还变得这样突然,赶忙说:
“瞧你吓的,我难道会特意把你喊过来害你?云丫头,我们都知道你胆小,可你的胆子未免太小。”胆小谨慎不是什么坏事,可也不能太过。
杜凝云有些歉意的一笑,身体却仍然保持着紧绷的姿态,已然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空云大师摇摇头,叹道:“你实在不必如此。对我是这样,对戚蔺亦是这样,我们对你无半点坏心。”
杜凝云只好叹道:“大师既然有通古今只能,又何必说这些话。何况信女从未参悟通透,大师以己度我,可高看我了。”
空云大师再次摇摇头,明媚的阳光下他的脑袋格外的锃光瓦亮,瞧着还有些晃眼。
“云丫头,活着便是你的机缘,一切重新开始是上天的恩赐,你何不为自己搏一搏?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但还没有开始你就开始害怕,是不是为时过早?你早非当初的你,即便失败你也有能力全身而退,为何不学着接受一次?”
杜凝云听着这些话,紧绷的小脸儿并未放松半点:
“大师果然是大师。”
“痴儿,你怎不悟。”
“信女愚钝,还请大师见谅。”杜凝云说着,向空云大师行了一礼,说了一句大师纳福,便径自去了。
惹得空云大师摇头叹道:“说你蠢,你该聪明的时候也不蠢;说你聪明,人情世故都不懂,撞过南墙便从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空云大师想着,又摇摇头,心中说道:一千年全修到狗肚子里了。
哦。
不对。
占卜的结果显示,她这一千年虽游离于人世间,却认为自己人死万事休,只沉迷与宫闱隐秘杂事之中,唯图一乐。
空云大师想想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偏偏这样的人还福运滔天,一世活的不顺再来一世,简直就是浪费么。
于国于家有什么用处,倒不如把这气运匀给有用的人。
只可惜他还没有挪气运的本事,若能将杜凝云的气运分给那个被她带到秦天的人的身上,秦天才会有大变化呢。
一旁偏室之中,戚蔺已经走了出来。见空云大师对着杜凝云离去的方向发呆,便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有劳大师了。”
空云大师这才想起来自己这里还有一个人,赶忙说:“无妨,无妨。修和啊,其实你身为戚家的继承人,你将来必定要镇守北疆,儿女情长什么与你没甚么关系,不如你…”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娶回去你又能陪她几年?你们戚家的男人除了才成婚在家中待两年,成婚后那个不是常年守边疆,留她们孤儿寡母的在京中守活寡。”
“娶回去,我的。不娶,不是。”戚蔺言简意赅,甚至目光凝重的对上空云大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师你是和尚,你不懂。”
第一百零四章 大师不懂 2
“大师你是和尚,你不懂。”
一句话直扎心窝,饶是空云大师勤于修己,心境之阔达远非常人能及,一时也没能做到心如止水。
“好小子,好小子。”空云大师一手做西子捧心状,一手颤颤巍巍的指向戚蔺,连连说道:
“和尚怎么了?老和尚该懂的一样比你这臭小子懂得多。说起来你是戚家的人,天底下数你们姓戚的最不该沉迷这情情爱爱上。你倒是瞧瞧你,为了一个女子,都成什么样了!”
戚蔺神情自若的拂了拂宽大的纱袖,他如今是十成十的文人装束。这宽大的袖子,拔刀砍人都要注意着些,以至于他每日练武前需要先换一身衣服。
可这没什么关系,他回京为的就是娶妻生子,自然要费些心思。
“戚蔺!”偏空云大师见戚蔺一副合该如此的神情,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瞪向他,怒道: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自然不忘。”
屁!空云大师在心里气急败坏的吼。
原先秦天覆灭,你因外乱,来不及回援。可外乱平息后,好不容易摸到北疆的太子太师求你复国时你怎么说的:
“秦天朝亡乃我族一姓更替,然蛮族虎视眈眈列阵边疆。我若率军入关,蛮族必定伺机入侵,稍有不慎,那才真是亡国灭种!”
这话可真说的理直气壮、义正辞严。
可实际上呢,别人不知道。上辈子的他却偶然间得知了真相。
各蛮族列阵北疆南疆,数国联手使你不得不专心应对是一。秦天将你的心上人推出去当做挡箭牌毒死更是一。
原本你纵使无力助他们复国,也能护他们在北疆。
可因为后者,你根本就没有维护挽留他们的心,让他们只能带着小皇子继续流亡。以致年幼的皇子半路病死,太子太师绝望自杀。
余者眼见复国无望,或绝望自裁,或悲愤离散。
使秦天皇族直系自此绝。
可你得知这些,也不过一句:“天命也!”
天命个屁。
空云大师险些没端住面上的云淡风轻。
而戚蔺却已经目光古怪的看向他,沉声道:“若非知晓大师还是大师,戚某真要以为大师被人替换了。”
空云大师闻言也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喟然长叹道:“老衲失态了。但是修和你既然知道娶回去才是你的,便早日娶了她吧。”
“哦。”戚蔺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波澜,并且拱手欲走。
空云大师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起来,连连说道:“你莫急。老衲还有几句话想交代你。”
戚蔺却头也不回,只沉声说:“大师乃是槛外人,焉知槛内事。何况大师如今言语明显是怀了成见,小子倒不爱听。”
言罢,戚蔺大步流星,几步便已走到门前,毫不犹豫的出去了。
留下空云大师颤抖着手捧起放在身侧的心经。
成见。
虽然他偶然窥见的未来只有只言片语,但大体他是知道些的。
他是知道杜凝云将成妖后祸国,所以他费尽心思的想让杜凝云对戚蔺动心,从根源上绝了她的妖后之路。
可这一个两个的都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这让他怎么不心有成见。
“你还不听我的,她命里可不是嫁给你的,你不今早娶进门,早晚她会嫁到皇室以致秦天国亡。戚修和,到时候你便是秦天亡国的罪人!”
第一百零五章 竹林
护国寺中。
心情复杂的人在禅房枯坐。
心神不定的人在寺中漫步,渐渐走到僻静些的后山。
护国寺的后山并无奇异之景,几座佛塔错落,被高大的柏杨树用枝叶掩盖。
若想往高处走,便要在灌木丛中艰难前行。
心神不定的杜凝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纱裙,果断的选择在后山前的青石路上闲逛。
后山这里僻静极了。
一条路走到尽头,本以为前方已经无路,却在回头时发现路的另一侧是却有一条小径。这小径曲曲折折,站在路前张望,还能见其内绿竹潇潇。
杜凝云一时来了兴致,便大步入内。
小径开始时曲曲折折,走入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先是一座不大的小庙,听着里面有三五个诵经的声音。
杜凝云没进去打搅,转而在小庙别处瞧了瞧,才发现这里修着十余座佛塔,皆供有香火。
不远处还连着几座小小的僧舍、厨房、净房等等,端的是地方不大,五脏俱全。
杜凝云想着自己误入其中,略看了看便赶忙要离去。临走时却见一个穿着灰色僧衣,随意散着一头黑发的男子。
杜凝云和这人不过三五米之遥,避是避不及,只好出于礼节,向他略略的福了一礼,便要走。
却不了这男子呢喃出声:“丽人肌骨润,碾玉成香魂。”
杜凝云嘴角微抽,竟也有人称赞她的姿容了。
但想想也是,以往她和杜凝霞同时出现,她的容貌自然不出彩,可这里没有杜凝霞,她便也是美人了。
杜凝云心中自嘲的一笑,便不以为意的继续向前。
偏这男子来了劲儿,见她要走,赶忙喊道:“小姐别走,相逢即是有缘,你别急着走,我们可以聊一聊诗。”
杜凝云眉头一皱,大家素不相识,谁跟你聊诗。虽说世家贵女少约束,可谁家的女子会和外男聊诗,怕自己嫁得出去?
杜凝云便给待墨使了个眼色,待墨立即有理有据的温声说道:
“公子既然通诗,又岂不通礼?公子与我家姑娘素不相识且从未见过,还请公子自重。”待墨说完,转身就走。
“聊聊天罢了,什么自重不自重的。”男子想着杜凝云的容貌姿色,不依不饶的跟上前,一面说:
“小姐留一个名字也是好的。”说着,便要捉杜凝云的胳膊。
蕙儿立即一掌拍开他的手,横眉怒喝道:“放肆!”
男子悻悻的收回手,而想解释什么时,却发觉杜凝云早已领了旁人继续直行,他的举动竟完全没能引起杜凝云的注意。
这让男子有些难受了。
好歹回个头不是。
怎的直接把他视做无物。
但现实就是这样,蕙儿眼神冷冽,带着几分杀意。
杜凝云径直离去,步履从容轻盈,头上步摇垂下的珠串晃动轻微,端的是端庄持重。
却在男子的眼中太过倨傲,惹得男子皱起眉头,忍不住吐槽道:
“连人都不理,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就算没时间坐下聊聊,大家留个名字,日后便是朋友,有什么不好?
而蕙儿横眉冷笑,直接呵斥道:“可笑。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理你了。方才你还想拽我姑娘的手,还想不让她走。恶贼,看打!”
蕙儿抽出自己腰间藏着的短鞭,便劈头盖脸的向男子抽去,口中低声喝道:
“管叫你再不敢有下次!”
男子没想到自己忽然就成了恶贼,更没想到蕙儿会说动手就动手,挨了两鞭子便抱着脑袋狼狈的窜回屋子里躲着。
蕙儿这才冷笑着转身离去。
杜凝云不是没发现蕙儿动手了,只是懒的拦。在竹林外等蕙儿出来了便说:
“不可有下次。”却并不觉得不妥。
毕竟她也是头一回遇到才见面就吟诗想动手的。杜凝云想想就忍不住蹙起眉头。
素不相识,谁要和你聊诗,谁要和你做友?凭什么不愿理会便是目中无人?
难道她天生就生着一张不自重的脸?就算是,那里就能不放尊重些了?
她是千金小姐,身边自有奴仆拦着护着。若她是贫民丫头,只身一人遇见这人,只怕今日她即便能走,也要被吓得不轻,哭着走。
呸呸呸,她才不会被吓哭呢。
杜凝云越想越生气,走了两步,便回头向蕙儿说道:“回去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