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生死决斗
“我有一个梦想。”徐夕身边的短发女孩，明亮的眼眸被黄昏领域中的夕阳染成了金黄色，“或许终有一天，我们能够破解死亡的秘密，让人类真正地远离死亡的威胁！从那之后，人类或许就能够向新的未来迈进……走向全新的领域。”
在她们所处的高地下方，不断的有行尸走肉破土而出，然后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徐夕望着土地之中揭棺而起的僵尸，不知道这些玩意究竟还能不能算是生物：“这就是你一直收集尸体，不断地往‘黄昏领域’之中投喂，让他们不断复活成僵尸的原因吗？”
“这种情况算不上‘复活’，最多也就是让他们重新活动起来了而已。”那个短发女孩双手叉腰道，“其实我想用几具魔女的尸体来做实验，但是其他人似乎都很反感我这么干。”
“你要考虑其他同伴的感情，毕竟那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同类’。”
“人如果死了不过就是一团肉罢了，这种事情其实和解剖尸体是一样的……我不明白其他为什么会那么忌讳。”
“就算是解剖尸体这件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徐夕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吧，不要总是和结社里的同伴闹矛盾。”
短发的女孩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很快就舒展开了：“不过也没关系了，以后有你帮我了，以后用上尸体的地方应该也就少了……你看，我的黄昏领域可以作为‘温床’，让生物血肉或者尸骸重新活动，而你的‘扭曲之触’可以生成大量生物质，作为培养的‘种子’……只要我们同心协力，这个生命领域的研究项目一定能出结果的。”
徐夕有些无语：“你该不会还想以此为课题发SI论文吧？”
短发女孩洒脱一笑道：“估计我在有生之年都无法在学术界扬名立万了……话说回来，徐夕，如果有一天我不行了，要不你就吃掉我把我的能力拿过去吧，这样就算我死了你也能继续完成我没完成的工作。”
徐夕先是一愣，随后冷着脸说道：“我不要。”
短发女孩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诶？为什么嘛？”
徐夕一脸嫌弃地转过身到：“你体脂率太高了，吃着油腻。”
短发女孩鼓起了脸颊，朝着徐夕愤怒地挥动其了小拳拳。
……
或许是吃人时心理上的不适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徐夕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一路上徐夕都感觉自己仿佛吃了致幻药物一般，过去的记忆不断地在眼前闪回。
不过当她完成“消化”之后，那种喝醉了酒一样的感觉才终于逐渐消散。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大楼的下层。
自4楼开始之后往下，空间不再似楼上那般整洁而对称，反而显得有些凌乱——这种凌乱是立体的混乱。如果说上面的楼层是有序的平面迷宫，那么四层以下开始的空间则是变成了复杂的立体迷宫。
在这个迷宫里面找到出路，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徐夕这种没有电梯权限的人，想要在这个迷宫里找到通路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越到下层，空间的布置越加的随意和粗犷……或者说是特卫局能够对空间进行的改造能力就更加有限。如果说上层对遗物的收押，是养殖场内密集的鸡笼鸭舍，那么下层对遗物的收容方式就是在大草原上近乎野生的放养。
徐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前面的路的，她只觉得仿佛经历了一场梦游，然战斗也仿佛只是出于梦游一般的本能反应。在经历过两场简单快速的战斗之后，徐夕不知不觉间终于来到了2楼通往楼的楼梯口处——只要沿着这条阶梯再往下就能到达楼了。
徐夕不知道在那幽邃的阶梯通道之下，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徐夕觉得自己和动物园里那些将头伸进鳄鱼口中的表演者没什么区别。
但眼下不管前方是什么，徐夕都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她只能选择走进那个通道。
深邃的通道仿佛走不到底，徐夕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主观上觉得自己走过的路程已经远远超过了特卫局整个楼层的高度。
伴随着徐夕不断下降，楼梯周围的墙壁消失了，楼梯的两侧也失去了护栏。徐夕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的周围只剩下了脚下那条孤零零的阶梯。
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就这么在黑暗之中向下摸索着……虽然她没有什么恐高症，但未知的前路以及空荡荡的两侧，都让她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
其实徐夕也可以选择飞下去，但是她不知道层究竟关押着什么，所以出于谨慎起见她还是选择了踩着阶梯一步一个脚印往下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徐夕觉得自己双脚都走得有些发软了，她才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至此，徐夕终于到达了楼。
楼不再是立体的迷宫，而是一大块平坦的地面。这里地面像是岩石风化之后的砂岩荒地一样，一脚踩下去碎石和砂砾到处都是。
徐夕放眼望去，发现她的四周一片昏暗。在那沉沉的暮色之中，不少柱状物在黑暗之中拔地而起，直通看不见的天穹。
那都是石柱的材质似乎是石灰岩，仿佛是在沙漠之中风化后自然形成的，但是却比沙漠中风化后残留的岩柱要高得多。这样的景观让这里看起来不像是在建筑内部，反而像是在一个异空间里。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是一个异空间。也正是“深红别馆”的这种特殊空间隔绝，让结社魔女们不得不付出了南辕北辙的努力，然后才让徐夕一人独自来到了这里。
徐夕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她不确定周围是否有隐藏着的敌人，或者关押着什么危险的遗物，所以只能尽可能地保持警惕。
徐夕从口袋里掏出了黄水晶吊坠，打算利用占卜来决定接下来前进的方向。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占卜，她就发现了前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微小的光亮。
那暖色的灯光仿佛灯火，又似乎是燃烧过后的余烬。
在沉重的脚步声之中，一身熟悉的墨绿色铠甲出现在了徐夕的视野之中。
那一瞬间，徐夕的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是你……你明明已经死……不对，你不是她。”
那个身穿墨绿色铠甲的人手中提着一把刀，背上背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左手那明显稍大一圈的臂铠上还燃烧着火光。
张晓阳停下了脚步，随后“铮”地一声拔刀出鞘——在看到那把熟悉的刀之后，徐夕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人是谁。
徐夕瞳孔微微一缩：“原来是你……”
“为了追你到这里来，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张晓阳抬起头，假面那猩红的双目仿佛有火在燃烧，“来吧，我们之间的账必须要清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284章：很重的枪
张晓阳以前不懂，为什么古龙里的侠客在决斗之前，总要摆着冷脸说两句骚话。
现在他明白了，复仇这种事情就像酗酒，喝的并不是杯中的那二两乙醇、酯类与水混合物，而是酒桌上推杯换盏、互相算计，千方百计给身边酒友灌下难喝液体的氛围。
复仇的结果从来就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复仇实现的过程。
在场的两人其实都不怎么懂酒，但今夜这杯苦辣的烈酒……他们两人势必有一个人将亲口饮下。
一柄破空而去的飞斧，解开了这场决斗的序幕。
高速旋转的飞斧在空中变成了一个银色的圆环，冰冷的寒芒带着杀意飞向了徐夕。
徐夕从黑袍之中不知何处拔出她的月光大剑，在一声并不清脆的碰撞声之后飞斧被击飞掉落到了角落里。徐夕黑袍之下的身躯张开膜翼，朝着张晓阳急速飞驰而来。
张晓阳面对急于近身和自己战斗的徐夕并不慌张，他不慌不忙地从身后取下了一个硕大的棺材板一样的东西——那是沉重的钢铁，即便隔着手套张晓阳都能感受到它的冰冷和沉重
那个方形的铁块在张晓阳的手中开始变形，随后变成了一把长长的枪……说是枪其实有点不太严谨，因为那玩意的口径怎么看都是“炮”的级别。
这是装备部研发的新武器——单兵用连发大威力无后坐力炮
口径06的口径让其拥有大威力，同时它可以发射大部分的弹药，后方装载的的自动装弹机构可以保证其接连装弹和连射，加厚的高强度炮管可以保证十连发而不受热变形。变形设计让其可以在防御状态和射击状态之间转换，这把武器可谓是攻守兼备。
除了重量实在太重，导致正常个人根本扛不动之外，这门单兵无后坐力炮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张晓阳也是在穿上了能够加强力量的铠甲之后，才拥有了驾驭得动这把超重型单兵武器的力量。
张晓阳在启动连射模式，紧接着扣动了扳机，弹夹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被打空。张晓阳先手一波火力覆盖的意图，将徐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就被夹杂着弹片的火海淹没了。
正常情况下，任何人类体型大小的碳基生物，任凭肉体再如何强大，在这样威力现代武器面前都不过是厚一点的卡纸和薄一点的厕纸的差别罢了……但张晓阳的内心很清楚，这样的攻击并不能消灭眼前的敌人。
当火光消逝尘烟散去，张晓阳看见了凸起的冰住。
张晓阳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冰霜魔女也隐藏在周围，打算和黄昏魔女一同对他两面夹击，然而当他看到黄昏魔女如同铠甲一般的冰霜之后他才意识到，刚才那抵挡了高温和冲击的冰墙……是黄昏魔女释放出来的。
张晓阳不明白黄昏魔女为什么突然多了一项能力，他的大脑开始飞速思考瞬间思考出了多种可能性。
——黄昏魔女在此之前并没有使用过这样的能力，所以她应该是在逃跑的过程之中才新获得这项能力的。
——她是在途中遇到了冰霜魔女，在冰霜魔女死后取走了她的遗物吗？还是说……
没等张晓阳思考完毕，徐夕的身形就消失了。
下一秒，她出现在了张晓阳的身后。
黄昏魔女此刻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还快——原本她只有在黄昏领域之中才会有这样的速度。
但张晓阳的反应也不慢，他第一时间就察觉了黄昏魔女的行动轨迹，然后在徐夕到达他身后的一瞬间他的左手向下一推，咒术之火的火球就在掌心爆炸，定向爆破的火球产生冲击波形成了喷射，将张晓阳的身体向上推起。
火焰推进之下张晓阳高高跃起，徐夕的斩击落了个空，
咒术之火沿着张晓阳的臂铠向肩甲延伸，随后逐渐在张晓阳的全身上下生长成型……与肩甲融为一体的咒术之火变成了飞翼的形状，张晓阳的臂铠、胫甲、鞋底都被那生长的金属藤蔓所覆盖，下一秒他的周身亮起了明亮的光。
耀眼的火焰光翼自张晓阳身后展开，强劲的推进气流自臂铠、胫甲和足底的喷射口射出，他就像是一轮明亮的太阳一样，悬停在了天空中俯视着徐夕。
张晓阳没有熊星星这么强的力量，即便穿上了她的铠甲也无法做到用拳头打出冲击波、脚踏空气月步悬空这种事情。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采用别的方式来增加滞空时间，以及增加在空中时候的机动力。
——这是……和阿伊莎相同的战斗方式。
徐夕看着天空中的张晓阳，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已经死去的同伴。
事实上，张晓阳这使用“咒术之火”的思路，也来源于炎狱魔女。
在张晓阳利用咒术之火腾空而起的功夫，幽灵公主已经在张晓阳的身后帮张晓阳完成了换弹工作，于是张晓阳手中的06连发无后坐力炮，再度对准下方的黄昏魔女发出了烈焰与爆破的咆哮。
自上而下的轰炸，是象征现代暴力美学的军事科技，对生命的至高洗礼。
徐夕再一次升起冰墙，试图阻挡这一次的轰炸。
然而就像是无论如何小心翼翼，最终还是无法躲避溅到白衬衫上的红油一样，从来就没有什么防御是绝对不破的。
爆炸炸碎了冰墙，一枚弹片划破了徐夕的脸庞，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深深的血痕。
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对于一般人来说无疑是破相了……但对于徐夕来说着最多也就是擦破了皮而已。她脸上的伤转眼之间便愈合，伤痕转瞬间消失无踪。
虽然伤痕已经痊愈，但徐夕感觉自己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一样，脸上依旧火辣辣地疼。
徐夕真的被张晓阳这无穷无尽的骚扰打烦躁了。
她黑袍之下的身躯上，瞬间生长出了无数的骨刺。这些骨刺迅速生长成了如同灌木丛一般的集群，而尖刀般锐利的一端则是对准了上方。那密集的骨刺仿佛如林的长枪，又好像阴险待发的弩阵，似乎下一秒就要万箭齐发。
然而，就在徐夕要发射的时候，她的眼前却突然一花，接着如同醉酒一般身体失去了平衡，紧接着她单膝跪在了地上。
——是……毒素？
徐夕那经过重重改造之后的躯体，已经算不上是人类了，甚至都很难说算不算得上是碳基生物。按照常理来说，人类已知范围内的毒素，是不可能对她产生作用的。
而这个毒素却能很轻易地侵入了她的神经中枢，并且剧烈的急毒正在飞速侵蚀她的身体……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很显然是某种魔女遗物在发挥作用。
如果徐夕不快点想办法排毒，那么很快她就会身体机能全面瘫痪乃至死亡。
“难受吗？回想起来了吗？”张晓阳俯视着下方的徐夕说道，“用毒这种下三滥的战术，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用而已。”
徐夕知道，这是张晓阳的报复。
事实上，这把枪的击发机构内预留了空间，可以用来装载林守仁配备的遗物“淬毒钢针”——这也就意味着这把枪不仅平砍连击带顺劈，而且还淬毒破甲高暴击。
张晓阳之所以一直执着于用这把大枪攻击，而不是采用其他更有效率的供给方式，就是想利用用那不明正体而又近乎“即死”的毒素来影响徐夕。
徐夕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失去控制，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
她试图控制代谢排除身体内的毒素，张晓阳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咒术之火的光芒一亮，张晓阳的迅速向下俯冲而去。无法动弹的徐夕勉强抬起左手，下一秒密集的骨刺如暴雨梨花般向着张晓阳激射而去。
那一杆大枪在张晓阳手中迅速变形，重新变回了原本棺材板的模样，接着张晓阳以枪为盾将其挡在了身前。
锋利的骨刺穿透了钢铁，转瞬之间“棺材板”便被刺得千疮百孔。
骨刺在刺穿“棺材板”的同时，似乎是穿透了某个关键部件，导致了弹仓内的炮弹殉爆。只见伴随着一阵耀眼的火光，那巨大的武器在空中被炸成了碎片。
在尘烟与火光之中，身披铠甲的张晓阳宛若流星，在空中拉出一道烟线冲了出来。
转瞬之间，张晓阳已经到了徐夕的面前。
缠绕着黑炎的祓魔刀破空而来，刀尖逼近了徐夕的头顶。
下一秒，祓魔刀刺穿了黄昏魔女的脑袋。
第284章：无法无天
漫长的黄昏之魔女篇章……并没有结束。
用牙签穿透了空心泡芙一般的空虚感从刀尖传来，张晓阳知道自己的攻击又落空了。
当如同焦炭一般的角质从原本的身体上剥落，张晓阳发现了他刺中的只是一具空壳。黄昏魔女这一波故技重施的金蝉脱壳，再度让她从殒命的风险下脱身。
张晓阳拔剑四顾，已经找不到徐夕的身影。
……
徐夕的角质皮肤上有特殊的细胞，可以扭曲光线传播的路径，使身体披上一层光学迷彩隐匿身形。再加上这里的环境本身就很昏暗，所以徐夕更是在跑得如鱼得水。
她并不想和张晓阳缠斗，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要寻找通向地底的道路，然后在地底找到那扇“门”。
徐夕不知道那扇“门”长什么样，甚至不知道那扇“门”是否真实存在，但是她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到这里，徐夕再次提升了飞行的速度。
徐夕一边隐匿着身形在空中飞行，一边利用代谢在排出体内的毒素……正常人如果中这种毒，估计都来不及抢救就会当场去世，但是徐夕却能通过类似“蜕皮”的方式大幅缓解症状，同时通过控制代谢将毒素排出。
只能说，人和人的体质确实不能一概而论——如果黄昏魔女真的还能算得上是人的话。
根据占卜吊坠的提示，徐夕不断调整着方向在空中飞行。这个空间内没有日月也没有光影，徐夕不知道时间只是本能地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她的视野内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高大到仿佛支撑着穹顶的石柱不见了，放眼望去是一片平坦而广阔的荒原。
在那荒地的中央，是通往下层的通道。
在这个诡异而扭曲的空间里，通往下层的路不再是什么一个漆黑而巨大的洞。
那窟窿就像是膨胀的光滑面团表面，就调皮的孩子用手指头戳了一下一样骤然下陷。
那洞窟的边缘曲线仿佛是幂函数的曲线，看似平滑递进实则每一步都在疯狂下坠。若是会有人心存侥幸觉得只试探两步无关痛痒，那么蓦然回首便会发现自己已经坠入了万丈深渊。
徐夕滑翔到了那个深坑的边缘，望着那看不见头的漆黑幽邃……无需占卜，哪怕只是靠直觉她也能感觉到，她一直以来所苦苦追寻的东西就在下方。
俗话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有时渴望之物越是近在眼前就越是遥不可及，徐夕在看到那深渊的瞬间就隐隐感觉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一柄飞斧破空而来，将徐夕从隐身状态之中打出原形，身披铠甲的张晓阳在空中踏着烈火而来。
伴随着火焰喷射减速缓冲，张晓阳平稳落地。
“让开，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徐夕拔出月光大剑道。
“恕我拒绝。”张晓阳拔刀出鞘。
谈判破裂，便只能刀剑相向。
刀与剑在空中碰撞在了一起，两人的身形交错而过，火与光碰撞在一起迸溅出耀眼夺目的光。
“你怎么就像鞋底粘着的口香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徐夕无比恼火地说道。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张晓阳用力地压下手中的刀刃，“但我们两个今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刀光剑影深渊边缘舞动出充满杀意的圆舞曲，金铁交鸣在地下空间奏出视死如归的交响乐。
事到如今，两人都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了，他人赋予的重担逼得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决一死战。
“为什么我们非得要这样战斗呢？”徐夕的语气之中充满了烦躁与被爱，“其实我们的目的本来并不矛盾。”
“你们杀了那么多人，还将我们的城市破坏成这样，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说什么鬼话？”张晓阳冷冷地说道，“那些死去的人的仇，还有小熊姐的仇……就在这里用你的血，把欠下的血债一次还清吧！”
“其实我们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但是如果不那么做我们就无法到达这里。”徐夕招架开张晓阳的攻击然后说道，“如果我和你说让你和你的所有同事放弃对保卫特卫局，全部倒戈卸甲以礼来降，这样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你难道就会拱手而降吗？”
张晓阳举刀拉开架势：“白日做梦！”
徐夕淡淡道：“所以说，人与人之间是永远不能够相互理解的，你觉得我做的事情是错的，但是你却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我们为了生存和未来，不得不做出的选择罢了。”
张晓阳觉得这个女人说的尽是一派胡言：“这就是你炸毁城市，屠杀那么多人的借口吗？”
“你认为是借口也无所谓。”徐夕手中的剑刃垂了下来，“我曾经觉得只要逃跑和躲藏，就能守护好身边的同伴。但随着世间的增长我逐渐发现，无论我们逃到哪里，无论我们怎样隐藏自己，你们这些来自世俗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所以我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躲藏与逃跑永远只是被动地等待死亡，只有解决一切的根源才能让‘魔女’们获得彻底的自由。”
张晓阳已经明白了，再往下说就是他们曾经讨论过的话题了——即“魔女为何会出现？”以及“如何不让魔女出现？”这两个核心问题。
徐夕用剑刃指着张晓阳身后的深渊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神明或许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不知道，也不在乎。”张晓阳试图跳出对方的话术节奏，转而挥动手中的刀刃开始了抢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晓阳太着急了，所以他凌厉的进攻几度被徐夕化解。
在又格挡下了一次张晓阳的攻击之后，徐夕继续沉声说道：“那些最初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神祇，究竟是人类的无端创造，还是他们真的在历史上存在过呢？
“人与动物的界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只有智人在几千年前在种群中诞生了文明？如果说真的没有一股力量对人类进行了启蒙，那么人类又是怎么突破那无形的壁垒，从动物变成了人的呢？”
“关我屁事。”张晓阳并不想听徐老师讲古代神话考据，只是专注于眼前的进攻。
他知道如果继续拖下去，徐夕代谢掉了身体内的毒素，那么原本优势的他又会陷入劣势。然而他越是急切地想要得到战果，动作中的瑕疵和破绽就越是多。
徐夕一边招架张晓阳的进攻一边自顾自地说道：“在魔女的圈子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一个传说……最初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位神祇，那位神祇出于某种目的创造了人，而人又出于贪欲将那位神明戕害，并分食了神的权柄。
“一小部分人吞噬了那位神明的大量权柄，然后成为了人类之中的超凡者。这些超凡者一度统治了人类社会，并且逐渐由明转暗，在暗地里操控了整个世界……他们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比强大的存在，俨然成为了新世界的神明。”
张晓阳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徐夕说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过去曾经听雪伦说起过的一些历史传说。
“魔女，是被新神粉碎旧神并将其神权吞噬之后遗留的残渣……这些残渣附着到普通人身上不断生长和繁殖，最终诞生出了各种各样的魔女。”
徐夕说到这里整个人都狂热了起来，就像是某种宗教团体的狂信徒一般，也不知道是因为毒素上脑还是因为本来她就是脑子有问题。
徐夕张开双臂震声道：“魔女产生的根源时旧神的神权，唯有将新神连同旧神的神权一通消灭，才能让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出现魔女！”
张晓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有些无语地说道：“说得煞有其事的……你这故事编得还没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写的作文好，你说的这些无非就是拿一些古代的神话故事自己缝合了一下罢了吧？为什么你能那么坚信不疑？”
“你又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呢？你又为什么始终对自己原本的观点和立场如此坚信不疑？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谁给你灌输了那些观点立场？”
张晓阳思维有些混乱，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好回答。
“你想要证据吗？”徐夕嘴角一扬道，“回头看看你的身后吧，这一切的证据就在那巨大坑洞的下方……这个空间的地底之下就是‘门’之所在，只要穿过那扇‘门’就能够到达那些神明们所在的‘神界’！”
张晓阳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后，在他的身后是那巨大的无底坑洞。那望不见底的深邃黑暗仿佛也在凝视着他，似乎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殆尽。
在张晓阳回头的那一瞬间，徐夕悍然向张晓阳发动了奇袭。
张晓阳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徐夕会偷袭他，但他没有想到徐夕攻击的速度那么快。祓魔刀堪堪挡住了月光大剑的斩击，张晓阳则被徐夕推的连连后退。
“既然你不肯从我的面前让开，那我就只能先杀了你……再去弑杀那些神明！”
第285章：很冰的斧
张晓阳接连后退，他感觉自己因为脚下斜坡的关系，正在越来越难以站稳。
黄昏魔女的力量正在恢复，张晓阳逐渐感觉到了与她对战有些吃力。若不是咒术之火喷射火焰提供了推力，张晓阳说不定已经被推进了深渊里。
但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张晓阳也依然不忘了说骚话搞对方心态。
“就这点实力吗？”张晓阳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道，“力气那么小还想弑神？不在黄昏领域内你难道就连我都赢不了了吗？”
徐夕闻言不禁啧了啧舌：“啧……”
张晓阳已经发现了，徐夕根本就不敢在他面前开黄昏领域。
张晓阳逐渐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之前黄昏领域冲开轮回绝境的时候，张晓阳感觉自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一度让他觉得黄昏魔女强得离谱。
然而当实际与她交手之后张晓阳才发现，这个女人虽然确实实力强劲，但是在黄昏领域之外时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强得可怕。根据张晓阳的评估，如果是在黄昏领域之外，她应该不可能拥有强行破开轮回绝境的力量。
思索再三之后张晓阳猜测……或许“后手有利”这一特性，本身就是空间系的魔女能力和魔女遗物的规则。
具体的原理并不清楚，他猜测领域类型的空间系魔女遗物或者魔女能力，会在开空间之后形成一个对外的隔绝，所以后手开空间的人会将先手开空间的人与原空间隔绝开来，继而造成原空间的崩塌或者“短路”，从而造成先手开的空间失灵。
张晓阳看破了这一点，徐夕也知道张晓阳看破了这一点。
于是一时之间，双方谁都不敢先手开空间。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先手吗？”徐夕冷哼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道，“即使不开黄昏领域，我也有一万种办法能够杀死你。”
“此乃谎言！”
当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张晓阳的脑海响起，随后身后背负的“落樱神斧”传来了振动。张晓阳摘下了别在身后的战斧，随后将闪着冷色光芒地战斧投掷而出。
带着寒光的飞斧闪烁着铁一样的光芒，徐夕振翅在空中加速试图躲避，然而飞斧却一个折返之后迅速又飞了过来。她投掷冰枪试图击落那飞斧，但飞斧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一般，直接冲开了冰枪朝着徐夕飞驰而来。
徐夕明白了，这不是单纯的追踪，这件遗物的这一攻击模式是因果律的攻击。
徐夕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躲过，于是只能选择硬吃。
坚硬的寒冰在徐夕的面前变成了一面冰盾，然而她的防御在飞斧面前就像纸一样脆弱。下一秒飞斧击碎了冰盾，随后斧刃在徐夕的视野中被拉长成了一条线。
紧接着，斧刃深深的嵌入了徐夕的右侧颅骨之内。
——成功了……吗？
正当张晓阳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原本应该被爆头无法动弹的徐夕，却突然伸手握住了斧子的木柄。
随后，她猛地用力向外一拔。
伴随着斧刃从头颅中拔出来，混杂多种体液的血液飞溅而出，就连徐夕那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右眼也从眼眶之中飞了出来。
张晓阳能够看到，徐夕那被斧刃破开的伤口之下，有血肉正在不停地蠕动，而她的伤口也在这血肉蠕动之中不断地愈合。
张晓阳很明显地看到了，徐夕的颅骨之下……根本就没有大脑。
徐夕双手握着斧柄，任凭“落樱神斧”怎么挣扎都不松手。几秒钟之后，“落樱神斧”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乖乖地躺在了徐夕的手中一动不动。
张晓阳还在困惑究竟是出了什么情况，谁知道下一秒徐夕就抡起斧头，然后朝着张晓阳投掷了出来。
张晓阳始料未及之下有些猝不及防，他奋力用祓魔刀格挡开了飞来的斧刃，才勉强避开了这一击。
“落樱神斧”被张晓阳弹开之后在空中飞了一圈，然后“啪”的一声再度回旋落入了徐夕的手中。
徐夕握高举的右手缓缓放下，然后看着手中的斧子说道：“果然，这件遗物是持有条件相当简单的类型，只要能够握住它就能够持有……话说回来，你的致命一击也就这点程度而已吗？
张晓阳万万没想到，林冬那浓眉大眼的家伙，持有的遗物居然也是个二五仔。
“偷别人东西的小偷神气什么？”尽管吃了个瘪，但张晓阳依旧嘴上不饶人，“我打赌你连那把斧子的一半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吧？”
徐夕啧了啧舌，然后挥动斧刃有些恼火地说道：“你也就只剩死鸭子嘴硬……我要用你的这把斧头，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的全部剁碎。”
“你能不能做到可不好说。”
徐夕看不到张晓阳面具之下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主观地觉得，张晓阳似乎在说话的同时笑了一下。
张晓阳抬手用食指指着徐夕震声道：“我，张晓阳，会因这句话是谎言而死在‘落樱神斧’的斧刃之下！”
徐夕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斧子动了。
那是仿佛手机的闹钟振动调到满档，然后大清早就在枕头底下响起一般的震颤，不仅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而且令人血压拉满肝火狂飙。
斧子上的光芒从冷色变成了暖色，随后变成了骇人的赤红——徐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直觉让她察觉到了危险。
事实上，“落樱神斧”其实对三种人是无可奈何的：
、爆头了也死不了的人，比如黄昏魔女徐夕；2、根本就不会说谎的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3、说出以未来发生的事情为判定条件，并且存在悖论的谎言的人。
当张晓阳说出自己会因为说谎而死在“落樱神斧”的斧刃之下时，若“落樱神斧”将张晓阳所说的话语判定为谎言将其杀死，那么张晓阳所说的话就成了真话。若“落樱神斧”将张晓阳所说的话判定为真话而放过他，那么张晓阳所说的话语又成为了谎言。
这样一来，张晓阳所说的这句话，本身就成了悖论。
对于这样的谎言，“落樱神斧”本身是制裁不了的。
事实上，这样以未来发生的事件为判定条件，并且与裁判者行为息息相关的语句，多多少少都会存在这样的悖论。
一直以来林冬除了自己最信任的几个人之外，从不告诉外人自己所持有的遗物的特性，并且只在有信心一击必杀敌人的时候才会发动“落樱神斧”的第二个能力，就是为了避免遇到敌人说出存在悖论的谎言。
毕竟，当敌人的谎言是悖论时，“落樱神斧”它是会攻击持有者的。
闪烁着红光的落樱神斧挣脱开了徐夕右手飞了出去，随后有以近乎违反物理定律的运动方式急速折返回来，朝着徐夕飞驰而来。
一股危险的预感在徐夕的心中升起——这一次“落樱神斧”带着更强的威力而来。
徐夕振动翅膀腾空而起，而飞斧则是划过一条弧线之后对徐夕穷追不舍。飞斧追击着徐夕飞行的轨迹，在空中追击不停化成了一道赤红的线。
徐夕试图用冰在自己与飞斧之间形成了冰球，试图飞斧包裹其中后骤然压缩以限制飞斧的活动……然而濒临失控状态的“落樱神斧”有怎么能控制得住？
飞斧破冰而出，旋转的斧刃带着冰霜的寒气，犹如旋转的电锯一般斩断了她的手臂和大半个肩膀，接着再度回旋过来插入而来她的后背。
与此同时，张晓阳的身影犹如一支赤色的红箭，在“咒术之火”的推动下向着徐夕飞射而来。
张晓阳与飞斧前后夹攻，将徐夕逼到了绝境。
“啊啊啊——”
徐夕发出了咆哮，随后她的身形骤然瓦解成了数团肉块和触手。这些生长着利齿和尖刺的触手和肉块，如同食人花的花瓣一般绽放，然后紧紧地缠住了张晓阳的身躯。
尖锐的骨刺在他的铠甲上不断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张晓阳试图用咒术之火的火球炸开徐夕，但是徐夕的触手却在他身上越缠越紧，让他连翻动手腕都做不到。
当令人窒息的晕眩感传来时，张晓阳才意识到自己的进攻终究还是草率了。
但被“落樱神斧”制裁了的徐夕这个时候也不好受，除了紧紧缠住张晓阳之外暂时什么也做不到。
于是两人在空中不断交缠之中不断失速，接着双双向着下方的深渊坠落而去。
第286章：很热的刀
强烈的失重感让张晓阳只觉得天旋地转，死死控制住他的黄昏魔女也随着他一同掉落。
随着不断从深渊之中坠落，张晓阳的眼前出现了迷雾。朦胧的迷雾浸润着淡淡的光犹如仙境，而在那仙境之中又有耀眼的光偶然闪过，让人不禁浑身一阵酥麻。
张晓阳知道不能任由黄昏魔女继续越缠越紧，否则他将必死无疑。
伴随着张晓阳的一声咆哮，炽烈的火焰覆盖了全身，下一秒宛如日轮的烈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周围爆散开来。
炽烈的火焰崩开了缠绕着他身体的黄昏魔女，两人紧紧缠在一起的身躯自此分离，随后双双坠落与迷雾之中。
张晓阳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他在垂落了一阵后突然觉得眼前朦胧的景色一清，紧接着他眼前的迷雾便消失了。
他的上方是漆黑如墨的滚滚流云，而那流云之中有银蛇在滚动。
此时此刻，张晓阳终于明白了，刚才的那并不是什么迷雾……而是云层。
黑云遮蔽的天空看不到月色，与云层遥遥相对的下方亦是一片漆黑，让张晓阳看不清下方究竟有什么。
天空中正在飘着雨，水滴随风顺着目镜逆流，让张晓阳的视线愈加朦胧。
张晓阳试图寻找徐夕的身影，但是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在空中舞动。
突然，张晓阳看到下方出现了一点零零星星的光亮，那光就像是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里夜空中的星星般三三两两。
无光的黑夜之中，跨江大桥上两座桥塔的剪影如巍峨的巨人，正在凝视着整座城市……在看到那标志性的建筑物之后，张晓阳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处何处——他的下方就是滨海市。
张晓阳万万没想到，他们坠落地底洞窟之后，居然又再次出现在了滨海市的上空。
耀眼的火喷射而出，蒸发了雨水的同时也减缓了张晓阳下落的速度。
张晓阳的目光索敌，很快发现了徐夕的身影。此时的黄昏魔女也已经恢复成了人形，正煽动着双翼在城市之中飞翔。
尽管距离有些遥远，让张晓阳无法看清徐夕此时的表情，但是张晓阳清楚徐夕现在一定比他还要懵逼。
张晓阳思索了片刻，随后再度追击着徐夕的身影穿过雨夜。
两人一前一后在龙门区最高大的那一幢建筑顶楼之上降落——此刻他们再一次来到了特卫局大楼的楼顶。
“不可能！这不可能！”徐夕望着特卫局大楼楼顶那被她们亲自破开的大洞，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咆哮。
她的喊声之中充满了三份绝望、三分难以置信、三份疯狂以及一分难以遏制的悲哀，她就像是考试结束前五十分钟就做完了试题并且非常自信地将试卷检查了一遍，然而等到收卷钟声响起时才发现居然还有一张答题纸，而自己的大作文因此没写一般绝望。
徐夕望着最初的起点发出了绝望的哭嚎，眼中已经渐渐失去了高光。
张晓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浓厚的乌云依旧遮蔽着天空，细密的雨水依然粘腻地下着。
他的铁靴踩过楼顶的积水坑，走到了徐夕的身后道：“我们已经穿过那个深坑下来了，但是这里有什么呢？我们不过回到了原点……那个不过是一扇可以转移位置的空间门罢了”
徐夕望着脚下的空洞，然后抬头望向空中不断滴着雨水发出了绝望的咆哮：“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有哪里不对，明明只要穿过那个入口就能看到门了……但是为什么……”
“你改悔罢！”张晓阳震声道，“你不要在骗自己了！你的这些无聊的妄想已经害死了多少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你那无聊的妄想杀死了你的同伴们啊！”
“你给我闭嘴！”
徐夕咆哮着想着张晓阳冲了过来。
她的面容扭曲在了一起，左手变化为了利爪，右手拔出了月光大剑，怒不可遏的她发动了凌厉的攻势。
她的攻击疯狂地宛如狂风暴雨，但是张晓阳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连同动作都已经混乱了。张晓阳用祓魔刀轻松解下了徐夕的攻击，此时张晓阳已经不复最初的急切，所以他与黄昏魔女的战斗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如果说最初张晓阳是带着复仇和阻止敌人实现目标的目的而战的，那么此时此刻张晓阳看着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徐夕，眼神中就只剩下了对精神病人的关怀以及浓浓的悲哀。
两个人的身影交错而过，随后不断交织升腾而起，两个黑影在空中交织然后不断上升。
他们在靠近云层的高空交锋，金属于空气之中不断碰撞，在雨幕之中激荡出了波纹。
滚滚雷云之下，张晓阳借助咒术之火的反推，如同飞燕一般向着徐夕飞斩而去。
飞燕·涡云渡
张晓阳滑翔飞斩向前，凌厉的刀锋卷起气刃从四面八方向着徐夕而来，一瞬间仿佛千刀万刃同时，一波又一波地席卷向了徐夕。
徐夕左臂的利爪和身上的生物质装甲，招架不住张晓阳祓魔刀的锋锐，而能够招架祓魔刀的月光大剑又笨重不足以挡住所有的攻击，一时间徐夕被张晓阳的连斩斩得千疮百孔
于是，她索性放弃了防御。
“啊！”
徐夕发出了一声尖利而又让人头脑发昏的咆哮，接着她故技重施解放了肉体，全身生长出了无数尖锐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向着张晓阳抓来。
那些触腕罗织成了一张大网，终将张晓阳整个包裹了其中，张晓阳斩断了绝大多数的触腕，然而却依然有几只越过了密集的刀光，缠绕住了他手腕和身体。
徐夕左腕上的利爪变成了尖锐的钻刺，旋转着朝着张晓阳的胸口直刺而来。
尖锐的钻刺就像是穿透了一张纸一般，穿透了张晓阳的铠甲并且刺穿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尖刺在张晓阳的胸口开出了一个汤盆粗细的窟窿。张晓阳的手脚在末梢神经的刺激之下还在颤动，但很快也失去生息，变成了一具挂在钻刺上的尸体。
徐夕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了，然而下一秒……张晓阳的尸体却消失了。
“什么！？”
天空中的云中出现了一个亮点，紧接着那亮点变成了一颗明亮的光球——那是如太阳一般的巨大而明亮火球。
在那烈阳一般的巨大火球之上，是那个穿着铠甲的熟悉身影。
“你妈的，为什么！？”徐夕无能狂怒。
“呵，你以为只有你会用分身吗？”张晓阳说着将右手中的那面方形镜子收入臂铠之中。
那面小镜子是张晓阳从纽伦港回收的遗物之一，名为“镜花水月”。这件遗物曾经被克里斯蒂娜所持有，如今已经成为了特卫局的收容物之一。
刚才张晓阳利用在空间追击的间隙，利用“镜花水月”制造了分身，接着将祓魔刀交给分身让其去与徐夕交战，自己则躲到了云层上方用“咒术之火”积蓄力量。
他彼时彼刻的运营，为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决胜。
一开始火球的光芒虽然明亮但并不刺眼，然而随着温度不断升高那火球的光芒变成了白炽。白炽的火球突破云层，朝着徐夕坠落而来。
刹那间，火球变淹没了徐夕的身影。
徐夕知道张晓阳这是在逼迫她开黄昏领域……但是她开不得。
月光剑炸出的光芒形成了一个球形的力场将徐夕包裹在了其中，徐夕试图用咒术抵挡张晓阳的灼烧，然而她身上的组织却依然在不断地碳化。
终于，随着火焰光芒的不断衰弱，徐夕知道自己算是勉强顶住了这一招。
徐夕猜测此时的张晓阳一定在外面观望着，等待着她被烧焦的尸体出现……等到火焰消失的那一刻就是她动手的时机。
然而，当火焰即将消灭的时候，一点寒芒划破了灼热的火焰，也划破了月光大剑摇摇欲坠的咒术护盾，朝着徐夕的脖颈斩来。
张晓阳的铠甲被烧得滚烫，他突破了火焰的包裹冲向了徐夕。
当张晓阳斩破火焰，徐夕才发现周围空间的颜色已经发生了变化——张晓阳居然趁着她双眼被火焰遮蔽的时候展开了轮回绝境。
黑焰与烈火交织在刀刃上，浸染着火焰的刀刃斩过徐夕的脖颈。
下一秒，黄昏魔女的头颅飞了出去。
在头颅飞出去的那一刻，徐夕飞出去的头颅之上瞳孔一缩。
紧接着，黄昏的晚霞再一次遮蔽了天空。
第287章：长夜终尽
黄昏领域之中的大地在震颤，随后地上生长出了无数的触腕。
这些触腕就像童话故事里杰克的豌豆苗一样不断地向上生长，随后连接上了徐夕那已经被张晓阳斩首的身体。
徐夕的身体在连接上那些触腕之后，双眼之中再一次恢复了神采……只是此时她那身首分离之后，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提在空中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地面上裂开了数道方锥形的裂缝，裂缝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几秒钟之后，张晓阳看清了那些流动的东西的真面目——那是许多只紫色的眼睛。
地面逐渐开裂，一个像是章鱼一样形状但是生长着许多眼睛的脑袋，从地底下缓缓升起。那脑袋上的皮膜是半透明的，张晓阳透过皮膜甚至可以看到其下的大脑。
眼前这个像是恩佐斯一样的怪物脑袋，其上生长着无数只触手，这些触手变为了神经索，连接着徐夕原本的脑袋。
此时不论是巨大怪物大脑袋上的眼睛，还是黄昏魔女原本那小脑袋上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张晓阳。这让张晓阳一时间有些迷惑，究竟是大头在指挥小头，还是小头在控制大头。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张晓阳已经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太愚蠢了。”徐夕那被触腕连接着飘在空中的头颅这样说道，“我看你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本以为你有什么奇招妙计，结果没想到你到头来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不论是实力、心理素质还是谋略方面，你都比张阳差太远了。”
张晓阳右手持刀左手提斧，看着徐夕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进来的呢？毕竟你的本体在这个空间里面，如果不进来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将你彻底杀死吧。”
面对张晓阳的质问，徐夕沉默不语。
张晓阳则是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本体……就在这地面之下吧！”
徐夕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又怎么样？在这个空间里难道你还能杀的了我吗？”
张晓阳鼻淡淡道：“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有打算在这里杀你呢？”
徐夕闻言顿时一惊，但很快她那颗飘在空中的人头上，就流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你难道还以为能够再开轮回绝境冲散我的黄昏领域吗？不要天真了！从你先手开轮回绝境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此时此刻，张晓阳开出来的原本的空间并没有消失，而是如同快递盒的多层包装一般被套在外部。只是因为黄昏领域的隔绝，张晓阳无法感知也无法操控外部的空间，只能在黄昏领域之内和徐夕战斗。
也就是说，那种套娃开空间无穷匮的情况，是绝无可能出现的。
天边灼热的超大巨人，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了徐夕的身后。而那像是章鱼一样的脑袋彻底破土而出，而地面也彻底崩裂。
无数的触腕撑开了张晓阳下方的土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终于出现在了张晓阳的面前。
黄昏领域之中，张晓阳他们脚下的土地，不过是那怪物盘结而成的触角。天边的夕阳，是没有皮肤且散发着红热的巨人。
张晓阳的脚下已经没有土地了，只有不知通向何处的漆黑深渊。
天空之中火烧云一般的晚霞也已经散去，整个黄昏领域内只剩下了一个包裹住张晓阳他们的浩瀚星空。
从触腕上生长出来的数只巨大之手，与超大巨人结合在一起将其变成了一个六臂怪物。多眼章鱼一样的脑袋连接在了超大巨人的头顶，则是组成了那超大巨人的头部，无数触手如同皮肤一般向下蔓延包裹住超大巨人，又如同神经一般联结起超大巨人的整个身体。
星空之下，深渊之上，徐夕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形态，而张晓阳也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面对完成变形，体型成千上万倍于自己的敌人，张晓阳……并不惧怕。
只见他展开火翼，随后悍然发动了冲锋。
他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虫子，如扑火的飞蛾般不自量力地朝着巨人冲了过去。
“哈哈哈哈……居然连那件可以分身的遗物都不用，就这么直勾勾地冲过来了吗？你这是自寻死路！”已经与巨人融为一体的徐夕发出了恣意的狂笑，裹挟着强劲动能的巨大手掌在空中扇了过来，仿佛下一秒就将如拍蚊子一般将张晓阳拍成肉饼。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有用‘镜花水月’的错觉？”
伴随着张晓阳的一生轻语，徐夕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心悸。
周围的空间颜色变了，天空中的星星都变成了仿佛梵高油画中的一般扭曲。
张晓阳居然再一次开启了轮回绝境！
轮回绝境冲散了黄昏领域，张晓阳将与徐夕融合的那超大怪兽，都拉入到了自己的领域之中。
“为什么你可以再开轮回绝境！？这不可能！”徐夕的声音被放大之后变得无比低沉。
张晓阳的身后浮现出了杀手皇后的身影，她的身影高大而威仪，既美丽而又雍容。白骨王冠遮蔽住了她自双眼以上的精致容颜，但裸露在外的黑色双唇因此显得更加魅惑。
她的衣袂裙摆无风自动，宛若天幕一般展开，即使面对体型数倍于他们二人的肉山怪物，气势上也不落下分毫。
“我当然可以开……”张晓歪头指着徐夕说道，“因为我根本就没对你开过啊。”
刚才张晓阳趁着火焰遮蔽徐夕视野的时候，利用镜花水月制造了分身，然后对自己的分身展开了轮回绝境，接着他利用镜花水月复制空间的特性复制了一个轮回绝境，接着将自己的分身斩杀。
这样一来张晓阳就相当于白嫖了一个复制出来的轮回绝境——这个空间虽然是一个没有杀手皇后存在的虚假空间，但是在刚刚那样电光火石的瞬间足以迷惑徐夕，骗她率先开启黄昏领域。
“刚才与我战斗的那具躯体，应该只是你的一个傀儡而已吧？”张晓阳早在看见徐夕的这副身体内部并没有大脑的时候起，就已经在内心深处下了判断，“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人，也知道如果不能让你开黄昏领域，那么我无论能赢你多少次，都没有办法将你彻底杀死……”
此时正躲在巨大身躯里面的徐夕本体，正在被气得咬牙切齿。
巨大怪物的身上亮起了仿佛余烬一样的火光，磅礴的能量在它的身躯之中流动，随后在触手聚集而成的口器中凝聚。
张晓阳知道，黄昏魔女这是决绝之下的拼死一击了。
张晓阳身后的杀手皇后举起圣杯，狂涌的黑焰冲天而起，变成了一把巨大的十字大剑。
在巨大怪物放出能量喷射的那一刹那，杀手皇后挥动着手中的黑色巨大剑，朝着黄昏魔女的巨大怪物斩去。黑色的巨大剑刃与喷射的能量碰撞在一起，在经过短暂的僵持之后势如破竹地劈开了能量喷射，接着将巨大怪物自脑袋开始向下劈开了花。
张晓阳看到了徐夕的本体——她的身躯融合在了巨大怪物脑桥的位置，下半身已经完全与脑子融为了一体。
张晓阳看得出来，这个身躯与最初在外界看见的身躯不同——她的后脑上没有头发，只有无数连接着巨大怪物大脑的神经束，从脸颊到胸口的位置有一个血肉蠕动着的巨大伤口，像是久久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已经残缺的半个身躯，才是黄昏魔女的本体。
当张晓阳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张晓阳。
张晓阳发起了闪焰冲锋，漆黑的剑气缠绕在刀身上，下一秒就斩向了徐夕。
啪——
就在刀锋即将将徐夕一刀两断的瞬间，徐夕用双肩生长出的骨刺阻挡了刀刃减速，然后双掌一合接住了张晓阳的祓魔刀。
“我说过……你和那个男人比还差得远了！”
巨大怪物身上亮起了明亮的光，这一次的光强是上一次的数倍——张晓阳不知道徐夕想要干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赶紧撤退的话，就只能用脸接敌人的大招了。
此时徐夕依然紧紧地缠着张晓阳手中的祓魔刀，一副要和张晓阳同归于尽的架势。
张晓阳赶紧松开了手，然后疯狂后退。
接着，徐夕炸了。
那巨大的身躯仿佛是个玩笑，说炸就炸了。
天空之中燃烧起了绝美的霞光，光辐射和冲击波一同冲击了整个空间，高能的粒子流和尘烟混杂在一起宛若流淌的星云。伴随着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想起，巨大的能量冲击冲开了整个轮回绝境。
绝美的霞光照亮了黑夜，巨大的身躯似乎发生了蜕变，纯白明亮如同光构成的双翼自血肉构成的窠臼之中脱离，宛如正在破茧成蝶重获新生。
但是，这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
为了破开张晓阳的轮回绝境，徐夕已经拼尽了全力。
祓魔刀被她夺走之后，因为她无法握住的原因所以不知掉到了那里，此时此刻她的本体终于暴露在了真实世界的空气之中。
徐夕刚才夺下了张晓阳手中的祓魔刀，眼下她很明白张晓阳已经无法再开轮回绝境，此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开黄昏领域，让自己的本体再一次被保护起来。
但是，天下哪有那么顺利的事情。
天空之中传来破空之声，徐夕猛然警觉然后抬起头，然后看见了一个驾驭着火焰俯冲而来的身影。
坚硬的拳，化作了漫天的雨。
在徐夕的视野之中，覆盖着黑色臂铠的拳头越变越大，直至遮蔽了整个天空。拳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一同洒在徐夕的脸庞上。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最真切的痛楚。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幽灵公主的身位和张晓阳完成了同步，精神力量覆盖在盔甲之上，二人的身形二位一体，打出了最凌厉的连打。
黄昏魔女本体上的那原本尚未愈合的伤口，因为狂风暴雨般的连击而再次崩裂。
张晓阳伸出了右手，右手上缠着的几缕细丝不知飞向何方，下一秒丝线牵扯着缠绕着黑炎的刀锋破空而来重新回到了张晓阳的手中。
“到此为止了，血债血偿吧，魔女。”
缠绕黑焰的刀锋，斩过了黄昏魔女的身躯。
世界，安静了。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刀刃与刀鞘摩擦的金属声。
咔——
伴随着一声受到入鞘的轻响，这漫长的夜终于迎来了终章。
第288章：阴云未散
天空中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天空中的乌云虽然已经缩小但却依旧没有散去的迹象。
黎明之前的世界依旧黑暗，但张晓阳已经看到东边的海岸线上那片没被乌云遮蔽的天空中，露出上了一抹淡淡的暖色光晕。
张晓阳和徐夕在决出胜负之后，一同坠落到了特卫局大楼的楼顶。这里是她们的起点，也是她旅途的终点。
“我……输了吗？”
已经只剩下半个身躯的黄昏魔女睁着空洞的双眼，无神且呆滞地看着天空，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张晓阳正站在大楼边缘，眺望着黎明前的海岸线。他在听到徐夕的话语之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都已经伤重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能开口说话吗？”
徐夕的眼眶之中涌出了泪水，她用沙哑的声音接着说道：“结果到头来，我依旧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吗？”张晓阳转过身走到徐夕身边俯视着她说道，“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你真的相信只要杀死了所谓的‘神’你们就能自由了吗？”
徐夕空洞的双眼死死地望着天空，突然几秒钟之后她笑了。
她发出砂纸摩擦木头一样的嘶哑笑声，她笑得是那样恣意狂放，她笑得是那样声嘶力竭。张晓阳脸上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实在是不明白徐夕究竟在笑些什么。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徐夕的眼眶之中再度涌出了泪水，只不过这一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从来就没有什么‘门’，或者说我们其实都是‘门’……真正的‘门’从来就不在地底，这座城市就是‘门’本身！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没过多久便只剩下了出气而没有进气。
当呼吸伴随着笑声一同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黄昏魔女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结束了她悲惨而又罪恶的一生。
张晓阳看着徐夕的尸体，一时间有些恍惚。
直至死亡，这个女人都不曾悔改，她始终相信着“神界”真实存在。
——结束了吗？
张晓阳望着天空中还未散去的乌云，强烈的空虚感和不真实感笼罩了他，他的心中对于“胜利”这个事实萌生出了深深的怀疑。
——我们……真的赢了吗？
他看了一眼大楼顶上那被魔女们破坏出来的窟窿，陷入了久久的深思。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立定思考之后，张晓阳最终选择了重新进入总部大楼。
重新进入大楼之后，张晓阳的视野内大楼依旧一片昏暗。他借助咒术之火的光芒，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电梯前。
凭借着甄礼给他的权限，张晓阳直接通过电梯到达了特卫局总部大楼的2楼。
到达2楼，张晓阳再度顺着指示牌以及app的指引穿过了a级遗物的关押区，接着走楼梯径直从2楼下到了1楼。
和张晓阳第一次下来的时候一样，没有遇到任何的敌人也没有发生任何的战斗。
当他重新来到一楼那荒芜的异空间时，这里已经刮起了风沙。沙砾敲打在他的铠甲上，发出如虫噬一般细碎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头脑发胀。
张晓阳顶着风沙，再一次来到了位于1楼的那巨大坑洞面前。
当风沙逐渐停下之时，张晓阳再一次站在了深渊的边缘。脚底的坡度和沙砾一度让他感觉站不稳，眼前的深渊随时会把人拖进去一般——这里的环境对恐高症患者十分不友好。
张晓阳望着眼前的深渊，脸上因为被假面覆盖而看不到表情。
如果说黄昏魔女的一席话语对张晓阳毫无影响，那么毫无疑问是谎言。但反过来说，如果要说张晓阳完全信了徐夕的话，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实践，是见证真理的唯一标准。
在黄昏魔女已经死去的当下，张晓阳有一次来到了1楼的深坑面前，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去再一次探寻真相——张晓阳打算再跳下去多几次，利用对照试验的方式确定一下这个巨大的坑洞的实际性能以及功能。
张晓阳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在滥用领导给自己的授权，他本不应该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他还是想再看一次1楼的这个巨大坑洞，想再确认一次1楼是否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就让我仔细看看吧。”
他不知道跳下去之后会面临什么，但是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正当张晓阳准备一跃而下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因为，在这本应无人的荒芜空间里面，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张晓阳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什么时候有人从后背接近了他。
草原上的牧民和森林里的守林人，在荒野之中突然被人拍背时是决计不敢回头的。因为有些熟悉人类这种生物的狼、熊等的野兽，往往会采用直立拍人后背，然后趁人回头再一口咬断人的咽喉这种一击必杀的捕猎策略。
张晓阳没有这样的忌讳，但也听林守仁说过在哪些时候必须提高警惕不能犹豫，所以张晓阳几乎是在本能地转过身，用手中的祓魔刀斩向了身后。
铛——
伴随着一声金铁交鸣之声，祓魔刀被一抹嫣红所阻挡。
挡住祓魔刀的是一把充满科技风格的红色长刀，拿着刀的是一个穿着厚实风衣带着兜帽，脸上还带着口罩的蒙面人。
“不错反应很快，咳咳……”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张晓阳顿时放下了武器：“陈局？”
蒙面人，正是陈嫣然。
张晓阳犹豫了半晌之后问道：“陈局，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嫣然冷冷地瞪了张晓阳一眼道：“这该是我问你的……你为什么在这里？黄昏魔女呢？”
张晓阳神色肃然道：“黄昏魔女已经被我斩杀了。”
接着，张晓阳开始向徐夕汇报战果，同时也将自己在战斗中获得的情报，即关于魔女结社此次进攻滨海市的目的也告诉了陈嫣然。
陈嫣然静静地听着张晓阳的陈述，期间喷嚏声和咳嗽声一直不断。
听完这一切之后，陈嫣然那冷如刀锋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继而变得有些颓丧。
“我……还是来晚了吗？”陈嫣然闭上了眼睛，“我一睁开眼睛就听说总部大楼失守，你们所有人都陷在了这里面……终究我还是什么都没赶上……咳咳！”
张晓阳此时已经解除了身上的盔甲，见陈嫣然不停咳嗽和打喷嚏，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她。
“谢谢……”
“陈局，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坑洞究竟是什么？”张晓阳指着这个坑洞说道，“我刚才和黄昏魔女一起掉了下去，结果居然又从滨海市的上空掉了下来。”
“那你运气还不错……这个大坑是一件遗物，编号a-043，名称为‘深渊之井’。”陈嫣然一边说着一边将口罩拉下，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嗤——”
陈嫣然擦完鼻涕之后，随手将擦过鼻涕的纸一抛，丢进了那无底的深渊之中：“被丢下去的东西会随机出现在任何地方。一般距离‘深渊之井’越近的地方概率越大，但是也有可能出现在一些比较奇怪的地方。
“组织最早发现这个坑的时候，也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是通到哪里，因为派下去的探测器全部没有了音讯。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无底坑，于是有人甚至提议用这个坑来掩埋核废料和垃圾……直到有一天在帝都的紫禁城西侧，发现了前期派下去的已经损毁的探测器，才让那些人放弃了这种无聊的幻想。”
张晓阳望着眼前的深渊，突然有些恶意地猜想那张鼻涕纸会不会掉落到某些重要人士的头上。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要在这里待太久。”陈嫣然说着转过了身，“结社魔女还没有全部清缴完毕，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处理，我们回去吧。”
说完，陈嫣然便率先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张晓阳没有动，而是盯着陈嫣然的背影说道：“陈局，总部大楼……有地下空间吗？”
陈嫣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张晓阳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2楼的时候本来想去找‘命运之书’，但是我却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的s级遗物……你说过‘命运之书’被关押在滨海市，而既然‘命运之书’不在1层和2层，那也就是说s级遗物还在更下层的位置是吗？”
陈嫣然静静地注视着张晓阳没有开口说话，她眼中的情绪明暗交杂，似乎已经猜到了张晓阳接下来会说什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s级遗物来？”张晓阳沉声问道，“锁在柜子里无法用来守护同伴的武器究竟有什么意义？难道真的要所有人都抱着‘规则’这块巨石一起溺死吗？不能守护人的规则究竟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说等所有人都死去了，再将他们名字刻在石头上缅怀，才能好让还活着的人继续自我感动，觉得我们做出了莫大的牺牲很值得同情？”
陈嫣然面带愠色地呵斥道：“够了，张晓阳！你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张晓阳几度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
陈嫣然同样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不该问的问题不要多问，你还没有相应的权限，有些事情对你来说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答应我，不要再问这些问题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张晓阳低着头不说话。
陈嫣然走到了张晓阳面前，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低垂眼帘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我……唉，对不起，我来晚了。”
此刻天已经完全亮了，但城市上空那阴郁的雨却依旧下个不停。
第289章：人事变动
结社的魔女们撤退了。
在黄昏魔女阵亡之后，那些被她制造出来的具有精神污染能力的怪物纷纷死亡，这意味着城市中的军警力量不在受限得以投入战场。此外外省的支援队伍也在黎明时分到达，赶上了天亮之前的清剿行动。
事实上当天完全亮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
结社魔女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通过各种隐蔽的方式完成了撤离，特卫局方面在追击过程中没能对她们造成太严重的杀伤。
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另滨海市经济方面损失惨重，并且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港区因为爆炸而产生的大坑，仿佛一个巨大的伤疤，深深地烙印在了这座城市里所有人的心上。
次日天明时分，在城市电力和广播恢复后，特卫局立即启动了某样保密级别极高的遗物，清除了城市平民们关于昨夜那些恐怖怪物还有战斗的记忆。
在完成了记忆调整工作之后，港区的爆炸被解释成了超强台风到来导致电力故障，继而造成化工产品保存仓库失火从而引发爆炸。
而城市的破损被解释成了超强台风的破坏，人员的伤亡被解释成了意外死亡，公职人员的伤亡全都解释成了救灾过程中的因公殉职……其中也包括熊星星。
一周之后，当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城市也逐渐恢复运行。
而这一天，在阴霾而又略带阴冷的空气之中，身穿黑色正装的张晓阳胸前打着黑色的领带来到了墓园。
当张晓阳进入墓园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他们有序地来到一排新立起的墓碑面前献上花圈和花束，在献完花圈之后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队列之中，随后静静地站到了队列的后排。他们沉默地列着队，互相之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仿佛一排排林立的黑色石柱。
张晓阳默默地站到了队列之最后，注视着中间的那个墓碑上，静静地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没过多久，当时间到达整点，一队士兵走进了墓园。
陈嫣然下达了整队口令，随后在一声“敬礼”之后，士兵朝天空鸣枪向死去的战友们致以最高的礼节。
在哀悼的过程中，有不少人在战友的墓碑前潸然泪下。
站得离熊星星墓碑最近的林守仁，几度试图不让自己哭出声，然而她那不断颤抖的肩膀和接连不断的抽泣声，都暴露了她此时已经泣不成声的事实。
追悼会结束之后，很多人仍然久久不愿意离去……张晓阳也是一样。
他和林守仁并肩站在中央的一座墓碑前，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无情的递纸巾机器，不停地给身边哭肿了眼睛的林守仁递纸。
看着墓碑上熊星星那张黑白照片。她的音容笑貌至今犹在张晓阳的记忆之中，但是她却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挡在他的身前，也没有办法拉着他一起去吃烤肉了。
现在张晓阳的内心深处总感觉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比起最初熊星星倒下的那一刻，更加让张晓阳感到无所适从。
葬礼仪式结束之后，张晓阳先将林守仁送回了家，接着自己回到了特卫局大楼总部处理一些未完的工作。
特卫局大楼总部的损坏仍未修复，如今大楼内部很多区域都处于不能使用的状态。
张晓阳在四处漏风地办公室里，将最后一点写完了这次行动的行动报告，然后将其打印出来送到了局长办公室。
当张晓阳来到局长办公室的时候，陈嫣然似乎正在收拾东西——原本充满工作空间凌乱气息的办公室内，此时已经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张晓阳看了一眼陈嫣然办公室头顶那已经破损的天花板，心中顿时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陈局，你这是要换办公室吗？”
陈嫣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眼神有些闪躲：“嗯……差不多……”
张晓阳也没有多想，只是将手中打印好的行动报告交给她说道：“按照你前期的要求，这份报告没有经手第三人也没有上传到数据库，现在给你拿过来了，如果确认无误我就把我电脑上的数据给清除掉……这份文件是需要保密的吗？”
“对。”陈嫣然接过了张晓阳递过来文件，将其收入办公桌上锁之后说道，“晓阳，你……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张晓阳闻言一愣，没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间就转到那么高深的方向去了。
张晓阳以为陈嫣然是问他关于职业规划的问题，他仔细地想了一下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本科毕业以后能读研就读研，等到出来工作以后视情况再定吧……不过我答应了小熊姐要替她守护好这座城市，那么不管未来我在干什么，我都会将自己的诺言贯彻到底。”
陈嫣然闻言轻轻一笑：“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有时候其实可以不用太勉强自己，必要的时候给自己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和空间。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那么憨，别人叫你做什么事情都满口答应，有时候对待别人太过友善也是问题。”
张晓阳有些疑惑，他总觉得今天的陈嫣然很奇怪，感觉她此时此刻就像是在交代遗言一样，让张晓阳感觉到莫名地难受。
“陈局，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怎么了吗？”
“那就好。”张晓阳松了口气，“你突然说这些话，我还以为你病危了。”
陈嫣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脸色变化了几下之后站起来，用手刀在张晓阳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以后和人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不要那么直来直去，很容易得罪人的。”
张晓阳捂着脑袋假装点了点头。
陈嫣然说完拿起了挂在椅子后的外套，随后一边穿上一边说：“我感觉有点累了，大约是病还没有完全好……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张晓阳点了点头，随后和陈嫣然一起离开了办公室，接着在楼道口分别。
“陈局慢走，明天见。”
“嗯……再见。”
告别了陈嫣然，张晓阳简单收拾一下之后，也离开了总部大楼。
城市里处处都还有在修缮的痕迹，道路上还有不少地方无法通行。
张晓阳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有人，但厨房里的灶台上似乎正用小火炖煮着什么——想来雪伦似乎是去接安娜放学了。
张晓阳打开电视机，这时候电视上正好在播放着滨海市的城市新闻。
新闻的内容没有什么看点，大多都集中在了受灾情况，以及灾后重建工作的进度汇报上。因为都是一些早就知道的消息，所以张晓阳看得有些兴致缺缺。
当城市新闻放完之后，雪伦和安娜依旧没有回来。
张晓阳如同孤寡老人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向门口，期待着两位大小美女赶紧回来……这样才好开饭。
他其实也可以自己先吃，但是饭菜都是雪伦做的，不等她们俩回来一起吃张晓阳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于是他只能在看完城市新闻之后，顺便把《新闻联播》也给看了。
其中一则很短的新闻，引起了张晓阳的注意。
滨海市发生的灾害震惊了朝堂，于是上面经研究决定对滨海市的领导班子和组织架构进行调整。一些身居要职的人士因为抗灾不力而被免职，而一些在这次灾难之中表现优异的则是被提拔到了重要的位置。
说来也巧，被免职的人和被提拔的人之中，都有张晓阳的熟人。
被免职的人包括之前在梦境魔女事件后，来医院看望过张晓阳市一把手魏长斌——在我们这么一个一把手责任制的国家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难辞其咎。
张晓阳还挺惋惜的……虽然张晓阳并不知道这位大佬平时作风怎么样，但张晓阳个人对他的印象其实还不差。
随着女播音员那标准的播音腔，张晓阳又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名字。
如果张晓阳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是他上次救过的那名丁副市长的名字……如今人家已经是市长了。
张晓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几度拿起手机想给谁打电话，然而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曾经可以和他一起商量事情，就像是带头大姐一样的女人，如今已经再也无法和他对话了。
张晓阳愣在了原地，举着手机久久不曾动作。
他蓦然抬起头看向家中神龛里的照片，其中哥哥和父母音容宛在。张晓阳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他信赖和依靠的人，最终都会离他而去……
正当张晓阳思索的时候，他手中的手机震了一下提示收到新邮件，而这个时候门外也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我们回来了”安娜和雪伦一同进了屋，安娜在看见张晓阳之后立刻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张晓阳身边，然后一把抱住了张晓阳的腰：“哥哥，要抱抱。”
张晓阳摸了摸安娜的头，但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抱起来。安娜疑惑地歪了歪头，觉得今天的哥哥有点不太对劲。
后进屋的雪伦注意到了，此时张晓阳的神色有些异常。
雪伦走到张晓阳身边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晓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邮件的内容——这是一封人员变动的通告。
原滨海市特殊灾害防卫分局局长陈嫣然，在结社魔女入侵的重大安全事件中履职不力，经上级领导部门有关会议决定，被免除了局长职务。
而接替陈嫣然担任特卫局局长职务的……是原特卫局的特别顾问，李新连。
第290章：心脏骤停
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随着秋风渐起天气也逐渐转凉。
“超强台风”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破坏还没有完全修复，但是各项工作此时都已经逐渐走上正轨了。
张晓阳如今也已经回到了学校，今天他上完课之后本应去特卫局报到的时间，又被罗老师借调到了他的实验室去当工具人了。
实验结束之后的休息时间，罗老师在办公室里泡了茶，并且准备了一点小点心，算是休息时间的小小犒劳。
罗老师似乎是对烘焙情有独钟，不仅在张晓阳第一次去他家时，就用亲手烤的小饼干招待张晓阳，而且平日里似乎也很喜欢带一些自己烤的饼干来实验室当下午茶。
“罗老师，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魔女……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罗老师闻言略微有些惊讶，拿端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随后慢慢地将茶杯放了下去：“你已经开始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了吗？”
张晓阳无处摆放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我还是有时忍不住想，是不是真的有某些不可名状而且超越一切的力量，创造出了‘魔女’这么一群规格外的存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面对提问的张晓阳，罗老师本想笑着宽慰他一番，可在看到他紧锁的眉头以及认真的表情之后，罗老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罗老师突然明白，张晓阳并不是心血来潮提出了这个问题，而很有可能是在见闻了什么事情之后，才向他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联系到了之前在滨海市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张晓阳在这次重大事件之中的参与程度，当即就察觉到了张晓阳这个问题所涉及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保密事项。
面对张晓阳的提问，罗老师也是陷入了深思。
罗老师思索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从逻辑的角度上来说，如果要构建一个系统，并且希望这个系统趋于稳定长期运行下去，那么一些对底层逻辑具有破坏性的因素，通常是不必要且应当被剔除出去的。”
张晓阳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陷入了深思。在思考了一番之后，他隐约明白了罗老师的意思。
在罗老师的角度来看，如果真的冥冥之中有一个强大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那么魔女大概率不会是那位神明的造物。因为从建模的角度出发，魔女这种充满了意外性的因素，在构建系统的时候将其加入，无疑是不利于系统稳定的。
当然，这也只是从人的角度出发认为没有必要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其实我都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罗老师拿起一块曲奇饼干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说得更具体一点，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种传统哲学意义上的神明。”
传统哲学意义上的神明，是人类对于极致概念的追求。
宗教形成的初始，是源于人类对于极致美好和极致力量的追求。人类将自己人性中认为最美好、最强大的那一部分提炼出来，凝结成了一个抽象而具体的概念，成为了最初的神。
最初的人们都相信，那么一个极致的存在是人生追求的终点，也相信追求这个极致是人类文明存在的意义。这样的极致存在最初只是哲学概念，但后来在人类历史的发展之中逐渐被人格化，最终形成了今天人们印象之中人形态诸天神佛。
类似东方古典学说中的“道”或“道德”，以及西方古代哲学之中的“太一”，都是罗老师所说的传统哲学意义上的神明。
张晓阳托着下巴说道：“传统哲学意义上的神明我也认为不太可能存在，毕竟那样的存在形式实在是太过极端了……但生物学意义上的神明呢？”
生物学意义上的神明，指的是某种强大的并且在世界暗处主宰着一切，操控着一切规则的强大存在。
罗老师淡淡一笑，再次端起茶杯说道：“我觉得也不太可能会有，其实你仔细想一想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其实早就有了一个无形的存在，它控制着人类社会的运行，并且始终操弄着世间万物的一切……在‘神明’的生态位上，其实早就已经被占据了。”
张晓阳不明白罗老师说的究竟是什么，正当他想继续询问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间响了。
张晓阳低头一看，发现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林岚。
“女朋友？”罗老师挑了挑眉笑道。
“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张晓阳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罗老师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张晓阳随即拿起手机走到角落里，然后接通了电话。
张晓阳：“喂？”
林岚：“来吃饭。”
张晓阳：“啊？”
电话的另一头，林岚有些扭捏地地用脚尖摩擦着地面说道：“我妈今天回来了，说今晚要在家里露一手厨艺，叫我喊你过来吃饭……”
张晓阳楞了一下：“阿姨今天回来了吗？”
说起林岚的母亲，那可以说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女性了。凭一己之力从基层做起，一直做到了世界500强企业的高管，近两年更是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出任E。这位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的邻家阿姨，曾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张晓阳心中的偶像。
毕竟张晓阳渴望的平静生活，其实大抵也就是如此。
“你来不来嘛！？”林岚见张晓阳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你要是不来我就不买你的菜了！”
“我来。”张晓阳看了一眼罗老师的方向然后说道，“我在罗老师实验室这边也基本结束了，你现在在哪里买菜？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在东门市场。”林岚看了一眼身后的市场然后嘟囔道，“其实你也不用来啦，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
“在原地等我，我马上过去。”
说完，张晓阳也没等林岚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张晓阳打电话的声音不算太大，罗老师其实也没有刻意去偷听，但毕竟这个环境之下却总是难免听到。罗老师这边虽是无意，却也听得一清二楚。
“要走了吗？”罗老师见张晓阳打完电话，便笑意盈盈地说道。
张晓阳点了点头道：“嗯，罗老师，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罗老师笑着摆了摆手：“慢走，路上小心。”
当张晓阳离开实验室，打门被他带上的那一刻，罗老师脸上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他将一块小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唉，年轻人就是脸皮薄。”
……
张晓阳离开了实验室之后，一路来到了东门市场。
张晓阳在往来的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林岚。
林岚今天背了一个小挎包，穿着一身配色和风格非常简明，但却依旧不失可爱与明艳的束腰长裙。
她站在菜市场的门外四处张望，时不时地还踮起脚尖看着道路的两个方向，活像是一只站在望夫石上眺望旷野的狐獴。
张晓阳走到她身后，然后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咿呀——！”
林岚被突然出现的张晓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像是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这一条，直接就从人行道跳到了非机动车道上。
嘀——！
“小心！”张晓阳眼见一辆电瓶车疾驰而来，当即眼疾手快将林岚拉回到了人行道上。
疾驰的车和司机骂骂咧咧而过，如果实在平日里林岚会骂回去……但是眼下她却没有那个心情。被拉回到张晓阳的身边的林岚突然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非常近，林岚甚至能感觉到张晓阳的心跳和呼吸。
“你没事吧？”张晓阳松开了抓住林岚手腕的手，“对不起，都怪我突然拍你肩膀……你怎么了？被吓到了吗？”
“嗯嗯……哦……我没事……”林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最终她甩开了张晓阳然后大步向前道：“我们快点去买菜吧！不然老妈又要打电话催了！”
说完，林岚便迈着机械的步伐，向着市场深处走去。
张晓阳倒是没有想那么多，非常自然地就跟了上去。
整个采购的过程林岚宛如傀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买了什么。整个过程几乎都是张晓阳在采购，她就只负责机械性地走在前面，甚至好几次撞到货架上。
总之，就是非常纯情。
买完食材之后，张晓阳和林岚一起离开了市场，然后一起回了林岚家。
岚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家的，她全程都像是个带轮子的牵线小黄鸭玩具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张晓阳身后，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林岚，你有钥匙吧？”
“哦哦，有……”
林岚一边伸手进小挎包里翻找钥匙，一边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林岚，只是道个谢而已，又不是告白……你可以的！加油！
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气之后，林岚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那个，晓阳，刚才谢……”
咔哒——
还未等林岚话音落下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面。
“啊，你们回来啦？”安娜眼前一亮然后一下子扑进了张晓阳的怀里，“哥哥，要抱抱。”
张晓阳宠溺地摸了摸安娜的头：“作业写完了吗？”
安娜鼓着脸说道：“写完啦！”
林岚和张晓阳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过了好半天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等等，安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明明是我家啊！”
安娜歪了歪头，一脸疑惑不解。
林岚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心中顿时猛地一紧。
她“噔噔噔”地跑进了家中的客厅，然后看见了一个金色的背影，正和一个风韵犹存的美丽少妇正在谈笑风生。
“岚岚回来啦……”林岚的母亲笑着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刚刚和雪伦小姐学了一道海鲜的做法，你回来正好我可以给你们露一手。”
雪伦回头看向林岚，脸上营业式的微笑之中隐藏着一丝得意。
岚宝，心脏骤停。
第291章：义结金兰
说实话，雪伦这波TP绕后偷家的操作，是林岚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当林岚回到家中才发现，那个貌似想和自己抢男人的坏女人，此刻正在和自己老妈谈笑风生。两人一边触碰着对方脸颊和手臂的肌肤，一边讨论着女性三十岁后的皮肤保养问题，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闺蜜。
林岚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岚原先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有想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岚逐渐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把雪伦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女人生冷不忌，看起来不仅对男人有想法，貌似对女人也有想法。
林岚一回想起上次被雪伦强吻的场景，立刻就如同产生了妊娠反应一般感觉胃里在翻江倒海。她的脸上就像戴上了痛苦面具，就连盘中的清蒸龙虾都不香了。
钟歆瑶女士——也就是林岚的妈妈，在见到林岚一直在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饭却不吃之后，便忍不住皱着眉道：“岚岚，你怎么回事？我做的菜有那么难吃吗？”
林岚强行让自己的脸上堆起笑容：“不是，妈，很好吃，真的……”
“别装了，假笑都不会，比哭还丑。”
“……”
母女之间气氛有些僵硬，雪伦开口打了个圆场：“钟女士，你也不要太责备林岚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
钟歆瑶托着腮满脸忧愁地说道：“唉，我们家岚岚就是太挑食了……还是雪伦小姐你家安娜听话，吃什么都那么香。”
安娜抬起头茫然四顾，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UE到自己。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无事发生，便继续拉着张晓阳的衣袖道：“哥哥，要吃鱼。”
安娜不太会吃鱼，主要是不懂得如何从鱼中挑鱼刺，所以每次吃鱼都是张晓阳帮他把刺摘干净了再吃。
张晓阳沉默地帮安娜剥虾壳挑鱼刺，完全没有打算说话……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餐桌上的空气不对劲，此时他后悔想逃已经来不及了，于是索性全程低头装死不说话。
但有些事就是你越想躲，往往就越是躲不过。
“咦，晓阳，你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钟歆瑶伸出手拍了拍张晓阳的肩膀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就经常跑来我们家吃饭，最喜欢阿姨做的豉汁排骨……多吃一点，你叔叔还要过两天才回来，今天这屋子里就你一个男子汉，厉行节约就靠你了。”
“嗯……”张晓阳低头吃饭不敢说话。
他的不能告诉他，这张餐桌周围的空气不太对劲，保持低调才是生存的最佳法则、
张晓阳的沉默让饭桌上的气氛陷入了冷场，但钟歆瑶充分发挥了女主人的地位以及自身与人交际的业务能力，转眼间就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话又说回来，雪伦小姐是怎么和晓阳认识的呢？”钟歆瑶其实对于这个邻居家的租客也非常好奇，“我看你们这样子好像是早就认识了？”
雪伦脸上流露出了淡淡的哀愁：“说起来也比较复杂，我算他哥哥的朋友介绍我过来的吧……我一个女人带着女儿在异国他乡讨生活也不容易，所以就想着找个认识的熟人那边借住，毕竟寄人篱下也好过孤苦伶仃不是吗？”
雪伦所说的张晓阳哥哥的朋友介绍，实际上指的是特卫局那边的安排。
“雪伦小姐你太谦虚了。”钟歆瑶摆了摆手说道，“像你这样熟悉我们本地语言和风俗，而且还事业有成的女性，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欢迎的。”
“什么事业有成，不过是做一点勉强糊口的买卖罢了。”
“哦？两百多亿的投资说投就投，这也叫‘勉强糊口’的买卖？”钟歆瑶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精芒，那是商人在发现目标时特有的锐利眼神。
有两百亿的流动资金并且说投就投的企业，不论在全球任何角落都会是雄霸一方的庞然大物。事实上格里芬集团这么一个纽伦港的老牌资本主义巨鳄，将它的触角伸到了滨海市早就已经让人有所警觉，钟歆瑶不过是嗅到了危险气息的人之一而已。
钟歆瑶这次回家表面上是回来休假，然而事实上则是带着任务回来的。
钟歆瑶的公司业务与格里芬集团的投资领域有所重叠，虽然公司的总部并不在滨海市，但滨海市也是公司非常重要的供应链上游以及市场，滨海市这边的变动难免影响到公司的利益。钟歆瑶一直打算和这位从国外来的过江猛龙会一会面，为了实现这次会面，钟歆瑶对雪伦·格里芬这个人进行了一定的前期调查。
调查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名叫雪伦·格里芬的女人……似乎就住在自己家旁边。
你能想象能在福布斯富豪榜上有一席之地的女富豪，居然租住在城中村的平房里，而且房子的主人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小男孩吗？反正钟歆瑶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所以她借着休假的名义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然后赶忙回到家中。
钟歆瑶和雪伦相遇的方式近乎偶遇，但因为事业和生活上的共同话题，两人迅速拉近关系并且成为了好朋友。
面对钟歆瑶的质疑，雪伦一边给安娜的碗里夹菜一边解释道：“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钱，那都是几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一起投入的，我只出了一小部分资金并且从中斡旋……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而已。”
钟歆瑶“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这个说法。
钟歆瑶将话题顺着投资的话题继续延伸：“那雪伦小姐有计划投资房地产行业吗？”
雪伦轻轻摇头道：“房地产行业你们国家有一定的门槛，我作为外资进入有一定的风险，暂时还是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钟歆瑶眯着眼睛道：“或许可以买一两处房产作为暂住的居所，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意愿的话，我倒是有几个搞房地产行业的朋友，可以帮你拿到地段非常好的房子，现在这些房子都属于紧俏资源，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这样安娜接受教育会很方便，你们母女二人也不用总是寄人篱下。”
钟歆瑶说这话的时候，往张晓阳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晓阳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有些不敢与钟阿姨对视，只能继续埋头吃饭假装没有看见。
雪伦倒是不慌不忙，伸手摸了摸安娜的头发问道：“安娜，你觉得钟阿姨的这个提议怎么样？想不想搬到更大一点的房子去住？这样你就能有更棒的房间，不用住哥哥家的小阁楼了。”
安娜眨了眨眼问：“哥哥也一起吗？”
雪伦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恐怕哥哥不会跟我们一起住了。”
安娜立马抱住了身边的张晓阳：“那不要，我要哥哥！”
钟歆瑶的眉头为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挂上了笑容：“雪伦小姐，你家女儿还真是粘晓阳呢，他们两人关系怎么就那么好？”
雪伦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道：“大概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张晓阳和雪伦自然不可能将在国外发生的事情告诉钟歆瑶，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含糊其辞。
但两人越是这样，就越是让钟歆瑶觉得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此刻钟歆瑶不仅觉得自己愈加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甚至就连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张晓阳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但是没有关系，反正来日方长，钟歆瑶并不急于一时取得成果。
雪伦略带歉意地说道：“承蒙钟女士您的好意了，但是我还是决定尊重安娜的想法。”
“雪伦小姐，你也不用太客气了。”钟歆瑶笑眯眯地说道，“晓阳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是我们家的半个儿子一样，既然你是晓阳他哥哥的朋友……那四舍五入你不就是我们家的亲戚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岚终于忍不住开头吐槽道：“妈，你这‘四舍五入’得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钟歆瑶柳眉一蹙回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林岚撇了撇嘴，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钟歆瑶训斥完了林岚，转头看向雪伦时又再次露出笑容，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其实我们二人大可不必那么生疏，既然你我之间关系那么亲近，那么我建议我们不妨以姐妹相称，雪伦小姐你意下如何呢？”
张晓阳和安娜齐齐抬起头，两人就像是看见了一只蟪蛄在和海龟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般，那种难以言说的强烈违和感让两人像是见了鬼一般。
林岚更是整个人在风中凌乱，筷子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发现。
“那可真是太好了！”雪伦倒是丝毫不介意，反而笑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开心，“以后就承蒙姐姐关照了。”
钟歆瑶轻笑道：“正好今天你也带了好酒过来，不如我们借此机会义结金兰，今夜便不醉不归。”
雪伦脸上也是笑着：“好，就依姐姐所说，今夜不醉不归。”
钟歆瑶仿佛连酒都没喝就已经开始醉了，她激动地拉着雪伦的手，像是拉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然后回头看向张晓阳和林岚道：“岚岚，晓阳，快来……叫小姨。”
张晓阳和林岚人都傻了。
第292章：横槊赋诗
人类的悲欢并不共通，张晓阳坐餐桌的边缘，看着仍在餐厅推杯换盏的女人们，只觉得她们吵闹。
酒桌上钟歆瑶酒过三巡脸上已经带着醉意，她牵着雪伦的手亲切地问道：“妹妹可曾读书？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雪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倒是不曾读过大学，都是在家父请家教在家中授课……不像姐姐，不仅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还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妹妹我可是羡慕得很啊。”
张晓阳知道，雪伦其实在说谎。
她所说的没有读过大学，是指雪伦·格里芬这个身份没有读过大学……实际上她用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学校进修过，光是在斯坦福就毕业过两次。
钟歆瑶满面红光，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吹捧了还是因为酒劲上头。
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妹妹你还是太谦虚了，我知道你们这些有欧洲贵族血统的古老家族，都看不上这些学位之类的虚衔，更喜欢请名师到家中一对一地专门授业，跟我们这种平民出身的小家小户不一样。”
林岚在旁边听着这两人互相吹捧，感觉尴尬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那做作的台词和故意拿捏的腔调，感觉就像是买发现书里面夹了几章，莎士比亚的舞台剧转场后演了个二人转一样，让林岚充满了强烈的不适。
然而两人似乎并没有顾忌
“姐姐也谦虚。”雪伦端起酒杯说道，“什么血统、家族的，我们格里芬家族如今就只剩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了。”
——可不是吗？就剩了你们娘俩这和格里芬家族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外人了。
张晓阳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妹妹，你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钟歆瑶喝醉之后勾搭着雪伦的肩膀说道，“不如找个机会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找个地方去玩，就当是去春游你意下如何？”
——拜托，现在都已经秋天了，再过两个月就入冬了好吗！？
林岚也在不禁在心中腹诽。
“我个人的话，还是喜欢骑马。”雪伦有些腼腆地说道，“草长莺飞的季节，我都会到马场去骑着心爱的马儿跑两圈……当在马上迎着风起伏的时候，那种高远辽阔感和愉悦放松感，能够让人忘掉所有的压力，专心地享受当下。”
不知道为什么，雪伦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可惜，滨海市附近没有能骑马的马场。”钟歆瑶托着腮颇为遗憾地说道。
“不，其实还是有的。”雪伦两手一拍双手合十道，“前阵子我和晓阳还一起去骑过马。”
张晓阳闻言脸上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雪伦一起去骑过马，更不知道城市周边哪里有马场。
雪伦见张晓阳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便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忘了啊，就是那天晚……”
“是是是，是有这么回事！”张晓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赶忙打断了雪伦，“那是郊外的一个马场，但是因为是新建的，不怎么出名也没什么人知道……是这样吧？”
张晓阳说这话的同时，向雪伦投去了求助和恳求的眼神。张晓阳只希望她不要喝酒上头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不然他可能真的就社会性死亡了。
好在小姨还是爱他的，没有将一些不该说的事说出来，只是轻笑两声之后说了一句：“确实是这样的呢~”
“哼——”
应付过了雪伦这一边，林岚那边又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晓阳觉得已经不能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了，但是雪伦好像并不这么想。
雪伦转头看向林岚：“你要是想去的话，小姨下次带着你一起啊……就是不知道你这样的小姑娘，能不能驾驭得了烈马。”
“你说谁小呢！？”林岚的声调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张晓阳默默放下了筷子，他现在饭也不想吃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雪伦倒也不和林岚争辩，只是自顾自的说地说道：“唉，姐姐，叛逆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吗？真担心安娜长大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钟歆瑶：“啊？这……”
林岚气鼓鼓地说道：“我已经19岁了！叛逆期意义不明的东西……就算有我也早就过了好吗？”
雪伦瞥了一眼林岚杯中的苹果醋，阴阳怪气地说道：“连威士忌都不敢喝，还在这里装什么大人？”
——她在激将，不要上当，她在激将，不要上当……
张晓阳在心中不停地念叨着，如同一台无情的复读机器。
然而，往往越是人们不期望发生的事情，往往就越是会发生。
林岚平时就很讨厌别人说她小，如今平白无故被这个坏女人压了一辈更是让她心中不爽。此刻面对这个坏女人的直接挑衅，林岚明知对方是在故意激怒她，但也依旧难以控制地被雪伦激怒了。
林岚将杯中的苹果醋倒进了旁边张晓阳的杯里，然后豪迈地往自己的杯里倒了大半杯威士忌……然后一饮而尽。
“哈——”
啪！
林岚用力地将杯子放下，然后吐出了一口带着酒气的吐息：“再来！今天不喝趴下……谁！都！不！许！走！”
雪伦见状也捧起杯子，主动地往钟歆瑶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来来来，今天咱们三姐妹一醉方休。”
钟歆瑶有些懵逼，但也被雪伦带进了她的节奏之中。
张晓阳不禁掩面。
——完了，全他妈的完了。
……
张晓阳在亲身目睹了一帮女酒鬼斗酒之后，真切领悟了“酒桌‘文化’是华夏近代形成的工业文化中的糟粕”这一道理。
安娜此时已经熟睡，安静地躺在张晓阳的腿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而酒桌的方向，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几个女人一开始喝的还是有所克制，但越到后面越加疯狂，雪伦甚至把她酒柜里所有的威士忌都拿出来了。
林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不管是酒量还是酒品都和她老妈如出一辙，母女二人越喝越上头。
喝到最后，母女二人居然硬生生把雪伦都喝趴下了。
张晓阳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发出了悠长的叹息声。
他先将安娜送回了她的房间，然后又转头回到林岚家把餐桌给收拾了，最后把三个女人分别扛回了她们自己的房间。
终于做完知一切张晓阳望着眼前的残局，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疲惫。
在帮这三个酒鬼收拾完残局之后，张晓阳进入浴室将自己泡进了温暖的热水之中，整个人感觉浑身的疲劳都随着血脉扩张而散去。
他已经燃尽了自己，这个世界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只想在温暖的浴缸里溺死。
不知不觉间张晓阳的眼皮逐渐合拢，困意渐渐占据了张晓阳全部的意识海洋……直到一双温暖的臂弯，从后面环抱住了他。
张晓阳猛然惊醒，他想要回头向后看去，但是那人却将嘴唇贴在了他的耳畔。
“不要回头……”雪伦略带沙哑的慵懒声音，伴随着呼吸拂过耳垂。
张晓阳，不敢动。
他感觉现在只要稍微一动，就能触碰到一些奇妙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
“我饿了。”
“你不是刚吃过饭吗？”
“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雪伦发出了娇媚的轻笑声，“你明明知道我另有所指。”
感受着耳畔传来的带着酒气的吐息，张晓阳感觉有些不太好的事情，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了。
张晓阳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而不近人情：“上次结束之后我就已经和你明确说过了，我们俩之间在把话说清楚之前绝无可能继续……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啊！”
雪伦轻哼了一声在张晓阳耳边低声道：“林岚和你钟阿姨就在穿过阳台的隔壁，你要是不怕被她们听到你就大声叫唤吧。”
张晓阳在喉咙里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我们俩不合适……”张晓阳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不是刚刚才和钟阿姨义结金兰吗？我可是你的晚辈……等等，住手！小姨，你究竟在干什么啊？小姨！”
雪伦闻言笑得花枝乱颤，非但没有停手反而似乎更兴奋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和你独处，你觉得我会因为那种无聊的伦理梗就停下吗？今晚你别说叫小姨，就算叫妈妈都没用。”
在雪伦阿姨的强势之下，张晓阳渐渐放弃了挣扎。
至于这放弃究竟是出于无可奈何的妥协，还是心怀期待的欲拒还迎，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长夜漫漫，孤月高悬。
有的人，注定彻夜难眠。
诗曰：
轻扶细柳品春桃，一曲莺歌荡玉宵。
月下貂蝉飙赤兔，游龙入水弄惊涛。
第293章：光速失恋
天亮的时候，张晓阳感觉到了自己身边有人在动。那个人的动作非常轻柔，似乎是不想惊醒操劳了一夜的他，打算静悄悄地离开。
张晓阳将手向前一伸，揽住了雪伦的纤腰，将本打算离开的她重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呀——”雪伦发出了一声惊叫。
此刻张晓阳一转攻势，这次轮到他从后面抱住了雪伦。
“我得赶紧走了，快放开我。”雪伦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慌乱，“安娜马上就要醒了，要是让她看见我从你房间出来，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
“昨天那么大动静都没见你怕，怎么现在反而怕了？”
“我……我昨天喝多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偷吃的时候比谁都积极，事后才想起来担心被人发现。这种事情和事前求种像条狗，事后再看嫌人丑是一个道理，人在大脑在被**占据的时候是不理智的。也就是得亏张晓阳房间隔音比较好，才能经得住这个女人那么折腾。
“别走。”张晓阳低声道，“有话和你说。”
雪伦原本就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在听到张晓阳说有话要说之后，立刻就老师下来放弃了挣脱。
张晓阳将头从背后靠在雪伦的肩膀上，“我有一个问题……”
雪伦闭着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了娇憨的声音：“嗯哼？”
“我们两人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
雪伦沉默了，张晓阳其实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她却从没正面回答过。
如今张晓阳再次将这个问题搬上台面，雪伦觉得今天恐怕是很难糊弄过去了。
张晓阳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缓缓开口说道：“雪伦，我总觉得我们俩继续这样下去不行，有些事……或许我们应该说明白。”
张晓阳抱着雪伦，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变化了一下。
张晓阳在雪伦的耳边继续说道：“其实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负起责任来。”
雪伦沉默着，她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预感，猜到了张晓阳接下来要说什么。
张晓阳停顿了一下，在感觉到雪伦的心跳略微平复后才接着说道：“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也不觉得能给你什么承诺，但我会尽我所能地把我的一切给你，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和我……”
雪伦没等张晓阳说完，便转身吻住了他的唇。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么硬生生被雪伦堵了回去。
许久，两人分开。
张晓阳低声问道：“你知道我这是在告白对吧？”
雪伦的眼神有些迷离：“我知道。”
张晓阳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的答案是……”
雪伦抚摸着张晓阳的脸颊，随后眼神渐渐变得疏离：“抱歉，我拒绝。”
张晓阳愣住了，在张晓阳愣神的刹那，雪伦挣脱开了他的怀抱。
她起身坐在床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现在的小男生还真是可爱，居然还会说这种话……说实话我觉得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以至于我们之间产生了一些误解。”
张晓阳坐起身：“你什么意思？”
雪伦的声音冷脆得有些不近人情：“我们两人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你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吧？我是魔女而你是特卫局的猎人，从生物学上来说我们可能都不能算是同一种生物……这世界上难道还有狼爱上羊的事情吗？”
“我知道你们这些小男生，多多少少都有点情结或者说是大男子主义什么的，放不下跟自己上过床的女人……”雪伦从床边抓起你橡皮筋，将皮筋叼在嘴里梳拢着头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但几千年前你们的孔夫子就说过‘食色性也’，可见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其实和吃吃喝喝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怎么过了几千年你们这些家伙反而越活越迂腐了呢？”
张晓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雪伦四十五度角回望张晓阳所在的方向到：“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你难道会因为女孩子请你吃了一顿饭而和对方交往吗？”
张晓阳楞了一下之后说道：“我会啊。”
雪伦：“……”
张晓阳将这一回答，反而把雪伦搞懵了。
雪伦回头看向张晓阳，她发现这个男孩的眼中没有丝毫的作伪，明亮的黑眸就像是镜子一样映照着她的身影，从她的眼中她看到了……真诚。
张晓阳的真诚没有让雪伦觉得可笑，反而让她觉到了没由来的恐慌——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是认真的。
她心中五味杂陈，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有惊讶也有哀伤，还有一抹道不明的……罪恶感？
雪伦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张晓阳一句话给整破防了，她做了个深呼吸按捺住心中奔涌的情绪接着说道：“我们两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事到如今，雪伦已经放弃了那些装模作样的话术，直接将最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张晓阳的面前。
“你其实也早就明白的吧？如果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们之间将不会有孩子。等你逐渐老去年华不在的时候，我依然还会是这幅模样，到时候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我没有办法和你生儿育女，也没有办法与你白头偕老。
“我们注定无法共结连理比翼双飞，因为时间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你我注定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
“我……”
“不，你听我说完。”
张晓阳嘴唇微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雪伦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对不起……”雪伦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么说可能有点不负责任，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在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上认真，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吧。”
张晓阳虽然心中早就有了预期，但怎么也没有想到雪伦拒绝得如此干脆。
人生中鼓起勇气的第一次表白，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如果我说的话和我做的事情伤害了你的感情，那么我为此感到很抱歉。你就算恨我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坏女人
“我……不值得你去爱。”
说完雪伦离开了张晓阳的房间。
在逃出了张晓阳的视线之后，雪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迅速反锁。她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情绪失控，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她将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之间，然后用力地抱紧了自己，双肩轻轻地颤抖着。
此刻在这无人的角落里，她才终于可以不用在隐藏自己的软弱。
她，渴望被爱。
第294章：私人授业
下午的训练，张晓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一直在想关于昏睡病的事情。
“晓阳，你要更专注一点。”
熊星星一边说着，一边用过肩摔将张晓阳摔在了地上。
张晓阳感觉自己骨头倒要散架了。
“小熊姐，好痛啊。”
“我当然知道很痛。”熊星星松开了钳制住张晓阳双臂的手，“但是敌人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平时训练多流汗，战时就可以少流血，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张晓阳从地上坐起来：“明白是明白……但我的训练安排是不是有问题啊？”
张晓阳感觉自己都没怎么练射击，大多数时间都在练近身格斗和器械格斗。
明明第一节课的时候，林守仁和熊星星才教育过他，要善于利用现代化的兵器。
张晓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是不是射击训练再多一点会比较好？我们局里应该不存在武器使用和训练限制吧？”
特卫局内部，赋予了干员们非常大的武器使用自由。
且不说林守仁这种一言不合就呼叫无人机投弹的炸逼，就连张晓阳这种新晋干员，都能刚签合同就直接给配枪，简直不要太随便。
这种自由，同样体现在武器训练的自由上。
特卫局总部18楼到20楼的战术训练区域，其靶场、战术训练场是24小时开放的，各科的干员们可以自由申请使用，而且张晓阳他们作战科的申请优先级还比其他科室高。
所以，熊星星削减了张晓阳的射击训练，肯定不是因为武器管制或是规定限制之类的原因，多半基于其他更深层次的理由。
熊星星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然后嘟囔道：“确实……射击训练也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对你来说，还是器械格斗比较重要，毕竟得先从最基础的练起。”
这么做的具体原因，熊星星并没有向张晓阳解释，张晓阳见状也只能暂时放弃追问。
“对了，小熊姐，你知不知道‘昏睡病’？”
“嗯？”熊星星眼皮跳了跳，“听说是一种新型疾病……怎么了吗？”
张晓阳一脸认真地看着熊星星说道：“我怀疑这个疾病，与魔女或者魔女遗物有关。”
昏睡病的患者昏睡得毫无征兆，医学手段又无法检查出病因。
身为特卫局干员的张晓阳，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情与魔女有关。
“嗯……”熊星星低下头沉吟了半晌，然后手搭在了张晓阳的肩膀上，“好的，我明白了，这件事情会让其他同事去调查一下的。”
“小熊姐，我想……”
张晓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熊星星却打断了他。
“你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你现在还在训练阶段。”
张晓阳沉默了，他知道熊星星说得没错。现在的他也就配打打杂，真正一些关键性的工作，根本就轮不到他来做。
但仅仅是调查工作，张晓阳觉得自己还是有能力参与的。
熊星星拍了拍张晓阳的肩膀说道：“对你来说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争取早日独当一面……今天我要教你一项特别的技能。”
熊星星走进了器材室，然后拿着几样东西从器材室里走了出来。
她将一把木刀丢给了张晓阳，接着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说道：“接下来，我会蒙住眼睛，并且用耳塞堵住耳朵……你就用手中的木刀，竭尽全力来攻击我。”
“嗯？”张晓阳面露疑惑，“为什么？”
“你别管，只管照我说的做，我先示范一下，稍后再向你解释。”熊星星用耳塞堵住了耳朵，然后向张晓阳勾了勾手说道，“来，放马过来。”
张晓阳还是有些疑虑：“这样不太好吧……”
熊星星没有答话，很显然耳塞的效果非常好。
事已至此张晓阳也没办法了，只能双手握刀摆出起手架势：“丑话先说在前面，我对自己的刀术还蛮自信的……算了，反正你也听不到，那我就上了。”
张晓阳说着踏步上前，挥出了一记试探性劈斩。
熊星星明明蒙着眼睛，但却如同感知到了什么一般，一个侧步很轻易地就躲过了张晓阳的进攻，然后迅速移动了身体重心调整了姿态，伸出手像张晓阳抓来。
在张晓阳的眼中，熊星星伸出手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但他却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惧感席卷了全身。
张晓阳的心中闪过了一个“危”字，他迅速地后撤了一步，躲开了熊星星的这一手擒拿。
熊星星一手抓空，似乎是有些疑惑，她歪了歪脑袋面露疑惑。
这一下，在路人视角看来只是平凡无奇地一进一退，但张晓阳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冰冷的毒蛇在他身体上游走，那种无名的恐惧就像是冰棒深入菊花一样令人胆颤。
“怎么了？”蒙眼堵耳的熊星星突然开口，“不继续攻过来了吗？”
张晓阳明白了，这个女人是认真的。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握刀姿势，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要认真了。
张晓阳，动了。
他挥刀一记踏前横斩，速度比第一次进攻更快。
但是熊星星就像是看见了张晓阳的动作一样，轻易地躲过了他的进攻。
进攻被看破的张晓阳却没有停下，而是接连不断如疾风暴雨一般地进攻。
熊星星赤手空拳，按照规则她无法用双手招架张晓阳的刀锋，所以一直不停地闪躲。
表面上看，是张晓阳在追着熊星星砍。
但是很快，战斗的形式就发生了逆转。
只见张晓阳一个踏步上前，一记俯身突刺，朝着熊星星的下盘攻去。
熊星星仿佛早有预料，一个侧身轻松躲过，然后突然高抬腿。
张晓阳只觉得刀身一沉，随后木刀前端落地……木刀竟被熊星星踩在了脚下！
蒙着眼的熊星星，识破到了张晓阳的攻击！
张晓阳失去了重心，此刻他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如果再不动作就会被熊星星一记十字固锁摁倒在地。
但张晓阳却并没有坐以待毙，在熊星星要抓住他手腕时，他松开了刀柄。
熊星星这一抓失误，轮到她失去了重心，这时候张晓阳一记高抬腿朝着熊星星的侧脸踢去。
熊星星抬手挡住了，但张晓阳的攻击却还没完。
张晓阳突然凌空跃起，跳出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紧接着一招下劈腿，朝熊星星当头劈下。
这招仙峰jio，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砰——
熊星星双手交错格挡住了张晓阳的下劈腿，然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张晓阳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啊，我输了……”
“干得不错嘛。”熊星星嘴角微微上扬，此时她已经抓住张晓阳的脚踝，“但是，全部木大！”
说着，熊星星给了张晓阳一记关节技。
张晓阳，再起不能。
第295章：净化一切
深秋的夜，难得无月，天空中群星的轨迹分外清晰。
罗老师今天在出门遛“小火龙”时，望着天空中的满天星辰，回忆着张晓阳和他说过的话，突然之间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神明真实存在，那么我们所处的世界是祂创造的吗？如果真的有一个具有无上伟力的存在，创造了这个拥有如此庞大物质量和信息量的宇宙……那么祂真的会注意到银河系偏远星球上的一群蚂蚁吗？
罗老师个人觉得这种概率实在太低了。
可是若那个神明没有那种伟力，那祂又是怎么做到让魔女在如此底层的逻辑上破坏物理规则的？
罗老师坐在公园的石质长椅上，一边搓着爱犬的狗头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如果这个宇宙的范围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呢？”
罗老师自言自语，说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答案。
想到这里罗老师也坐不住了，牵着“小火龙”就往家的方向走。刚刚才走了两步，根本没有活动开的“小火龙”显得有些不高兴，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
罗老师在将爱犬送回家中之后，没有过多的耽搁，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实验室。
之后，他将自己一人关在了实验室里面。
罗老师进入了一种接近“闭关”的状态，非必要的事情之外他几乎不外出。在“闭关”的这段时间里，他借用了学校超算中心的资源，做了许多的模拟实验，并且做了大量的计算和验证。
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计算的稿纸，实验室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打印纸不断被拆开包装然后不断被耗尽。
罗老师就像是一个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老骨头，不用计算机来记录数据，所有的一切计算都在用手中的纸和笔来完成。
当打印纸见底之后，来不及去买的罗老师甚至直接将计算的过程用水笔写在墙上，墙上写不下了他就索性写在窗户上。
当最后一个等号右侧的符号落下，罗老师的眼睛渐渐瞪大。
“我好像……明白了？”他透过写满公式的窗户望向窗外的夜色，突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恐惧。
罗老师用微微颤抖的手掏出手机，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每一声响，都让他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经过了短暂的等待之后，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罗老师？”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晓阳，是我。”罗老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在学校吗？”
电话另一头的人，正是张晓阳。
张晓阳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刚写完作业，拉着他想要一起打游戏的安娜说：“我在家呢，没在学校。”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但我希望你现在能来实验室一趟。”罗老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拜托了，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
张晓阳闻言顿时愣住了。
在张晓阳的印象之中，罗老师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而且云淡风轻的样子，然而此时的他语气之中却充满了急迫和焦虑。
“罗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不方便说，到实验室来，我们当面聊……关于我们上次聊过的那件事情，我这边有了新的进展。”
张晓阳一开始还没想到罗老师说的“上次那件事”指的是什么，但当他逐渐回过味来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好，我马上过去。”
打完了给张晓阳的电话之后，罗老师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开始做起了准备，只等张晓阳一来他们就离开这里——已经不能继续呆在这个实验室里了，因为继续呆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他将所有的手稿进行了整理和筛选，然后将重要的部分塞进了一个文件包里面。正当他犹豫着该如何将这些文件包内的东西保存起来时，突然第实验楼3层西侧区域的门铃响起了。
实验楼是按照楼层和区域划分的，罗老师所在的这块区域有一个大门，大门后面就是他们物理学院的几个实验室以及他们几名导师的办公室。
区域的门是用指纹锁上锁的，但凡有外来的访客必须要有内部的人带路才能够进来，如果强行破门的话会立刻触发警报。
罗老师在听到门铃声时，立刻就警觉了起来——这个时间实验室应该不会有访客才对。
他犹豫了几秒钟，稍作准备之后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向着区域大门的方向走去。他的手中拿着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唯一能够勉强用来防身的东西……一根撬棍。
这本来是给实验器材开箱用的，但眼下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武器了。
罗老师走到了大门前，然后通过门前的屏幕向外观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摄像角度的问题，罗老师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谁啊？”
就在罗老师四处张望的时候，一张大脸盘子突然占据了摄像头之中的大部分位置，一时间吓了他一大跳。
“罗老师？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视频之中，张晓阳的脸因为距离摄像头太近，而看起来就像是奇行种一样，但他的声音却还是十分清晰地透过对话机传了进来。
透过视频可以看到他的额上的头发因为汗水而黏在皮肤上，声音之中还略微带着一丝丝喘息之声，看起来似乎是以非常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在确定了门外那人是自己的学生之后，罗老师松了一口气。
他将手中的撬棍放在一旁，然后一边打开门一边说道：“你怎么那么快就赶过来了？”
咔——
伴随着门解锁的声音响起，实验楼3楼西侧区的大门被打开。
罗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门：“我以为你会再过十分钟才能到……你是谁？”
……
一抹亮眼的光亮划破了漆黑的校道，一辆灰色的限量版保时捷跑车划破夜色，进入了夜晚的大学校园。
这辆车是雪伦的，雪伦在将安娜留给了张晓阳照顾时，也留下一些相应的资源给张晓阳作为抚养安娜的日常使用……比如几辆“代步车”和一张黑卡之类的。
雪伦似乎并不在意张晓阳之前开坏了她的“买菜车”，反而还在离开之前非常大气地把她的接送女儿放学的“接送车”钥匙也留给了张晓阳，示意他有必要时可以随时拿来用。雪伦的大度一度让张晓阳怀疑起了自己当初向她告白初衷……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告白究竟是出于日久生情的爱慕之情，还是出于已经不想努力的怠惰之心。
如果可以张晓阳也不是很想开这么高调的车出来炸街，但罗老师催得火急火燎的张晓阳也就只能快马加鞭赶来。
当张晓阳来到第二实验楼前的时候，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夜幕下的第二实验楼正向天空中喷吐着焰与光，如深夜海岸边的灯塔一般耀眼。
第296章：魔女集会
火焰燃烧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火焰才彻底熄灭。
张晓阳守在学校守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他利用自己特卫局的特殊关系，获得了和警察同志以及消防的同志一起进入了废墟之中的机会。
在搜查废墟的过程之中，张晓阳始终紧紧地皱着眉头。
火灾烧得非常彻底，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留下来。张晓阳在整个搜查的过程中一直都在祈祷——他祈祷不要在实验楼里面发现罗老师的尸体。
搜查工作一直从清晨持续到了中午，一整夜没有睡的张晓阳精疲力尽。
“没有找到吗？”
“很幸运，没有找到。”穿着消防服的消防员搜查了一圈之后说道，“起火的时间原本人就少，而且起火之后人员都第一时间疏散了，所以没有人员伤亡。”
“大楼内有没有发现那种……烧焦的尸体之类的东西？”张晓阳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在疏散的人群里面没有找到我的老师，我很担心他是不是……”
“同学，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相信我们是专业的。”消防队的同志摘掉了自己的头盔，“我们在大楼里面没有发现任何的尸体，相信你的老师一定是已经安全离开了，要不你在找其他人问一问？”
张晓阳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之后，张晓阳又在学校里联系了很多人，但都没有找到罗老师。他也尝试打罗老师的电话，但是电话却显示拨打的电话不再服务区。
至此，张晓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罗老师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说有关上次说的那件事，张晓阳其实并没有很确定他所说的“那件事”究竟是哪件事。张晓阳思忖再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上次张晓阳向他透露的，从黄昏魔女那里得到的有关“神明”的情报。
其实当时张晓阳并没有直接说什么，罗老师所知道的那些事情其实完全是他自己通过猜测脑补出来的。张晓阳也不知道罗老师通过那些情报得到了什么进展，但很显然张晓阳在这件事情上无法甩脱责任，无论是出于个人的关系还是出于负责任的想法，他都必须想办法找到罗老师。
说得难听一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想到这里，张晓阳掏出手机用特卫局的app发了一封报备的邮件，然后又将手机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张晓阳目前还不清楚罗老师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所以决定暂且先不向局里请求支援，他只是简单地发了一个邮件报备自己的行动，然后就决定自己开始调查。
然而他的报备邮件刚刚发上去，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张晓阳定睛一看发现，给他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守仁。
“喂，小林姐。”
“晓阳，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学校里面出事了。”
张晓阳简单地将当下的情况交代了一下，然后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我怀疑罗老师的失踪很大可能有人为因素参与，而且与罗老师对魔女的研究有关，我现在正打算进一步调查。”
张晓阳并没有告诉林守仁他和罗老师之前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并且罗老师这次的失踪也很有可能和之前的交谈有关——那一部分内容不方便让她知道。
“那确实恐怕事情不小。”电话另一头的林守仁闻言之后微微皱眉，“可是刚才李局给我们小队安排了补员，而且还亲自交代了一个重要任务给我们……眼下我们可能没有余力去调查罗老师失踪的事情了。”
张晓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什么重要任务？”
“电话里头说不清楚。”林守仁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要不先回局里来一趟？是关于‘魔女集市’的。”
……
张晓阳驱车回到了特卫局总部。
经过翻修的特卫局总部如今已经基本恢复了，特卫局内部如今又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张晓阳乘坐电梯上到22楼，然后在作战干员办公室看见了有一个陌生人，正坐在林守仁的工位上似乎是在处理文件。
还没等张晓阳开口问，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张，你回来了。”林守仁从张晓阳的背后走出来，然后招呼着正在自己工位上处理文件的那个女孩子道，“小柯，你过来一下，给你介绍一下我们队里的小帅哥。”
那个女孩闻言回头，随后当即起身道：“是！”
“小张，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柯缇，新加入咱们局的小姑娘，从今天开始成为咱们101小队的一员与我们一起行动。”林守仁先是向张晓阳介绍完了新同事，然后转头看向柯缇说道，“小柯，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咱们科室的王牌——张晓阳。”
柯缇一看就是一个相当有活力的女孩子，在林守仁介绍完毕之后当即向张晓阳敬礼道：“你好张前辈，我是柯缇，毕业于国防大学，奉命被分配到滨海市特殊灾害防卫局任职。以后的工作中还请多多关照！”
心事重重的张晓阳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回礼道：“你好，欢迎你。”
张晓阳的表情有些严肃，让队内气氛有些压抑，林守仁拍了拍张晓阳的肩膀说道：“柯缇，你也不用太紧张……你别看小张这个样子，其实他还在读大一，实际年龄比你还小。”
柯缇Σ：“诶！？还没毕业？”
新来的小姐姐在听到张晓阳才19岁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的情况有点特殊……”
“小林姐，先别说我的事了吧。”张晓阳并不想在自己的事情上多谈，直接将话题引向了当前的紧急任务上，“你刚才说的紧急任务是怎么回事？”
虽然张晓阳没有明说，但是林守仁还是明白张晓阳的想法——如果任务没有那么紧急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去调查罗老师失踪的事情。
“在讨论这件事情之前……你先把你的工牌给我。”林守仁向张晓阳伸出了手。
张晓阳虽然不解，打还是将他那张工牌递给了林守仁。林守仁在从张晓阳手中接过工牌之后，在张晓阳把手收回去之前就将另一张卡片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张卡片和张晓阳的工牌几乎完全一致，但是却有着明显的颜色区别。张晓阳原先的工牌是绿色，而这张卡片则是红色，底纹上的字母“d”也变成了字母“a”。
林守仁解释道：“局里开了党委会和局务会，经过讨论决定将内部人员的权限等级重新定级，你原先的等级已经不合适了，所以给你调成了a级，这样一些武器使用的程序问题就不存在了，你的薪资待遇水平也会有所调整……”
林守仁扳着指头罗列了一堆好处，但总的来说就是这张红色的a卡就是各方面都比他原来那张绿色的卡要强。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a卡，yes！
林守仁用胳膊肘顶了顶张晓阳说：“这是甄书记、林书记、尚主任她们据理力争才帮你争取来的，回头见到她们记得道谢。”
张晓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简单地说了一句：“谢谢。”
林守仁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接下来我们讨论正事吧……我先问你们一下，你们两人对‘魔女集会’这件事情知道多少？”
张晓阳和柯缇纷纷摇头，林守仁见状便给他们二人讲解起了关于这个集会的一些情况。
魔女集会，实际上是一个“招聘双选会”+“展销会”的多功能集会。
众所周知，魔女这个群体的身份十分特殊，她们虽然是我国的合法公民，但是其中一些人却因为自身的能力而受到限制。
对于这个群体来说，如何劳动与生存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魔女们自发地进行了交流，并且根据自身的特点创建了一些个体经营企业，然后互相之间相互兜售商品和劳务，逐渐形成了一个类似“集会”的自发性市场。
特卫局最初发现这个市场的时候，这个市场其实是类似于黑市的模式，并且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特卫局本想取缔这个市场，但当时的领导高瞻远瞩，考虑在这个成规模的集会之下是许许多多人的生计与生活，贸然取缔会导致一系列社会问题，于是选择了与集市中的一部分组织者合作，加强监管的同时默许了这个集市的存在。
“每年冬天，魔女集会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展销活动和招聘会，全国各地的魔女都会赶到这个集会来参加活动，我们滨海市特卫局必须要加强安保工作。”林守仁看向张晓阳说道，“晓阳，你是现在已经是作战科室最强的战斗力之一了，所以局里领导开会时专门提了你的名字，要求你必须要参加这次的安保。”
在熊星星殉职之后，张晓阳用击杀黄昏魔女的战绩，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所以被重视并不奇怪。
“那罗老师那边怎么办？”张晓阳皱着眉头问了这个他十分在意的问题。
林守仁思考了片刻后说道：“罗老师那边我考虑过了……c－998最近被其他单位借调走，眼下暂时不能使用了，搜查工作想要推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借着参加这次魔女集会的功夫，去找一些帮手来帮忙。”
“时间选取相机”被借调走这让张晓阳有些意外，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谁让它那么好用呢。
林守仁的意思是，既然眼下任务有冲突而且c－998也不能用，那么不妨借着魔女集市安保的任务，去找一些魔女能力方便找人的人来帮忙。
“我该去找谁？”张晓阳问道。
“先去找集市的组织者——商业行会帮忙，她们会为我们引荐人才的。”林守仁说道这里笑了笑，“说起集市的商业行会，她们的会长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
“熟人？”柯缇的脑袋上浮现出了一个问号。
张晓阳歪了歪头，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要找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