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预见的末日
艾米惊恐地望着下方，那个只在她的幻觉中看到的怪物果然出现在了这里，它的姿态和那石板上所刻几乎完全一致，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的不止是它庞大的体型，更是因为它污浊的表皮上嵌入的一颗颗骷髅头。
“啊！伟大的大衮！我们将您赞颂！请您倾听我们的声音！”
要说起来，艾米和伊莱姆等一众学者现在也几乎是超越常人一般的存在了，连海兵们看到大衮那恐怖的身影都吓得双腿哆嗦，但他们却依然可以面不改色地直视大衮。
“表现出你们的尊敬！”使者深潜者愤怒但却极小声地说道，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打扰了那伟大的大衮。
“啊！啊！不要过来！怪物！离我们远一点！”被束缚住的学者们无力地挣扎着，他们尽自己的全力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然而加在他们身上的束缚却没有一点松动。
阿卡斯和诺林绝望地看着渐渐逼近的大衮，即使他们心怀不甘，但在大衮的面前，他们的存在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们无法摆脱被吃掉的命运吗？”艾米恶狠狠地瞪向使者深潜者，这一刻，后者竟觉得她也和恶鬼一般。
“不……我说过他们是祭品，既然是献给神灵的祭品，那么就算是我们娜迦中的最尊贵者也无法享有。”
“是吗，这就是你们的假慈悲？”艾米不再发话。
在底下的深潜者祭司们的手中握着枯木般的法杖，它们动作整齐地用法杖击打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不知说着什么。
大衮竟也随着深潜者祭司们的吟诵而跳起了诡异的舞蹈，它向天空举起自己庞大的前肢，那巨爪的最前端甚至和艾米等人在同一高度。
“啊！伟大的拉莱耶之主啊！您庇佑着我等，使我等拥有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我等必将全身心侍奉您！”使者深潜者简单地为学者们翻译。
而后，强烈的像潮水一样的记忆再次袭击了艾米。她下一次眨眼后，整个世界就完全变了样。
在她眼前的，不再是那些疯狂的深潜者信徒，而是一地的尸体，有深潜者的，人类的，还有些体型巨大的像巨型章鱼一样的东西。无数的尸体几乎堆满了整个空间，他们的脸上都只显示出不甘。
然而，在这里并不只有她一人。或者，在她对面那个唯一有生命的实体并不能用“人”来称呼。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它了。如果非要形容，它就像是一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的泡泡。它像没有生命一样悬浮在空中，环绕在它周围的也是一堆像它一样但体型小得多的泡泡。
“您好？”艾米知道，它是不属于任何一个时间或空间的，它自然也不属于这一段灰暗的被保留下来的记忆。如果它有眼睛，那么它现在一定在看着自己。
那个巨大的泡泡并没有理会艾米，不过它的位置却稍稍发生了偏移，这点艾米是看在眼里的。
“我可以……像这样吗？”艾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见对方并没有表示出不满，她便更大胆地伸出来手，轻轻触碰那些泡泡。
仅仅是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泡泡的周围发出了更加强烈的光芒。随后，它也不再仅仅只是一个会发光球状物，它开始分裂，而分裂出的每一个部分上都有着一段相对独立的画面。
最开始，艾米还勉强可以看清那些画面上的具体内容。但那些画面的转变速度却格外惊人，画面中的地点和时间飞速地变化着。艾米能看见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但很快花木凋零，厚实的雪毯盖住了整块地面。空间的转变速度也如时间一样惊人，艾米就好像从天空到海洋到地底进行着无数次的漫游。
“停一下……我看不清了……我有点接受不过来……！”
光辉球体，或者说那个泡泡并不在意艾米的哀求，它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给艾米看它想让艾米看到的东西。
但最终，无论是深海中的鱼群，天空中的飞鸟，亦或是矗立在山巅的巨石和在城市里劳作着的工人，所有画面汇聚成了一副最为巨大的画面，而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似乎在这一刻定格。
那里的天空没有任何正常的光芒，所有的光线都交织在一起，放射出诡异的红光，他们或许成了某种流体，在天空中漫不经心地滑过。
飞翔在天空中的怪异生物的口中喷出炽热的熔岩，将大地烧灼得千疮百孔，而地面上则由一群像是蝙蝠、蜘蛛、纺锤、海星和贝壳等各种生物融合在一起的巨大怪物统治着，它们拍打着自己皮革状的翅膀飞向自己的敌人，又驱使着自己的仆从进行自杀式袭击。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不知延续了多久，就连大气都变为了赤红色。一个比艾米见过的包括大衮在内的生物有时会从天空中降落，轻而易举地摧毁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即使是在这幻境中，艾米也无法看见它的全貌。
艾米看见，深潜者们惶恐地从火红色的海水中探出头，它们跪倒在那巨大身影的面前，恐惧让它们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力量。
“是吗？你大概就是深潜者口中的神灵了吧？”
那个身影却好像听见了艾米说的话，尽管它并不像光辉球体一样是超脱于时间和空间之外的存在，但即使间隔了数百万数千万甚至可能是上亿年，那位伟大的旧日支配者也可以察觉到艾米的存在。
那位伟大的神灵向艾米走来，祂低下头俯下身，勉强让自己的视线和艾米在同一高度。随后，祂用一条触手托起艾米的下巴，上面细小的绒毛却像钢针一样尖锐，几乎要把艾米的皮都完全磨掉。
“你的意志是什么？”
那位神灵很明显没有预料到艾米会作出这样的回答，但塔突然发出了洪亮的笑声，甚至让周围的海水掀起来波浪。
又是一眨眼，艾米眼前的景象却再次变化。她看出来了，这里是蒂利联邦的东部海岸，海岸上的探照灯全部聚集在她和这位神灵的身上。岸防炮和舰炮也一齐向这位神灵开火。
“你果然，要毁灭这个世界吗？”
然而艾米还想继续追问，这个世界却突然崩解。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光辉球体，只是所有的画面再次变为了空白，直到最后，“毁灭”两个血红的大字仿佛彻底刻在了艾米的眼球上。
艾米看不见画面，但光辉球体中却不断地穿出人们的哭喊声，还有某种东西极速划过天空而发出的尖锐的声音。光辉球体的那一边炮火齐鸣，可艾米却只能用想象看到那一切。
最终，所有声音都变为了寂静，艾米所有的希望也都化为乌有。
第四百二十二章：绝望与希望
“她这又是怎么了？”使者深潜者小心翼翼地询问伊莱姆。
“不清楚……虽然我们已经做了六年的同伴，但对于她身上的那些秘密，我还是一无所知。”
此时的艾米站立在众人的面前一动不动，但她脸上的表情却算得上是变化莫测。她时而快，时而愤怒，又时而双目无神。就好像，在她的对面，有一个人在和她用表情互相交流着。
“看上去，她似乎在和某位神灵交流着，这也是一种神迹啊！”这些深潜者，似乎会崇拜世界上任何所谓的神迹。
深潜者祭司们继续吟诵着那古老的咒语，而大衮也随着急促的呼唤般的颂词继续舞蹈，它时不时发出一声哀鸣，原本粗犷而狂野的吼声也在那一刻变得死沉且死寂。
艾米的意识竟出乎意料地也随着吟诵逐渐恢复。她看了看在她面前露出怯色的普通深潜者们，同时也注意到了在她身后畏手畏脚的同伴们。
“那个……艾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伊莱姆担心是布伦德尔的手术加重了艾米的这种情况，因为刚才的艾米看上去就像是精神错乱了一样。
“不……没什么，只是我已经提前看见了我们的终点了。”
“终点？”
“没错，所有人都会被毁灭，无人例外，我想我们是躲不了那宿命的。”
听到这里，使者深潜者却异常兴奋了起来，它大声地呼喊着，并激动地面向所有人说：“没错，没错！那就是预言，一个必将实现的预言！感谢您，您再一次让我肯定了我们的神灵的意义！”
深潜者们虽然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但是就算是它们，也没有一人亲眼见到过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预言中所提到的神灵，即使是组群中最年长的深潜者也只是隐隐约约地对那位伟大的神灵留有一些印象。
“不，我说的所有人中，自然也是包括你们的。你们，娜迦，也将在世界末日中一同被毁灭。”
“怎么会！你骗我！娜迦是神灵最忠实的信徒，怎么可能会毁灭我们！”在这一刻，对艾米愤怒终究战胜了它内心的恐惧。
“信不信，取决于你。”艾米勉强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那怎么可能……”使者深潜者虽然不愿相信，但直觉却告诉它艾米并没有欺骗自己。
它不知道艾米究竟在幻象中看到了什么，但艾米已经明确地指出了它们的末日将至。万幸的是，台下的祭司和首领们专注于献祭仪式，并没有听见艾米所说的话，不然，恐怕在这里又要掀起一场风暴了。
“你确定，你真的看见了我们的毁灭？”
“是的，无数巨大的陨石从南方的天空中坠落，无论是人类、娜迦，还是其他的生物全部死去，天空中有神的眷族在飞翔，它们和你空中的神一起接管了这个世界。”
说完，艾米竟拔出一名深潜者护卫腰间的小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在她看见了那令人绝望可又是必将发生的幻象后，她已经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或者说，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的心早就已是千疮百孔。
“艾米！艾米！”伊莱姆立刻冲上前去，一把将艾米抱住。
“不……不用管我了，我只是……走在了世人的前面而已。”在她说出这别有深意的遗言后，她的灵魂也终于归于平静，世界上的种种苦痛再也无法继续困扰她。
一旁的学者们也全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他们只是瞪大了双眼，恐惧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塔兰蔻虽然没有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听到伊莱姆绝望的呐喊声，和周围的学者们略微发颤的呼吸声，也大概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塔兰蔻，振作一点啊！”一名学者见塔兰蔻也混到昏倒在了地上，赶忙将她扶起。
现在，学者们可以说是进入了完全被绝望所笼罩的地步，而那名使者深潜者在听了艾米的话后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了。
在他们的下方，深潜者祭司们的仪式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从洞窟顶部源源不断地淌下咸腥的海水，而祭司们和大衮就站在那海水中。
祭司们手持一根燃烧着烈火的铁棍，并在空中挥舞旋转着。火焰短暂地切开黑暗，而飞溅的火星也在空中形成了一条炽热的流苏，环绕在祭司们和大衮的身边。
大衮却反常地撕咬着自己的肢体，大股红色混合着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处喷出，并流入了海水里。
“这又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呼唤神灵……如果要呼唤神灵，那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曾经，那位神灵在使者深潜者的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当它知道自己也会被一并消灭之后，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已经荡然无存。
没有人知道艾米到底看见了些什么，她带着那些秘密，和她一同进入了地狱。
“怎么样？要试着阻止吗？”这时候，卡赛亚却格外平静地说道。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卡赛亚突然顺着回廊边缘的柱子滑下，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随后，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他双手持枪，果断地射杀了三名离他最近的祭司，又将剩下的子弹全部射进了大衮的脊背。
这样的伤害对大衮来说并不算致命，但却成功地激起了它的愤怒。原本，大衮并不在意卡赛亚等人，但现在，它把他们所有人都视为了敌人。
“不要太激动，我看出来了，你也不过是一个体型巨大的一般生物而已。”换上新的弹夹后，卡赛亚又向大衮的膝部连开数枪，甚至让大衮难以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果然，我的猜想没错，你虽然体型巨大，但仍然在一般的生物范畴。”
“他是从哪里搞到的枪？”使者深潜者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这究竟是为什么，但其他人也只是一脸茫然，而那些充当侍卫的深潜者们在看到领袖倒地后甚至吓得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我给自己留了一把，就在收武器的时候。我猜到，如果我主动交出枪，那么你第一时间肯定会感到疑惑，而忽视我的一些小动作。我也就趁那时顺走了一把。”
卡赛亚那时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他将伊莱姆手中的枪扔在地上后，悄悄把它踢向一边，而后，他过激的反应几乎完全吸引了深潜者们的注意，以至于它们全都忘了还有一把枪没有被收进那白布里。
而弹夹的保管就更为隐蔽了。在经历了第一层的袭击后，卡赛亚就在为现在的一切做准备。他将那两个弹夹藏在自己的鞋垫底下，又一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最后终于走到了这里，站在了大衮的面前。
“那么，下地狱去吧！你这怪物！”
第四百二十三章：终结大衮
卡赛亚快速地打尽了最后一个弹夹，大衮彻底地倒在了地上。它的皮肤虽然坚硬，但也不至于到子弹无法打穿的地步，连续的射击很轻易就可以给它造成剧烈的伤害。
“好了吧，你该去死了。”卡赛亚扔下后枪，捡起在角落里的一把带锈长剑，一剑便刺穿了大衮的脊背。
大衮拼命地挣扎着，但它的下肢完全无法使上力，而胡乱挥舞的手臂也无法精准地击中在它背上的卡赛亚。
于是，它像蟒蛇绞杀猎物一样翻滚着自己的身体。但卡赛亚就像踩在滚木上一样踩在大衮的身上，他保持着重心的稳定，迅速地切开了大衮的皮肤。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停下！”使者深潜者终于反应了过来，即使那位神灵可能会伤害它们，但它还是愿意和自己的首领在同一战线上，“抓住他！救下我们的首领！”
深潜者侍卫们也从边缘的承重柱滑下，但它们却依然拿卡赛亚没办法。如果用枪，很可能会伤害到大衮首领，但如果用冷兵器，就意味着它们要踩过首领的躯体行动。
“愣着干什么呀？快把他抓下来！”使者深潜者着急地发令。
“不好意思了，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控制住你。”伊莱姆和其余几人一同用绳索控制住了使者深潜者。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不能让你再继续指挥它们了。”伊莱姆将一大团布片塞入它的口中，使它无法发声。
这个洞窟里的深潜者们拥有极高的社会性，但这同时也给它们带来了诸多不便。虽然它们绝对服从于自己的首领，以及其他地位较尊贵者，但也几乎算是扼杀了它们所有的自主性，以至于在没有更高级别的指挥者发号施令时，它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
“去死吧！什么大衮，深潜者！”卡赛亚不断地用剑捅进大衮庞大的身躯内，大衮现在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行动能力，只是躺在地上无力地哀嚎着，而它的肢体末端也不断地颤抖着。
深潜者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这样的情况，它们再次看向使者深潜者的方向时，却发现它也已经被联邦探索队的成员们控制。
有些深潜者因为年龄较小，在族群中的集体生活意识相对较弱，它们举起手中的刀剑冲向在高处的伊莱姆等人，却被连续的枪弹快速击倒。
当学者们回过头时，却发现奥利弗端着一把短小的冲锋枪冲进了第三层。他的身上满是红色和蓝色的血迹，不过也只是用手抹去了事。
“奥利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赌住了地面上的其他洞口，然后从你们进来的那个洞口进入这该死的洞窟。那些怪物基本上是倾巢而出！”
“是吗？它们发起总攻了？”
“总攻？那是什么？”奥利弗一边说，一边将背在背后的几把枪分发给学者们。
“它们要对我们的世界开战，也就是对全人类开战！”
奥利弗听见伊莱姆的话后略微发愣，但很快便笑着说道：“那又如何呢？像它们这种程度，只需要我们一座岛的守备力量就可以消灭全部的深潜者。”
说完，奥利弗继续端起枪，又击毙了几个在石台上试图发动法咒反击的深潜者祭司。
“奥利弗先生，你难道不害怕这些怪物吗？正常人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应该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吧。”伊莱姆也端起枪，走到奥利弗的身边，点射击毙在下方的敌人。
“嗯……怎么说呢。我对它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的国家里曾经有人向我说起过这些东西，还有些更奇怪的。当时虽然我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却亲眼见到了。我还挺佩服那孩子的，他居然知道深潜者这一种族的存在。”
奥利弗口中的孩子，自然就是埃弗拉。他比埃弗拉大不了多少岁，又曾经研究过同一个课题，所以二人接触的时间还算挺多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奥利弗才得到了埃弗拉的信任。
“没想到，在利威尔特这样的国家里也会有人认可像深潜者这样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过布伦德尔先生受到的震撼似乎挺大的呢。”
“大概是因为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丑陋了，才受到了惊吓。”奥利弗开玩笑地说着，“不过，从第二层到这里的楼梯还真是够长的啊，你们从这里走下来用了多久？”
楼梯？伊莱姆有些困惑，他们从未见到什么楼梯。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从第二层通向第三层的路并不是只有一条，使者深潜者之所以要带他们走那一条路，只是为了在他们面前展现神迹而已。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奥利弗没有因为这洞窟内的种种反常规的现象而崩溃。
“是……是啊。那楼梯可真够长的，我们当时也走了很久呢。”伊莱姆支吾地应付着。
“没事，先解决眼下的这些家伙吧。”
其余的学者们在分到武器后也开始射杀那些深潜者，群龙无首的深潜者们很快就被迅速击溃，甚至没有形成多么有力的抵抗。
“现在这些家伙可就真的是活靶子了，不过这样也好。”之前那名受伤的海兵在药剂的效果下仍然保持着充沛的精神，他熟练地用点射的方式击毙了一个又一个深潜者，就好像在用它们泄愤一样。
而在下面，卡赛亚和大衮的争斗也快要告一段落。大衮的身上共计有伤口二百六十四处，其中刀伤二百一十一处，枪伤五十二处。
“哈——哈——！你这家伙的生命力还挺旺盛的，不过现在也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卡赛亚踩在大衮的头上，双手用力扯开大衮的眼皮。
那双眼睛中本应有的戾气完全消失，现在只有一只混浊的瞳孔。咸腥黏厚的泪水从它的眼眶中滑落，但那绝不是因为它为自己从出生以来的种种罪行而忏悔。
然而，就在卡赛亚要从大衮的身体上走下时，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的大衮突然暴起，它用自己的前肢死死地控制住卡赛亚，并将他的身体撕成两半，在这最后的复仇结束后，它的生命也算是彻底走到了尽头。
第四百二十四章：海德拉之怒
“卡赛亚！”伊莱姆最后发出了无助的呐喊，但是卡赛亚的死亡已经成为了定局，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让他复活了。
大衮和卡赛亚一起奔赴死亡，它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爆发出了一切可以使出的力量，带着敌人一起下地狱。像这样执念和意志，不禁让人胆战。
“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奥利弗放下手中的枪，安慰伊莱姆说。
“奥利弗……你也在这里……？”布伦德尔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奥利弗，对他的存在感到无所适从。
“啊，是啊，布伦德尔先生，快起来吧！”奥利弗向布伦德尔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
“奥利弗……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为什么要害怕？我们有这样强大的武器，甚至杀死了它们的首领，难道您也害怕和那些生物爆发战争吗？它们就像是原始人一样，只不过在身体素质上可能略强于我们。”
“不！不是那么简单！它们违背了，扭曲了所有的客观规律！在我们的世界所适用的一切法则在这里都不再是常理。”
奥利弗疑惑地看着布伦德尔，就好像他所说的话是比大衮及其余深潜者的存在更为不现实的事。
于是，他将自己的枪扔向空中，毫无疑问，那把枪径直掉在了地上。
“您看，我手上的枪还是掉在了地上，那就说明万有引力在这里依然是存在的，所以您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是……是啊……为什么它还存在？为什么在这里存在，在那里就不存在？”
“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真是奇怪！”奥利弗把现在布伦德尔的种种异样的表现归因于深潜者和洞窟内阴暗封闭的环境，“好了，快点离开吧，如果它们真的要和我们爆发全面战争，那么海上一定也打起来了吧。”
然而，就在奥利弗拉起布伦德尔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脚下的石板突然剧烈地晃荡了起来，随后，整块石板都向下坍塌。
不只是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几乎这个圆柱形空间内所有的非自然通道都在一瞬间全部被堵住，而那些石板也全部断裂坍塌，几乎整个洞窟都剧烈地晃荡了起来。地底下有极为明显的震动，而那震源也在不断向上移动。
大大小小的石块从洞窟顶部砸下，洞壁上松散的石块也开始脱落下坠。那些在石台上还未被救下的学者们自然是最先被伤害的对象，除了阿卡斯负重伤逃脱外，包括诺林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被石块掩埋，等待他们的结局也只有死亡。
原本在上方的探索队员们现在也全部摔在了底部的石块上，不少人的皮肤被划破，脊椎受到了轻重不等的伤害，但万幸没有一人因此失去生命。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好！现在我们在这最底下，最近的通道口距离这里也有近十二米的高度！”奥利弗指着在他们头顶的那个通道口说。
大量的石块落入坑底的海水中，而那些原本就在低处的深潜者毫无疑问全部被那些碎石所掩埋。它们的血液开始从底部向上扩散，这洞窟内所有的海水都已被它们的血液污染。
“它们不要命了吗？这可是相当于自杀式袭击啊，就算是要消灭我们，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啊。”
周围的晃荡并没有结束，而震源也在逐渐地向上移动。学者们注意到，之前大衮进入洞窟的那条通道震动得尤为剧烈。
“我想，这震动就是来源于那里吧！”奥利弗端起冲锋枪，将枪口对准那洞口。
“没意义了，海德拉首领出现了。两位首领都出现的时候，就证明神灵将要被唤醒。”使者深潜者在刚才的混乱中挣脱了束缚，它幽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个没意义法儿？你最好解释清楚！”
“在我们娜迦一族中，两位首领都是和神灵直接的联络者，首领接受神灵的意志，而首领们将神灵的意志再传达给我们。”
“所以呢？”
“神灵就是一切，神灵的旨意高于一切的命令。而我知道，唤醒那位被封印在这大洋之底的神灵，就需要两位首领的生命。”
“那你们为什么还愿意为了那该死的神灵卖命呢！？”奥利弗不解地问着。
“神灵的意志当然无法违背……我们虽然是高贵的种族，但是在神灵面前，我们也只是奴隶，永远也只是奴隶而已！我们娜迦，是伟大的拉莱耶之主最忠诚的仆从！”
“即使要献出生命，你们也毫不畏惧？”
“当然，为了神灵而死，是我们无上的荣耀。”使者深潜者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我实在是没想到，我们居然只是神灵的弃子而已！我现在，也终于理解那个女孩了。”
说完，使者深潜者捡起地上一把生锈的刀，果断地切断了自己的喉管，它最终也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在使者深潜者死后不久，深潜者们的母神海德拉终于从那洞口现身。除了那位使者外，似乎其他的深潜者都不知道那唤醒神灵的仪式的内幕，它们只是单纯地认为，是学者们破坏了它们的仪式。
原本的仪式是要由父神海德拉和深潜者祭司们一同完成的，他们自诞生以来不知道已经进行过多少次像这样的仪式了。
但现在，大衮已经被杀死，深潜者祭司们也尽数被杀死。整个洞窟内剩余的深潜者的数量不超过一千，而且还有大部分都在方才的战斗和震动中受了伤。
实际上，洞窟内的震动并不是因为海德拉而起。它也只是感受到了它们的神灵的旨意，并且听到了大衮的哀鸣而行动。它和其余的深潜者们一样忠诚地侍奉着那位拉莱耶之主，现在的情况让它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它现在只想杀死所有的学者。
“吼——！”海德拉咆哮着冲向学者们，它踩过海水和碎石堆，惊得灰尘飞扬，水花飞溅，就连它身体周围的触手也像被激怒的毒蛇一样。
“该死！怎么让这家伙停下来！”奥利弗向海德拉开火，但他仅仅只有最后的五发子弹，那根本无法对海德拉造成有效的伤害。
“我们的子弹也没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愤怒中的狂乱
海德拉的野蛮冲撞使洞壁的岩石碎裂，本就已经很脆弱的洞窟再次遭受到剧烈的损伤。
“拦下它！快！”
极度的愤怒让海德拉不顾一切地在洞窟内进行破坏，虽然它并没有直接向其余的深潜者们下令，但它的愤怒却感染了和它同族的所有深潜者，使它们也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即使手臂被石块砸断，即使头颅几乎被枪弹打个粉碎，但只要是还没有彻底失去生命的深潜者，它们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学者们冲去。
愤怒使整个深潜者族群都失去了理智，它们唯一可以做到的事就是杀戮，即使是同族者也将死于它们的刀刃之下。深潜者们开始对自己的同胞们痛下杀手，而海德拉更是踩死了不计其数的体型较小的深潜者。
没有防御手段的学者们自然无法躲过被杀死的命运，在所有的子弹都打完之后，他们只能尽量向更高的地方转移。
“想办法把这个大家伙杀了吧！”
从洞窟顶部落下的石块砸在了海德拉的身上，并将它的皮肤划破，但现在的海德拉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它只在乎杀死所有在这洞窟内的活物。
受伤较重的学者们因为行动缓慢而沦为了海德拉手下的亡魂。它从口中吐出剧烈燃烧的酸液，顷刻间便将学者们烧灼得只剩下骨头，而就算是那些骨头也快速发黑变焦，最终全部化为深黑色的粉末。
“不行了！我们已经躲不了了！”
突然间剧烈且高强度的运动，和洞窟底部积满的海水及碎石使伊莱姆的意识变得恍惚，他的小腿战栗地发着抖，他额头上的血管异常地凸出，脑中最后的一点清醒也将要丧失。
一个深潜者手中的钝器重重地砸在伊莱姆的背上，强烈的冲击让伊莱姆失去了重心，并失足从一堆碎石上滚落。
“伊莱姆！”奥利弗惊惶地回头，他听见了伊莱姆在最后一刻发出的呐喊声。但现在他没有时间去照顾伊莱姆，因为在他的背后还有一群疯狗一般的深潜者。
海德拉疯狂地在洞窟内转圈，它庞大的身躯撞击在洞壁上，使强烈的震感进一步扩散。
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震荡起了激烈的浪花，这已经是很反常的现象了。而舰船周围的海面上又突然间变得一片血红，这一系列诡异的现象让阿塔妮娅高度警戒起来。
她似乎看见，在那翻滚着波浪的海中有些较小的黑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而那血红色的海水也就是从那些黑点所在的地方开始扩散的。
“不好了！舰长！海里面突然冲出了很多的鱼怪，它们在试图破坏我们的船体！”一名中尉慌慌张张地向阿塔妮娅报告。
“我就知道，那些家伙是引起这些骚送的罪魁祸首，它们的目的大概也就是要杀了我们吧。迎击！”
这座岛屿上的深潜者们从未遇见过金属外壳的舰船，它们还试图用对付风帆战舰那样的方法对付铁甲舰，当然，那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射击！那些野蛮的家伙也是无法抵挡住枪子儿的！”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海兵都见过深潜者，但是在少数有经验的海兵的带领下，他们迅速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
虽然陆军部队已经完全列装自动步枪，但海军因为以舰炮为主要攻击手段，所以大部分的海军士兵手中仍然是半自动步枪。不过即使是那样的武器，也足以对仍处于冷兵器时代的深潜者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射击！不要害怕，它们根本无法爬上我们的甲板！”
甲板上的海兵们在阿塔妮娅和各自所属舰长的带领下，很快便将发动突袭的深潜者全部杀死。深潜者虽然攀爬能力过人，但面对光滑高大的舰船外壳，它们依然束手无策。
很快，海面上所有的深潜者都被阿塔妮娅带领的部队消灭，虽然在这过程中有些深潜者击伤杀死了几名在小艇上的海兵，但总体来说海军舰队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不过，从海下传来的震动并没有因此而消失。阿塔妮娅也知道，真正棘手的敌人，恐怕还没有浮出水面。
在洞窟内，海德拉几乎破坏了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就连剩余的深潜者也在野蛮的自相残杀中被杀戮殆尽。
海德拉无法再锁定自己的目标，被无限放大的痛苦让它以周围的一切为敌，侥幸活下来的学者们也算是因此而得救。
奥利弗带着布伦德尔躲在了岩壁相对向外凸出的部分，那里勉强可以为他们提供短暂的庇护。
“布伦德尔先生，现在的情况相对刚才其实好了很多，至少那些小深潜者都几乎被它们自己杀死了。”
“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您不要太悲观，留给我们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们完全有可能逃出去。”
“比起这个，其他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们可能已经死了，也有可能像我们一样找到了地方躲避。我们现在只能自保而已。”
“你说，那个叫艾米的女学者，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才死的呢？我们的手术可能造成了些更深层次的影响，使她的意识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所以有些思考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最后就选择了死亡。”
“这……我也不知道，但现在还是不要想那些事情了。刚才我看见伊莱姆落入了水中，我才想起来，我在进入这洞窟时对这里面的环境做过大概的检查，我发现那石台下面其实还有很大的空间，甚至可能与外面相连。”
“可是现在海水已经完全淹没了那里，就算那石台断裂，给我们进去的机会，我们也只是在那里被海水囚禁起来而已。”
“我觉得，这些生物或许自己也想到了，所以那下面说不定有什么机关，或者是隔水层。”
然而，奥利弗提出的想法只让布伦德尔想起了他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反重力水道，对于未知的恐惧再次袭击了他。
第四百二十六章：以命相搏
“不，奥利弗，我不想再接近那些地方了，现在我只想躺在这里迎接属于我的死亡。”
“您在说些什么胡话呢？少了您，对于利威尔特来说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啊！”
“我掌握的知识并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关于人体意识的手术你也参与其中，少了我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可是现在全利威尔特，也只有您真正地完成了一起像这样的手术！”
“手术过程的影响和数据都已经传回国内了，如果第一公民们愿意，那样的技术很快就可以在全国推行。”
“没办法，您不愿意的话，我就只好强迫您了！”奥利弗掏出一管药剂，并强行将它灌入了布伦德尔的口中。
布伦德尔虽然抗拒着，但那药剂在入口的一瞬间就可被人体吸收。强效的镇定剂和麻醉剂很快便让布伦德尔失去了意识，奥利弗便将他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带走。
目前视野里几乎看不见任何普通的深潜者，只有海德拉仍然在漫无目的地咆哮着，它用自己的身体猛烈地撞击着洞壁，几乎要将一切都摧毁掉。
“你就继续在这里发疯吧，我们可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海德拉碾碎了在它周围的所有深潜者。奥利弗背着布伦德尔轻手轻脚地从远处绕过海德拉前行。但是海德拉却占据在了石台的中心位置，无论从哪里前进，都一定会被海德拉杀死的。
“布伦德尔先生，先委屈您在这里躺一会儿了。”奥利弗将布伦德尔贴着洞壁放置在距离海德拉较远的地方，而他自己则带走了布伦德尔身上所有的便携式道具，“多少，还是让你看看我们利威尔特的厉害吧！”
奥利弗将小型激光发生器的功率调整到最大，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超负荷运作，这种状态下可以迅速积聚起极为强烈的能量，但是机器也成为了一次性用品。
“好，你这怪物，体验一下激光的力量吧！”
虽然激光发生器的口径仅有十毫米，但是爆发出的激光束却可以在眨眼之间膨胀到足以囊括整座岛屿的大小。当然，激光束从这里到海德拉的位置所需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不用担心会受到其影响。
强烈的激光束瞬间穿透了海德拉的头部，并留下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孔洞。
但海德拉并没有因此而倒下，它的伤口附近的皮肤开始燃烧，火势迅速地在它的表皮上蔓延开来。
“仔细看看，你这怪物确实挺让人害怕的。”奥利弗扔下已经报废的激光发生器，“不过，我还是有自信不被你给吓破胆的。”
海德拉并不是凭着理性行动，而是它的愤怒驱使着它向奥利弗走去。之前的激光束对它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恐怖伤害，但它依然能够强忍着痛苦缓慢前进。
不过，这又正中奥利弗下怀。奥利弗早已在他面前的碎石堆里放置了两颗微缩型重力感应地雷，他并不希望可以以此击倒海德拉，但至少要让它失去行动能力。
那两枚地雷经过了利威尔特军工厂的改造，将极大量的烈性炸药和钢珠压缩在一起。原本这种型号的地雷是反坦克专用地雷，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呵呵，用这种东西废了你也不错！”奥利弗向布伦德尔的方向跑去。在他离开后不久，海德拉就踩上那两枚地雷，强力的炸药顺江将海德拉踩上地雷的那条腿炸断，而它的身体也随着地雷爆炸的冲击波向后倾倒。
地雷里的钢珠飞溅，在海德拉的身体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坑洞”。
“好啊……，现在你也倒在地上了吧。”奥利弗站在远处嘲讽着海德拉，尽管他也知道海德拉是听不懂他说话的。
海德拉并不因此而屈服，它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并挥舞着自己的触手攻击奥利弗。然而在触手打在奥利弗身上之前，之前那块石台的正中心却冲出一道幽绿色的光柱，那光柱击碎了洞窟顶部的石块，并冲上云霄。
第三层以上的洞窟再也无法承受来自上方的压力，在光柱击碎穹顶时，整个洞窟彻底崩溃。无论是沙土、石块，还是尸体、海水、军舰一并从空中坠落下来。但神奇的是，那所有的被毁坏之物在接触到光柱时就立刻无声无息地消失，连一点尘埃都不留下。
“我就知道那东西有问题！”现在，奥利弗也顾不上那光柱是否安全，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从这恐怖的崩坏中活下来。
奥利弗背起布伦德尔就往石台的方向跑去，海德拉自然不会允许。但一艘旧时代的风帆战舰却正好从从它的头顶砸下，深潜者的最后一位领袖也就这样在骚乱中死去。
奥利弗没有回头，仅仅只是听到那巨大的响声，他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奥利弗，他是不可能背着布伦德尔还健步如飞的。但现在他装备了利威尔特兵工厂生产的单兵外骨骼，额外提供的动力甚至可以让他拥有能够一拳打断海德拉的骨骼的力量。
但是，即使如此，想要从像雨点一样坠落的石块中脱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在越靠近那光柱的地方，坠落物的数量也就越少。
终于，奥利弗赶在另一艘战舰坠落之前冲进了那光柱中。然而在冲刺的最后一刻，他却被一块尖锐的石块划伤了小腿，并跌倒在了光柱内的空间，头也磕在了另一块岩石上，不过在他背上的布伦德尔因为有奥利弗作为缓冲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啊——！”奥利弗强忍着剧痛用钳子夹出了留在他的肌肉中的碎石片，又简单地对伤口进行了处理，这一过程中，他没有使用任何麻药。
“呼……好歹算是进来了，只是不知道要接下来要去哪里了。”奥利弗看着周围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说道，“这个地方，看起来可真是够奇怪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幸存者
与其说是雾气，那些东西倒更像是牛奶色的棉花漂浮在空中一样，它们阻挡了奥利弗的视野，让他无法看清面前的物体。
不过，这光柱里的空间并非像奥利弗想象中的那样。它是有实体，有载体的，这里的土地也和正常的地面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说是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而已。”奥利弗踩着脚下的地面，土壤松软的质感让他感到格外舒适，这种踩过后会发出清脆的沙沙声的土壤为这个神秘的地方增添了些莫名的亲切感。
“奥利弗！你在那里吗？”
听见了伊莱姆的呼唤，奥利弗立刻大声地回应，而对方也快步向这个方向赶来。
“太好了！你们也没事！”
“是啊，我们原本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却突然被送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没有想到。”
伊莱姆的头上有一大块疤痕，想必那一定是他从石堆上摔落留下的。阿卡斯身上的伤痕更多，但他还能勉强在伊莱姆的扶持下走动。
“所以，你们经历了些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
在清了清嗓子后，伊莱姆便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原本，在被那个深潜者击中后，他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但是身体却僵硬得无法自由行动，甚至差点在溺死在海水里。
但他身边的海水却突然向一个方向流去，而他的身体也不自主地随着海水移动。他听见了巨大的响声，还有海德拉愤怒的咆哮声，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随后，他的呼吸变得无比顺畅了起来，尽管自己的身体依然被海水包裹着。每一次呼吸，都会往身体里灌入大量肮脏的海水，但为了活命，他并不在乎那水里是否有深潜者的血液，或者其他更加肮脏的东西。
万幸的是，那些海水里有不计其数的新鲜空气，就好像氧气变成了液态在他的周围流动着，才让他不至于窒息而亡。
没过多久，耀眼的光芒突然从他的眼前爆发，原本只是在缓缓流动着的水瞬间变为了强力翻滚的浪涛，在一层层的激浪的推动下，伊莱姆便被推入那光柱之中。
而阿卡斯的遭遇与他相似，他是被作为祭品的学者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一人，但在挣脱束缚后也被剩余的深潜者追赶。不过，在那爆炸声响起时，所有的深潜者都进入了一种痴呆状，而阿卡斯也就趁着那一段时间冲进了光柱之中。
“那么，你和布林德尔先生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奥利弗也将自己和海德拉交手的经历告诉给了伊莱姆和阿卡斯，二人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因为他们也没想到奥利弗仅凭一人竟然就可以凭借着利威尔特的科技杀死那个巨大的怪物。
“你……你你居然真的杀死了那个怪物？”
“是啊，可费了一番劲啊，如果不是因为恰巧破坏了洞窟，我想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杀死它。”
“嗯……这样一来也就说得过去了，那些怪物的心灵中似乎有某种神秘的联系，而那个叫做大衮的怪物和那个叫做海德拉的怪物就相当于发号施令的角色，所以深潜者们会也像发狂了一样冲过来，而在它死后又像瞬间冻结了一样。”
“或许是那样吧，这种生物之间的这种高度集群化的存在说不定可以给我们的研究很多启发。”
“是啊……不过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研究还要怎么进行下去。最精通古文字的艾米，和其余优秀的学者们都已离我们而去……”
而现在，被注射了麻醉剂的布伦德尔也还未清醒，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进行研究格外困难，奥利弗身上也没有多余的亢奋剂或其他能够接触昏迷状态的药剂，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等待布伦德尔恢复意识而已。
“那么，这周围的状况，你们清楚吗？这些莫名其妙的云气是什么？”
“这……我们也并不清楚。因为我们也不比您早进来多久，我们甚至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不过指南针似乎还正常，只能确定目前还是在这个世界上。”
“是……是吗。没想到，仅仅只是冲进来那道光柱，竟然就被带到了这样的地方来。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地方可以躲藏了，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啊，说起来，我们刚才确实发现了很多外面的世界才有的东西，比如像帆船的龙骨还有火炬什么的，也许那道光柱是某种类似传送门一样的东西。”
“这个比喻很形象，不过，既然是门，那一定是双向的通道，或许我们也该找找出去的路。”
“你的腿没问题吗？看起来伤得很重啊！”
“没问题……只要用夹板像这样固定起来……”奥利弗用一块夹板夹住自己受伤的小腿，并用绷带简单地固定好，随后他便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伊莱姆明显看到他的小腿剧烈地抖动着。
“你现在的情况可不乐观啊！还是好好休息，让我和伊莱姆去调查吧！”阿卡斯小心翼翼地稳住奥利弗的肩膀，要让他坐下，但奥利弗却坚持要一同前往。
“你自己的情况不也挺严重的嘛，手臂上、腿上，不也有伤吗？不用说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但是这样，布伦德尔先生就没人照看了。”
“等他恢复意识了再出发不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跟着你们一起调查这地方了。”
奥利弗不希望成为众人的负担。他知道，布伦德尔并没有受太重的伤，而阿卡斯也可以靠着自己的毅力坚持下去。如果他一人在原地休息，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尴尬，而且，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
强效镇定剂和麻醉剂重视麻醉的效率，但是药效时长却大大短于一般的麻醉药。布伦德尔体内的药剂很快便被完全分解，而那麻醉的效果自然也消失了。
“布伦德尔先生，您醒了啊，我们现在都在等您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不懈探索
“我……我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昏迷了。”布伦德尔苦笑着说，“不过，至少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啊，而且也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果也像那个洞窟一样到处都是陷阱就不好了。”伊莱姆谨慎地看着周围的环境，那些飘忽不定的白雾状物体让他心生反感。
“不过现在，还是先好好调查一番，你们还有武器吗？”
“武器……如果是枪的话，这里还有几发手枪弹，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强力的武器了。”
“嗯……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东西，但是说不定靠着那些科技的产物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我好歹也是靠着它们杀死了海德拉啊。”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
与此同时，海面上，这座岛屿最后的一批深潜者也全部在阿塔妮娅的组织下全部被消灭。
“我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不可能仅仅这样就被消灭的，毕竟是狡猾的鱼怪嘛！”
“那么，舰长，接下来做何打算？”
“那座岛屿不能再接近了，你也看到那上面发出的绿光了吧，在我的常识里，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是！那我们只要等待学者们归来就可以离开了对吧？”
说到学者们，阿塔妮娅的心却沉了下来，刚才的震动和这怪异的光线都给她一种渐渐逼近的危机感，直觉告诉她，学者们已经没有可能活下来了。
“再等一等吧……三到五个小时？但是如果这座岛再发生些什么变故，我们立刻离开。现在，就先把在岛上的营地收回来吧。”
“是！”
每一方，都在争分夺秒地努力着。
在那团乳白色的雾气中完全无法分清楚方向，无论东南西北还是上下左右皆是如此。学者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他们的多年探索累积的经验。
“指南针用不了吗？”
“是的，最开始指针还可以勉强晃动一两下，但现在就只是在到处乱转。”
“看来这个地方的磁场极其不稳定，各位，我们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光柱中的世界不像洞窟内那样封闭，而且光照的强度也远不是洞窟内可以比拟的。在这样的地方，布伦德尔的心也更加平静，之前那样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也被压抑了下来。
“布伦德尔先生，您现在还会感到焦躁不安吗？”
“嗯……但是比之前那里好多了。这里毕竟也还是我不熟悉的地方，我不能想象会有这样形态的雾气。”
“回去后还可以告诉气象站的那些老头子。”
“哈哈……是啊，但是要先回得去才行。”
“放心吧，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如果一定要用某个词语来形容这洞窟内的世界，那么只要是亲眼见过这里的景象的人，都一定会说这里是一座“失落之城”。无数的断壁残垣在这里的土地上艰难矗立着，各个时代的珍贵的宝物也散落一地，只需要随手抓一把带回去，都一定是能够震惊整个收藏界的绝世佳品。
“这里的古物还挺多的……就像是有人一直以来都把它们存放在这里一样。”
“那些深潜者不是也说了吗，它们把这当成是献祭，那这些就一定是祭品了吧。”
“祭品……数量这么多，也还算是罕见。我们的考察队一前在新大陆二号发现过一个古老的祭坛遗址，但就算是那个世界上最大的古祭坛里的文物，也完全无法和这里相比。”
“毕竟这里可是深潜者们不知多久积累下来的宝物。我们被送到了这里，就说明我们也像那些祭品一样。想必它们以前举行献祭仪式的时候也会有这么一道让他们以为是神迹的绿光出现。”
布伦德尔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刚要开口，却被奥利弗阻拦了。
“布伦德尔先生，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您还是不要太过度在意这里面是什么原理了。”
“啊……是啊，那就听你的吧。”
布伦德尔和奥利弗之间相差了近三十岁，他们能够被分在一起工作纯属是巧合。布伦德尔是一个标准的老利威尔特学者，他将自己的认识当做神谕一样看待，甚至奉为绝对真理，当他的认识被挑战时，他的世界也就像崩塌了一样。
而奥利弗这样的年轻学者还远远不及布伦德尔的程度，他虽然也崇敬真理，但同时他也能够接受新的观念，这就是他和布伦德尔最大的区别。
“果然，未来是掌握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手上的从见到那个叫做艾米的小姑娘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只可惜她也不在了。”
“怎么说呢……她也挺像您的。”伊莱姆说，“她也和您一样，对自己认知范围内的真理绝对地信仰。但更多时候，这种信仰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麻烦？”
“是啊，她也像您一样，不算是善于改变自己的人。而且，她比您更加悲观地看待这个世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了她的悲剧。”
“她的悲剧……吗……”仅仅是这一个词，却包含了不知多少深意。
奥利弗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所以他果断地打住了这个话题，不让那种消极的情绪继续在四人中蔓延。
“这些文物说不定可以给我们带来些提示。”阿卡斯努力地辨别着那上面的字迹，但是她却很难认出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唉，果然，没有艾米就是不行吗？”
伊莱姆没有回答，他只是像艾米一样将上面的部分文字拓印下来。好在他们携带的包裹都是防水的，才不至于被海水浸湿。
“先把这些字迹也保存一份，再带回去交给其他学者，我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是啊，多亏了这次特别采购的防水背包，不然我们连这样的工作都做不了了。”
布伦德尔和奥利弗，也想以他们的方式为研究做着贡献。他们取出了现在所有还能使用的设备和仪器，细心地检查着能源的储备和仪器的损坏程度。
“还能用吧？”
“是啊，这样的话，我们也来帮忙保存那些文字好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千柱之城
因为出发前考虑到了各种突发情况，所以学者们携带了大量的拓印纸和油墨，这恰好有利于伊莱姆和阿卡斯的研究。
“好在那些古书都还保存在奥拉亚和克拉奥佩特拉，不然我们的工作就完全没意义了。”
“多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拓印工作是简单而枯燥的，即使学者们已经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这样的工作，但还是会有所倦怠。只不过这次，因为所找到的文物类型多样，勉强给这工作增加了些乐趣。
“那些深潜者到底抢劫了多少财宝啊？基本上各个年代的都有。这个大约是一千五百年前的，这个大约是一千八百年前的。”奥利弗用一个枪形仪器扫描了几件文物，随后便得知了它们大概的年份。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只需要扫一下就可以知道年份吗？”
“啊，这是碳十四检测仪，虽然不算很精确，但我们现在也可以把误差控制在二十年以内。”
“二十年以内？那……那已经很不得了了！”
“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使用国内的高精密仪器，我们甚至可以把误差控制在一年以内，现在这不过是最基础的而已。”
到现在，奥利弗检测出来最古老的祭品已有五千五百年的历史，而最早的不过是在四十年前才被生产出来。
“基本可以这些祭品被送进来的年份，从中我们大概可以推测出……那些怪物大概每五十年左右就要进行一次仪式。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时间间隔有没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
“五十年……或许是什么东西的活动周期，而那些怪物就是根据那个周期举行它们的祭典。”
“活动周期吗，倒也不是不可能，它们说是为了神灵献礼，也就是说那个神灵的活动周期是五十年吗？”
“有这个可能，那道绿色的光柱火系就是神灵开始活动的标志。”
学者们的研究还在继续，但是在他们的面前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塔。当然，所谓云只是他们视野中的那些白色物质罢了。
“简直就像是神话中的通天塔呢！”阿卡斯走向那座高塔，用手掌轻轻地抚摸构成高塔的砖块，历史的厚重感似乎一瞬间便经由那些砖块展现了出来。
“不过，似乎没有任何的入口呢。”
高塔的直径并不算长，仅仅用了两分钟，伊莱姆便环绕着走了一圈。但不知为什么，那座高塔的上方却有许多镂空出的地方，就好像是窗户一样，即使没有任何人可以在里面生活。
石砖上也同洞窟一样雕刻着许多图案，但是那上面刻着的却不是大衮或者海德拉，更不是那些普通的深潜者。
“到底是谁创造了它们呢？如果说这里是神的世界，那么久只有神可以创造它们了。”
“但是，像那样傲慢的神，你觉得可能创造出一座看上去毫无意义的石柱吗？这里甚至无法容纳一个人类，更不要说让那些高傲的神居住了。”奥利弗不屑地说。
“那倒也是，神灵都是些高傲的家伙。从深潜者们所得到的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们只是把自己的信徒玩弄于鼓掌中。”阿卡斯附和说。
但是，无论是阿卡斯，还是伊莱姆，甚至是布伦德尔，都没有注意到奥利弗刚才那样的说法，实际上是肯定了神灵的存在，那几乎是和利威尔特的科学完全对立的东西。
“不过，那前面，好像还有更多像这样的东西啊！”阿卡斯惊愕地指向前方，原本被“白雾”笼罩的区域全部变得明晰了起来，而那里还有无数根像这样的石柱。
“那些石柱的直径大小并不统一，可够我们好一番调查！”
“说不定它们会有些不同也说不准，原来刚才的那根柱子只是充当指路牌的作用吗。”
“不……不不不！我之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说明：在拉莱耶之主的栖息地附近，有一座诡异而本不应存在的千柱之城，那是亡者们的归宿……”
“拉莱耶之主吗？伊莱姆，你还记得吗，这座从海上升起的岛屿似乎就叫拉莱耶？”
“是的，或许有些文本的记述存在错误，但是那块预言的石碑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归属于神灵的岛屿拉莱耶将会从海上升起’，这句话我永远也忘不了！”
“看来，我们还真是找对地方了呢。管他什么亡者不亡者的，都到这里来了，我们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们也距离那些超越一切的智慧更近了一步呢。”
没有任何迟疑，众人选择进入这座千柱之城。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才是圣地拉莱耶之旅真正的起点。
“伊莱姆，你还记得那本书上的内容吗？现在我我们很需要你的那些记忆。”
“让我想想……千柱之城是亡者的居所，它连接着生者的国度和伟大的拉莱耶之主的住所。而在那之前，我们似乎还要经过一些古老的城市。”
“拉莱耶之主，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听到过许多次了，那些深潜者也和我们提起过。”
“和你们提起？你们不是被当成祭品了吗？”
“对啊，或许是在交代后事吧。反正，有几个深潜者祭司告诉我们，我们都是献给那个拉莱耶之主的祭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它们口中的神灵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他们算是真正进入了千柱之城。这座古老的城市驱散了外界所有的白雾，但那并不代表这里有更多的光亮。相反，或许是因为它是亡者的国度的原因，阴森森的乌云始终笼罩在城市的上空，仿佛它们聚集着千万年来所有死去的人的灵魂一样。
“这里的石柱更加巨大，而且‘窗口’的高度更低，数量也更多。如果是要给那些飘忽不定的亡魂居住，那这里就是最适合它们的地方。”
“没错。”奥利弗戴上便携式测距仪，通过一些简单的测量数据计算出了在他们对面的一根巨大石柱的直径，“这一根石柱的直径有六十米，远远大于刚才的那一根石柱，它倒可以被称为是高塔。”
第四百三十章：科学之神
“这样的地方，用来给那些所谓亡灵居住，应该足够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足够了。但是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才会居住在这里面。”
“谁知道呢，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就靠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全部弄明白。”
千柱之城散发出一股浓厚的死气，即使没有更为直观的表现形式，但仅仅是道路上堆满的白骨和高塔上挂满的蜘蛛网就足够说明。
“我好像……看到了艾米……还有卡赛亚？”伊莱姆忽然伸出双手向前走去，就好像他正在被已死去的同伴们牵引着向前一样。
“伊莱姆！你在干什么？”
“或许这里面的环境影响到了他的心智，让他看到了不存在的假象。”奥利弗快步跑上前去，一巴掌扇在了伊莱姆的脸上。
“嘶——！奥利弗？”清醒过来的伊莱姆摸着自己发痛的脸颊，不解地看着奥利弗说。
“你被蛊惑了心智，我才出此下策。”奥利弗无奈地摊开双手。
“不过，为什么唯独会对你一个人影响这么大呢？”阿卡斯拍着伊莱姆的背说。
“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我和它们接触得比较多吧。”
这一点，倒是不假。从布莱克博士带着他们去探索奥维斯黑森林开始，伊莱姆似乎一直都在和那些不可思议的存在接触。自从布莱克开始负责起学术界的事情后，伊莱姆也相对地更多次去探索。
“所以啊，你们这些长期接触那些东西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我说，你还是注意点吧。每次探索只有你和艾米最积极，基本上所有的遗迹都要亲力亲为。”
“哈……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干脆在这世上多留点足迹。”
虽然布伦德尔和奥利弗听得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当这些字合成一句话时，他们却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这两位利威尔特的学者也不是什么讨人厌的家伙。对于蒂利联邦学术界内部的事情，他们不会过问。
“至少还是小心点吧，也许这里真的有你们说的那么邪门也不一定。艾米也是，感觉你们都有些我们无法理解的特异体质。”
“哈，和艾米比起来，我这算什么。最多就只是因为个人心理承受能力太低导致的精神错乱罢了，没事没事。”
布莱克博士曾经多次研究过艾米的那种能力，但即使他查阅了所有可以找到的古籍也无法弄清那到底是什么能力，而艾米似乎也在抗拒继续研究，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这才在边缘地区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要是再深入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大概这就是千柱之城里的亡灵的怨气吧。”
布伦德尔好像开口辩论些什么，但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反重力的水道，和伊莱姆等人穿越它时平静的神态，于是也闭口不言。
“不过现在就算不前进，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还不如一头闯到底！是死是活都等进去了再说。”阿卡斯干脆地说道。
“对，这个地方的空间感很不真实，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外面的那些白雾影响。当我站在千柱之城的边缘时，会感觉离它还很遥远，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再向后退时，却发觉它离我越来越近。”伊莱姆把他之前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明白，就好像你刚好站在了一个圆的圆心上一样，而那个圆就是千柱之城。”奥利弗应和着说。
“这种感觉……听起来很奇妙……不排除是视错觉。”
“也就是说，那些白雾干扰着光线的折射和散射，给我们营造出错误的假象，然后诱导我们走向千柱之城。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避开它。”
“是啊，这破地方就连指南针都用不了。”阿卡斯奋力一挥，将自己的指南针扔进了一座石塔的窗内。
“这地方就是那个神给我们下的套，它用这种方式展现着自己的傲慢。”奥利弗狠狠地跺着脚，但还是感觉无处发泄自己的愤怒。
经过了这样的一段情感宣泄，众人都感觉自己似乎再次充满了动力，就连最低沉的布伦德尔都打起了精神。尽管他们大概猜到了自己这样说会有什么后果，但还是朝着千柱之城的深处继续进发。
“所以，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灵吗？”阿卡斯问。
“我相信。如果没有神灵，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科学难以解释的东西了。而且，我们现在，不也正在某种意义上的神迹里面吗？”伊莱姆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曾经不相信，但现在，我有所动摇。曾经也有一个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我只是当笑话一样对待。现在想来，我只觉得他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一样，然后想要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的真理，但我却只是很随意地敷衍了他。”
那个问过同样问题的人正是埃弗拉。在他与神仆戏接触后，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逐步崩解，曾经那些被看作是永恒的真理的东西全部被戏摧毁，因此他找到了奥利弗，向他倾诉自己的困惑。当然，他没有说出任何关于神仆的事。
“是吗？那个人也是利威尔特的学者吗？”
“嗯……算是吧。他是我的后辈，虽然还没正式进入研究机构，但也经常帮助我们处理一些事务。”
“原来像利威尔特这样先进的文明也会产生这样的疑惑啊。”
“当然，毕竟像你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神灵就是最好的解释。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信仰的。”
“哦？您的信仰是什么呢？”
“科学。几乎所有的利威尔特人，都把科学奉为一生的信仰，或许可以这样说，我们用科学来解释所有你们认为和神灵有关的事，尽管这本身就是不科学的说法。”
“确实，无论是对什么事物，太过迷信都只会引向一个极端。”
第四百三十一章：亡灵与否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你们有看见远处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蓝色荧火吗？”
“嗯……刚才就看见了，只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说不准就是住在这里的亡灵呢。”
“哈哈……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存在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奥利弗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自从踏上这段旅程后，他已经看到了很对他以前根本不敢相信的东西。
“毕竟这里可是谁也不知道的空间呢，而且，连深潜者、大衮、海德拉这样的东西都存在，区区亡灵又算得上什么呢？”
“嗯……其实，我们以前也尝试过用更加科学的方式解释亡灵的存在，而不是单纯把它归于是人类的执念。”
“你说的是量子幽灵论？”布伦德尔问。
“是的，布伦德尔先生您并没有加入那个项目，却也知道吗？”
“没什么，大部分的研究项目我都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深入钻研而已。而且，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觉得你们在浪费研究经费而已。”
“哈哈……确实，我们也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只是恰好团队里有人想知道为什么人类都会存在对亡灵这些东西的畏惧，毕竟明明是不现实的东西。”
“那你们的研究结果呢？”阿卡斯和伊莱姆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询问。
“啊……也没有什么结果。最能让人接受的说法是，人类的灵魂其实是某种量子纠缠的结果。然后我们试着推广，认为所有现实世界中的物体都是宏观存在和微观存在的某种结合，当然，这些说法也很荒谬。”
“听上去确实是这样，不过至少也算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猜想。”
“哈哈……算是吧。”奥利弗不知道要如何掩饰自己的尴尬。
“不过，如果按照你们的那个说法继续下去，就相当于所有生命其实都是永恒存在的，它们的量子幽灵将会始终干扰着这个世界。”
“是啊，虽然最后我们的研究是彻底失败了。但我们也在另一个意义上取得了大成功。”
“另一个意义上？”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奥利弗会认为他们取得了成功。
“我们最初的问题，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人类会幻想出像亡灵这样的东西。现在，我知道，我们不过是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更多痕迹而已。”
“生命的短暂啊，没想到，你们这个课题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人文问题。”布伦德尔竟难得地笑了出来。
当然，在千柱之城的“亡灵”们并没有闲心听众人关于学术的讨论，它们只是像往常一样，机械地徘徊在自己本该处在的位置。
“不知道，这座千柱之城里的亡灵到底是什么。毕竟我现在也开始有所动摇了，谁知道它们到底存不存在。”
“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伊莱姆仿佛在一瞬间听见了亡灵的声音。那声音极其微弱，似乎除了他以外没有人注意到。
“无论它们存不存在，只要不伤害我就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恐怕要事与愿违了！”
“为什……啊！”奥利弗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阿卡斯一把按倒在地上。随后，一阵冷风从他的头顶擦过，寒气悄然从他的头皮渗透入全身。
“什么东西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千柱之城里的亡灵啊！”
不知何时，那些蓝色的荧火悄悄在他们的周围聚集起来。虽然它们剧烈地燃烧着，但学者们却完全感觉不到热量，反而觉得自己的体温正在被那些火焰夺走。
“刚才就是它们在攻击。”阿卡斯立刻将奥利弗从地上扶起，“如果不那么做，你的身体恐怕已经被那些火焰击穿了。”
“谢谢！”
奥利弗本来想说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但想到自己也拿这些亡灵没办法，他也只是惨淡地一笑。
“现在我们可逃不了了！”
学者们每人的身上都有伤，而阿卡斯和奥利弗又算是伤得比较严重的。不过，就算布伦德尔和伊莱姆想要逃走，恐怕也无法躲过这些亡灵的追杀。
“这下怎么办？难道要呆着这里等死吗？”
奇怪的是，这些亡灵们并没有立刻向他们发起进攻，仿佛它们刚才的袭击只是为了引起学者们的注意而已。
“你们好……？”奥利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开口和这些亡灵打招呼。
但很显然，这些漂浮着的荧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回应他的，只是另外一团火焰，而这一次，是伊莱姆将他推开，才让他避免被火焰伤害。
“啊！好险啊，如果你刚才推我的速度慢了一秒，我都要被烧死了！”
“这些东西可真是够奇怪的，既不杀我们，也不让我们离开，难道只是想让我们站在这里吗？”
“也许，它们只是受人摆布的傀儡？”奥利弗再次向着那些荧火伸出手，然而他的手还没接触到火焰，他右手的衣袖便燃烧了起来。
“呼——！呼——！”就像扑灭一般的火焰一样，奥利弗用左手拍打火焰的根部，让它熄灭，但他的袖口已经完全被烧成灰烬了。
“真是奇怪，这些火焰确实没有温度，但它们也确实烧坏了我的衣袖。”奥利弗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原理。
“这……这也是它们说的神迹吗！？”相比之下，布伦德尔的反应就激烈多了，甚至让人怀疑那些火焰是不是正在灼烧着他。
“神迹？布伦德尔博士您还真是会说笑话啊，您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吗？”
“我……”一时间，布伦德尔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但他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那样诡异，以至于他怀疑起了自己一直以来信奉着的最伟大的科学。
“算了，博士您也不用多说，您的想法我也明白，毕竟，我也是利威尔特学者中的一员，在见到这样的事的时候，我们恐怕都会动摇吧。”
一瞬间，布伦德尔竟觉得奥利弗的沉稳让他更像是一位年长者。
第四百三十二章：光辉的背后
“拉莱耶之主……召见……尔等。”在奥利弗面前的火焰中忽然闪出一张人脸，那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哦？这下那位神灵主动要见我们了。”奥利弗却意外地来了兴趣，“那么，我们要怎么去见那位神灵呢？”
“穿越千柱之城，便是圣地拉莱耶。”那个亡灵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并从火中伸出一只手指向一个方向。
“谢谢，我们这就出发。”奥利弗满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向着亡灵所指示的方向前进。
“真是些奇怪的家伙，本来我们也是要前进，却非要先把我们给围起来，还把我衣服给烧坏了。”
学者们，包括那些亡灵们都惊愕地看着这个表现得极为悠闲的男人。但作为他的同伴，学者们也还是在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挡在路前的亡灵们没有阻拦，它们很识趣地为奥利弗和其余的学者让出了一条路。
“奥利弗，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轻松吗？呵呵，毕竟都到这里来了，只要它们不要我的命，不管说什么我都乐意接受。”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果然还是有点不妥，万一刚才它们一时兴起把你杀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算我自认倒霉了。不过，我们恐怕已经不能活着出去了。”
满地的尸骸似乎是对奥利弗刚才说的话最好的证明。
“你们这次保存了多少拓印下来的文字？”
“大概三百张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无论是谁，都可以明显看出奥利弗情绪的变化。伊莱姆害怕他像艾米一样想不开，最后决定以自杀来结束一生。
那些亡灵们一直注视着学者远去，甚至不曾有所移动。直到学者们的身影最终融入了一片闪烁的星光中消失不见，亡灵们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又像刚才一样在千柱之城中徘徊。
“不过，要建造这些石塔也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吧。”奥利弗抚过石塔上的一块石砖，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是神，应该挺轻松的，这世上还有神做不到的事情吗？”
“嘿嘿，感觉你们和深潜者待久了，思考方式也变得‘深潜者化’了。”奥利弗打趣地说，“如果这世上还有深潜者存在的话，它应该会羡慕我们。毕竟那是它们供奉了那么久的神灵，却召见了我们这些人类。”
“深潜者们的文明，其实也没有多么高明。不过，我无法否认它确实很古老，甚至可能比我们人类的历史还要长久。”伊莱姆严肃地说。
“嗯……这点我没有发言权。我们利威尔特人没有具体研究过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起源在哪里，又是何时出现的。虽然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我们的先祖，但我们还是更愿意供奉方舟人为先祖，毕竟现在的利威尔特国民的基因有百分之八十五都来自于方舟人。”
“说起来，我对你们利威尔特也算很感兴趣，不过因为你们的态度一直都比较保守，所以没有多问。不过现在都被困在这里了，布伦德尔先生，您可以告诉我一些吗？”伊莱姆小心地提出了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布伦德尔有所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可以，我会把我知道的部分告诉给你。”
于是，布伦德尔开始讲述起来只有他这样等级的学者才知道的更深层次的内幕。
利威尔特人是方舟人和这个世界上的原始居民的后代，这点不假。方舟人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这也是真的。但是，利威尔特的学者们却也隐瞒了很多。
“向你们提供援助，并不是为了要让你们应对潜在的威胁，那是因为利威尔特的学者们决定以你们为实验对象，观测你们的文明的发展进程。”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从未观测过另外一个文明，因此我们的学者想要通过你们的发展和利威尔特文明的发展找到某种可能存在的规律，再借助那种规律实现自身的发展。不过那时候你们的科技水平实在太低，所以我们决定给予一些推力。”
“这……这听起来也太荒谬了吧？”
“一点也不！我们的文明进程现在进入了一个瓶颈，学者们翻阅遗留下来的资料，再根据我们自身的情况，拖测出利威尔特文明自一百年前就几乎再无任何显著的突破，我们和方舟文明之间的差距几乎没有再缩短一点！”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利威尔特才要对我们施予援助吗？”
“是。这个计划叫做‘培养皿计划’，是在二十五年前的一场研讨会上提出的。”
从奥利弗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
“高层的学者们怎么可以这样？我甚至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不止是你，全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国民都不知道我们对蒂利联邦提供援助的内幕。”
说罢，布伦德尔又好像是要让自己信服一样点了点头。
“虽然全国的国民都知道我们向蒂利联邦提供援助这一事实，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是在那次研讨会结束后，工业部联合科技部在一天内发射了三百二十六颗卫星，就是为了加强对克拉法山脉以东诸国的监控。”
伊莱姆不会忘记，那座宏伟的，高大的，将利威尔特文明和蒂利文明彻底割裂开的克拉法山脉。但只可惜，它是被利威尔特人创造出来的。
“所以，利威尔特才几乎可以实现全方位的监控吗？”
“是，定位器就是借助了那些卫星的帮助。现在在这颗星球的外围，共有四千六百多颗卫星在运作。”
“可以看作是四千六百多个监狱的看守吗？”
“或许可以那么认为。”布伦德尔不禁低下了他的头。
自从上次探索队进入利威尔特以来，蒂利联邦又接连派出过几支探索队，但他们最终都未能回归。而他们的下落，也是伊莱姆想知道的。
“那些探索队吗？事实上……他们全部都被我们歼灭了。你们上次到访利威尔特时，应该也见过那些机动队和愚痴者部队吧？”
这个回答虽然确实在伊莱姆和阿卡斯的意料之中，但他们还是不能接受。
“为什么？”
“利威尔特人不喜欢被打扰，你们的那一次只是例外。”
这样的回答，竟让伊莱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心中利威尔特光辉的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
第四百三十三章：民主包装
“就因为这样的原因，你们就杀死了那些探索队的全部队员？”阿卡斯愤怒地抓住了布伦德尔的衣领质问他，“请你立刻回答我！”
在奥利弗和伊莱姆的合力下，阿卡斯才被拽离布伦德尔的身边。但他的怒气却完全没有消散，相反，他用一种更带仇恨的眼神看着布伦德尔。
“布伦德尔先生，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奥利弗用着差不多的语气质问说。
“他们控制了消息，只有军事部、科技部和商业部的部分人员和第一公民们知道。我也不是第一批知情人。”
“原来……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国家里吗？《利威尔特大宪章》里可是规定了的，国家事务和其他重大事项必须向全体国民公开！”
“是，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一定要公开，例如像这种随时都会威胁到整体舆论的事。”
“所以即使让我们的学者不明不白地死掉也没关系吗？！”阿卡斯大声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听了布伦德尔的辩解后，伊莱姆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布伦德尔和奥利弗了。
“有小道消息说，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研究，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国民思想……”这句话似乎是说给奥利弗听的。
经过布伦德尔这么一点拨，奥利弗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科技部要严格管控和监测他们这次的研究。如果他们的手术设备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意识，那么也同样可以把他变成服从命令的机器。
“那样的话……我们和愚痴者，还有那些智能人形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没有。但，那就是第一公民们要的结果。”
“为什么？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吗？利威尔特的资源和能源可是由全体国民共享的，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同样品质的物资，国民们可以凭自己的兴趣获得所需要的材料。我实在是不明白，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第一公民们能得到更好的面包吗？”
“不，并不能。你说的没错，全体国民都可以按自己的需要获得物资。无论是第一公民，还是高层学者，或者是商人和普通的工作者，所能得到的都是一样的。供给给第一公民们的物资和我们所能得到的没有任何价值上的区别。”
“那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做呢？”
“为了我们的文明的正常发展。”
“我不明白？”奥利弗完全想不到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冷静下来的阿卡斯也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拳头，静静地听布伦德尔继续诉说。
“你知道方舟计划将要启动吧？”
“知道，我想这件事应该是全体国民都知道的吧？”
“没错。方舟计划启动后，我们将会离开这个星球，到时候，我们将面对的，是整个宇宙，以及在这个宇宙中的其他文明。”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布伦德尔闭上了双眼，慢慢地说明第一公民的想法。
“方舟人的文明是被宇宙中那些自称为神灵的家伙毁灭的你也见到了深潜者，它们疯狂地崇拜着神灵，第一公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所以为了防止那种思想在国民中传播，就提前掌握技术控制我们的思想，是这样吗？”
“大概是这样，更具体的内容，第一公民的代表并没有告诉我们。”
“果然，我还是把第一公民们和这些高层学者们想得太高尚了……”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也没有资格插手，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也没有资格评价第一公民们的做法。”
作为旁观者的伊莱姆却听得很明白。按照蒂利联邦的政治家们的说法，这大概是精英决策的一种表现形式。
“不过，第一公民们没有用自己的权利谋取私利，多少给了我一点安慰吧。”
不只有奥利弗，利威尔特国内有很多人都把第一公民当作是自己的偶像，而成为第一公民也是他们奋斗的目标之一。所以，他才会这样惊愕于第一公民们做出来的荒唐事。
“这你可以放心，你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学者也是有权力管制第一公民的行为的。作为第一公民的首要要求，就是不能使用自己的权力谋取私利，而且，他们在某些方面所获得的利益是比不上普通公民的。”
这个事实同样也让阿卡斯和伊莱姆感到惊奇。他们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些听上去就像是独裁者的管理者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利益，而仅仅只是想加强对国家和国民的控制。
“为什么呢？我们的世界也出现过很多渴望权力的人。中古时代的封建君主们都是一个个典例，但他们无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是利威尔特的第一公民却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来管理国家？”
“或许……这和我们的的国情有关。你们应该知道，全利威尔特也不过只有一万多国民，我们从小就接受集体化教育，国家高于一切是我们的行动准则之一。”
“所以才会有这些极端的行为吗？”
“或许是。但那也无疑克制了更多疯狂的行为，才让我们的体制得以持续运作。”
利威尔特能够长久存在，从某种意义上也和他们的教以及较少的人口数有关。
“我们即将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环境，这个宇宙实在是太广阔了，和它相比，利威尔特又是那样的渺小。环境的巨大变迁很可能从心理上瓦解利威尔特存在的优势，所以第一公民们才要加强对国民思想的控制。如果有什么过火的行为，我们这些学者也必然会阻止他们！”
“这件事或许就这样算了，但你们杀死我们的探索队员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对于那些事，我们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布伦德尔再次低下了头。
“那么，你们对在那座钢铁囚笼以东的原住民们，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曾经。据说几百年前，有些原住民企图攀登上克拉法，于是那时候的管理者制造出了些假象，并采取了些极端手段，让他们不敢再靠近，并逐渐成为了一个传说。”
“你们果然采取了些‘特殊’的手段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布伦德尔的困惑
“我能说的，和我不能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布伦德尔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似乎这种痛苦比让他见到那条反重力的水道还要难忍。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问这个问题。”伊莱姆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那些死去的学者并非是阿卡斯或伊莱姆的熟人，但他们都认为，利威尔特无权这样草率地决定他人的生死。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阿卡斯？”
“不，我现在没有任何想要说的。”
一方面，利威尔特向蒂利联邦提供了大量的科学技术和设备，帮助蒂利联邦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飞跃，即使这带着一些利威尔特的意愿。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了利威尔特的帮助，蒂利联邦全体国民的生活都提升了几个档次。
但现在，他们也知道了利威尔特这样做的目的，甚至还仅仅为了保持距离就杀死了蒂利联邦的学者。这样的矛盾让他们难以评价利威尔特。
“我很感激你们对蒂利联邦的发展做出的贡献。如果没有你们，我们或许直到现在都还没从两次全面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我们的国民也无法得到廉价的面包和生活用品。”
奥利弗一言不发地接受着。
“但是，如果你们还是有良知的学者，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告诉你们的国民，让他们不再像这样漠视生命，也不要再继续欺瞒自己人。”
布伦德尔用沉默来回应。
“除此之外，我想我没有任何要说的话了。”伊莱姆拽动呆立在原地的阿卡斯继续向前走去。
“桀桀桀——”空中传来不知是谁的笑声，但四人都没有在意。
在接下来的这段路程里，奥利弗和布伦德尔始终与阿卡斯和伊莱姆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即使有时距离被缩短，他们也会刻意放慢自己的脚步。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左右，直到他们最终走出了千柱之城。
“前面没有那些石柱了。”
“是啊，看来我们已经走出千柱之城了吧。”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再回头，却只会发现千柱之城距离他们格外遥远，仿佛是耸立在传说中的神山上的宫城一样。
“果然，离开了千柱之城，这些白色的雾气又出现了。”阿卡斯想要用手挥开一团白气，但是那些不知名的白色物质却变成了手套一样的形状，而它们的位置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别管它们了。我刚才观察过了，这些东西都是呈团状分布在空中。虽然你挥手时看上去它们的位置变化了，但也只是其中的色块稍稍浮动，而它们的整体的位置却从未改变。你想想你能用手改变云的位置吗？”
“真的像云一样，但是那些白色的物质并不是水汽。”
“当然了，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呢。”
那些白色物质虽然确实呈团状分布，但它们之间也并非完全没有间隙，间隙之间甚至还有风会穿过。
走在后面的两位利威尔特学者也在用自己的仪器分析那些白色物质的成分。不过可惜的是，即使他们对照了检索库中的任何一个样本的信息，也不能得知那到底是什么。
“可以收集一点吗？”
那些白色物质看上去像是固体，却像气体一样浮在空中，且同时还具有像液体一样的流动性，奥利弗也不知道要如何收集它们。
“试管……不可以。”奥利弗左手握着试管，让它从这些白色物质中穿过，然而试管中除了空气外别无一物，甚至连一点乳白色都没有。
“看来，我们是无法收集这些东西了。我们的探索之路还挺漫长的。”布伦德尔惋惜地摇了摇头。
现在，布伦德尔试着用超科学学说的观点来解释那些他无法理解的事物。也就是说，他认为这些东西的本质依然不是什么神的创造物。
相比于深潜者，人类到底欠缺在哪一点。在这段时间里，布伦德尔深刻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如果要说科技水平，那么至少这个洞窟里的深潜者是完全比不上他们的。但也就是这些原始的、野蛮的深潜者，它们竟熟视无睹地接受了所有在利威尔特的科学看来无法解释的存在，这是最让布伦德尔受到震撼的。
很显然，虽然利用的手段不够成熟，也极为原始，但它们依然在利用那些超越利威尔特的科学范畴的东西。或许它们从来没有思考过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它们能够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一切。
那个使者深潜者，从它能够掌握人类的语言就说明，深潜者这一种族的智力水平并不低，甚至可能在大部分的人类之上，更何况它们还拥有远远超越人类的接近永生的寿命！
想不明白，始终都想不明白。
像这样一个或许可以用伟大来形容的种族，它们却甘愿居住在这样一个海岛上的洞窟里，从未想过去开拓更广大的生存空间。它们拥有超群的智力，却甘愿什么都不懂，用着或许是最了不起的奇迹来做最简单的事。
关于深潜者的一切，布伦德尔都难以理解。这样的困惑和震撼，远远超越了那条反重力水道在他的心智上束缚着的无形枷锁。
而这些问题，也是让布伦德尔险些彻底放弃思考的原因。之前在洞窟里的回廊上时，他甚至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与那些深潜者一齐疯狂起来了。
“布伦德尔先生，您刚才似乎在发呆？”奥利弗的声音将布伦德尔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拉了回来。
“啊……是的。我刚才想了很多问题。怎么了？难道我们跟丢他们了？！不对，他们怎么到那里去了？”布林德尔惊慌地左顾右盼，却发现伊莱姆和阿卡斯正在他们的右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
“不，只是他们走到那里忽然停下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而且在您走神的时候，您的行动轨迹发生了些偏移，所以现在他们就在那个位置了。”
“这……这样啊。”布伦德尔尴尬地笑了两声。
“所以，我们要上去看看吗？”
在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后，布伦德尔终于在他不知情地情况下做出了决定他这次探索的价值的决定。
“走吧，去那里看看。”
第四百三十五章：最终的道路
“你们这里有什么发现吗？”奥利弗走上前去询问。
虽然不愿回答，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容许他们再有分歧。所以阿卡斯也只好说：“确实有发现，但是我们完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当利威尔特的学者们走上前时，他们才发现，在那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这……不可能还要我们再下去吧？”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种可能。”伊莱姆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坑中，却始终没有传来回声。
“这是有多深啊？难道是直接通向地心的吗？”
见此情景，奥利弗再次取出激光测距仪，向着巨坑的底部发出探测光束。可这次就连他的仪器也无法测出巨坑的深度。
“不管用，没办法。如果是那些深潜者的话，它们大概又要把这称为是神迹了。”
“或许可以绕开它，到前面去看看？”但仅仅是在将这句话说出口后，布伦德尔便意识到了，他们再没有前路可以走了。
现在，四人正站在巨坑的边缘。尽管奥利弗在还未靠近坑口时便粗略估计了其直径约为五米，但当他走上前来时，巨坑的直径却又几乎变得无限大，在他们的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深渊。
“还是视错觉吗？”
“不是的。我刚才也使用测距仪进行了估测，但是同样无法得到结果。现在的情况就和在千柱之城一样，或许是这里的空间发生了曲折，总之，这也足以被称为是神迹了。”
“空间曲折吗，研究院确实也有过相关的研究，因为我们曾经也观测过类似的情况。”布伦德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只能往回走了吗？”
“要么从这里跳下去，要么现在就折返回去，我们只有这两条路。”阿卡斯不以为意地说。
“但就算现在返回去，也是出不去的吧？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们也还不清楚，那下面也是。”
布伦德尔竟然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再出现些给他们带路的深潜者，情况或许有所不同。
“能用检测一下电磁强度吗？”
奥利弗没有回答，但他取出了自己身上最后一件电磁检测器，使用它便可以大概得知这周围十米范围内的电磁强度。
然而，在这小仪器刚刚被打开的一瞬间，全息屏上的数字就瞬间飙升至无法正常显示的程度。在它的内部开始冒出白烟后一秒，这小小的仪器便瞬间炸裂开来。
“不行！完全不行！”奥利弗连忙用左手从挎包中取出应急性药物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这周围的电磁强度完全不是仪器可以检测的程度，我想，就是这个巨坑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放出电磁波，干扰我们的仪器。”
奥利弗的伤并不算严重，他自己就可以处理。但现在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等待解决，四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个坑洞的问题。
“我想，我们还是往回走保险一些，总不可能说要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跳进去吧。”说完，阿卡斯便回头要向原来的方向走。
可在他迈出第一步时，就被眼疾手快的伊莱姆一把拽住，不让他向前一步。
“伊莱姆，你……这里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们只有自己脚下这小小的一块立足之地，而在他们的周围，尽是那些幽深得完全不可见的黑暗。而在阿卡斯的面前，竟又出现了那千柱之城的一座座高塔。
“我们这是已经死了，要住进千柱之城了吗？”阿卡斯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
“我还以为是我们被移送到了这个坑中呢。”
前一秒还站在坚实的地面上，下一秒脚下便是不可见底的深渊，换作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内心的防线或许都已被攻破。
“难道是那个深坑突然扩展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们现在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这或许就是那个神给我们指的路吧。”阿卡斯指着深渊说，“但我就不会听你的话。”
而此时，从千柱之城里，却走出了两个他们都熟悉的人，以及，一群他们很熟悉的生物。
卡赛亚和塔兰蔻赤身裸体地从千柱之城走来，漂浮在他们身边的荧火为他们披上了黑色的长袍。二人的脸上毫无血色，但是在他们的额头上却似乎画着一个类似于章鱼一样的印记。
而在他们背后的深潜者也同样呆滞，那些闪烁着的荧火也同样诡谲地笑着，并为它们披上了同样的黑色长袍。
“卡赛亚？塔兰蔻？你们听得见我说话吗？”阿卡斯呼唤着自己的同伴。
然而，卡赛亚和塔兰蔻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阿卡斯的呼唤，他们继续向前走，也走到了神坑的边缘。也正是在那一刻，他们背后的千柱之城瞬间消失，只剩下闪烁着的荧火漂浮在空中。
随后，他们不顾一切地跳入深坑中，那些深潜者也跟在他们的背后一同坠入黑暗之中。尽管阿卡斯看出了不对劲，但在另一端的他根本无法阻止。
“看来，这真是逼着我们跳下去啊！”
还没等阿卡斯自己行动，从脚下的深渊中又伸出一只黑色的巨手，它死死地卡住阿卡斯的脖子，并将他拖入黑暗之中。
“阿卡斯！”
第二个受害者，是伊莱姆。那双手从背后狠推他一把。本来他现在就靠在最边缘的区域，重心十分不稳，被这外力一推，便也跌入黑暗中。
奥利弗倒十分自觉。他在看见阿卡斯被带走后，便将双手张开，直直地落进了黑暗中去。
“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布伦德尔将眼一闭，也学着奥利弗的样子跳了进去。
这样的结果，便是那些荧火所期待的。它们又发出那桀桀的笑声，并不断地盘旋在深渊之上。但它们也很快就失去了耐心，不久后便再次飞回到千柱之城去，蜷缩在高塔的石缝之中。
当然，这同样也是那位被称为神灵的拉莱耶之主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