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螳螂背后有黄雀【本日三更】
果然,司长早有准备。
之前,他就从兰特上校那里,“听说了”宝音兄妹的故事。他甚至还知道,罗拉处置兰特的内幕。所以,接到罗拉一行后,司长并没问过兰特上校的下落。
只是宴会两天后,选拔考试揭榜,还是打乱了罗纳尔司长原先的周密计划。他立即把培训中心的主管赵上尉唤来:
“她去了……张春梅在的那个杂务科?!”
因为那里与其叫“杂务科”,不如说它是日灼行星上、对家庭成分极度不可靠、和“被退伍”的军人的“流放站”。里面的人,无论生死,都要经过严格的登记和管理。换句话说,如果想直接除掉杂务科里的人,就得比处理掉其他地方的人,多费一番手脚。
培训中心主管只好轻声耳语:
“报告长官,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属下亲眼看见苏芳-贾南德小姐把‘那个’给了他们。而且,提前安装在里面的系统,也检测到它们之后都被打开过……”
罗纳尔司长皱起眉头:
“那么,考试时发生过什么意外吗?”
赵上尉猛然想起,当天的主考官是拉瑞-兴登堡上校。人人都知道,兴登堡上校是耶伦一派要空投到军校、去做新常务副校长的亲信。
司长立即示意赵上尉调来宝音的考卷。
可惜,上面答得鬼画符一般,任谁也找不到任何大纰漏。
司长不得不在第二天早餐时,暗示了一下女儿:他很器重杨,觉得杨未来一定是个前途远大的大好青年。
“戴德梁委员还和我说,莉莉已经邀请了杨周末去他家吃饭。”
主管法律事务的戴德梁委员,是革命委员会的常委之一,耶伦的左膀右臂,莉莉-贝茨的继父。
果不出所料,单纯的女儿为了和夙敌赌气,并让父亲高兴,就想尽办法接近杨。
之后一切进展顺利。特别是司长听见,雪儿要带宝音去中心看守所时,他以为已经一箭双雕。万没想到,前脚才安排了手下送福报兄妹“走”,后脚,手下就来报告:福报逃了,而雪儿则受惊过度,被送到中心医院。
“她……情况怎么样?”
罗纳尔司长五分钟内,推掉所有事情,带着几名最得用的助理,飞一样地赶到中心医院探视。谁知,才和雪儿的主治医师聊了不到十分钟,阿勒比-塞恩博士就给他,打来了紧急电话。
“出了什么事?”
博士几乎在尖叫。
罗纳尔司长还以为对方在质问,自己提走福报的事,便踱步到单人病房外的客间角落里,隐晦地哼了一声:
“不是还有很多肌肉发达的新货吗?‘这个’也不大行了……”
“‘这个’不一样!唉!我不是要说……我是说,你怎么忽然弄个‘宵禁’出来,还同意耶伦手底下那帮人跑来我这里?!”
阿勒比-塞恩博士显然已经慌了。常打的官腔不见了,还口不择言得只捡大实话说。
“咳!”
罗纳尔司长只能提醒他说话要谨慎,以防隔墙有耳。
但是,情况紧急,博士早顾不得了:
“我说认真的!他们把情报处的人整锅端了!我很快就连办公室外面的秘书,都指挥不了了!”
罗纳尔司长这才意识到,耶伦这一次做了捕蝉螳螂背后的黄雀。
他赶忙打电话联络关键岗位,去稳住阵脚。但是他的阵脚们,都被叫去面见革命委员会全体常委,汇报今天晚上这桩死囚坐飞船逃走的丑闻。
而七位五星上将,也被阮委员亲自请去旁听。
“首长,这……显然是耶伦那个狐狸……亲自出马干的。”
助理们立即劝司长赶紧回去、亲自坐镇。但,几个人才下到住院部的二层,敌人就送来了一大批传媒记者,把医院大楼和前院后院都包围了。
又等了一阵子,现场的记者们越聚越多,气氛也越来越难以掌控。
罗纳尔司长决定正面突破。他走出住院部大楼,一脸大公无私地出现在了传媒面前。
“司长先生,我们是为广大市民的知情权、服务。”
“司长先生,现在逃犯已经逃离了本星球。请问为何还要继续宵禁?”
……
记者们纷纷发动攻势。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家伙,发现了记者群后的杨和雷阿尔,因为他俩还不合时宜地穿着军校校服。
“司长,您兼任'法-让-贝蒂多参谋与指挥军事学院'的校长,怎么看待学生不遵守宵禁令的呢?”
剩下的记者也都意识到了新热点,纷纷把镜头后转。
杨没有雷阿尔聪明,被记者逮了个正着。
“请问您跟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
“听说,您就是当初介绍逃犯妹妹入读军校的学生。她成绩明明也不合格。请问您用了什么手段,让她进来的呢?”
一个记者迅速用杨的容貌、在数据中心锁定了他的身份。
杨被问得目瞪口呆,他刚要回答,就被司长的一个助理拖到了一边。司长用宽阔的胸膛,挡住了记者们的各种拍摄工具:
“军校有军校的纪律,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怎么保证?他还穿着军校的校服,违反宵禁令!”记者好像忘了他们自己也都违反了宵禁令,却把矛头对准了杨一个人。
司长皱起眉头。
第二天,杨接到通知,他因为帮宝音劫狱、违规离校、以及违反宵禁令,被军校开除了。
至于一样离开了学校、又违反了宵禁令的雷阿尔,是批评教育。
虽然,他的许可证是提前开出的空白证明,但“好赖也是个证明”。
“你不知道离校许可,只限本人申请、本人使用吗?”
这时,培训中心的赵上尉已经来接收杨了。辅导员当着他的面,把杨的东西,从学校大门丢了出去,还不忘大声呵斥:
“你也不要指望罗纳尔司长还能为你们说话!我早上去医院看望雪儿,司长已经告诉我,你和他女儿没有关系,将来也不会有关系。”
但其实,这话是辅导员自己“总结”的。
她到病房内间门口时,正看见司长坐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千金在被子下缩成一团,只露出一对眼睛:
“爸爸,爸爸,原谅我,原谅我。我真地不知道……我真地不想害死马克尔叔叔……”
辅导员惊讶地收住了脚步。她只知道,福报在逃窜时杀死了很多人,却不知道他还杀死了司长的第二助理。
司长对他的第一助理亚瑟招招手。亚瑟才递过来一杯水,雪儿就条件反射般在床上扑腾起来:
“救命啊,爸爸,爸爸,救命啊!”
罗纳尔司长只好叫护士,再给女儿来一剂镇定剂。
没等雪儿从白色的被子下挣扎出来,她就被几双手娴熟地按住,打了两针速效安眠药。
司长以为女儿终于安静了,刚走到她病床边,就见她勉强睁着一只眼睛:
“爸爸……大哥……大哥就是这样死的吗……”药效终于控制住了雪儿。
但,司长却在两弯浓眉下,愣住了。他像触电一样收回手,并直起了腰。好半天,他才搓红了一张老脸,慢慢俯下身,重新爱抚女儿金色的小脑袋。
“都结束了。”
辅导员玛格丽特却杵在病房门口,无法挪动两只脚,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听见了、绝不该听见的话。
12 司长的“好意”
两个礼拜后,如兴登堡上校保证的,宝音从看守中心给放了出来。她很走运,杨立功及时,所以司长的人还没来得及把她送上去“培训农场”的飞船。
半夜,宝音给杨打了个电话:
“老小子,你睡着了吗?”这简直是废话。
“你……在哪里?”杨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问。“怎么……看不见你?为啥不打开镜头?”
“为啥要开镜头?!”宝音“嘎嘎嘎”笑起来,却让杨更加担心。
“你……没事吧?那个……”
他很想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宝音明显不想回答:
“哎,老子是谁?!从来都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对了,把你的学生账户密码给我!”
杨咧开嘴,想问她要干什么,又觉得这简直是废话。她当然是才出来,没有钱傍身。于是,他把密码告诉了宝音。
然后,她就“嗖”一声,从电话那头消失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杨不断被消费通知惊醒:癞皮买了三罐极浓黑咖啡、两根一公斤重的火腿和六大包牛肉味薯片。
“饿死鬼托生的。”杨搓搓后脖子,终于睡去了,因为她能吃能喝,说明没大毛病。
但是,第二天,宝音没能回到学校。
虽然兴登堡上校以新任常务副校长的身份,召来了学籍处处长,为宝音说话。但是,司长一派的处长却阴阳怪气。扯皮的最后结果是,宝音继续留在杂务科工作,但是每周五天去军校打扫卫生,顺便旁听课程。
雪儿又在雷阿尔和苏芳的陪同下,去宿舍科讲理,帮宝音要了一间楼梯下的小储藏室当宿舍,和每月六十张餐券。
只是,对于宝音,学校仍旧不是个友好的地方。
杨去上课的路上,不止一次听见操场上有人朝宝音吹口哨:
“耶,洗手间很脏呀!有人不好好干活!”
“你不能这么说。她哥哥是个好打手,杀人不眨眼。说不定她将来也行呢?”
“那要看她‘杀’你哪里了。哈哈哈哈!”
杨气得去赶开那些人。但是没等他跑过去,那些说奇怪话的人,就会哄笑一声散开,好像厕所里的一群苍蝇,遇到一支苍蝇拍一样。
第一天返校的宝音,却像没听见一样,坐在学生食堂最明显的位置,胡吃海喝。
雷阿尔走到她跟前,敲敲桌子板:“听见他们怎么喊你了吗?”
“我又不聋。”
“你没自尊心吗?不觉得不属于这里吗?!”
宝音抬起头:“自尊心?那是什么东西?”她大哥死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天,雪儿拉着她一起去假扮“绑架”时,雪儿的父亲罗纳尔司长,确实就在中心看守所。等助理把两个女孩领进戒备森严的内大门后,雪儿便没有了人前那种自然的天不怕地不怕。
她语调依旧活泼,但是整个人都僵了。
宝音看得出,雪儿其实很害怕她父亲,便赶紧自己挑头。
“校长,”宝音记得杨师母说,所有当过老师的人,都喜欢别人叫他“老师”,她决定把这个学问套到“校长”上。“我……我不会占您很长时间……只是想最后见见他……”
说着,宝音偷偷看了一眼雪儿。雪儿依旧不敢抬头。
司长带着两个女孩,快步走到看守所停车场后的僻静处。他还叫助理撤走了这附近的面条形植物性看守。
看见父亲伸手摸向她的发心,雪儿这才“哇”一声哭出来:
“爸爸……对不起,我们……骗了你……”
宝音也做好了“噗通”一声跪下的准备。但是,想想福报在里面、万一看见的话……她又心虚了。
“校长,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不给您再添一丁点麻烦!再也不……呃……”
宝音在最后一秒闭上嘴。虽然损友们背叛了自己,但她也不想供出从前的那些“买卖”来。
司长略微皱着眉头,却又慈爱地对两个女孩点点头:
“这里……毕竟不方便。被人看见也不好。”
“爸爸,对不起,宝音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雪儿也赶紧恳求。
司长看向宝音:“这样,这附近有一处废弃的飞船。我会叫助手把福报带出来。不过,你们这样做,已经是违法了。我需要叫人把你们锁在一起。”
雪儿忙回头对宝音说:
“就是装一下,一会就打开的,别担心。爸爸已经答应你了。”
司长又皱了一下眉头:“这话,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括对福报。”
宝音忙答应,她跟福报关系原本就没那么好,怎么会跟他说这些事呢。
罗纳尔司长安排好助手后,便坐车离开了。
宝音见他一边上车,一边打电话。她不知道是不是听走了耳朵,车门关闭的一刹那,司长好像说了一声“杨”。
这时,几个助理就把福报从地下室出口,带了出来。
宝音几乎认不出他了。原本极其英俊的脸,已经被打塌了,眼睛也睁不开。身上也被软包泡沫层层叠叠的包了起来,好像个正圆形的球体。据说,这种泡沫捆绑法,是王朝为了对付武艺高强者,专门发明的酷刑。
助理把软包泡沫解开,再用一个排球大小的特种金属铐,把福报和宝音锁在一起。
福报赤着上身,露出他胸口的旧疤瘌,明显消瘦了许多。他挣扎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这种锁铐是防死刑犯破锁、专门设计的。如果遇到任何外力打击,锁身里的微对撞机,就会产生2000伏电流,电焦绑着的人。
雪儿忙说:“一会就打开,别怕。”
然后,司长的助手们把三人带上车,拉向了偏远处那艘“废弃”的飞船。
只是,这艘飞船与宝音想象得完全不同。
它矗在郊区一片树林的后面,远远看去,很像她在宇宙港蹲点时见过的那些货运大飞船。载人的话,至少能装个几百号乘客。
而且,九人座磁悬动力车开过去的路上,柏油地面上似乎还留着一些很宽的液体横道儿。离着飞船越近,这些印迹越粗大明显。
坐在宝音右边的福报,似乎睡着了,弄得同坐最后一排的雪儿有些尴尬。她就是为了让兄妹俩最后能好好道别,才欺骗父亲的。
而且,前小贩管理员还在散发着凶神恶煞的气场,让靠着他的雪儿有些后怕。她朝副驾驶上的助理叫了一句:
“马克尔叔叔,就快到了吗?是前面那艘飞船吗?”
“雪儿小姐,是的。呃……这原本是要借给罗拉指挥官送木材的。但是临时抽检,它性能有些老化了……”
司长的第二助理马克尔解释,这艘飞船是怎么被废弃在这里的。
但宝音却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既然是废弃的飞船,那为什么不在宇宙港外围直接爆破,而要拉到树林里来呢?
13 噩梦【本日二更】
等车开到飞船跟前,马克尔就招呼一众人都下车。
第一个蹿下来的宝音发现,虽然飞船所在的地方,像个郊野森林公园,但是飞船停靠的100米周围里,树和灌木都被砍掉了。而且,树桩的横截面还十分新鲜。
更神奇的是,近了看,这艘大飞船也没有马克尔说得那么破。它甚至比很多宇宙港里停着、即将出发的载人客运飞船还新。
飞船的船身上,曾经的名字,已经被强行铲走。露出下面银白色的金属板材,尚未氧化,还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强光。
中等个头,后脑勺花白的马克尔,引着宝音和福报往飞船的登船梯上去。
雪儿也跟了上来。
马克尔看了一眼,并没阻止。
等跨入机舱,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面而来。看来,飞船确实被废弃了一段时间。
雪儿见舱门进去不远的小客舱里,墙上连着三把折叠座椅,就招呼宝音兄妹过去坐下。这时,马克尔除了留下一人守门外,也领着其他助理,往飞船最里面去了。
福报探头看看周围,问宝音:
“谁说的!会打开这该死的手铐?”说着,就低头,对铐子伸伸下巴。
宝音的记忆里,兄妹俩这一辈子都没皮挨着皮、贴近过。所以,她很嫌弃福报汗津津的皮肤:
“……”
“他还说什么?”福报继续问。
“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的。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那是什么?自尊心吗?”福报尖刻地冷笑。
宝音的背都拱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这样的混蛋,还来见他干嘛?!于是,兄妹俩僵持了十五分钟,一个字也不吭。
雪儿忙在一边降温:
“呃,你们兄妹说一会话吧。我……在这里,会打搅你们。我也会跟爸爸的助手说一声的。”
福报勉强睁大了几乎肿成一条线的眼睛,看着雪儿:
“谢谢你,罗纳尔司长的女儿。你是杨的朋友吗?”
“对……对,”雪儿害羞了,忙更正说:“我和他……还有宝音,都是好朋友。”
雪儿自以为完美地回答。她甚至没想想,对方是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这时,几个助手卸完这艘飞船里能找到的所有给养、和后备动力匣,回到了飞船的小客舱。他们身后,还多出了十几个全副武装、戴着黄绿色钢盔、穿着迷彩防弹衣的特种兵。
接着,登机口,也冲上来十七、八个同样装束的大汉。
雪儿看着小客舱里人满为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最后上来的士兵,还叫下面的人,把登机口的安全梯移走,好让舱门和安全梯之间出现了一道至少两米宽的大空隙。向下一望,离地面至少十六、七米高。
马克尔扭头检查完,就掏出手枪,冷冷地说:
“这艘飞船还有三分钟就启动了,你们可以跟雪儿小姐说再见了,至少谢谢她的好意。”
福报注意到,手枪没有装消音设备。他知道,这个助理不会真得自己开枪、射杀他俩。
宝音也愣住了:“骗人!这么大的飞船,怎么从这里发射?”
“这个不劳你操心。动力炉中剩余的能量足够你们这些垃圾,干净地消失。”
马克尔像一条眼镜蛇一样,吐出了毒信子。
他做助理多年,当然不会在最后时刻,多嘴告诉宝音他们,这艘飞船本来就涉及一桩大案,必须想办法销毁,现在刚好拿他们兄妹二人当个引信罢了。
宝音还想争辩,就听见福报发出了一声、他动粗前常有的笑声。
没等她回过头,这个前小贩管理员就夹住宝音,向前一跳。
马克尔大喊:“保护好小姐!”
两队特种兵,差不多四十个大汉,就组成两道人墙,冲向雪儿。但是,小客舱空间有限,特种兵人多个大,反倒难以活动。
就在这一刹那,小贩管理员却伸出右臂,一拳穿过马克尔的前胸,把这个忙着指挥杀人的助理,像个电影院门口的纸板人一样,甩向舱门口唯一一个助理。
只听“嗙”一声巨响,没装消音器的手枪走火了,差点震聋里里外外几层人的耳朵。也不知道子弹打中了谁,只听见雪儿“嗷嗷嗷”地尖叫。
“马克尔先生!”
特种兵的头目乘机冲上来,想扳住宝音做人质。但是他扑了空,右胳膊被福报夹住一推,就脱了臼。没等他的手下隐蔽好雪儿,福报就一转身,把马克尔和堵门的助理,都踹出了飞船登机口。
七、八个特种兵赶紧扑过去救人,也被福报顺脚跺了下去。
就听“啊……啊……啊”几声惨叫,和“啪吃啪吃啪吃”声,几个家伙自然跌成一团血肉。
下面没被砸中的人,急忙大喊:“快,快拿气垫来!雪儿小姐还在上面。”
小客舱里,现在,终于空出了足够的空间。剩下的二十几个士兵,端起枪来,就要对着舱门口的福报和宝音扫射。
特种兵头目还用没脱臼的手,一下抱住了福报的脚:
“瞄准手铐……”
福报毫不犹豫地把手、直接插进了特种兵头目的肋下。
紧接着,男人疼极了的尖叫声,配合着、四处喷涌的鲜血,一下镇住了剩下的士兵。大家虽然也经过魔鬼般的训练,却从没见过自己的头目会被活掏心、活挖肚。
黑红色的浓血、鲜红色的内脏、白色的筋骨,都喷涌而出。
特种兵们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突突突突”一阵枪响,雪儿面前的头茬人墙就倒了下去。他们都被福报拿头目的枪打中要害部位。
第二层的士兵吓得赶紧开枪。
小客舱里就只剩下了“啊”、“唉吆”、“突突突突”,和人临死前那种叫不出的无力声。
宝音被夹得恶心,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被打中,福报也只是被擦了几枪,并不严重。等她再落地时,地上只剩下了一层层的死人、濒死的人,还有吓傻了的雪儿。
金发少女瘫软在地。她从头到脚,被喷满了深红色的血、脑浆、还有其他不知名的体液。她对面的福报兄妹也不比她干净到哪里。三个活人,都像从血海里浮出来一般。
很快,雪儿的脚底下,就流出一洼发黄的液体,但是,她害怕过了头,脸上的泪反倒掉不下来。
计时器显示:离着飞船出发,还有39秒了。
00:39
00:38
00:37
……
福报看见飞船下面已经展开了巨大的黄色气垫。他又瞄了雪儿一眼,就抄起一个还没断气的士兵的腰刀……
15 不能得罪【本日四更】
油漆墙面装身的辅导员,眯起了眼睛。
她以前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司长儿子死亡细节的谣言。但是,鉴于司长的位置和势力,大家都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想想司长在医院里的失态,现在再听这话,分明其中有古怪。
难道真的是司长自己杀了老婆,又在宿舍里杀了儿子?还用开膛破肚的残忍手段?!
辅导员刚要张嘴细问,就见食堂小个主管钻到了两个人中间:
“哈哈哈,朱莉大姐,我刚才听人说后面有台机器缺货了。咱们快去上货吧?”
说着,也干了小20年后勤的主管,就慌忙架走同事,免得把这个只有很少人知道的秘密,嚷嚷得人尽皆知。
其他人也赶紧走开。
玛格丽特-布莱尼夫人努力定了定,也昂首阔步地出了食堂大门。
现在,她已经把心思转到了正规上。
据她判定,宝音就是借着用杨的账户买罐咖啡和零食、在杨隔壁的资料室里看战争纪录片这些伎俩,来勾搭杨,和雪儿竞争的。
想想雪儿的泪水和抱怨,辅导员知道,只要自己能把宝音赶走,就可以讨好到司长父女。
查到宝音的打扫工作表,辅导员便装模作样地跟过去。
果然,好像个小型电影院的资料室里,灯光昏暗,只有荧幕上闪着20世纪坦克嘟嘟开的画面。屋里满是一股牛肉薯片的味道。
因为是周五的晚上,同学们各有活动,屋子里只有宝音一个人。
她窝在一张深红色的椅子里,脚边放着一只黑色大垃圾袋,手里抱着一袋1公斤装牛肉味薯片,大得好像个枕头。
旁边还搁着一罐打开的极浓黑咖啡。
辅导员挺着胸脯,进到资料室里,直接关上了资料室大屏幕的电源:
“不许再偷看这里的纪录片!你只是个杂工,不是学生!”
说着,她还把宝音手边的咖啡抢过来,“哗啦啦”倒进了垃圾袋里。
宝音看了看洒在垃圾袋口、直往下滴答的咖啡,又看了玛格丽特-布莱尼一眼,就木吃吃地站起来,拖着大垃圾袋,从辅导员新买的蓝色皮鞋上过去,给她留下了一鞋面的咖啡渍。
辅导员爆炸了,大喊:
“人渣,垃圾!流放犯!”
偏偏那双蓝色皮鞋的漆皮非常薄,无论怎么擦,咖啡痕迹都擦不掉。于是,辅导员更觉得,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她连夜去找罗纳尔司长告状。
可是这天晚上,偏偏校长府邸也非常热闹。虽然都夜里11点了,但是从校长大宅前花园开始,就一路停满了各种各样的高级磁悬动力车。辅导员认出,其中至少有七八辆,是最近才从王朝走私过来的高级新款车。
然后,她看见大宅廊前,亮着灿烂的灯海。
好几个军方高官的夫人,坐在前花园草坪上搭的帐篷里,啜着女士香槟、红茶或者其他不含烈酒的饮料,嘁嘁喳喳的聊着天,叹着美丽的夜色。
他们年幼的孩子或者孙辈们,正在椅子和帐篷柱之间,钻来钻去,哪怕现在早过了孩子们上床睡觉的时间。
司长的女管家拿出一个大塑料整理箱,把里面收着的漂亮娃娃们,一对一对的分给孩子们玩。
一个小姑娘发现手里的男娃娃是金发白肤,而女娃娃是黑发蜜肤,就要跟对面的小男孩对调。因为他的,正好是相反的搭配。
这时,司长的新任第二助理阿尔费雷德,早看见了辅导员,便从大宅里出来。
路过这群孩子们,他就蹲下,告诉他们:人不该有种族偏见,大家就该像这一对对的娃娃们那样,不分种族,相亲相爱……
辅导员大姐忍不住心里撇撇嘴,有机教的人还真是无孔不入。但她嘴里,却满口亲热,只说有急事求见校长。
五分钟后,校长拨冗、把辅导员唤进他的书房。
辅导员便立即把宝音作怪这件事,包括自己造出来的头尾,都说了一遍。还乘机把宝音怎么气哭雪儿的故事,也搅和进去。
这时,雪儿跟苏芳去参加有机教会义卖晚会,还没有回来。
司长问进来送咖啡的女管家:“雪儿最近晚上回来得晚吗?”
管家婆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太太,和其他资深有机教徒一样,她总是笑嘻嘻的,哪怕是批评佣人的时候:
“先生,还好。小姐有时会去学校宿舍看看杨同学。”
司长点点头,这个回答足够了。
他告诉辅导员,留不留宝音是老师们应该做的决定,要是觉得旁听生会影响她的学生,采取行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说得,非常有学问。
辅导员马上打着校长的名义,通知教务处,停了发给宝音的一切门禁权限,让她再不能出现在军校范围里。
星期一,兴登堡上校看着这样的请示报告,撇撇嘴,命人叫来玛格丽特-布莱尼。他也不能让司长的日子太安顺。
16 出征(上)
常务副校长召来了玛格丽特-布莱尼:
“宝音今年刚17岁,就这么做……”
“拉瑞上校,她可比一般的大人还阴毒。是个蛀虫,现在妨害了……我们要培养的人才!”辅导员眼前,还不断晃着她那双毁了的蓝色皮鞋。
拉瑞-兴登堡上校看看他背后柜子。
上面有很多他喜欢看的古董纸质书,比如《贞观政要》、《唐太宗李世民研究》、《旧唐书》等。
书旁边的空档里,还摆着各种小摆件,有过去的炮兵雕像、步兵雕像,还有一个锅着腰,努力挖地的工兵雕像。
他拿起工兵雕像,给辅导员看了一眼:
“这么多灰尘,需要很多人干活呀。不过,您说的,也很有理。这样,让那个孩子去工兵那边旁听吧。”
辅导员觉得,自己的气都快上不来了。
但是,她也不能公然顶撞新上任的常务副校长。
况且,这个人身后,还站着共和国一把手,议长兼革命委员会委员长耶伦。
油漆砖头气呼呼地出了常务副校长的办公室。在走廊行上,正好看见帮助另外一位教授搬东西的几个学生。
其中,那个金发的高个,好像一道风景一样。辅导员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多瞟两眼:
“不愧是学校的积极分子呀!”
金发男孩看见了辅导员,更对她笑出了两个酒窝:“玛格丽特夫人,您好!”
他有礼貌的点点头:“我是隔壁班的学生,不过也是您班里……杨的朋友,一起入学的雷阿尔。”
“啊,我记起你了。要是入学的孩子都和你……们一样,就好了。唉,特别是那个讨厌的流放犯女儿!”
“她不是……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正式学生了吗?”
“可她还是个害虫。司长已经授权把她赶走。可,兴登堡……先生非得再给她个机会,叫她去工兵系。工兵系,不是还在这座校园里吗?”
雷阿尔看看远处的一座高高的塔楼,和上面红色砖头上装饰的金色钟表,和后面的树丛。那是新学院西面的尽头:
“您真是太关心我们了。不过,或者副校长说的是,原先的老工兵学院,就是那边……看不清的那个楼后面?”
辅导员恍然大悟,含笑着走了。
等辅导员走以后,雷阿尔对一起来帮忙的学生会积极分子说:
“唉,不知道辅导员们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的学生,却不把旁听生当人看?”
“我最讨厌那个老娘们了。你还跟她说话,我一看见她,就躲着走。她又出什么坏水了?”
“嗯……她想把宝音赶去老的工兵学院。那边不是因为‘培养出了谢尔盖的爹’,连教员食堂都没牛肉和奶酪供应了吗?”
雷阿尔叹了口气,嘴角努力忍住、不翘起来。
惩罚吃货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她去没的吃的地方。反正让宝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也只是自寻烦恼。
“这太小菜一碟了。你知道雪儿大哥怎么死的吗?”积极分子得意的压低了声音。
雷阿尔赶紧表示好奇。
积极分子说:“据说……只是据说,他以前在军校的时候,想过退学……那个老娘们为了巴结司长,假装要关心班里学生心理健康,窃听了他的通讯。后来……雪儿哥哥就自杀了。”
这个雪儿兄长死亡的版本,跟他之前从苏芳父亲那里听来的,又完全不同。
雷阿尔嗅到其中一定有隐秘,不是普通闲杂能知道的。所以,他迅速转换了话题:
“或者……我们可以去跟老师们求求情。你方便的话,也一起吧。”
“啊?这么麻烦的事情?雷阿尔,你真是……人太好!”积极分子听见,是帮一个旁听的勤杂工得罪小人,立即掉头走了。
但出去以后,这个积极分子又想买杨的好,就赶紧跟杨发了条留言。
可惜,这个时候,杨被叫去了罗纳尔司长的办公室。连电话也被收了上去。
原来,今天上午,位于地下城临时指挥所里,大国民会议革命委会议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气氛一片肃杀。
16位委员都正襟危坐,团结在联邦三军最高指挥官、大国民会议议长,兼革命委员会委员长耶伦的周围。
耶伦更是借机放大自己相貌堂堂的优势。
他身材健壮匀称,晒出一身极漂亮的古铜色,整个人看起来,活像漫画书上中年版超人。除了他身着西服,并没那件内衣外穿的红蓝斗篷外。
他用一根指头敲着面前的橡木大会议桌,严肃的问:
“所以说,是军事委员会……推荐的艾森豪威尔-布林盾将军……没有很好的打击谢尔盖那个反革命?才导致他可以偷袭共和国首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这么坏的影响?”
矛头直指军事委员会。
列席会议的军事委员会政务司长罗纳尔,阴晴不定的扫射着委员长。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回道:
“委员长,布林盾将军的远征军只有1000多艘军舰。而我们有情报得知,谢尔盖通过中间商,从天蝎王朝获得了新型战舰……”
他故意把远征军1500艘战舰的兵力数量模糊化,缩小化,为后面作准备。
这个时代,宇宙军舰早已不像地球时代那样,区分水面战斗舰艇和潜艇了。
而是按照在军中的序列和作战角色,笼统地归纳为:充当指挥军团旗舰宇宙航母、分团攻击主力的星际战列舰、护卫军团的宇宙空间驱逐护卫舰,负责物资供应的补给舰,和舰载小型飞船等。
就布林盾将军远征军的作战配备而言,无论是上述哪一种舰船的配置,都十分充足。
这话还没说完,委员长耶伦也站了起来:“你是在说,谢尔盖要和天蝎王朝合流?!”
这是他做梦都害怕的最坏结果。
所有的委员都扭头看着罗纳尔。如果是那样,共和国就危在旦夕了。
17 新兵的任务
宝音一头撞向杨的脑袋,却只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叛徒!”
“什么?”杨瞪大了眼睛,推开宝音,看着她的眼睛问。
这个癞皮就捂着耳朵,在杨面前又蹦又跳:“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杨浅色的方脸,先是白了,然后通红。他抓住宝音的后脖子,另一只手打中间,提着她的后腰,拽了起来。然后,就三下五除二,搬运到路边的紫藤花架下面,逼她面向木柱子立正站好:
“你……你就在这里站到下午!好好反思一下你的阴暗心理!不然,别再想用我的账户,买任何零食!咖啡!通通不许!”
样子像极了生气时的杨师母。她以前也会罚自己和杨面壁……
宝音还没想完,就见大个中士身后过来一个二等兵。他一声大吼:
“你X的才死了呢!怎么和长官说话?!里尔中士,这个家伙……”
大个子里尔中士制止了二等兵:
“看模样,像是老工兵学院来的。行了,叫付胖来吧?他也是老工兵学院出来的。大家有个照应。这么小的小姑娘……”
于是,宝音被领到了舱底,交给了一个她看不清脸的大块头。
无论大块头问什么,她都摇摇晃晃的。
没办法,大块头只好帮她把给背囊拿下来。才放下,他就听见“噗通”一声。扭头一看,这个五短身材的女孩,已经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凌晨4点45分,雄狮31315正式随着编队,从日灼行星附近的军事宇宙港出发了。作为惯例,所有的船员都必须起床,列队,接受舰长的检阅。
杨作为实习舰长,第一个工作就是负责叫所有人起床。
好在枪炮长马克西姆-里尔中士是个热心的好人。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不用手里的喇叭,也能喊得全舰人都醒过来。他特意陪着杨一起出发:
“舰上有很多新兵,可能吃不消……睡眠不足,顶起牛来,也挺麻烦的。”
因为安排杨这个空有头衔、却没实权的学生兵干这个差事,其实就是个绊子。从前曾经有实习士官因为叫起床,被船上的老鸟士兵,假借“睡迷了”,打得鼻青脸肿。
杨笑着点点头,突然看见一个大个子拽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过了拐角。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就继续挨个睡眠舱,去拍门:
“起床!”
“起床!”
出乎里尔中士的意料,杨虽然看起来是个很严肃的呆瓜年轻人,但是在叫起床方面,却明显是个老手。他先吩咐关闭了冷气,这样,睡眠舱的温度很快就会上升到恼人的36摄氏度。一般人都会被热醒。
然后,他把睡眠舱外走廊上的灯开到炫目的地步,并毫不犹豫地用实习舰长的权限,打开拒绝起床的士兵的睡眠舱。
他甚至叫厨师长把平时士官才能享用的、香喷喷的蛋煎吐司,分50份,摆到睡眠舱走廊的出口位置。
“先出来,有早餐!晚出来,饿肚子!”
这话不是杨在吓唬人。普通士兵们在舰船上,一般只能得到蛋白质胶囊充饥。
半小时后,全员集合了。虽然有些嘀嘀咕咕,但没有发生任何叫嚣或者斗殴。
面带倦容的舰长点点头。
他身边的助理舰长谢中尉,是个细高个、三十出头的黄脸儿,却明显露出了不忿的表情:
“杨少尉……真不愧是能追上司长女儿的人才啊。”
连说话都这么阴阳怪气,因为杨在其他义务兵同学们的士官花肩之上,还获得了“少尉”的军衔。
站在队伍最最后的宝音,看着杨指挥若定,心里很是羡慕。但,她不是被杨叫起来的,而是被“罩着她”的付胖提前拽起来的。
“起来!俺们出来,就是老工兵学院的一张脸,不能砸了!”
从第二天傍晚开始,同舰500个士兵和下级军官们,也对杨越来越欣赏。
战舰的底层,宝音一边帮着调整火力瞄准器件和攻击炮口除锈,一边听下层士兵议论:
“杨少尉真是个好舰长,别看这次他只是实习舰长,可是却把航线和可能遇到的问题,都问到了。”
潜台词是真正的舰长不中用,啥重要关键问题,都不知道。
“他还请我去喝了啤酒!”
“哈哈哈,你这家伙!在岗位上喝酒,还是跟长官一起喝,不怕挨罚吗?”
“杨不愧是杨万城的后代,我看他将来准行。”
宝音心里也起了一丝自豪,好像那是在表扬她一样。但是隐隐的,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偶然从舰舱里打扫出来的锈蚀,或者虫卵一样,微不足道,不被人需要。
今天早上,杨终于看见她的时候,虽然笑的跟从前一样,却没和她说什么,也没问辅导员欺负她的事情。
宝音觉得,这表示杨已经不再有空闲、理睬她的“阴暗心理”了。想着,她就把矫正器,镊子和工具箱放下,望着外面,叹了口气。
这时,大家忽然发现这条战舰,开始调整角度,跟前面的战舰侧行45度角,分开前进。
“怎么了?我们怎么偏了?”
“宝音,你是不是没有校对好方向水准系统啊?”
“阿华,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我们工兵的错啊?!”
负责罩着宝音的大个子工兵付胖,最气不过有人欺负他们老工兵学院的人了。他一把推开吵吵宝音的军曹,大声嚷嚷。
其他人也围上来,乘机打个群架。
因为这伙子人实在憋坏了,虽然才出发15天,但是始终不是在陆地上,看不见家里人,不能去熟悉的地方,也不能吃自己喜欢的东西……
最常吃的食物,是蛋白补充剂胶囊。虽然能量是够了,但是习惯吃普通食物的胃,可不答应。
即便上舰时,军规允许普通士兵带3日的干粮,但是,新兵受欺负,只能给长官们带吃的。老鸟们则偷偷在给养背包里塞了香烟和零食。可惜,舰上又不兴吃独食。到现在,大家轮着分,也早分光了。
宝音看军曹朝付胖扑过来,就顺手捡了工具箱里一把大号的扳子,转到背后,一下砸在军曹的后脖子上。
这一下可不轻。
军曹气得改朝宝音冲过来。他的伙计们也都冲上来、抓住宝音,一顿胖揍。
付胖则爬起来,从后面勒住军曹,朝宝音大喊:
“有你的,不愧是咱们老工兵学院的!照死了揍这个东西。”
宝音被俩人夹住了胳膊,她趁大家分神的功夫,一头撞在左边人的头上,俩人立即都挂了彩。然后,她又一脚踩在右边人的胯下。那个人就嚎叫着、躺在了地上。
军曹乘机翻倒了付胖。
宝音就从后面上去,拿自己腰上的毛巾,勒住了军曹的眼睛。付胖也配合着反攻过来。军曹的脚就离了地,再使不出力气。
和宝音一样头破血流的士兵,和挨了一脚的家伙,见俩工兵这么不要命,一时怯了脚。
其他人,都围着斗殴三人组,叫起好来。
军曹吃不住力,唯有大喊:
“姑奶奶,我服了,我服了。你哥哥真不愧是个好打手,把你都教得这么凶。”
宝音和付胖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从旋梯上下来的军需长,叫住了。
“好啊,还没碰上敌人!自己先打起来了。你!就是你!捣蛋包还真不是叫错了。人家都是男人,要打架发泄一下,你一个女同志掺和什么。看来是工作不足额!跟我来,跟你再加点量。”
宝音只好捂着大家给胡乱包的纱布,跟着军需长上去了。
其他的人,还在下面唱: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啊!”
等快上到指挥舱的时候,军需长才把宝音交给助理舰长谢中尉,并告诉她: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舰队必须重新安排战斗编制,所以,她得去补给舰25A上干活。
“我……我一个人去吗?”
宝音看见一个士兵就拿来一套宇航服,胆怯了。
18 英雄的命运【本日二更】
“那么,是不是还得有个人专门服侍你去呢?!”助理舰长阴阳怪气。他萎黄的脸色,越发病态,再配上微拱的背,简直是电视剧里的典型奸角。
他指指传送带,让宝音上去,走到尽头,就是她坐的小飞船了。
“那……”
“你家大人没教过礼貌吗,问问题之前,要先说‘长官,报告’!”
“长官,报告!我的朋友在这条船上,我能去和他道别吗?”
“你来的时候,和他打过招呼了吗?”
“他是士官,就是路上碰到……”
“咳咳……”
“长官,报告,就是路上碰到过,现在……”
“他要是真的是你的朋友,就该他来和你打招呼,你不懂得上对下先打招呼吗?”
“我……”
“好了,我看见杨'士官',会告诉他,你已经去补给舰打杂了。出发吧。”助理舰长故意给杨降了两级。
他看见传送带终于要到头了,就一按操控。
宝音还没准备好,就“嗷”一声,进入了自由落体状态,一屁股砸在了她的小飞船座椅上。
然后,她听见上面传来助理舰长的嘲笑:
“吃的真够肥,动静和掉下去块大石头一样。杨啥眼光?拿她当女朋友?”
他旁边另外一个人就笑起来:
“人家有正经女朋友。要不然,军校一年级生,就混上咱们舰上的少尉了?”
宝音刚想大声反驳,飞船的蓝紫色保护罩就放了下来。然后,她就听见发射前、倒计时的声音。不到五十下,这个球形单人小飞船就滑进弹射仓,被射出了战舰。
指挥室里的杨,正在抽空看各种作战资料。
上船的这些日子,他还很想去照看宝音,但是一想到癞皮不但花光了自己的学生津贴,害得自己没法攒钱去找寻父母,还污蔑自己是因为雪儿才忘了父母,气就不打一处来。
而且,他也知道助理舰长负责管理舰船上的杂事和工兵。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谢中尉去为难宝音。
突然,杨看见有飞船从本舰飞了出去,忙联系下层操控中心:
“操控中心,这里是指挥室,是谁擅自离开了本舰?”
“操控中心回复指挥室,不知道。”一个也是军校实习生的家伙,轻率地回答。
“请操控中心马上确认一下。”
杨心里咯噔了一声,他看着全息地图上,谢尔盖将军的舰队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而左前方,似乎出现一片更大的信号群。
到现在,左前方的信号群,还没有被确认是卫星群、以前飞行器的残骸、带大量放射元素的铀硅矿陨石群,又或者是一支大型星际军舰群?
杨想联系自己隶属的雄狮军团指挥舰“雄狮00001号”,但是却怎么都联系不上。老实说,上船15天以来,除了出发时,听见过雄狮00001号的指示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即使叫他这个新人来说,这次支援军的组织,都是极其涣散的。
舰上,虽然大多数人都同意杨这个判断,但是谁也不愿意多事,便纷纷打哈哈。
很快,这种懒撒的作风,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染了新登上舰艇的军校青年士官生们。他们也渐渐从开始的积极努力,成长为“一问三不知”。
唯有马克西姆-里尔中士,一直跟杨傻气相投。杨每次看见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都忍不住想起福报的手下熊猫哥,有时甚至会向他身后,下意识地找找福报的身影。
“准尉,唉!我们再这样下去,不被谢尔盖将军干掉,就算走运!他虽然没什么给养,但是还能顽强支撑八年!”
里尔中士蹲在指挥室门外走廊的地板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杨看见一个中等个、挺苗条的士兵经过,想托他买杯咖啡。
但是,这个长着一张极其漂亮脸蛋的男孩,却粗声粗气地回答他:“少尉!我是来打谢尔盖的,不是给你跑腿买咖啡的!”
杨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无论是身体的轮廓,还是音色底子,都有些熟稔,但想不起哪里见过。
地上的中士难得发火了,因为这是新来他手下的一个炮手,名叫鲁尔-冯-赛维恩-若兰。是祖恩舰长亲自送来,让他照顾的。但是,马克西姆-里尔中士觉得,不能因此就纵容这个手下。
他刚想站起来吼叫这家伙不懂规矩,就坐麻了脚,呲牙咧嘴地崴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
漂亮士兵就昂着奶油色的俏脸,气哼哼得自己去了。
杨笑着,把里尔中士拉起来,自己到一边的售卖机,去投币给他买了一大杯黑咖啡。
结果,咖啡机里,出来的,却是个比市面上的小杯大点、比中杯小点的咖啡杯。
杨搓搓后脖子,觉得战舰上,比他想得还奇怪:军校里,只有对外大食堂和几个小食堂里的罐装咖啡,才收费。杯装的零咖啡,无论种类,都是免费的。而上了叫大家搏命杀敌的战舰,反倒要人自己贴钱了。
杨把咖啡递给里尔中士,拍拍他的胳膊:“我们不会被干掉的!要有信心!”
中士手下的一个炮手也过来了,一起吐槽:
“老卫以前倒是老谢(谢尔盖)的老同学、老搭档。但是,论军事指挥才能和带兵的本事,呵呵……我只能这么形容他。你想,要不是这样,为啥两派人还能让他当‘自由人’?他不得罪人,不拿主意。老实说,要是他当大夫的话,肯定开的都是止痛药、和吃多了止痛药、胃疼得吃的胃药!”
杨忍不住哈哈哈大笑,把两个家伙各拍了一把。
“我说真的啊!准尉,老谢那当初厉害到两边一起掐他!人家不仅打仗厉害,对女人也是行家里手!得有……”
炮手开始扳着手指数:
“至少我听说的,就得有两打……情人。个个有名有姓!最厉害的是,有一天他从A情人家出来,发现对门出来的姑娘,就是B情人!然后,俩姑娘就掐到一起了,中间那户也出来看热闹,居然是他的C情人!哈哈哈哈!”
马克西姆-里尔中士也笑起来,不过含蓄得多。虽然,从道德的角度说,他并不赞同谢尔盖将军的为人处世,但是,从男人的角度说,不羡慕他也很难做到。
杨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掉在水里的男孩的大吼声:
“他不是我爸爸,我也不是他儿子,我不姓‘谢尔盖’!”
难道,那个脸上和身上都是瘀伤的孩子,就是谢尔盖将军的儿子?
“那谢尔盖将军成家了吗?有孩子吗?”
炮手叫杨的单纯逗笑了,他使劲拍杨的鞋面:
“少尉,他的娃儿,真要数出来,怕不得填上这次远征的人员缺口?”
里尔中士伸出脚来踢了一下:“正经点!”然后,他看向杨:“他有一个老婆,但是他出走的时候,就划清界限了。后来,好像跟别人再婚了,还把跟谢尔盖生的那个孩子,留给了她姐姐抚养。要是还活着,现在得13岁了。”
杨心头震动了一下。看来,那个大眼睛浅瞳孔的男孩,真的很有可能就是谢尔盖将军的儿子。所以,当时那个少女才说他“进不了少年预备役兵团”。他脸上和身上的瘀伤,也很有可能是别的孩子打出来的。
当时,并不是自己看错了。
杨这么一想,心里有些堵得慌。突然,他又想起,跟谢尔盖偷袭之夜,被自己捆起来的女孩,失去母亲后,不知道怎么样了。
杨搓搓后脖子,他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想起来的事情和聊天内容,都天马行空的。
三人在地板上又坐了一会。
杨终于问出了、他心里非常困惑的问题:
“可是,谢尔盖将军……并没有根据地行星。如果没有给养,怎么养活他带走的2000艘军舰?”言下所指是,他为什么没有投降王军呢?
19 伏击
没有给养、没有根据地的谢尔盖将军,为什么没有投降王军呢?这是杨很困惑的一个问题。
难道最简单的逻辑,不就是“敌人的敌人即我友”吗?
中士想想:“谢尔盖将军……原先倒是个真喜欢‘平等民主’的,带兵虽然严,但对手下不打不骂,还会帮他们家属解决困难。所以,他这人……怕跟王军八字不合吧?”
那个吐槽的炮手,别看年轻,却早就是秃顶地中海了。他乘机从里尔中士的手里,偷出那杯咖啡,一口气全喝光:
“这话……可真不好说。谁告诉你,老谢没去联系王朝军呢?那罗拉都能跑到大人马来,还有不可能流动的人员吗?!”
“可是,情报处没有这方面的情报啊!”
“老马!”
显然,这个秃顶年轻炮手有些中国人的血统,总爱在人名字开头一个音前加个“老”。谢尔盖,是老谢,马克西姆-里尔中士是老马,杨当然就是老杨:
“委员长的人铲了整个安保,包括情报处。里面那些两不靠、单凭本事吃饭的,好比老皮(就是皮特),都给打发到要撤编制的地方去了。现在还不恨耶伦那帮人吱吱的?!不送假消息给咱们,就算很仁义了!”
“你说得太狭隘了!”大个中士就和年轻秃顶手下吵吵起来。
杨只好离开他俩,回到指挥室。
他看看信息板上、雄狮军团指挥舰“雄狮00001号”的标识,仍然是黯淡无光的,知道它还在一如既往的保持缄默。也只好跳过一级,直接请求联系主舰中央控制,询问是否有左边信号群的进一步信息。
这时,舰长和助理舰长刚好进来。舰长拍着杨的肩膀:
“年轻人就是有干劲。我要是杨少尉这么年轻就好了。”
“谢谢长官。”
助理舰长却没有这么客气,他几乎用咒骂的语气说:“这里还是祖恩舰长负责。实习舰长,你只要负责实习,就是瞪大眼睛,看,学,就好了。别做多余的事情。”
“谢中尉,左前方的信号群,到现在还没有确定是什么。如果是战舰群的话,对我们……”
“行了,行了。你第一次上舰,所以才什么都大惊小怪。这样的东西,就是些残骸。哪里有这么大的战舰群?!你以为,穷得连裤衩都快没了的谢尔盖,会这么有钱,能弄来这么多战舰?从哪里?天蝎王朝吗?他们自己都不称~!还是夹在咱们和王朝间的自治领?”
“谢中尉,我刚才还看见有个飞船……”
杨还要问,就被谢中尉打断了:
“奥,我忘了告诉你了。你那个哭哭啼啼的女朋友,去补给舰了。她还问我,‘是不是就我一个人去啊?我不会开飞船呀?’哈哈哈哈!”
杨大怒,直接抓住了助理舰长的领子:
“她只是个实习工兵,没接受过任何飞船驾驶培训!你们怎么能叫她一个人开飞船、去补给舰呢?!这不是违反军规的吗?!”
舰长咳了一声:
“是我安排的。负责管理补给线的补给旗舰‘补给25A’上,有个工兵病了,不能工作,缺人。我们也不能把正式的工兵派走。只有她去了。回头我会跟学校说的。再说,”
他看了杨一眼:“那是个能学东西的好地方。我也是看着杨少尉的面子,才挑她去的。”
“可是……”
祖恩舰长额头上出现了好几条深深的皱纹:“少尉跟司长千金交往还顺利吧?”
“长官?”
舰长黑下脸:“以后,等少尉你有自己的战舰,就可以做主。这里,我是舰长!你要注意!”
突然,战舰晃了一下,然后又剧烈颤动起来。
指挥系统迅速发出了尖利的报警声:
“前方发现敌舰!前方发现敌舰!”
“前方发现敌舰!前方发现敌舰!”
“前方发现敌舰!前方发现敌舰!”
指挥作战的全息地图上,舰队的右边,谢尔盖军团区域已经全亮起来了,这说明对方正在加速。
舰长大喜:“好事啊,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刚说完,全息地图的左边,刚才那片不明区域也全亮了起来,显示有超过五十万艘战舰,也正在全速开动。
祖恩舰长的脸都白了,他大声呼叫主舰,急忙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主舰回答:不清楚。
“不清楚?为什么发警告说那是五十万战舰群呢?你当军舰是水点子,一甩手,就能生产出来的吗?”
舰长还没抱怨完,就看见舰船前方和后方,各有战舰变成了一团白光,然后消失了。
紧接着,这艘战舰跟主舰的联系,也暂时中断了。
杨仔细查看了通讯注解,发现:发出左边有敌军警报的,并不是主舰中控系统,而是前方应该正在和右边谢尔盖军交火的战舰。
这说明,消息还有一定不确定性。毕竟现有的情报看,即使天蝎王朝也没有这么多战舰。
可是,不到五分钟,战术地图上,属于大人马的战舰数量开始迅速下降。有几艘,据说还是被后方自己的军舰,打中的。
“那……这些军校的实习生……一看见开火,就麻爪了……所以……”
这种推包袱的话,说得还真是不带脸红的。
在杨他们的战舰上,助理舰长谢中尉却先白了面色:
“长官……祖恩长官,我……我家里还有八十的老娘,我不能死在这里啊。我不能啊!”
舰长一把推开胆小鬼,就要去敦促本舰布防。但是他才走到舰桥,战舰突然颤抖了一下,天花上掉下一个大管子,把他砸在了下面。
警报器升到了最高状态:
“吱吱吱!吱吱吱!本舰被攻击,本舰被攻击!”
20 落单
同一时间,雪儿的人字拖鞋的鞋带断了……
15天前,因为学校派出了差不多一半的同学去参战,所有暑假活动都取消了。女伴们就不停的邀请她出去。
今天也是一样。
雪儿跟在女伴们身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
那块红色的烫伤,还在她的右小臂上,触目惊心,且不时发痒。看着前面的女伴们不时跟男友在电话上打情骂俏、花式秀恩爱,她忍不住想起,现在朋友堆里,唯一的“光棍”只剩苏芳和自己了。
而今天,苏芳忽然被韩干事叫去,帮忙学校有机教会团契打扫。
“苏芳也太傻了,人家一叫,她就去!”
“呵呵,韩干事又整容了。唉呀,真是太帅了。所以苏芳才贴上人家的。”
“咦?她不是天天绷着那个金发的流亡贵族吗?”
这几个女伴也都是军方高级官员家的女儿,有钱有闲,喜欢在背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雪儿就替苏芳争辩:
“你们不许胡说!苏芳只是很热心……”
但是,有一点,她也争辩不了:虽然苏芳非常虔诚,韩干事到现在,也没有批准她进入青年团契的服侍组名单。于学校有机教会组织而言,她依旧是个游离于外的人。但是,才来不久的雷阿尔,反倒被优先吸收了。
突然,雪儿看见,莉莉-贝茨和她的小团伙迎面过来了。
两派姑娘的父亲大人们属于对立阵营,女儿们也全都水火不容。
刚刚修了个布偶鼻的莉莉-贝茨,很看不上地打量了一下雪儿:“咿?这不是校长千金吗?我好像听说老工兵那边也派了人去。”
雪儿立即钉在了地上。
雪儿身后的一个女伴,叫阿利亚的,其实也妒忌她,忍不住趁机背后捅一下刀子:
“那可不是说,杨宝音也上舰船了吧?有人该不会担心了吧?”
雪儿赶紧反驳:“我……我为什么担心!?宝音是杨的发小……”
虽然她告诉自己,自己各方面都比宝音优秀,但是一刹那,小说里那些装可怜的“腹黑女”好像都长着宝音的脸孔。
“呀!那不就是‘青梅竹马’吗?”莉莉-贝茨的一个手下,趁机笑道。
“哈哈哈哈,真是。不过嘛,雪儿大度!都不介意捡我不要的……”莉莉-贝茨虽然对当初主动放弃了杨心有不甘,但是嘴却很硬。
雪儿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也算军校的一份子!要征兵的时候,都说不舒服,现在还不是满大街跑,张着大嘴嚼舌根?!根本是大人马的蛀虫!唉!你们这样的,对社会一点用处都没有!我都懒得理你们!”
说着,她就假装另外有约,赶紧躲开了这两帮“是非精”。
等走开后,雪儿还是没事可干。
她又不想回家,便找苏芳要了一下、有机教会统计的慈善活动时间表。这才发现,今天只有新开发的地下城有一个活动。就是军人遗孤会要给新搬到地下的孤儿寡妇,配送食品。
雪儿便搭了车,前往那里。但,从前建造的地下掩体太过庞大。她很快就在改造出来的地下城多层区域中,迷了路。
她只能随着人流,往人最多的地方去。
突然,不知道谁踩了一脚,她脚上那对热带花鸟风格的人字拖,就扯断了鞋带。
雪儿只好停下来,找到一个小角落,自己修鞋子。
可惜,这人字拖的鞋带穿孔太小,她怎么也无法把鞋带塞回去,甚至劈了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的粉色指甲。
一气之下,雪儿把人字拖使劲扔在地上:
“可恶!”
这时,就看见一双匀称美丽的白手,捡起了那只蓝绿色的“出气筒”。
雪儿一抬头,发现雷阿尔、泰尔-比-泰罗和另外几个军校生,出现了。她立即觉得鼻子上,都冒汗了:
“呃,这里……这里太大。我是想去找军人遗孤会,我报名了……帮他们派发物品给新地下城的家庭……”
雪儿没想到,自己每次出糗的样子,总被雷阿尔撞见。
“奥,那么你迷路的不算厉害。他们就在从这里、一直往左走的地方。我们刚才路过,看见他们了。”
雷阿尔看了一眼雪儿的眼睛,又看看鞋子,扭头告诉同伴们:“你们先去亚马逊屋,我一会就到。”
“亚马逊屋?”雪儿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妖里妖气的泰尔-比-泰罗,做出一个猥琐的微笑,领着其他人先走了。
雷阿尔截断自己的军校门禁带子,替雪儿修鞋带,却不肯回答亚马逊屋是什么地方。
“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来。”
他端详了一下、湖蓝色的门禁带修上的鞋带,笑笑。还帮雪儿穿上了鞋。
雪儿立即脑补出小说里接下来的情节。脸,一下红到胸脯的位置。
“我叫你很紧张吗?”
雷阿尔忽然抬起浅蓝色的眼珠,继续右脚单膝跪着,问雪儿。
雪儿听见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面对杨的时候,就不会想象出小说里的场景,也没有这种心脏极度加速。
其实,这个原因不难解释。那是因为接近杨,初衷是为了和莉莉-贝茨斗气,兼完成父亲的愿望。
另外,还有一个雪儿不愿意承认的缘故:她不想在恋爱方面,输给处处都不如她的苏芳。所以挖朋友墙角的诱惑,在她心里时潜时浮。
她只有努力摆出一副老师的严肃面孔: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雷阿尔翘起嘴角:“我是来打工的。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和你一样,过着衣食无忧、饭来张口的生活吧?”
“呃……”
雪儿的脸又红了,她也觉得自己当米虫当得太轻松,忘了反驳:军校生有足够的津贴。
但是,见雷阿尔走了,她又忍不住悄悄跟在后面,想去看看他打工的亚马逊屋,到底是什么地方。
23 遭遇战
等宝音安全降落目的地,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补给舰25A对宝音的到来,很不满意。
“我们要一个工兵,是能干活的人。祖恩送个小丫头来干什么?!”
补给舰25A的一个士官,粗暴地把宝音赶到了舰舱中层的侧翼,让她去“给传送带的轴承打蜡,然后再去把飞船发射舱,拿抹布擦干净”。
跟长官打架,很有可能会没饭吃。宝音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抱着蜡盒子、喷雾清洁剂和抹布,去了侧翼。等进到工作间一看,原来这里早有人了:
三个男人正在甩扑克,还有一个,枯坐在黑乎乎的窗口看风景。
“吆,小丫头,你带钱了吗?给我跑腿买包香烟,不,买咖啡吧?”
打扑克的家伙们,拿宝音当小丫鬟了。
“大哥,我也饿了,还没吃饭呢。”宝音很看眼色,抱着工具,坐到角落里。既然大家都不干活,她一个人犯傻,不是惹祸嘛?!
“奥苏,看她的样子,也不可能带着钱。算了,我这里还有泡面。”
另外一个扑克男,瞧瞧宝音,就从背后掏了一盒大人拳头大、白色小圆盒子:
“你加点热水吃就行了。就是这里水不大热,泡了吃也嘎吱嘎吱的。”
显然补给舰上的食物配额更充足一些,一般士兵也不必非得吃蛋白质胶囊为生。
宝音很开心地把泡面盒子抱在了怀里。她刚要谢谢对方,就听第三个扑克男大喊一声:
“升级!”
宝音立即凑上来:“咿,咱们五个,够打‘保皇’了。”(保皇,是一种五个人打的扑克玩法。)
窗口的风景男,苦笑着提醒宝音,这里是大人马联邦共和国的战舰,不可以提“保皇”、“保王”这些词。
其他人也哈哈哈大笑起来。
“对,我们都是用那些高尚名词,‘自由’‘联邦共和国’‘人民’作战的,而且战无不胜!还要的什么工兵,做什么保养和补给啊?!上校?”
被称为“上校”的风景男,没搭理这三个偷懒的家伙。他看着宝音拿着擦飞行器的特制抹布,就站起来,领她下到飞船跟前。
这条足足有200米长的接收舱道上,还算整齐地码着391个球形的单人小飞船,和七八架可以坐一个五人战斗组的攻击飞船。
“好好擦。”风景男慢吞吞的,指指。
“可……大家都在玩呢。”
“别的不用,舰载飞船还得照顾。要逃命的时候,得靠它们。”他又叹了口气:“原来有满满的500架‘埃尔夫’的和20架‘沙鲁尔’的呢。”
“……”
宝音听不懂他在嘟囔什么,便跑到了她自己的飞船跟前,开始护理。
“这是你开来的?”
风景男也注意到这是个自私人了,跟过来问。
“不是,我是工兵旁听生,没学过驾驶。”宝音用蚊子动静小声辩解。她原本想撒谎,但是又怕被风景大叔发现实情。
“你坐进去。”大叔拍拍单人球形飞船保护罩:“上了军舰,连‘埃尔夫’都不会驾驶,你不要命了吗?”
说着,风景大叔就把几个最基本却又简单的口令,先教给了宝音。
然后,为了便于实习,他又把宝音从小球飞船拖出来,拽进五人组攻击机“沙鲁尔”里。
“原理都是一样的。它可以攻击,但是续航能力不足,需要不停返回母舰。”
就在风景男正手把手、教宝音开飞船的时候,突然,指挥中心召集全员都到底层开会。
宝音只好随着风景大叔和三个扑克男,到了底层。
可是进屋一看,底层已经被分割成几部分。开放部分,已经缩成了个最多塞七八个人的睡眠舱。最奇怪的是,这里一个人也看不见。
“瓦里斯那个饭桶,哪去了?”
甩扑克的大哥奥苏骂骂咧咧的,开始找助理舰长。助理舰长基本是舰船的保姆,负责管所有的杂事。但是,还是没看见一个人的影儿。只是渐渐有了一股睡眠瓦斯泄露的味道。
就在这时,舰船中层开始震动起来。
风景男大喊一声:“坏了”,就冲出去,顺着旋梯往停飞船的中层跑。扑克男们和宝音,也赶紧跟上。
大家刚跑到飞船接收舱,就发现,不见了四五个球形飞船。而刚才那架、为宝音示范飞船驾驶操作的战斗机,也进入弹射舱,准备垂直离舰了。
一个扑克男还想追,就感到舰船最上层好像被什么击中了。整个舰船都失去了重心,开始朝一侧偏斜下去。
“X的,白立德(舰长)太不是玩意了。他发现有危险要跑,就把我们困进下面的睡眠舱吗?”
扑克男们也都钻进球形小飞船,准备逃命。
风景男看看宝音:“你还愣着干什么?”
“那你呢?”
“我从入伍,就在这条战舰上……她就是我的全部。”风景男忽然感伤起来,看向了他的过去。
就在这时,舰船下沉得更厉害了,靠滑行进弹射器的小飞船都滚来滚去,再没办法跑了。三个扑克男们只能拼命爬出来,看向了他们都不会开的五人战斗机。
风景男却要自顾自的回旋梯了。
宝音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膝盖,跪坐在地上:“师父,你不能不救救我们!我……我们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
其他三个人也赶紧跪下。
风景男看看他们,再看看宝音,凄凉的咧开嘴:
“你们……这些讨厌的女人!”
再说,在杨实习的战列舰“雄狮31315”号上,虽然舰船的实际损伤不大,但是祖恩舰长受了重伤,必须紧急送回离开这里最近的基地治疗。
现在亟需选一位代理舰长。
本来应该由本舰队指挥旗舰,任命代理舰长。但是,雄狮00001航母依旧联系不上。而指挥联席会议又推:这不是他们的责任。
谢中尉应该顺位接替舰长职位。可是,他还想跟着重伤员一起回去,当然被全舰的官兵怒怼了回去。他只能气急败坏地对着大家一顿大吼:
“选代理舰长?哈!你们这群虾兵蟹将?现在是逃命的时候,还扯什么代理?!”
吼完,这个家伙就跑进自己的房间,外强中干地甩上了房门。
杨作为实习舰长,被推为代理指挥官,参加了“舰群指挥官紧急扩大会议”。即在原先五人组的联席会议外,准许所有军舰的指挥官旁听、发言的作战会议。每条战舰的指挥室大屏幕上,都出现了一个大画面,显示“联席会议”,和约400个小画面,显示各舰舰长。
这说明:现在,去增援远征军的500艘战舰,只剩下了不到400艘。
雄狮00001航母的视窗,依旧是灰色的。杨忍不住怀疑,它是不是已经被击沉了。
而右前方、谢尔盖将军送来拦截他们的军团,可以确定,至少还有293艘巡航舰级别以上的大型战舰。
显然相比大人马军的惨重损失,谢尔盖方几乎毫发未伤。
大人马联邦支援军对谢尔盖拦截军的明显优势,开始消失了。
24 希尔教授的妙计
因为才担负起舰长的职务,杨与会的时候略微有些迟了,他意外发现,联席会议除了司令官卫将军、三位联席指挥官和一位机要秘书外,连教科书里一般描述的“参谋总长”、“作战参谋”、“情报参谋”、和“高级副官”等岗位都没有设立。
如果没有这次扩大会议,卫将军的副官康斯坦丁-克洛德少校,甚至不能名正言顺地站进重要会议里。
这时,在联席会议界面上,就见一位支援军高级将官大惊失色:
“可……可是,左边,左边,还有50万艘军舰!”
其余的高级将官和舰长们,几乎都耷拉下了头。
主舰上的总指挥官卫将军,环视众人,脸色也相当阴沉。
他是个看起来60刚出头的典型军人。先不提他对耶伦给指定的联席成员不满,光是主舰指挥中心的士官,都经常回答他“不知道”。卫将军心想,如果不是战斗这么激烈,他一定会亲手毙了这几个一问三不知的军校实习生。
但是,看着杨,他又感到了一些希望。
杨果然也没有辜负这份希望,他见没人出声,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左边有可能是天蝎王朝军。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在以前的战争中,谢尔盖将军不是没有用过这种‘树上开花’的策略。我军应该保持镇定。”
“怎么镇定?他们一直在开火!如果谢尔盖就是跟王朝合流了呢?你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吧?!”
联席会议第三位成员,提出了疑问。他叫罗德-希尔,是委员长耶伦派的人,以前曾经在军校教授“共和国历史”这门课,混了个文职军官当。
鬼使神差的,这一次,委员长派人马想用他作为楔子,打入司长控制的军方,就动用“大国民议会特别处置权”、破格授予他少校职务,提拔为志愿军先遣指挥,兼本次联席会议机要秘书。
“我认为,我们必须撤退,保存有生力量。”
可是他却不说,在这种正被敌人扫荡的情况下,盲目把后背露给敌人,是多么的愚蠢。显然,他指望着在撤退时,别人舍生忘死掩护他。
卫将军怒目直视罗德-希尔少校。
“在不明确的情况下,我军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派出人员,进行实地侦查。在没有理清情况之前,各战舰不应该慌张。”
卫将军定了基调,变相督促不听指挥的司长派和委员长派的舰长们: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
“卫将军,补给舰25A通讯中断了。现在还不能确定它的位置。”
罗德-希尔少校还是不放弃,他抖出新一招杀手锏:“如果我们没了补给指挥舰,不就等于补给线乱套了吗?打仗不都说‘粮草先行’的吗?”
杨热血上头,忘了他只是“坐外围”的代理舰长,脱口而出:
“现在讨论的是,我们正在和敌人遭遇。希尔教授。”
卫将军和很多有经验的指挥官,都在屏幕后偷笑。
罗德-希尔停了两秒,冷笑了一声:“卫将军不是说,要找一位指挥官做突击先锋吗?我看见杨上尉就可以。年轻有为嘛!”
一怒之下,他还顺口给杨加到普通舰长最低的军衔,变相嘲笑杨还不是真正的舰长。
杨眯起了眼睛。他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还坐在这里扯皮是很愚蠢的,便一口答应,由他所在的“雄狮31315”担任整个行动的先锋旗舰。
有经验的舰长们,都在下面笑他:连毛都没长全,所以才敢答应。
杨也不理。
他请最前方的军舰放出48组“沙鲁尔”飞船,先去探查左前方的信号群。因为杨是传说中的司长准女婿,于是,司长派的舰长们终于派出了战斗飞船,进行侦查。
结果发现,左边的信号群,还真的只是一大圈的陨石、废弃飞船和卫星残骸等太空垃圾。
“可是,明明……刚才左边有人攻击过我们。”
和罗德-希尔同为委员长派的指挥官安道特,就是那个汇报主舰前面有50万艘敌舰的舰长,硬坳。他虽然是军校毕业,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担任舰长。
“目前,我们主要的敌人,是力量仍逊我们的谢尔盖舰队。我认为,我军应该先全力打击它。”杨站在地图前看着左边和右边的亮色区,向卫将军和联席会议汇报。
他和里尔中士以及其他几个有经验的士官商量后,认真下了个决定:
“雄狮31315请求主舰,M形列阵,我舰将与雄狮31314,31316组成三角战阵,提升高度至主舰垂直上行32000英尺,打击敌人。”
卫将军点点头,批出了许可。
荧幕下面,罗德-希尔少校,一下把他的咖啡杯子砸在战略地图仪上,还险些酿成了事故。
“这么个浑小子。”
从出发前,到现在,罗德-希尔可是线上线下布置良多,精心准备了补给舰25A这条暗线,就是为了搅黄这次支援。
这样,先前派去讨伐谢尔盖的1500艘战舰、三个集团军组成的远征军,就会孤立无援。要么损兵折将、灰溜溜回日灼行星周围的军事基地,要么消失在太空。
军事委员会将颜面全失,一蹶不振。
至于三个集团军、75万个军人,和他们身后的75万个家庭,并没有引起历史教授的一丝怜悯:从他历史发展观来看,这些人和历史上死于其他战争的士兵一样,仅仅是“必要牺牲”的复数名词。
罗德-希尔教授想了一下,决定提前下手。
他偏头指挥手下:“跟那个……丘八联系,问问他,他逃到哪里了?”
26 夺
就在杨下令用侧风全频雷达,努力搜索J25-08号战斗机时,操作中心忽然发来了请求:
“补给舰25A战斗机J25-01号请求降落。”
“联席会议机要秘书指挥专机请求降落。”
“远征支援军统帅第一航运穿梭机请求降落。”
杨吃了一惊,批准了。
不一会,助理舰长谢中尉扶着一个没了一只耳朵、满脸是血的大个子,进到指挥中心。背后还跟来了、早前在视频会议上见到的罗德-希尔少校等人。
罗德-希尔先是表扬了一下杨,然后道:
“我和卫将军已经商量了,也得到了耶伦主席的同意,接下来由谢中尉指挥雄狮31315撤离。”
“谢中尉?”
雄狮31315号上的众人不干了。
这时,那个一只耳的大个子,勉强支撑起自己,走到最前面说:
“大家可能都认识我,补给舰25A的舰长白立德。我原来是这条战舰的助理舰长,祖恩指挥官的老战友了。”
“是啊,白立德原先是咱们舰的……”
“瞎说!那条舰早换给宇宙港民航局了。这是新舰船!”
“就是,他老小子不是替了刘上校,当上补给25A的王牌舰长了吗?来我们这里干嘛?喂,白立德,你小子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轮岗老兵的吗?说我们是‘预备役中的预备役’?”
杨旁边的大个子里尔中士,站到了不满的本舰同僚和访客之间,把话题拨正:
“白上尉,补给舰25A不是已经……”
马克西姆-里尔刚才一直陪着杨,协助他作战。所以,听见了风景男他们联系本舰的全部对话:“刚才25A的J25-08号战斗机,还跟我们对话来着。”
白立德痛苦地抬起眼睛,红了眼圈:
“就是他们做了内奸。我们才失去了这条共和国的英雄补给舰!我不能让整个舰队,都遇到25A的命运。所以,我冒死都要来跟委员长报告!”
这时,也曾胆小痛哭的助理舰长,换上一副强横的面孔,拍着桌子地大声呼叫主舰:
“卫将军,如果他们不是奸细,一架小小的沙鲁尔战斗机,怎么能判断左边的敌人是死亡男爵呢?”
“不能这么说!刘上校他不可能认错人!他……”
马克西姆-里尔刚要反驳,就被罗德-希尔本人打断了:
“刘上校?补给舰25A上还有这么个人?他不是被降级成列兵了吗?”
他的跟班,也在一边帮腔:
“卫将军,杨少尉家那个养女,就是从流放行星来的那个流放犯,好像也在25A战斗机J25-08号上。用人得谨慎。不然,您可是要被委员长问责,要负领导责任的!”
卫将军虽然是个武夫,但也是个著名的政治不粘锅。他知道,闹这一出,是因为仗打完了,要回大人马联邦的首都行星了,大家要求分“果子”。
他懒得再浪费口水,直接叫副官回复:
“主舰收到,雄狮31315号立即跟上主舰群,换由谢中尉指挥。”
雄狮31315上,低阶军官和士兵再次呆住了。
杨也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在担心亲人和军人的职责间平衡住。
可是,漂亮脸蛋士兵没有这些好脾气。他一头撞向罗德-希尔,就立即被他的四个随从和谢中尉,从后面一下按倒在地上。
挣扎之中,突然有人喊:“啊,女人?!”
接着,罗德-希尔的一个跟班,就猥琐地淫笑起来。一团混乱中,谢中尉还乘机踩住了漂亮士兵的胸口,让她没办法起身。剩下的四个人就分别抓住了她的两只手、作战服的领子和裤腰。
罗德-希尔则翘着两个胳膊肘,一脸冷笑。
指挥室里其他人,都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杨。
杨却没有看见这些眼光。因为他已经气得直接冲上去,一脚把谢中尉踹翻在地。
谢中尉怎么都算是个老兵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就朝杨反扑。两个人迅速扭成了一团。
罗德-希尔刚要吆喝众人拿下杨,就看见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大片黑影。原来,指挥室里的士官们一看“舰长”出手了,就饿狼一样围了上来。很快,罗德-希尔和跟班们,也被揍趴在地上。
“大胆!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唉吆,你们违反军规!要上军事法庭的!”
“快叫……他们……住手,我警告你,杨少尉!再不叫他们住手,我们就告诉……唉吆……啊……”
即使是罗德-希尔少校都忘了:现在的代理舰长已经是谢中尉了。
就在这时,指挥室门口,突然冲进来四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把杨他们团团包围。接着,卫将军的副官康斯坦丁-克洛德,也带着人过来了。
跟在最后的,还有一个细高个、头发和眼睛颜色都很浅的病秧子。他居然穿着一身18世纪法国的蓝色军服,还戴着一顶黑色船型帽子,一副他就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架势:
“都不许动。我是旗舰00001号舰长雷欧-雪诺恩上校。”
“雄狮00001号?”
“雪诺恩上校?”
众人目瞪口呆,因为大家和杨一样都误以为,这艘雄狮舰队旗舰早出了事,所以才在重要时刻都无影无踪,联系不上。而且原先的编制表上,雄狮00001号舰长的名字,也一直显示得是:预备役第37纵队第2连4排排长,王大年上尉。
老实人马克西姆-里尔中士尤其惊讶。他从军十三年,从没在战时,见过这样的cosplay。
更别说,他听说,31岁的雷欧-雪诺恩上校,不但是大英雄雪诺恩将军的第五代嫡孙、曾经的法-让-贝蒂多参谋与指挥军事学院的高材生、六届狙击大赛的冠军,还是联邦第二行星月昀上、巴希尔-沙特国立大学艺术与文化学院的副院长……
中士身后的地中海手下,趁大家都愣住了,就悄悄按响了指挥室的紧急警报器。
不出一分钟,外面走廊就传来军靴踏地、震耳欲聋的跑步声。很快,400多个“雄狮31315”的士兵,就包围了指挥室门口,和旗舰来的特种兵形成了对峙。
05 除恶务尽【本日五更】
原来,今天上午常务副校长履新。
有人在校长办公会议上当众揭发:宝音的亲哥哥,就是流放行星上臭名昭著的福报。于是,宝音被毫不留情地踢出军校,送回了杂务科。她的新朋友们,也做了鸟兽散。
下午,雷阿尔又给杨送来一封不记名邮件,是大国民议会下设革命委员会,下达给军校学生积极分子的通知:
五天后,日灼行星最高法庭将举行公审大会,判决罪大恶极分子死刑。
这其中,就包括宝音的哥哥福报。
通知后面,还附着上个礼拜被处死的肥熊猫和瘦猴的图像,很是骇人。
看起来,两个人血肉都外翻,像是被什么从里面炸开后,又草草缝合了一下尸体,再拉出来拍照的……
杨放大了一下肥熊猫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意外地发现,他穿得就是开学典礼日、自己瞥见的那身军装。
就在杨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他突然听见窗户外面有个“呜呼呜呼”的叫唤声。
他伸头出去一看,只见一身杂务科灰布劳动装的宝音,暴晒在阳光下,眯着两只眼睛,叫他把自己弄进屋。
杨只得把电脑倒扣,然后用两根跳绳系在一起,把这个不速之客拉上来。
宝音进来后,扫了一眼电脑,问:
“他……要死了吗?”
“谁?”
杨不知道谁把消息告诉她的。毕竟宝音被赶回杂务科,应该没渠道听到这个“绝密信息”。
“恶有恶报,该!”
然后,宝音迟疑了一下,很小声地问:“那头猪……关什么地方呢?我以为罗拉……会至少带他走呢。”
杨也曾这样想。却没想到午后,他去找宝音的时候,听见老师同学们议论:
罗拉想把“三颗半”行星的领地,扩大成联邦外围一个“三不管”的小星系,就积极帮助革命委员会下属道德委员会,完成“惩奸除恶”的1000个配额。
兰特上校的手下、地下城民兵和小贩管理员们,自然被交了出去。
但是,人头还有不足。弄得才进入所在行星议会的罗伯特市长和冻肉厂经理,也噤若寒蝉。
“你……可以帮我去问问吧?他被关在哪里了?我听说五天后就行刑了……”
宝音的声音越来越小。
杨点点头,他虽然不喜欢福报,但福报毕竟是宝音唯一的亲人。
好在,这个关押地点,在傍晚前,就变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雷阿尔新近在校外认识了个牌友,结果最后发现对方还是军校的高年级生,叫泰尔-比-泰罗。这家伙虽然来年冬天就要毕业,成为革命军少尉,却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上课的时候,他就会带上两只钻石耳钉,和满手的首饰,亮晶晶、明晃晃的,到处和人赌牌捞外快。再加上,他表哥是政府里的实力派小官,因此外号“无所不知的泰尔”。
“无所不知的泰尔”又爱吹嘘,就连隔墙有耳的宝音,都听见他在食堂叨叨:大恶人福报,关在了市中心的重点犯人看护所。
“呀!讨厌!那里的看守,都可帅可帅的了。”
泰尔-比-泰罗还不忘补上这么一句。
宝音有了一个主意。她不知道打哪里弄了些奇怪的衣服,打扮得招招摇摇,想去诱骗那些“可帅可帅”的看守、开门放她进去。
结果,好不容易钻进看守所外墙围栏,还扯断了两片裙子后,她才发现,那些“可帅可帅”的看守,全是植物性人造人。
“X的!泰尔-比-泰罗眼瞎吗?!”
但是,再怎么骂,也无济于事。宝音只好又回到了杨的宿舍窗户下。
也凑巧,雷阿尔正在杨的宿舍,看他做的《新军事理论概述》的笔记:
“要不是我认识你,知道你也是学员,会以为这是老师的教案呢。”
杨正在担心宝音硬闯看守所的事,没认真听雷阿尔的恭维。
雷阿尔看着杨,把话题拨正:
“他们说,要处死福报还有一个原因,是有人看中了他的脸,要剥下来整容用。”
“啊?”杨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蓝眼睛的金发美少年,冷冷地瞟了杨一眼:
“颜值本来就是重要的资产和工具,可以实现很多利益。看中了他脸的人很多。最后能到手的人,能量都很大。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插手这事……”
雷阿尔话音刚落,宝音就自己爬了上来。她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穿得有多么“不得体”。
两个男孩都吓了一大跳。杨赶紧抽了床单,给宝音遮住。
雷阿尔则冷着一张脸,开玩笑说:
“你要是再瘦下个三分之二,我会以为你是罗拉内亲王呢!”
宝音却把床单扔出了窗户,大喊: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插手’?你……”
雷阿尔打断她:“做事,就得考虑后果。如果福报是个好哥哥,他也不会希望你把自己搭进去。”
宝音都快炸了。
杨赶紧把雷阿尔先打发出去。
“他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道理?他杀了玛丽姐,玛丽姐是救了他的大恩人!”
“你……不能不讲道理。”
“讲道理有用吗?福报那头猪是在这里犯的罪吗?凭什么在这里处死他?他长什么样,更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宝音更加愤怒了。如果她现在手里有把锤子,那么就是谁碰见,谁脑袋开花。杨赶紧把桌子上可以行凶的物品都拿走。
就在这个档口,另外一个人也从窗户爬了进来。居然是罗纳尔司长的女儿。
“你……”
“杨,我叫‘雪儿’,下次你就不用再‘你、你、你’啦。”
漂亮的千金活泼地笑着,把床单举了一下:“我刚才还在想,最近来得太勤了,今天得找个什么新借口,才能混进你们宿舍。谁知就看到了‘爬墙利器’!”
宝音看看杨有客人来了,就耷拉下脑袋,要离开。
雪儿却拉住了她,看向杨:
“我觉得宝音是对的。她哥哥再不好,也不是在大人马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再说,宝音有权利去见见他,至少!”
宝音吃惊地看向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女孩。
杨叹了口气:“可是,那里禁止探访。”
雪儿偏头想了一下:“我听爸爸说,这次公审,他会代表军方出任公诉之一。所以,这会儿,他应该过去提审犯人了。”
“所以?”
雪儿故作不高兴地瞪了杨一眼。
宝音明白了:“唉!你在这里,妨碍两个女生说话。你去……去一楼餐厅……给我们买两杯奶茶回来。”
说着,她连推带踢的,把杨轰出了宿舍门外。
杨刚买了奶茶回来,才走到这一层的楼梯口,就听见走廊里传来雪儿一声尖叫。他急忙冲回自己的宿舍单间一看,雪儿已经不见了。
客厅里,只剩下一张大开着的窗户,和两片随着风飘飘荡荡的大窗帘。
11 英雄【本日二更】
杨终于摸到了十字线上的紧急操纵栓。
硬启动之后,在这条十字线后面的建筑物墙面上,就探出一块砖头大小的不锈钢盒子。里面伸出一块非常旧,但是保持得又很完整的触屏,并发出“哔”一声提示:
“请录入启动代码……”
白头发医生满脸大汗,对着杨直摇头:“我……我不知道什么代码。”
杨不知道他的眸子都烧了起来:
“那么,先生,这里谁知道这个启动代码?”
“年轻人!放弃吧。我在这里都快50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个屏幕!医院里确实没有这……这方面的记录啊?!”
就在这时,又有一大片飞弹,从天上射下来。原先还没有起火的病房建筑,都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杨猛然想起了冻肉厂经理的那番话:
“那些一根筋的学者,还把启动代码都设置成了所在星球的名字。为的是怕后世人忘了,临时又找不到说明书。”
他赶紧伸头去屏幕后面,找那块写着星球名字的小金属贴。
只可惜这部机器,已经太久没有维护过了。金属贴表面已经锈蚀得看不出字迹。
杨使劲搓搓后脖子。他忽然想起,由于运输网太过复杂,大人马联邦的定位控制系统,仍然沿用王朝的旧制。只要知道这颗星星在运输系统里的编码,就能确定它当初叫什么。
“先生,这……这颗行星在……运输系统里的编码是什么?”
医生叫杨吓住了,赶紧哆哆嗦嗦地,从他的电话上搜索出运输代码。
“W51B-70。”
然后,他看着杨在触屏上输入指令,才恍然大悟:“呀,你是杨万城的后代吧?!就是那个天才中的天才?”
杨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这里都这么有名。他只能对前面的问题,表示肯定。
这一下不得了,医生大爷马上打电话,通知了家里人和七大姑八大姨,火速来这里避难。
然后,又经由这些人,再通知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
不等杨完全启动紧急避难掩体系统,整个医院的周围就全是人了。
而且,还不停有人在往这里集中。
这时,新闻上也开始紧急播报,呼吁被轰炸区域的居民,立即前往中心医院:
“尊敬的共和国首都星‘法-让-贝蒂多选区’公民,大家请注意!根据我们的第一手、独家消息,防空掩体正在启动!请大家立即携带家人,前往市中心综合医院,做紧急避难!”
原本只有白头发医生和自己的铜质中心点附近,现在外面的人,已经围得看不到边儿了。
虽然天上的飞弹还在继续攻击,杨的四周却不时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催促声、咒骂声,和被爆炸声吓得“嗷嗷”的尖叫声。
通过最初的启动代码后,控制屏幕却还在慢条斯理:
“入口开启口令错误,请检查后,重新输入!”
杨只有努力控制住自己,继续试探着这套老旧的防护系统。
足足半小时后,只听“哒”一声,系统,终于在杨以前听过、读过、见过的密码体系下,顺利打开了。
原本白色的蛋型大楼门前,一块足球场大的地板,就逐格后退,露出了长宽都超过100米的巨大入口。违章停放的车辆和掉下来的倒塌物,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
但是,人群并不理,疯了一样往里冲。
杨只得大喊:“大家都不要急,不要急!”
他还需要时间,打开里面的通风过滤系统。
可是,他声音,在这片人民的汪洋大海面前,真是太小了,完全没人理睬。
就在杨急的满头大汗,不知道要顾触屏,还是顾人群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了背后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广播声。
考场里见过的兴登堡上校,头戴一个军用护耳器,手持一个巨大的喇叭出现了:
“大家都不要动!这个少年是杨万城的后代!他正在启动地下掩体,大家都听指挥,按指令行动!”
他还带来100个士兵,迅速把人群划分成几个区域。然后,再继续分割。很快,无政府主义的乌合之众,就被强行扭成了一条百转回肠的队伍。
兴登堡上校还不忘安排了托儿,在队伍里嚷嚷:
“是啊,是啊,是这个孩子打开的掩体。”
“我们都没人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怎么走啊。”
“得跟着杨才行。”
……
队伍里,很快又迸发出一种偶像粉丝般的狂热。刚才惊恐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接着,罗纳尔司长带着他的500多人,也赶了过来。他好像一直视杨是个英雄那样,站到了他的身边,接替兴登堡上校,进一步优化现场的秩序、安排百姓怎么进入掩体……
最后,在大家的努力下,全区的人,都安全隐蔽了。
疲劳不堪的杨,甚至在掩体中,看见了雷阿尔。
金发少年那头秀发,在地下世界中,映照着电气灯的微蓝光线,好像烧起来一样闪耀。他还跑过来,紧紧抓住杨的手:
“太好了,杨!我也学习过操控掩体的知识,下次这样的紧急关头,你可以叫我一起帮忙……”
“呃……”
杨只觉得,全身僵硬,眼皮发沉。这是人的肉体,在极度紧张后,陡然放松的自然反应。
雷阿尔却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杨,其实……呃……雪儿小姐好了很多。我知道,你可能最近不方便来看她,所以就替你来看她。刚才很危险,但是她也安全撤离了!”
杨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罗纳尔司长的一个细条助理也过来了:
“杨同学,雪儿小姐一直很担心你呢。不过现在都好起来了。再说,你也才离开学校一两天,课嘛,好补!今年的金魁奖,肯定还是你的!”
金魁奖是这所军校的头等奖学金。
杨还是耷拉着脑袋。
兴登堡上校走到杨身后,粗暴而又亲热地,替他赶走了细条助理和其他围着的人:
“唉,阿尔弗雷德,你和大家别围着了,杨也累了。明天还要安排媒体采访的表彰大会。呵呵呵,得早休息,早休息。”
然后,上校像个父亲那样,扳住杨的后脖子梗:
“你家的养女嘛,也安排回来,不受她哥哥的牵连!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
他一撒手,杨就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睁眼,杨又从军工处杂务科小工,变回了人人称羡的“英雄科学家后代”。
胡子哥还给他带来一包苹果。
“比特哥,那个……那个女孩呢?”
胡子哥赶紧把病房的门仔细关好,因为外面满是记者。
“雪儿吗?”他还没忘要补救杨的“爱情”。
“不……不是!是那个被我们绑起来的姑娘。”杨想起了她的安危。而且,他现在才想起来,这似乎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了。
“你放心吧!她……父亲的朋友把她领回去了。”
胡子哥的眼睛,暗淡了一下,然后迅速垂了下去。
杨愣住了。
好半天,他也低下了头:看来,女孩的母亲,没救过来。
很快,各种媒体上、新闻上,抬眼望去,只有杨的大头像,和各级领导接见杨、和杨频频握手的影片。就连远在另外一个星球、辛勤挣钱的首富阿里-贝都因,都发了祝贺函和一大笔奖金。
杨还在表彰现场听说,新任常务副校长跟胡子哥,原来是一对不说话的异母兄弟。
因为胡子哥的爹兴登堡少校,年轻时被爱情冲昏了头,娶了末代总督的重重孙女。后来等他过了中年,把爱情看淡、把事业看重后,就抛弃了胡子哥的母亲,新娶了开国元勋法-让-贝蒂多的远房后代。
虽然胡子哥的继母是个善良的人,但是自卑的胡子哥并不喜欢待在继母和父亲的新家,在外闯祸不断,也不爱学习,更和继母生的弟弟关系十分疏离。
所以,表彰大会上,兄弟俩碰面后,杨倒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被夹在了宝音兄妹之间。
当然,也有几家媒体,在报道焦土一样的地面世界,播放“法-让-贝蒂多选区”普通公民因为缺乏食水、大排长龙的景象。
很快,革命委员会就一致决定,利用地下掩体,开发一片地下城,以弥补公用住房和各种基础设施的不足。
委员长的助手还特别邀请了罗伯特市长,到共和国首都日灼星,介绍地下城运营经验。
22 皇子
纵酒的结果是,雷阿尔也进了一回他探过病的中心医院。夏日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居然是柔柔的。这让雷阿尔可以确定现在是清晨,鸟儿又开始唱歌了。
“啾啾啾……”
他扭头看了一眼,在病床边长椅上小鸡哚米的雪儿,把头又转回来,安静的看着天花板。
然后,有什么人在走廊上,大声放起了早间新闻:
“共和国派出的500艘战舰,今早与反革命武装展开第一轮交火,已击毁反革命武装35艘大型战舰,歼敌17500余人……”
“啊?!”
雪儿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噩梦,还是广播吓醒了,大喊一声“杨!”
然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坐在病床对面的长椅上,看着雷阿尔。金发少年的脸,在朦胧的晨光下,好像博物馆里那些古代雕像的复制品,美得耐人品味。
“谢谢你照顾……”雷阿尔没有看雪儿,冷冷的。
“不客气,你在这里也没有亲人……”
“很多人,在这里,都没有亲人。”
雪儿叫这话噎了一下,她有点生气了:“可你是不同的。”
这话让雷阿尔一下扭头看向了她的眼睛。
“呃……杨……杨说,你不是……他流放行星上的人……”雪儿紧张地乱找话题。
雷阿尔闭上了眼睛,静默了好一会,才说:“我没告诉过他,或者他家那个碳精,我的来历。”
“碳精?哈哈哈哈……”
雷阿尔给宝音起的外号,把雪儿逗笑了。老实说,除了天生黑肤的女孩外,宝音确实是雪儿见过的,皮肤最黑的姑娘了。而且,她还不修边幅。
这次她要去老工兵学院,雪儿特地给她买了好几件衣服,想叫她在新地方提高一下形象。谁知宝音却不知好歹,继续穿杂务科的灰布劳动装、或者疲了的二手衣。就是她小心收藏的那件外套,也是个廉价的二手地摊货。
如果她穿上那件皱巴巴的褐色外套,露出里面那件疲了的二手绿背心,再扛把镐头,真是像极了动画片中的矿山小妖。
“原来你也这么想她呀。”
雷阿尔发现了他和雪儿的共同点:“我到他们星球上时,炭精还以为抓到A级要犯,中了大奖呢。”
“奥?那……”
雪儿本来想问,杨说起来的那个A级通缉犯到底是谁。但是,看见雷阿尔的表情,又改了口:“那……你是……”
雷阿尔看向窗外,日光越来越强了。
“他们说,我是通过把一个‘正确’的精子,放进一个‘纯净无污染’的子宫,获得的孩子。我养父,是离这里很远很远地方的一个贵族,拥有那颗星球上的所有铀矿。他还有其他几个养子,听说都是用同样方式生产的。大家都养在外面不同的地方。”
“他找了很多教士,来教我一个贵族应该学的知识。我特别喜欢击剑,我养父也会每周抽时间陪我练习一次。”
这倒叫雪儿不意外。
她虽然阅人不深,可是还是能感到雷阿尔跟自己一样,身上散发着一股养尊处优的气息。
“后来呢?”
“后来?”
雷阿尔示意雪儿靠近他一点,然后迅速抬起头,亲了雪儿的额角一下:“后来就是亲了我一下,告诉我,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我就被放弃了。”
“啊?”
雪儿满脸通红,捂着自己的额头,不知道是在惊骇雷阿尔的偷袭,还是惊骇这个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雷阿尔毫无节制地大笑起来:
“我19岁生日晚会时,来了头猪。大家都叫他‘博士’!他戴着一头扑满了粉的马毛假发,肚子上的织锦马甲都快撑破了,架着一个镜片。他就好像鉴别纯种狗那样,检查摆弄我,然后告诉我养父‘他颜色错了,头发该是黑色的’。”
说到这里,雷阿尔实在忍不住,又狂笑起来。
雪儿看着他笑得脖子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又掉下了眼泪。她觉得,自己可以感到、雷阿尔心里被抛弃的痛苦。
不过,她只是在自作多情。
因为雪儿对历史和政治不感兴趣,不看这方面的新闻、资料或者书籍,根本没听懂雷阿尔在说什么:
雷阿尔的养父,里奇-芬-艾里别他修斯,和很多喜欢囤积居奇的奸商一样,并不满足于拿钱买一个贵族的姓氏,更是第一批参加到“皇子抚养权”投资中的人。
一直符合所有特征的雷阿尔,身价最高时超过600兆,被看成是芬-艾里别他修斯家族的软矿。因此一直被养父带在身边,亲自照料。
谁知,就在前不久,雅尼博士获得一个独家内幕:皇子是黑发浅肤。
抚养权市场立即狂泻,好像1930年代的股灾一般。
损失巨大的投资人们,举着各种标语,蜂拥到艾里别他修斯买来的行星上,要求他立即回购雷阿尔的身价。
好在芬-艾里别他修斯还赌了好几个孩子,包括一个住在流放行星贝塔14号上、黑发雪肤的男孩。所以,他就拿那个孩子的抚养期权,搪塞了众投资人。
变成负资产的雷阿尔,本以为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愿望,但是自从看见杨带领小民起义后,他隐隐觉得,黑发的杨,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皇子。
但是,杨不但相貌平平,人也傻得可怜。身边除了惹事精宝音和毫无用处的贫贱之交,就是功利性接近他的女孩子们,包括对自己蠢蠢欲动的雪儿。
雷阿尔伸出一只手,幻想着只要他曲一下手指,就能把杨攥得稀巴烂。再看看雪儿流着一脸无知的泪水,还频频点头,金发少年邪魅地笑了。
于是,雷阿尔跳过很多细节,编出一个英雄化自己的结尾来:
“养父赶我走。我一气之下,就用他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把古董火枪,打了猪博士和他的两百多个保镖。后来,从小服侍我的侍卫……被他们买通了……”
说完,他就看向窗口,太阳已经全部升了起来,再没有原先的温情脉脉了。
“你大哥呢?他怎么过世的?”
雪儿的呜咽,顿时变成了哭泣。她被雷阿尔拉过来,枕到了金发少年的胸口。
就在这一对聊伤心往事的时候,杨正在拼命保护他的战舰,而“炭精”也在她的第一次宇宙单飞中搏斗。
她没学过开飞船,上学的时候又总逃学,把拉丁文、中文、和希腊文这些经典语文学科,全跳了过去。
现在瞪着全是“古文”的操作系统,两眼一抹黑。
“天杀的杨万城,捣鼓什么‘古文’操作系啊?‘宇宙’不就是‘宇宙’吗?!”
宝音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拍,本来就不大中用的老旧飞行器罢工了,开始自己向左前方全速开动。宝音看着黑黑的窗外,觉得自己今天也要加入亡者的行列了。万一真的有地狱,她大哥撞见她,嘲笑她,该怎么办?
她只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突然,小飞船的显示器显示,它进入了补给舰25A的“接收范围”,并被“引力捕捉”。
宝音刚要回忆一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就被小飞船的座椅背固定住,因为飞船开始明显减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