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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从龙蛇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云梦逸尘     穿越从龙蛇开始txt下载     穿越从龙蛇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一章 北周退军,佳人贼子 互相算计

    金墉城头,已经成为绞肉机,无论是齐军还是周军,在此进行了拉锯战。在宇文邕的命令下,北周不计代价强攻了两天两夜。

    城头下堆积的尸体如小山般,暗红的鲜血渗入大地,连地下水都被染红。

    两边都在熬,北周想以金墉城为诱饵,围点打援。而北齐想要将北周大军拖住,等待援军,里外包夹。

    事实上,北周已经进退两难了。

    因为即使他们能够攻克金墉城,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攻克洛阳,而北齐的援军三天之后就到,而且统兵大将很不简单,他们围点打援的计划早已被识破。

    虽然,北周依旧在派兵攻城,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的攻势已经放缓,冲锋的士兵也是畏畏缩缩,不再像之前那样悍不畏死,士气高昂。

    暗地里,宇文邕已经召集大将准备撤军了,再耗下去,他们就走不了了。

    ······

    “混账,烂泥扶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啪!”

    房间内,石之轩神色冷厉,一只白玉杯盏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些日子,北周大局进攻,他也参与了后勤补给之类的,毕竟是自己的马甲,总要用点心。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一天,北齐那个狗皇帝居然把兰陵王高长恭鸩杀了。

    在去年他杀斛律光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北齐失望了,但他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北齐居然自毁城墙,杀了高长恭。

    得亏消息被封锁了没有传出去,否则定会使得前线军心大乱。

    不一会儿,他渐渐恢复平静,回过味来,这估计又是阴葵派的那群女人干的事,满朝上下,能指暗示高纬鸩杀兰陵王的,也只有冯小怜。

    真的是猪队友,在刚来的时候他还想扶一扶北齐,但现在看来,他也得另找门路了,想到这里,他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将目光投向了西边,那里是北周所在。

    但走之前,他还得把东西拿到手。

    随即,石之轩冷冷一笑,身形一闪,消失在府邸。

    邺城皇宫,北宫花苑。

    朦胧夜幕下,一道身影仿若鬼魅般掠过宫墙,轻飘飘落在池塘边。

    石之轩目泛奇光,环视周遭,似在感察是否有人跟踪。

    入目处,花苑内的一切细微动静无不呈几何倍数的放大,久未修缮的宫墙满布青苔,水渠淤积的池塘死水沉沉……

    常人很难想象,处处富丽堂皇、华贵万方的皇宫内,还有这种宽阔而又荒芜,寂寥阴森的宫殿、花苑。

    世人更想不到,这北齐皇宫居然是阴葵派的大本营。

    绕过层层宫阙,石之轩到了宫中的温泉池周遭,现在这个时辰,祝玉妍应该正在沐浴,一年的时间,石之轩作为花丛老手已经将祝玉妍拿下,但是最重要的红丸和天魔大法他却仍未窥视到。

    虽然热恋中的女子智商普遍不高,但天魔大法是阴葵派最高深的功法,祝玉妍就算是再昏头,也不会将其外泄。

    所以,平时与祝玉妍在一起的时候,他绝口不提这件事,但是今天,他势必要拿下祝玉妍,脱离北齐。

    阴葵派已经陷进去了。他可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早早脱身方为上策。

    浴房院外,他已察觉到那道熟悉的气息,不由驻足迟疑,真的要这么做吗?

    下一瞬,石之轩闭上双眸,随即睁开,在自己的雄心壮志之前,一切感情皆须让路,即使是祝玉妍,也不例外!

    温泉池上,水雾缭绕。

    祝玉妍的整个玉体都没入浮在水面的馥郁花瓣之下,唯余雪腻的粉颈及散开秀发的甄首枕在池边白玉上,正满脸惬意地闭目小恬。

    倏地,她睁开美眸,紫芒隐现,俏脸杀机毕露,正要跃离温泉,探手去抓衣裙,似是察觉到什么,却又忽地放弃,黑水晶似的眼珠浮现一抹娇羞之色,脸颊耳颈皆化作粉红,竟是再次恢复闭目小恬的柔媚姿态。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情郎的到来。

    石之轩幽灵般飘进浴室,见此若隐若现诱惑朦胧的一幕,大感小腹火起之余,亦忍不住微微惊疑。

    他可知晓,十七层巅峰的天魔功,早已让祝玉妍的五感六识开启到寻常武者难以想象的敏锐程度,使得世间任何生物的逼近和窥探都难以瞒过她的感察,即使大宗师级数的超卓高手也概莫能外!

    在他的预料中,祝玉妍该是能够提前发觉他的来临,且犹有余暇在他掠入浴室之前就穿上衣裙,然后促狭地笑望着他进来才对,但此刻······

    石之轩眸光一闪,心中大喜,原来,她也等不及了么。

    随即,他果断开始动手褪下冠带锦袍,动作间的悉悉索索声,让某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心头一跳,绝美玉容渐渐泛起红晕。

    “扑通……”

    水花夹着花瓣溅起,巨大的声响使得她睁开眼来,娇羞地看着不断靠近的熟悉身影。

    石之轩似是才发现她的身影,眸光火热,一脸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俏丽精致的脸蛋,修长的脖颈,细腻雪白的雪臂。

    饶是他身为花间浪子,见识过无数美人,此刻,他依旧忍不住喉咙上下鼓动,“玉妍······”

    忽而祝玉妍扑哧一笑,素手拢了拢沾湿的秀发,霎时间百媚丛生,脸颊微红,轻声道,“之轩,你不必忍着,我,我做好准备了。”

    石之轩轻咦一声,灵动鱼儿般游到她身边,紧挨着她倚着池边玉璧,借着水面花瓣的掩饰,悄然探出了罪恶的咸猪手。

    祝玉妍强忍着初次零距离接触的异样感觉,任由某只火热的手掌抚过她的玉背,轻轻搂住她的纤腰。

    同时,祝玉妍脑海里回想着师傅的嘱托,天魔气的主旨在于以无形之力,盗取对方有实之质。

    其中,真正的“无形之力”,实则乃是女子将自身先天阴气修炼到至精至纯、至阴至柔乃至于似有还无的极限状态,拥有几乎可以容纳消解世间一切真元之气的奇异特质,也即天魔十七层巅峰的天魔气的程度。

    正因此,女子一旦失了纯阴之质,则永无可能修成第十七层巅峰的天魔气,也就永无可能突破到第十八层。

    同样,也因将先天阴气修炼演化到了极限状态,可谓将魔门心法偏向极端的特点推升到无以复加的层次,到了此时,堪称至阴至毒的天魔气同样也面临着与其他魔门心法一样的再难有所精进的尴尬状况。

    但,此时的天魔气走上了极端,必须阴阳共济方能达到第十八层的境界。

    要么凭借浑厚的功力,使得天魔气达至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阴阳消长,生生不息,近乎随心所欲的无边广阔境界。

    要么,就得另辟蹊径,以采补之法,以真阴容纳真阳,达到阴阳共济的状态。

    石之轩盯上了祝玉妍的纯阴之身和天魔大法,殊不知祝玉妍也馋他的身子,想要将他采补。

第两百一十二章 北周再伐齐,杨坚暗中算计

    帝总戎东伐。以越王宇文盛为右一军总管,晋国公裴矩为右二军总管,随国公普六茹坚为右三军总管,谯王宇文俭为左一军总管,杞国公宇文亮为左二军总管,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总管,齐王宇文宪、陈王宇文纯为前军。——《周书·武帝本纪》

    伴随着史官如刀之笔落下,在金墉城前受挫的宇文邕二次御驾东征终于正式开启,二十万大军各按方略,犹如逶迤无尽的兵马洪流,雄赳赳气昂昂迈过玉璧(稷山),开赴北齐晋州。

    一如历史大势,浩浩荡荡,无可阻挡!

    鉴于去岁伐齐之战中诸多积年老将的不作为,宇文邕再一次提升了斗志昂扬的年轻将领在一线大军高层所占的比例,而把老将打发去镇守二线关隘,比如名将韦孝宽便窝在玉璧城(稷山县)郁郁不得志。

    不过,杨坚等有心人也暗自注意到,宇文邕在有意无意的将兵权转移到宇文氏血亲手里——至少右三军、左三军、前两军这八支主力精锐里,就有五支归属于宇文氏王公统帅。

    显然宇文邕一如既往的心思缜密,手段大气而不失谨慎,既重用杨坚等居心叵测却才能出众的异姓汉臣,又时刻不忘保持宇文氏的兵权优势,以帝王制衡之术将局势牢牢掌控。

    特别是,他们还掌握着足以改变整个北方局势的庞大兵权!

    十月,宇文邕御驾终至晋州,遣齐王宇文宪率精骑二万守雀鼠谷(今山西介休西南),陈王宇文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今山西霍州东)。——在晋州北边堵住齐军南下的道路,以阻止从晋阳赶来的齐军救援平阳;

    遣柱国、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今山西稷山西北)攻齐汾州诸城——保证周军从汾水到晋州的道路安全;

    遣于翼自陕入九曲,攻拔造涧等诸城,径到洛阳——驻精兵在洛阳城外,牵制住独孤永业的三万精锐,避免其北上偷袭攻打晋州的大周诸军;

    遣郑国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今山西石楼县西)——堵在在晋州东北部,阻止齐军南下;

    遣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今山西垣曲县东)——以便抵挡齐军来自洛阳的进攻;

    遣乌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鼓钟镇(今山西垣曲县北)、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今陕西大荔县东)。

    皇帝兼主帅宇文邕统率左右六军精锐部队,王谊为监军,攻晋州(平阳)城。

    ……

    纵观全局,宇文邕是把晋州(平阳城)外围布军形出了一个包围圈,掐住通往平阳城的各个要道关隘,无论齐军是从晋阳南下,还是从河南洛阳方面过来,都有周军的阻挡,无法及时增援平阳城。

    而在外围布置周密至无以复加之后,宇文邕率六军亲自督战围攻平阳城,残酷而紧促的攻城战一发而不可收拾,攻守双方的伤亡与日俱增。

    只不过,相较于城外六万大周步骑精锐因皇帝的御驾督战而士气炽烈,城内万余北齐守备军本就士气不高,再见到宇文邕的明黄车驾每日从早到晚一直在城外最醒目之处巡行,守军无论将领还是小卒,均感到这大周皇帝对平阳城势在必得的决心,随着伤亡越大,北齐守军上上下下便越是惶恐……

    事实也确是如此,宇文邕计划先把晋州(今山西临汾)打下来,然后留守少部分精兵驻守平阳城,吸引高纬前来反扑,以此反客为主的策略在平阳城下消耗高纬从晋阳带来的北齐主力,之后再与疲惫不堪的高纬主力决战,然后趁胜打下晋阳(今山西太原),最后一举拿下邺城(今河北邯郸),完成灭齐,统一北方!

    去岁宇文邕伐齐其实也计划周密,绝对算不上草率,但仍是一腔雄心壮志居多,在战略战术上不免眼高手低,平平无奇。

    然而今次则大为不同,无论出其不意的战略计划,还是堂堂正正的攻心战术,均已达当世顶尖将帅的水准。

    今时今日的宇文邕,一举一动确已透着无可挑剔的雄才大略,唯一缺少的便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胜,奠定其雄主之名。

    “可惜,宇文氏皇族已是广大汉人势力恢复荣光的最后一道障碍,宇文邕又将佛道得罪得太深,唯一亲近的儒教却尽是些没节操的门阀士族,根本不足以依靠。

    一旦宇文氏有才干的几个王公亲贵不在了,到那个时候······”

    战事如火如荼,杨坚骑在马上,感受着北周强大的军势,不由得心潮起伏。

    深处万军丛中,他却以比任何旁观者更为超然的视角将局势看得透彻无比,晶莹的眸子闪烁着耐人寻味的神采。

    自西晋汉人内乱引得五胡乱华以来,各胡族在中原开国建制,均以其本族子弟为兵,充作保卫政权的核心武力,藉此牢牢压制汉人,对汉人百姓与其说是严苛治理,不如说是纯粹充作为胡人兵马提供钱粮的底层农奴。

    纵然偶有个别汉人因才能出众而得到胡人政权的重用,亦会被赐予胡姓,强行胡化,绝不会给予其统领汉人重新崛起的机会。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北魏末年,高欢、宇文泰两分北地,各立东魏、西魏,相互之间连年攻伐,一直充当兵源主力的鲜卑胡族自然是损失惨重,人口锐减,再不能提供足够的高质量兵卒。

    处于关陇地区的西魏因鲜卑族人口本就少于东魏,率先支撑不住。宇文泰因此不得不开始从汉人中招募兵卒,并接纳关陇地区的汉人地主豪强。

    汉人由此开始大量进入胡人政权的各个阶层,并随着东魏、西魏乃至北齐、北周之间数十年如一日的频繁攻伐,汉人兵将在北周军队里所占的比重日益增大,至如今已然是绝对的主力。

    除非北周宇文氏敢于不顾江山社稷之安危,尽量消弭战争,削减兵力,否则汉人大兴之势已无法遏制,最终仍会取宇文氏而代之……

    究其根本,汉族不但人数上占优势,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纵然会因内乱而被外来胡人压制一时,却不可能会被压制一世。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汉人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而一旦胡人政权腐朽或爆发长久内乱,再不能一心一意的有效压制汉人,那么汉人必然重新翻身做主,反过来压制并彻底吞纳胡人。

    纵观历史,从无任何势力或政权能够长盛不衰。每当汉人政权腐朽或内乱,国立衰微,则北方胡族大肆入侵,压制汉人。同样,入主中原的胡族腐朽或内乱,则汉人有志之士又会乘势而起,恢复汉统,将来到中原的胡人吞得渣都不剩。

    如此往复循环,中土的历史恰是汉人与胡人的民族融合史,而汉人或许一时沉寂,却永能屹立不倒的根源,则是其举世无双的人口基数和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

    厮杀震天的平阳城下,上至皇帝宇文邕,下至周军小卒,无不渴望着建立不世功业。

    但杨坚眸光闪烁,却是想着,“是时候跟他们联系了。”

第两百一十三章 窥测气运,阴葵败落

    岭南宋阀。

    在北周伐齐之际。

    杳杳冥冥间,李玄空眉宇间的先天灵光不断跳动,愈发精微灵敏。

    下一瞬,他“看到”苍茫天地充盈着无穷无尽的流光溢彩,时时刻刻都在幻生幻灭,变化万千,然而其周流运转又隐隐然自有其永恒不变。

    恍惚间,中土无数大大小小的黑、白、红、黄、青五色之气汇成两青一黄三头无角蛟龙各据一方,堂皇浩大而缥缈朦胧。

    黄蛟横亘西部,正赤红着一双龙目透出无穷贪婪之意,对着东北的青蛟张牙舞爪,极尽挑衅,然而黄蛟狮王身躯看似威武蓬勃,却被丝丝缕缕的灰黑之气侵染腐蚀,恍若空中楼阁,随时都会倾颓。

    青蛟巡行东部,行动迟缓,身躯涣散,神采黯淡,似有分崩离析之兆。

    李玄空心神一震,隐隐有所明悟,“北周属土,北齐属木,三分天下则气运不足以为真龙,止于蛟龙耳!”

    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

    天道虚渺,神秘莫测,地道厚载,长养万物,二者均是玄之又玄,修行参悟亦是顺其自然,唯人道尘世固然变化繁芜,真假难辨,七情六欲更无休无止,苦海无边,却又是修行者深入其中,时时刻刻即可感同身受、体悟身心之处。

    方如此,才会有修真者讲究先入世,再出世,勘破红尘,以已知之有形人道窥测未知之无形天道,乃至天人相应,心与道合。

    此间种种精微奥秘,尽在有意无意之间,透过有形之变,体悟无形之道,运用之妙,无为而为,存乎一心。

    人道气运固然缥缈朦胧,然而终究源于万民之精气神的汇聚升腾,亦是天地元气所演化的一种独一无二的奇异气象,且因根植于人道大势而隐隐然亦有迹可寻。

    呈现在道德高士的“法眼”之中,则万民之气恰似各种各样的流光溢彩,流淌汇集在大地上的村镇城池之间,最终聚小溪成江河,滋生蛟龙。

    此气运之龙不仅象征着国势强弱,更映射着万民意愿所向,预兆着人间大势的兴衰变迁,五德循环。

    心念电转之余,李玄空将心神转向南方,但“见”一头郁郁苍苍的青蛟巍峨盘踞,体型并不比北齐的青蛟大,但却鳞甲毕现,沉稳绵延,显然南陈国势稳定。

    只可惜南陈青蛟的龙目却半开半阖,隐现萎靡死寂之意,似乎是国主“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兆!

    李玄空收敛心神,万千气象霎时隐没,忍不禁眸中闪过沉吟之色,南陈国主陈顼乃是当世宗师级的顶尖高手,前几年更是举国征伐齐国,一扫南陈颓势。

    如今不过五十出头,正值盛年,怎会病入膏肓?

    要么,是陈顼旧伤复发,真元衰竭;要么,就是陈顼中了什么暗算,例如被刺杀重伤或是中毒不治……思及同样盛年早逝的陈霸先,十有八九便是后者。

    李玄空心神一震,思及历代皇帝。

    南朝汉人的内耗真是没的说,只要是稍微强势一些的雄主,基本上都活不长,自晋室南迁以来的两三百年里,北伐屡屡无疾而终,一直是镜花水月。

    当年气吞万里的刘寄奴亦是早亡,他建立的刘宋朝廷也是昙花一现,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

    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当世被誉为最有可能北伐成功的皇帝,只可惜,在伐魏的前夕身死,那时候的刘裕即使沙场宿将,也是武道大宗师,即使不上战场,也能活到百岁,但却在七十岁就死了。

    归根究底,也是南朝汉人依然未曾摆脱魏晋遗毒的桎楛,世家大族皆腐朽奢靡,弄虚诡谋有余而务实进取不足,不像北朝汉人注入了胡人尚武务实的新血,斗志昂扬,野心勃勃。

    李玄空眸光微动,只见,靠近沿海的岭南之地,一条蓝色大蟒更仰天嘶鸣,鳞甲毕现,腹部隐隐有鼓包露出,隐隐有化龙的征兆。

    他知道,这条大蟒代表着宋阀的气运。宋阀一统岭南更收服南海派,已经算是地方藩镇,再加之宋阀武力愈发强盛,虽然隐而不发,但依旧算是隐龙之一。

    正因为走在争龙的道路上,李玄空才三国气运激荡之下看到这一幕,寻常争龙的人是看不到的,唯有心灵修为高深,且感悟天人合一的高手才有机会看到。

    刹那间,李玄空抛开一切念头,精神自然而然贯注灵台之间,任得光阴流转,万物变幻,总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

    浑浑沌沌,无外无内,无人无我,没有空间,没有时间。

    尽去诸般相。

    灵神不断提升,众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无念,虚虚灵灵,空而不空。肉身的感觉虽然还存在,但似乎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时间似若停顿,没有前一刹那,也没有后一刹那

    随即,他默默感察自身,李玄空只觉精气神愈发混润圆满,清明通灵,显是刚刚先天灵光感受人道气运洗炼而受益匪浅。

    ······

    “师傅,师傅!”

    宫墙久未修缮,墙皮都脱落,水渠淤积的池塘死水沉沉,枯黄的荷叶浮在上面,花园中,杂草丛生,密密麻麻。

    周围,寂静无声,偶有风声呼啸,却是凄清幽森,犹如鬼魅哀嚎。

    一道悲伤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宫殿内,哭声一片,阴葵派祝玉妍,陆令萱,胡绮韵,娄昭君,闻彩婷等核心几人在此聚集。

    床榻之上,曾经威震黑白两道的阴葵派宗主娄昭君已经陷入弥留之际,漆黑如墨的长发变得花白,光彩照人的面孔也浮现出几丝皱纹。

    此时的她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但是,在场之中,除了祝玉妍跪在床前,眼含泪水之外,其余人莫不是心思各异。

    “你们先出去,我跟玉妍说几句话。”倏然间,娄昭君睁开眸子,扫视周遭,内心蔚然一叹。

    “遵令!”尽管其他人心思各异,但只要娄昭君还活着,她就是阴葵派的宗主,明面上的命令,她们还是要遵从的。

    等到她们离开宫殿,娄昭君才把目光放到祝玉妍身上,“徒儿,苦了你了。”

    “师傅,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祝玉妍泪眼朦胧,妆都哭花了,此时的她再无之前的清冷孤傲,像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失了依靠。

    “玉妍,别哭,我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

    “接下来,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

    “北齐不能待了,你带着你手下的人去南陈,潜伏下来,韬光养晦,阴葵派以后就靠你了、可惜,你没把石之轩拿下来,否则你现在已经是天魔大法第十八层了。”说着,娄昭君眉宇间浮现出遗憾之色。

    “师傅,是徒儿没用,我一定会杀了石之轩那个负心汉!”说此话时,祝玉妍眸光冰冷,蕴含着无穷的杀意。

第两百一十四章 朝堂之上的小丑,杨坚暗会佛门

    那一晚,祝玉妍想要采补石之轩,但即使她是阴葵派出身,对男欢女爱的事十分精通,但是,再精通,她也是个嫩雏,理论大师,哪及得上石之轩这个花丛老手。

    还未等她开始采补,就被石之轩打的丢盔卸甲,昏昏然不知所以,等她回过神来,石之轩已然消失不见。

    自此,她在北齐就再未见到过石之轩的身影,女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石之轩作为祝玉妍的第一个男人,取了她的处子之身就渺无音信。

    虽然之前祝玉妍也想算计石之轩,但她没想到石之轩如此绝情,提起裤子非但不认人,还直接跑路。

    因此,她就恨上了石之轩。

    “玉妍,以后,一统圣门的重任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不要让为师失望,你赶紧带着我们这一脉的弟子离开这里,北齐马上就要亡了!”

    ······

    在祝玉妍率领阴葵派弟子离开邺城后不到一个月,北周大军在平阳城以孤军拖住高纬的主力部队,再加上阴葵派的娘们在北齐拖后腿,祝玉妍离开之后,胡绮韵等师徒掌控高纬,愣是把军事当做儿戏。

    再加上北齐自毁城墙,早早地杀掉了兰陵王,高纬又是长于深宫当中,由他统兵,那简直就是外行指挥内行,平阳城一战彻底打垮了北齐主力。

    平阳城一战失利,高纬见局势不妙,居然禅位给了他八岁的儿子高恒,自己当起太上皇,只顾寻欢作乐,不问朝政。这下子,朝政彻底落在了阴葵派手中。

    随后,北周攻陷邺城,高纬企图逃亡南陈,只可惜,还未到达南陈就被北周俘虏。

    至此,北齐彻底灭亡,当世三国只余两国。

    长安城内,参差十万人家,繁花似锦,胡汉夹杂。

    殿堂通明,权贵满座,琴箫哀怨,悠悠不尽,可惜主唱的楚辞歌声却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徒然糟蹋了宫廷乐师的大好伴乐。

    “哀时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时!

    往者……不可扳援兮,徕者……不可与期。

    志憾恨而不逞兮,杼中情……而属诗……”

    然而满堂观众却无不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只因唱辞者乃是伪齐亡国之君高纬。自宇文邕、宇文宪以下的一众北周君臣,听的不是这难以入耳的唱辞,而是胜利者的优越感!

    原本高纬就言语迟钝,缺少风度,性情怯弱,此刻他直面一众如狼似虎的北周强臣悍将,特别是龙威如狱的皇帝宇文邕,更为不堪,但小命既操于人手,由不得他不强打中气卖力唱辞,丑态百出。

    只盼搏得北周君臣一笑,可以容他多活些时日。

    在座者,不乏投诚的伪齐皇室宗亲,大都强自赔笑,唯有高延宗目不忍睹,涕泗横流,难以自持。

    但此情此景,不论前者、后者,最后一丝执着和尊严也都被磋磨殆尽,各个都像老了十几二十岁,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高高在上的宇文邕见此暗暗满意,这也正是他强逼高纬献唱的用意所在,消磨北齐朝臣的意志,让他们对北齐死心。

    如同司马昭会宴刘禅,此间乐,乐不思蜀也。

    只可惜,高纬连刘禅都不如,只是个唱戏的小丑罢了。

    在吞并北齐之后,宇文邕再度实行禁佛政策,想要获取佛门在北地积蓄多年的钱粮,一鼓作气,拿下南陈。

    可怜那些僧人,在北齐好不容易搜刮的钱粮又要落入宇文邕手中。

    然而,此时,北地边关再度告急,突厥扣关,使得他不得不放缓脚步。

    ······

    毫无疑问,宇文邕的举措彻底激怒了佛门,双方的关系再也无法缓和,或许,宇文邕知道自己的做法会激怒佛门,但是,不禁佛,就无法解放生产力,获得充足的兵员

    如今北周宇文邕禁佛废佛的政策看似畅通无阻,无可违逆,收获更是惊人之极。

    但是暗地里,佛门已经出手了。

    洛阳,静念禅院。

    夜深,两道身影在沙弥的引领下步入禅院。

    大殿中,灯火通明,佛像之下摆着六个蒲团,其中四个盘坐着四个和尚、另外两个则是一身姿窈窕的少妇、一威势不凡的男子。

    这两人便是杨坚夫妇,另外四人便是佛门的四大宗师。

    虽然宇文邕政令畅通,灭佛卓有成效,但身为执行者的杨坚却是仿佛身处漩涡之中,已有心惊肉跳,大祸临头之感。

    因为,杨坚身为半个佛门中人,却隐隐发现,这其中固然有佛门大佬韬光养晦,借机清除害群之马,净化佛门的意味,亦有佛门内部各派系相互倾轧,清除异己的表象。

    因此种种,佛门明里暗里的高强武力,才从未出手。亦全无损失,而一旦佛门内部达成一致,不计代价的对付宇文邕,到时候便是雷霆手段,无人可挡。

    杨坚一直认为,宇文邕很可能成也禁佛,败也禁佛——抄走了佛门百多年累积的财富。却没有击灭佛门的核心力量,就跟活剥老虎皮毛,却不理会老虎的獠牙一样,注定了要反被老虎吞噬的渣都不剩!

    念及于此,杨坚的目光不经意间在对面的两个和尚身上掠过,暗暗思忖:只不知,最后动手了结宇文邕的,是代表慈航静斋还是静念禅院。

    慈航静斋,虽然宗门弟子稀少,但号召力惊人,不知多少英雄好汉做了她们的舔狗。静念禅院,向来有四大宗师坐镇其中,四大宗师代表着佛门广大势力,深不可测。

    时至今日,原本五胡乱华之时,‘衣冠南渡’的诸多汉统士族,早已在各种花样作死中,消泯了绝大部分。

    但南方仍有一些家族坚持汉统纯净,极力排斥外族血统及外族文化,因而亦排斥深受胡人文化影响的北方汉人,世代叫嚣着以南统北,恢复汉化。

    尽管这些家族所坚持的汉统及礼仪,已是只落于政治口号而已。

    而实际上,其家族子弟尽皆以家族利益至上,而非以汉族国朝利益至上。

    其家族本身结构更大多已腐朽不堪不说,所作所为,则是毫无顾忌的兼并土地,欺凌平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谓拿着民脂民膏供给他们维持‘诗酒风流’的奢靡贵族生活!

    他们早已沦落为南方国朝的寄生虫而不自知!

    而且,自古以来,都是以北统南,哪有以南统北的道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北周的内忧外患

    长安皇宫。

    一袭玄色龙袍的宇文邕矗立在百尺高楼上。俯瞰着夜色下,灯火如星空般繁盛的长安城,一时间但觉心胸开阔,无比惬意。

    在他身后,内侍宦官何泉低头禀报道:“探子飞鹰传书,在洛阳附近跟丢了普六茹坚夫妇的踪影……”

    “朕知道了……”宇文邕轻应一声,挥了挥手,眸光微动,似乎并不惊讶。

    在他们覆灭北齐之后,边关告急,吐谷浑又来北周边境打草谷了,所以,宇文邕只能留下重兵镇守齐地,随后他调动边关精兵才把这些打草谷的胡人赶出了北周。

    虽然这些家伙无法攻城拔寨,但是入侵北周边疆,烧杀抢夺,劫掠人口,也着实让他头疼。

    况且,对于吐谷浑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吐谷浑背后的突厥。

    突厥人可不是小小的吐谷浑可以比拟的。

    吐谷浑是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夸吕、世伏等吐谷浑王族的全名该是慕容夸吕、慕容世伏。而北周皇族宇文氏的前身,则是鲜卑宇文部。

    虽然同属鲜卑族,但宇文部与慕容部可从不讲究什么同族相亲,反倒是血海仇深,两部族的恩怨纠葛足以上溯到五胡乱华时期,迄今近三百年里,两部族之间为了抢地盘而爆发的大大小小的血战数都数不清。

    单单自北周立国以来,与吐谷浑就是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边境烽火从未断绝。

    当然,宇文氏集关中、蜀地的广大汉、胡人口及文化所立的中央集权大国,其国力自然不是吐谷浑这等西部荒僻游牧小国所能比拟,因而只要两国正式交锋,吐谷浑几乎就从来没赢过。

    自宇文邕继位以来,吐谷浑因吃败仗而向北周遣使进贡,赔礼道歉,请求原谅的次数就高达七八次!

    这也是吐谷浑保留了顽固的游牧民族特性,记吃不记打!

    隔三差五的劫掠北周西部边境,甚至屡屡来了就不想走了,试图将两国的国界线从凉州等地向东无限推移。

    但是,对于保持了胡人尚武风气、极具侵略性的北周而言,他们可不会唯唯诺诺,一再忍让,北周高层大部分都是胡人,眼里可不揉沙子!

    所以,北周每次都将吐谷浑狠狠的打回去,乃至反过来侵吞了吐谷浑的不少土地,掳掠吐谷浑的大批人口。

    到了今时今日,北周早已习惯了西边这顽劣小弟时不时的侵犯,也习惯了时不时的将其教训一顿,削弱其实力,事实上,他们也时不时撩拨一下吐谷浑,割割韭菜。

    但是,突厥可不一样!

    自去岁深冬到今春屡有突厥偏师狼骑侵入北周地界劫掠财帛、人口,只是每每都被北周边军勇猛击溃,并未占到多少便宜罢了。

    自北魏分裂以来,胡人汉化,草原势力崛起,双方实力就在不断发生变化。

    现在,突厥虽然内部也乱,一直都镇压着内部的铁勒、龟兹、高昌诸部及外部的吐谷浑、党项、契丹诸部。但他们有明面上的共主,突厥汗国,号称控弦五十万,虽然比不上当初的匈奴,但也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势力了。

    而突厥高层向来视北周、北齐为两个儿子,钱粮布帛予取予求。但是中原之地被北周与北齐一分为二,双方共同分担着防卫突厥的重任。

    然而实际上,单论军事实力,自立国起就保留着胡人好战善战风气的北周、北齐并不是真的惧怕突厥狼骑,而是北周害怕遭到北齐与突厥的联合进攻,北齐同样害怕遭到北周与突厥的两面夹击。

    出于合纵连横的外交策略,北周、北齐才争相讨好突厥,屡屡与之和亲联盟,以致于突厥愈发猖狂,贪得无厌,北周、北齐其中一国稍有违逆,立时就被突厥联合另一方狠狠敲打。

    就连雄才大略的宇文邕,也不得不迎娶阿史那柔然为皇后,稳固了与突厥的关系,保证了侧肋的短暂安全,才敢全力出兵伐齐。

    如今北周吞灭了北齐,突厥也就少了一个进贡钱粮布帛的儿子,自然需要在另一个儿子身上补足损失,最好翻倍补足,而又担心这个儿子膨胀起来不听话,于是开始举起大棒,恐吓威胁,揉捏勒索,无所不用其极!

    吐浑谷入侵,就是突厥在背后撺掇,想要试探北周或者想要以此为借口大战,重新定义双方的关系。

    最好是能威逼北周,迫使其上贡称臣!

    但在宇文邕看来,如今北周一统北方,国力暴增何止一倍,且再不需要担心齐国与突厥的联合进犯,自然就要重新考虑与突厥的外交关系。

    就算北周暂时还不能让突厥俯首称臣,但也得与突厥平起平坐,以往每年向突厥进贡巨额钱粮布帛一项应该到此为止,再不受突厥的勒索和掣肘。

    面对外敌,宇文邕首先想到的却是内患。

    因此,他此生得罪得最狠,堪称死敌,且有足够力量掀翻大周基业的佛门,立时就浮上他心头,成为他的第一关注对象。

    重点监视手握军权,又与佛门亲近的权贵家族,乃是应有之义,而杨坚夫妇,正是其中之一!

    至于此次杨坚去洛阳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

    宇文邕自然心中有数,但却并不意外,也没有丝毫遭到臣子背叛的愤怒,反而在计划着怎么暂且拉拢及安抚亲近佛门的权贵。

    他很清楚,佛门这等宗教的崇高地位及声望,本质上在于其处于既隐约统治百姓精神,又在政治及军事上保持半个局外人的特殊身份优势,或者说是保护色。

    一旦佛门亲自下场争雄逐鹿,有了建立佛国,之类的倾向,即使一时成功了,也会失去这种保护色,惹起各个阶层的忌惮,最终难免消泯在王朝更替之中。

    梁武帝萧衍的下场历历在目,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重蹈他的覆辙!

    所以,佛门亲自下场造反,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佛门不亲自造反,想要改变国朝对佛门的政策,唯有拉拢及支持手握兵权的权贵家族,选择佛门代言人改朝换代一途可选!

第两百一十六章 佛门落子,双方会见

    正是基于此点,宇文邕才想要通过拉拢及安抚亲近佛门的权贵,虚与委蛇,以此延缓佛门动手的时间。

    其实,他何尝不知佛门不可轻辱,禁佛之举,利弊参半,甚至很可能导致大周国祚毁于一旦?

    但他早有打算!

    须知,百多年前魏太武帝废佛初始,可是将整个长安城的和尚杀得没剩几个了,可谓与佛门结下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尽管如此,北魏废佛七年后,太武帝的儿子继位为帝,下诏恢复佛法,兴建佛寺,佛门的秃驴们还不是立即回归,继续溜添了数代北魏皇帝?

    有此前车之鉴,宇文邕动手的力度和灵活性,可比魏太武帝客气多了,在北周国内禁佛过程中,从头到尾并未杀戮一个僧侣,拿捏得极有分寸。

    若是未来他儿子宇文赟继位,再下诏恢复佛法,大兴佛寺,难道佛门还会舍近求远,冒险支持权贵造反?

    此间先禁佛,再复佛,看似来回折腾,但中间大周国朝可就平白虏获了佛门百多年的财富,以之充当军费,若是计划顺利,足够大周在数年内吞灭北齐、南陈,一统天下。

    届时再恢复佛法,安抚佛门,即可将佛门的反噬消弭于无形,又顺带打压一下佛门!

    如此一来一往,佛门少了百年财富,而宇文氏却多了三分之二的锦绣江山,可谓借鸡生蛋的无上妙招。

    本质上则是大周及宇文氏向佛门强行战争贷款,并在佛门彻底发飙前再及时还上百分之一,安慰安慰佛门的自尊心,给双方一个和解的台阶。

    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宇文邕也发现,现如今佛门的耐心并没有百多年前那般好,今年才是大周禁佛第二年,佛门就已蠢蠢欲动了,比他想象中似乎早了三五年!

    这一点,他在灭掉北齐下达禁佛令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杨坚夫妇在洛阳盘恒数日之后,便回到长安复命,宇文邕虽然知道他们与佛门接触,但现在他并不打算收拾他们,反而给了杨坚不少赏赐。

    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为北周争取时间!

    所以,虽然他禁佛,但是却留下了一定的余地。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的佛门势力羸弱,对于北魏的屠杀无法反抗,只能任他们揉搓,但是,佛门在中原发展数百年,历经战乱,反而使得整个佛门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在南方险些建成了地上佛国,而北方,佛门四宗亦是百花齐放,信徒无数。

    这样的佛门,又岂会任人宰割?

    杨坚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宇文邕在向他背后的佛门示好,两人心照不宣之下,杨坚当场拜谢。然而不久后,杨坚夫妇再次消失在长安城,出现在骊山。

    这次,他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而是来见人。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骊山之上,一道倩影迎风挺立,剪水双瞳一眨不眨的遥望着前方的蜿蜒山势,现出若有若无的迷醉之色。

    “久闻骊山人间绝秀,今日得见,果是名不虚传!”

    杨坚、独孤伽罗夫妇受她感染,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但见东西秀岭山势逶迤,遍山松柏长青,壮丽翠秀,峰峦起伏,远远望去,好似一匹凝神远眺,跃跃欲奔的苍青骊驹。

    骊山之称,实至名归!

    说来骊山就在长安城东三十里处,似杨坚、独孤伽罗这等久居长安之士,又是不缺闲暇及钱财的权贵,不可能没来游玩过。

    但正因夫妇二人均是门阀权贵,此前数次呼朋唤友来骊山游玩,其醉翁之意始终不在骊山,而在同行之人。

    如此失了纯灵之心,未免无从领略骊山灵秀的真正妙处。

    然而此次却是大有不同,杨坚夫妇祈盼良久,终与这慈航静斋的新一代传人约在骊山脚下相会,原本也有存有诸多机心和俗务欲与对方陈诉并达成协议,却不想初次相见就给对方无形而有实的清丽如仙气质所影响,不由自主的忘却一切,陪她沉浸在这大自然的造化瑰丽之中。

    直到三人登上半山腰,杨坚才如梦初醒,旋即心下骇然,早闻的静斋传人的‘仙化’特质玄之又玄,奇异无比,但当真遇见之时,即使自己的武道意志坚如磐石,亦难免于不知不觉间败下阵来,给对方主导了自己的心境。

    慈航剑典确是匪夷所思,非寻常武人所能想象!

    就在杨坚感慨丛生之余,准备开口进入正题之时,梵清慧竟似精准把握到他心里的一思一念,再次抢先一瞬轻启朱唇,

    “骊山,崇峻不如太华,绵亘不如终南,幽异不如太白,奇险不如龙门,然而三皇传为旧居,娲圣既其出冶,周、秦、汉以来,天子多游幸离宫别馆,绣岭温汤皆成佳境。”

    听到前半句,杨坚还神情平淡,只以为对方仍在谈论骊山之景,顾左右而言他,但听到后半句时,杨坚却忍不禁眼神一缩,神采灿然。

    三皇、娲圣的时代固然过于久远,已不可考,但周、秦、汉诸朝立都长安,历代天子多有在骊山修建行宫,悠游盛景,沐浴温泉。

    特别是周、秦、汉三朝之开创,均是将天下由纷乱分裂促成统一的历史盛事,意义深远。

    对方借山喻史,可谓“皇气”十足!

    杨坚默默品味着其中深意,一时间再不敢随意开口,愈发觉得对方言辞之犀利一如剑道,虚虚实实,意境幽远,令他大感无迹可寻,防不胜防,更难以抗拒的被对方掌控节奏。

    独孤伽罗深明丈夫的窘境,不由暗暗心急,忽然前方一座高耸的烽火台映入眼帘,其粗狂斑驳、古旧残破的墙体充满了历史沧桑。

    凤目一闪,独孤伽罗掩唇一笑,风情万种,“仙子请看,那就是史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烽火台,相传周幽王为博取爱妃褒姒一笑,曾在无战况时派人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烽火。

    各路诸侯以为天子有难,急忙率兵至镐京(长安)。褒姒在城楼上看到诸侯的狼狈相,就放声大笑。之后当犬戎攻入骊山,幽王再下令点燃烽火,各诸侯却无人来救,幽王被杀,褒姒被掳,西周灭亡。

    仙子说说,幽王真是因褒姒而亡国么?还是男人无能失了江山社稷,总爱推到我们女人身上?”

    梵清慧意味深长的瞥了独孤伽罗一眼,微笑嫣然道:“‘烽火戏诸侯’之说由来已久,但若说褒姒红颜祸水,幽王因此亡国,实属牵强附会。

    且不说幽王时西周势力王畿千里,各诸侯国的军伍根本不可能看到烽火同时到达。大军的调动、集结、备粮、行军,再到最后赶到镐京境内,近则十天半月,远则一年半载。

    就算幽王和褒姒想戏弄诸侯取乐,又如何可能在烽火台边等待几个月呢?

    纵然考虑到西周诸侯国领地小,而且在关中境内分布既多且密,例如如今关中境内的不少小县城,在当年可能就是两三个诸侯国割分的属地。

    因此当幽王点燃烽火,不少诸侯国将士若是尽皆乘马驾车,或可在半天之内赶到骊山救主。但这些将士,终究只占西周所有军兵的十不足一。

    然西周灭亡之战,乃是幽王主动进攻原来的申后(幽王的前妻)娘家申国,申侯联络戎族打败周幽王,西周因而灭亡。

    其间或有君昏臣尖、废长立幼、合纵连横、祸起萧墙等诸多辛密,唯独举烽火求援之说实属无稽之谈!

    窃以为,“烽火戏诸侯”乃是小说家之言,非是搏褒姒一笑,而是搏吾等后人一笑耳!”

    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文恬武嬉,确是亡国之道。”

    “仙子博古通今,所言发人深省,令在下感悟良多。”杨坚连忙拍了记马屁,心里暗暗感谢妻子的机智,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开始话题的良机。

    “依仙子看,方今天下三分之局何时可以终结,令天下万民有长治久安之机?”

第两百一十七章 屠龙之计

    梵清慧美目淡然,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智慧光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土分裂已久,若果能走向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没有任何历史事件能与之相比。

    而在我看来,此统一之机,正在于大周!”

    杨坚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仙子之意,可是指我大周方今圣天子在位,励精图治,国势蒸蒸日上,已有一统天下之兆?”

    梵清慧先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

    杨坚闻言目光一闪,实则暗暗松了口气。若是这静斋传人仍可容忍宇文邕,寄希望于宇文氏将来恢复佛门旧观便罢,那他在佛门有所保留的支持下,最多只能达到宇文护那般权倾朝野的程度。

    而权臣的下场么?

    看看宇文护就知道!

    反之,若是这静斋传人及其所代表的佛门已决意彻底放弃宇文氏,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他已然受够了。若有可能,他宁愿当这孤家寡人的虎,而非朝不保夕的伴虎人!

    梵清慧沉吟道:“南北朝之所以长期分裂,祸源始于‘永嘉之乱’,从此历史进入北方民族大混战的阶段。

    匈奴、鲜卑、用、氏、羌各部如蚁附蜜的渗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盘和政权,而民族间的仇恨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化解的,只有其中一族振兴,并融合其余各族,才可解决所有问题。”

    杨坚神情一震,隐隐预感到她接下来所要说的正是他最为关切之事。

    但听梵清慧继续娓娓道来,“纵观古今,汉族不但人数上占优势,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当民族差别消失,民族间的混战自然结束,由分裂步向统一,此为历史的必然性。

    但方今南方汉人上层大多依然秉持魏晋遗毒,务虚而不务实且固执己见的坚持纯净的汉人血统。

    岂不知殊无所谓?

    汉族从不苛求血统,华夏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华夏则华夏之。汉族一直都是崇尚文化论而非血统论,持血统论宣扬大汉族主义者,大多仅为一姓之私,居心不良。

    由此可见南朝汉人高层狭隘守旧,气量不足,难成大事,唯有北朝汉人既融合了胡人尚武务实之风,又同化了诸多胡族,如此海纳百川之势,始是我汉族甚至中土的未来发展。”

    听到此处,杨坚思及所见所知的南北朝风气之别,不由深感赞同,微微颔首。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难理解,南朝汉人士大夫自视华夏正统,极度排斥北方的汉化胡人及带有胡人血统亦或沾染了胡人习气的汉人,只想要以南统北,却不愿意接受北方人民及北方融合胡人风气后昂扬向上的汉族新文化,岂非矛盾之极?

    反之,北朝汉人连异族胡人都可以成功融合,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同化力和活跃度,又何吝于融合同源一族的南朝汉人?

    两相对比,究竟是以南统北阻力大,还是以北统南阻力大,其实不言自明!

    果然,梵清慧接着就道:“而北方周、齐两国中,齐国昏暗,汉、胡诸族依然纷乱,唯有大周秉持汉化文治,汉胡诸族已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犹可赞者,宇文邕为实现其霸主之业,数年来一直致力于整军经武,大肆扩充兵力,大周汉人近半为兵,以致军中汉人兵将所占的比例对其余各族之和仍形成绝对优势。

    汉统振兴,已是水到渠成之势!

    谁能趁此良机,整合并驾驭这汉兴之势,顺应万民渴求和平的意愿,谁就能成为继始皇帝之后又一个统一天下的雄主!”

    言罢,她轻侧秀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坚,却见杨坚先是神情愣愣,分明沉浸在她超卓局外且洞彻古今治乱兴衰而言的几近于本质的天下大势里。

    杨坚深吸口气,复又吐出,才苦笑道:“仙子这番真知灼见犹如醍醐灌顶,令在下大开眼界。”

    此时黄昏降临,金乌西坠,满天红霞侵染,山间层林红遍,光明一片。而在峰谷相间之下,三人远望红霞之中,一条弯曲仰首的金龙,身披红纱,张牙舞爪,似有腾云驾雾之势,此时此刻,光明奇妙的美景,使人难以形容。

    尽管心不在焉,杨坚也不得不承认,骊山晚照号称“关中八景”之一实属名副其实,这是一种任何人看过之后,都会觉得飘飘欲仙,如入天堂的绝美意境。

    就在众人无言,沉醉美景之际,梵清慧红唇轻启,“宇文邕身为北周之主,却不敬佛祖,不明佛理,屠戮佛门弟子,妄图对抗汉统大兴之势。北齐遗老、突厥毕玄、南陈士族、吐谷浑汗庭不忍吾等佛祖子弟惨遭魔王残虐荼毒,愿意全力襄助吾等降服魔王,重正汉统正朔,还天下万世太平。”

    “不知杨施主,意下如何?”

    这一席话犹如炸雷般在杨坚耳边传荡,他没想到,佛门竟然已经准备动手了!

    北齐遗老、突厥毕玄、南陈士族、吐谷浑汗庭四方势力,再加上佛门背后推波助澜,即使北周已经一统北地中原,宇文邕也难逃一死。

    简而言之,佛门,想要屠龙!

    这五方势力联手,天下无人可以逃过!

    更重要的是,刚刚梵清慧称呼他为杨施主,而不是普六茹坚,更告诉他这等机密要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慈航静斋也属意他为汉统振兴的不二人选!

    饶是杨坚再不露心绪,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免失神,他与独孤伽罗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之色,

    震惊之后便是狂喜!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这个位置,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为此折腰?

    他,杨坚,也有机会摸一摸了。

    但首先,他们要做的,就是杀掉宇文邕!

    宇文邕不死,汉统难以振兴!

    虽是内心狂喜,但杨坚立马就恢复了平静,沉吟片刻后,他抱拳一礼,道:“振兴汉统,我辈义不容辞!愿效犬马之劳!”

第两百一十八章 北上中原,宋家子弟

    浊浪滔滔,舰船似离弦之箭,乘风疾驶。

    船头人影稀疏,为首的英俊青年不足二十,却已展露出一种青云直上的傲然气势,锋芒毕露。

    此人,便是李玄空。

    前些日子,他观北周气象,竟有天宫倾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的景象。要知道,北周吞并北齐,一统北地,掠夺佛门钱粮。

    等到三五年将北齐消化,就能一举南下,吞并南陈,真正的一统天下。

    但现在,北周的气运竟然会有颓势,那就说明北周内部出了问题。这世上,能搞垮北周的势力除了突厥,就是佛门。

    这次李玄空北上,就是想见识一下佛门的屠龙大计。

    此刻他凭栏而立,俯视着黄浊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不时闪现的星星点点彩光,那是随水流逝的无数砂砾,轻叹一口气,道,“没想到,黄河沿岸的水土流失已如此严重了,千年以降,北方黄河周边的各大平原、高原一直是我中土文明的中心,人口稠密。

    然天道好还,自有其兴衰之理。稠密的人口造就了前所未有的繁华,同样也导致了土地过度开发,黄河水土流失……

    若是这状况得不到重视,北方人终将自食恶果,届时八百里沃野渐化旱漠,千古繁华日趋凋零,岂不可悲可叹?”

    在隋唐时期,关中的千里沃土已经化为一片贫瘠,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为的就是漕运,将南方的粮食运到北地。

    现在,还未出现湖广熟,天下足的口号,但天下的产粮中心已经逐渐南移,关中偌大的人口已经渐渐成了拖累。

    听到李玄空的话,站在他一旁的青年脸上涌现钦佩之色,“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如大兄般见微知着,智能深远?

    北方汉人自甘堕落,胡化粗鄙,如蛮夷之辈般只会残杀掠夺邻国,不重教化,又岂知治国之道,以农为本,良田沃土能否长远应用尤为重要?为政牧民,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说到最后,对胡人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另一和善青年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劝道:“二兄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北方战乱频频,能够始终屹立不倒的汉人和胡人门阀里亦不乏文武俱佳、雄才大略之士。”

    之前那青年冷哼一声,一脸桀骜之色,举起手中长剑,“是不是英雄,尚需问过我岭南宋智手中这三尺青锋!”

    这个青年,就是他的二弟,宋缺,另一青年便是宋阀的核心子弟,宋鲁。在后来,两人闯出了地剑和银须的名号。

    宋智还想再说,李玄空望着浑浊河水,沉然道:“天下英雄可入我眼者不过一掌之数,但能打败你们的敌人却是不胜枚举,你等切不可自大轻敌,否则同样骄兵必败!”

    “大兄所言甚是!”宋智、宋鲁齐声应道,明白大兄是各打三十大板,不想他们继续无谓的意气之争。

    李玄空转过身,望着长安方向,道:“自宇文邕成功吞灭北齐以来,天下各国无不瞩目,有志之士皆以为宇文邕有很大可能接着吞灭我南朝,一统中土,终结数百年来的分裂局面。

    但他们只看到了北周强悍的军事实力,却忽略了外在因素。

    我曾仔细分析过宇文邕灭齐的前后部署,发现北周确有能人智士,灭齐功成并非偶然,而是集内政富国、外交连横、整兵强军、战略得当等全方位成果为一体的综合胜利,实属必然!

    就国力兵马而论,北周坐拥整个北方,对我南陈占据绝对优势,而南陈唯一可恃者,不过长江防线罢了。”

    宋智皱了皱眉,不服道:“北周固然国富军强,但之所以能够顺利灭齐,实乃北齐昏君奸臣祸国乱政,民心离散,擅杀大将,自废武功之故。

    而南朝明君在位,上下和谐,军民一心,兼有长江舟楫之利,可不像北齐那般不堪一击!”

    李玄空叹了口气,沉声道,“南朝皇帝陈顼旧伤复发,病体沉重的传言,虽是流言,但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而陈顼之嗣,太子陈叔宝性格糯软,喜文厌武,爱诗词歌赋而不爱治国理政,非是明君之姿;始兴王陈叔陵正好相反,彪勇善战,但却奢侈腐化,贪恋美色,阴毒暴虐,已现暴君之象。

    值此强敌窥伺之际,一旦陈顼龙御宾天,无论陈叔宝、陈叔陵谁能克成大统,均非社稷之福,南朝迟早会步上北齐后尘!”

    短短一语,宋智如被击中要害,脸色一白,沉默下来。

    宋鲁性格平淡,谦恭自守,不像宋智那般一味自恃宋家的汉人正统之名而高傲自大,激进固执。

    闻言思忖片刻,他才沉吟道:“域外各国必不会坐视中土再次出现像史上秦、汉那样威压四方的大一统强势帝国,其中犹以突厥为最。

    如今突厥与北周边境摩擦重重,大战一触即发,就是最好证明,据闻宇文邕早前确有渡江南征的意图,却给突厥的寻衅打断。

    宇文邕一日不能平复突厥之患,就一日无暇分身南征我朝,但突厥与北周均属一等一的强国,两虎相争,战事多半会旷日持久。

    南朝若能抓紧时机,积蓄国力,整兵备武,将来未必没有以弱胜强之机!”

    李玄空淡淡道:“话虽如此,但突厥幅员辽阔,疆域横跨万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补足。突厥如今的大可汗佗钵骄横自大,目中无人,又残忍暴虐,刚愎自用,向来视北周、北齐为嘴边肥肉。

    一旦宇文邕出兵草原,北伐突厥,佗钵很可能不仅不会采取游牧民族惯用的迂回偷袭,拖垮敌军粮道的战术,反而会悍然率领金帐狼骑正面迎战。

    偏偏突厥多年来一直与西域强国波斯冲突不休,互有胜负,即使与北周大战,也不得不在西域屯扎重兵用以防备波斯,根本难以集中全力与北周一战。

    如此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两面开战,胜负不容乐观。草原广大,若是突厥战败,宇文邕也无法将之斩草除根,更可能会掉过头来,趁着大胜之后士气高昂,试图一举攻灭南陈!到时候,我宋阀也不得不俯首称臣,以待将来再起。”

    “大哥说的真的?”宋智,宋鲁面面相觑,皆露震惊之色。

    李玄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自然是假的。”

    “按照大兄所言,北周极有可能一统天下,可又为什么是假的?”宋智按剑而立,不解的问道。

    一旁的宋鲁眼中眸光闪烁,恍然大悟,“北周与突厥之战事关天下大局,难怪各大势力蠢蠢欲动,尽皆派遣高手或明或暗地前往北方边塞!”

    “宇文邕的时间不多了,北周很快就要成为过去了。”李玄空淡淡一语使得宋智两人无比骇然。

    偌大的北周要覆灭,怎么可能?

    忽然,宋智眼中暴起精芒,沉声道:“若由大兄执掌南陈大权,定可富国强兵,反败为胜,趁北周倾颓之际。

    以南统北亦未必没有可能!”

    宋鲁一惊,尽管早知道自己这二兄宋智疯狂崇拜天资横溢的大兄,隐隐有辅佐他成就大业的宏伟志向,但却没想到宋智已经激进到了如此近乎丧失理智的地步。

    “执掌南陈大权?”李玄空轻笑一声,丝毫不为宋智的言语所动,目光神采一如既往的壮志凌云而又澄澈冷静。

    “我宋阀偏居岭南,人口稀缺,物产不丰,所辖子民亦尽是俚、獠等桀骜不驯的南越蛮夷,根本无力压服南陈各大士族豪强,谈何执掌南陈大权?

    虽然近些年,宋家训练精兵,镇压俚、獠诸族叛乱,血战累累,一统岭南,在俚、獠诸族间或许薄有威名。

    但岭南偏远,消息往来不便,俚、獠诸族粗鄙不堪,又向来不被南朝主流放在眼内。在他们眼中,我宋家不过是个土霸主而已。即使我在江湖上闯出不小的,但在南陈主流眼里也只是个稍稍有点儿出彩的毛头小子,不值一提,想要在南陈叱咤风云,还早得很!”

    “更何况,南陈已被魔门渗透,下场可想而知!我才懒得救一艘快要倒了的船,这天下,胡人坐得,世家坐得,我宋家难道就做不得?”

    “现在,宋家要做的就是掠夺北方人口,开荒拓土,训练精兵,扩充军备,积蓄钱粮,韬光养晦。想要步入天下棋盘,尚且早了一些。”

第二百一十九章 路遇梵清慧,慈航剑典的仙化

    宋智,宋鲁神色一震,眼中浮现出无限敬仰之色,对于自家的大哥,他们向来都十分敬重。

    此刻更是从他口中听到了争龙的野望,更是心潮起伏,宋家作为岭南世家之首,一直都秉持汉统之愿。大部分人想的是扶持南陈朝廷,振兴汉统,由南统北,连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但他们没想到,自家大哥想的却是自立为王,由宋家来振兴汉统。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愿听大兄安排。”

    李玄空轻轻摇头,走到船头,继续道,“现在跟你们说这些,只不过是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宋家想要崛起,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们先把武功练好,其余的以后再说。”

    ······

    长安。

    天空阴雷阵阵,乌云密布,下一瞬,密集的雨点落下,暴雨倾盆,黄土铺垫的官道处处积水,泥泞不堪。

    李玄空一袭白色长袍,腰间系着长刀,走在官道上,密集的雨点倾泻而下,但他的衣衫却是干净无比,脚下一点泥泞未粘。

    他和这片天地好像分割开来,不在同一个空间。

    长安城门口,另一道绝美的身影跨越城门,走上官道,白色倩影在雨幕中变得愈发模糊起来。

    接天连地的狂风暴雨来到她身外,立即似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般,自然而然的飞旋开去,半滴雨也难近身。

    不知走了多久,李玄空似有所感,停下身形,望着官道前方。

    不多时,一道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下无双的剑术。

    ,半阕阴幕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天空中,把她沐浴在宛如诡秘魔境的梦幻里,份外突出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见到她的第一眼,饶是李玄空见识过不少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她的“艳”与寻常绝色迥然不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就像长居天上仙境的美丽女神,忽然从天而降,落于树梢。

    纵使在这阴云密布、风雨怒号的压抑环境,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

    下一瞬,李玄空眸光一闪,识海中,一道霹雳划过,将内心的遐思斩去,同时,望着眼前女子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这是媚功?

    李玄空暗暗摇头,媚功绝无这样的效果,以他坚韧的心神,看到此女的第一眼竟然也被吸引,这绝对不正常。

    所谓媚功,说到底仍是生命气场的一种应用,就像开屏的孔雀一样,一举一动都将生命之美、个性之美抒发得淋漓尽致,深深吸引其他生命的注意及瞩目,俘获其他生命的好感,尤其是异性。

    媚功的特点在于极强的魅惑力,绝无如此仙气,让人看上的第一眼就觉得眼前之人清冷脱俗,不沾人间烟火,好似仙子下凡。

    几乎是眨眼间,李玄空就确定了她的身份,慈航静斋的传人,梵清慧。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慈航剑典的仙化。

    媚功之所以是魔功,魅惑之力有限,既奈何不得意志坚定者,更无法像慈航剑典的“仙化”那样纯乎自然,无可抗拒。

    只因前者是有为而作,妙相纷呈,终归落于后天;后者则是无为而为,无我无相,深合先天之旨。

    道经有云: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慈航剑典的“仙化”正是将此理运用到极高深的境地,不再着意于彰显个人、个性之美,不在外貌与气质上与人争锋,只一颗慧心深深契合大自然,藉此自然而然的将天地山川的灵秀之美聚于一身。

    尘世间,没人能与大自然的瑰丽璀璨争奇斗艳,也就没人能与“仙化”相媲美!

    是故,慈航静斋的历代传人的“仙化”气质大同小异,只因那本就是大自然的灵秀之美,只因各人的慧心和经验不同,表现的稍有差别罢了。

    而随着道行越深,越是契合大自然,“仙化”就越是魅力无穷,这点差别也会越来越小,最终同归一致,像天道般让人感到难以触摸、难以接近。

    此间微妙,直述了最高明的仙道修行奥秘,而非什么观想散花天女之类的佛门小术所能比拟。

    反之,身具媚功者就像是一群孔雀中唯一开屏的那个,处处出彩,处处抢眼,爱之者固然爱之切,恶之者亦是恶之深。

    天地人三才并列,修媚功者,唯有达到超凡入圣,不着形迹的层次,始能将人之美发挥到无以复加的极致层次,或有资格与天地之美争一日长短!

    无论是“仙化”还是“媚功”都着重于生命气场的展现,尽量的与自身气质结合,慈航静斋的祖师地尼之所以能创出慈航剑典,也是借鉴了魔门的天魔策。

    而且是全本的天魔策,所以,慈航剑典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天魔策的翻版,阴葵派的媚功也只是天魔策的一部分而已。

    由此可见天魔策的博大精深,一本天魔策几乎衍生出整个魔道门派,更别说当初地尼借鉴天魔策创出慈航剑典,地尼的师兄天僧在创立静念禅院的时候也或多或少的借鉴了慈航剑典。

    事实上,江湖四大奇书,应该只有三本才对,慈航剑典之所以称得上是第四本,完全是因为宁道奇那老家伙演戏。

    堂堂道门大宗师,观看佛门慈航剑典居然还吐血了,简直让人难以吐槽,慈航剑典就是因为这样才名声大噪。

第两百二十章 困龙之局

    在两人即将会面之际。

    与此同时,长安城西北四十余里处,即将爆发一场蓄谋已久,惊骇世俗的大战!

    宇文邕一身鎏金战甲,眸光锐利,策马缓行,忽觉手上一凉,竟是零零星星的雨点,不由抬头望天,乌云沉沉,炽亮的闪电撕裂长空,此消彼长。

    “暴风雨来了!”

    风沙席卷中,宇文邕扬手止住身后三千精骑,喝令道:“众将士快快穿戴雨披,前方不到十里就是云阳行宫,加紧赶路!”

    说着宇文邕也翻身下马,在侍从的服侍下穿戴斗笠和雨披。

    不知为何,宇文邕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就像自己被某些隐在黑暗中的猛兽盯住了一样。

    骑士们顶着斗笠雨披,依然浑身湿透,马儿更是被如注的雨点儿打得睁不开眼……三千精骑再不复威武纵横之姿,只能牵着马在泥泞里艰难前行,宛若龟爬。

    乌云蔽天,重重雨幕隔断了视线,瀑布倾泻般的巨大雨声更彻底掩盖住了三千人马的脚步声、甲胄撞击声,令众将士目盲耳聋!

    不足十里的距离,此刻竟宛如天堑,似乎永远也到达不了。

    宇文邕当先而行,斗笠下的龙目精芒电射,透过前方重重雨幕,留意着各处山丘或树木的轮廓,不经意间闪过丝丝隐忧——那种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他有一种预感,此次北伐突厥,很有可能失败!

    原本他并非感性之人,从不以直觉行事,只相信他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冷静和睿智,但自从今春吞灭北齐以来,身为一国之主,他的精神气魄也水涨船高,武功境界如有鬼推神助,一天比一天强盛,感应能力早已今非昔比,不容忽视。

    这种预感,让他蓦然心头冰冷之余,亦忍不住疑忌丛生,最终锁定了几个嫌疑最大的幕后黑手——普六茹坚及其背后的佛门、诡秘魔门、北齐余孽!

    一直以来,他都在和佛门虚与委蛇,没想到,他们竟然动手这么快,连他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虽然面临困局,但他并未轻举妄动,反而将这些发现深深埋在心底,表面上不露丝毫异状,一如既往的勤于政事,英明神武。

    宇文邕相信,就像之前他隐忍良久,暴起发难,便将权倾朝野而将他当做傀儡的宇文护一下子推翻那样,有朝一日,他也能再次猛然爆发,脱离这些幕后黑手的钳制,甚至反过来一一诛除这些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回到行宫,那里有大军守卫。

    好一会儿,宇文邕才强行祛除心头阴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龙目里闪烁着从所未有的凶戾决绝,“既然你们都不想让朕活,那朕偏要活下去给你们看,有什么手段,尽管试出来吧,朕是真龙天子,何惧鬼魅魍魉?”

    下一瞬,他强运功力,极目望去,在这刹那的光景中,他的精神与目光如水乳交融般悄然渗透了重重雨幕,模模糊糊地感触到数个强横而隐蔽的气息。

    “原来如此,对朕出手的并不止一个势力,而是东南西北……哼!”

    宇文邕略一沉吟,一边飞快地算计着面对这等困局的最佳应对方案,愈发敏锐的灵觉感应令他心头的危机预感更加清晰且浓重,宛若重重黑暗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片刻后,宇文邕高声喝令道:“来人!”

    紧随在侧的传令兵领军立时应道:“卑下在!”

    宇文邕沉声道:“即刻派出三百精锐斥候,持朕谕令,分各个方向全速赶往附近城池求取援兵前来护驾,不得延误!”

    传令兵领军忍不住目露惊骇,但宇文邕长久以来不容违逆的积威令他下意识地恭声应诺,并立即转身前去安排。

    直到在泥泞里踏出数步,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一时间神色阴沉异常,动作加快了数分。

    片刻后,三百余精锐斥候一人双马朝着四面八方死命地疾驰,箭矢般穿透重重雨幕,隐没无踪。

    骑士们固然尽皆卸除了沉重的铁甲,仅着单衣斗笠,战马同样丢掉了马甲、弓弩、干粮,还都是特意选出蹄口粗大的上乘良驹,纵然在此时的恶劣天气下,也能保证勉强奔驰起来。

    宇文邕见此,即使深陷重重危机之中,亦忍不住大感满意,“没想到这传令领军竟是个机敏之才,若是朕能够安然度过此次劫难,倒也不吝于破格提拔他!”

    此次北伐突厥,大军主力由柱国原公宇文姬愿、东平公宇文神举等分别统帅,分五路齐头并进,此刻已然先一步开赴至北疆边境地带休整,而宇文邕身边唯有这三千精骑护持。

    若是平日里,在大周境内,还是八百里秦川上,三千精骑足以纵横无忌,然而遇上如此滂沱大雨,平原大地一片泥沼,马蹄陷没,步步打滑,弓弦受潮,松弛无力,骑兵已无用武之地。

    实际上,如此滂沱大雨之下,除了适应能力远超常人的武林高手还能来去自如,行动如风,其余诸如由普通青壮构成的军队,无论骑兵、步兵,无论如何训练有素,都是举步维艰,耳聋目盲,再难逞半点儿雄威。

    此消彼长,这是最适合武道高手十步一杀,飘然遁去的境况!

    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不住掠过重重雨幕,宇文邕向身后打出一个手势,嘴角勾起丝丝冷笑,“此处离云阳行宫不过六七里,离周遭诸多县城亦只二三十里。

    若你们不想云阳行宫的宿卫及高手或周遭县城的守备兵马前来护驾,总得分出不少人手去截杀这三百求援斥候。”

    其实并非他没想过命令身后的三千人马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赶往云阳行宫,有了高大坚固的宫城为凭依,自然不虞些许高手的刺杀,但是现实告诉他,三千人马此时亦步亦趋地前行还能勉强保持阵型,威慑刺客,一旦贸然加速,恐怕不多时便阵型大乱,白白给予刺客可乘之机。

    不动声色间,十余道气势沉稳的身影环绕在宇文邕周遭两三丈方圆,隐隐封堵住高手刺客有可能来袭的各个方向,构筑贴身防线。

第两百二十一章 首度交锋

    这是北周灭齐之后,声威大震,宇文邕趁机招揽的正道武林名宿或前辈高人,无一不是江湖一流高手里的佼佼者,内外武功炉火纯青,原本主要是为了应对佛门顶尖高手随时可能到来的反扑。

    紧接着,御驾禁卫和三千人马里的勇猛精锐之士凑出的上百好手也徐徐上前,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护驾高手之外,形成第二道防线。

    而三千人马亦开始变换阵型,黑压压的方块前探出两只大钳子,分左右绕过第二道防线上前,似乎准备以人马躯体构成一圈血肉城墙,作为第三道防线。

    只可惜,九成九的士卒仅是只会些许粗陋武技的普通青壮,仅有一些中级将领有内功在身,士卒们受到滂沱大雨的影响极其严重,变阵时不免出现混乱,且速度比平日里慢了不止一倍,久久未能完成。

    ······

    雨幕中。

    相隔数丈,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打量着对方。同时,也是无声的较量。梵清慧面带微笑,恍若天仙一般,纯净的眸子蕴含着几分柔弱娇美,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刹那间,好似整个天地都似因她出现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离开。

    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超乎世俗的追求。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此情此景唯有此句可形容万一,然而,无论是“仙化”还是这娇柔美态皆无法动摇李玄空的意志,梵清慧想要在他的心中留下影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女人,只会影响你出拳的速度!

    而梵清慧则是一朵带毒的玫瑰花,不仅有刺,而且歹毒异常。若李玄空没无法抵御她的仙化影响,往后,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将深深印入他的心灵,成为他永远的魔障和牵绊。

    这种招数,比媚功更加可怕,若被影响者性情偏执,轻则成为武道之路上的魔障,重则为她驱使,失去自我。

    见到眼前之人丝毫不受自己影响,梵清慧笑容收敛,明丽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以她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柔声道“久闻天刀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慈航静斋的人?”李玄空神色不变,丝毫不为所动。

    “在下梵清慧,不知宋兄此来长安,所为何事?”梵清慧眉头微皱,似是犹豫什么,最终还是开口了。

    佛门的屠龙之局已经开始,虽然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是眼前之人给她的感觉却不亚于佛门的四大宗师,这样的高手出现在长安城外,显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一旦他参与战场,一定会给局势增加莫名的变数,所以梵清慧才有此一问。

    李玄空轻轻一笑,似是不屑,似是讽刺,最好消失在雨幕之中,只留下一道声音在空中回荡。

    “偌大的长安城摆下了一场屠龙之局,如此盛事,不来看一眼,真的是太可惜了,你放心,佛门的游戏,我是不会插手的。”

    雨幕如歇,梵清慧黛眉微蹙,目露异色,内心暗道,这天刀,不简单呢,若是有必要,以后要去岭南一趟了。

    随即,她轻轻摇头,朝着战场赶去。

    ······

    此刻,宇文邕放眼四顾,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只觉随着三道防线的陆续构成,心头的危机感不仅未曾稍有减弱,反而愈发浓烈,“莫非……”

    正当他欲要改换命令之时,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机从侧后方两丈处显现,令他面色剧变,闪电般转过身来,入目便是一支箭簇迎面射来。

    劲风撕裂,迅捷无比,仿佛穿透虚空一般。

    直至此刻,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外边的其余护驾高手才反应过来,呼喝道“陛下小心!”

    “锵!”

    龙吟响彻,众将士无不心头一定。

    宇文邕手中银光乍现,瞬间绽放一轮银白光盘,“叮,叮……”一片连响,激射而至的九根箭矢应剑堕下。

    同时,宇文邕内心亦是感叹不已,“连珠箭法!”这样的弓箭高手在胡人中亦是少见,可偏偏却要与他为敌。

    然而,银光骤敛,锋芒乍现!

    一柄厚脊阔刃,大气磅礴的宝剑牢牢护住周身,快与慢的转换毫无滞涩,阔剑似乎轻如鸿毛,却携着烈烈剑气,轰然迎住紧跟着箭矢之后划来的一抹儿惨白刀光。

    “叮!”

    刀剑交击,余音袅袅。

    宇文邕无声冷笑,阔剑顺势一划,劲气狂飙,本是护驾高手一员的偷袭者则口中喷血,目露骇然地闪电挫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腰斩的命运,但腰间仍被暴烈剑气波及,绽开一溜血雾,伤势不轻。

    “可恨!谁说宇文邕养尊处优,武技功力固然不差,实战能力却不值一提?这绝对是毫不掺假的顶尖高手!”

    偷袭者心里暗骂不止,左手刀鞘、右手长刀绕身疾舞,护得风雨不透,拼着再受三处皮外伤,终于脱出了其余护驾高手仓猝却凶猛的一轮围攻,闪退到次一级的禁卫好手之中,且战且退。

    一直以来,宇文邕作为一国之君,一身武功达到了宗师之境,打败几乎都没有出手的机会,这也是他的底牌之一。

    为帝者,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在这乱世之中,他只相信自己,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深浅。现在,他的底牌救了自己一命。

    若非他武功高强,刚刚一招偷袭之下,已然毙命,哪还有存活的余地。

    虽然击退敌人,但宇文邕并未盲目追击,而是立于原地,凝神戒备。

    果然,下一瞬,又一护驾高手趁着从他身旁掠过的一瞬骤然发难,一根儿臂粗的精钢长棍如黑色蛟龙般窜至,直捣他右侧腰死角处,狠辣之极。

    “宇文狗贼毁我高氏国祚……死来!”

    宇文邕哈哈长笑,闪电旋身挥剑格挡,“区区北齐余孽,还敢前来送死?”

    “镗!”

    劲气爆响。

    宇文邕只觉一股浑然大力从剑棍交击处传来,身不由己地挫退一步,却见对手蹬蹬蹬连退三步后,竟若无其事地再次扑击过来,精钢长棍劲气含而不吐,破空呼啸,沛然难当。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可惜!”

    他阔剑挥洒,招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眨眼间就迫得使棍之人守多攻少,口中长声赞叹,更显超人一等的胸襟气魄。

    纵然使棍者身处敌对一方,且对北齐高氏忠心耿耿,亦不禁为宇文邕的表现大感心折,原本一往无前的气势蓦然下跌,在宇文邕剑下愈发捉襟见肘。

    虽然宇文邕占据上风,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既然敌人布下此局,眼前之人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好戏还在后面!

第两百二十二章 突厥毕玄,大龙困局

    与此同时,禁卫锐卒及三千人马中猝然发难,对身旁袍泽举起屠刀者络绎纷呈,眨眼间三道防线损失惨重,支离破碎。

    除开仍有六七个护驾高手各据一方,尽量不让可疑人等靠近宇文邕周边,算是稳住了核心防线之外,外围两道防线的乱势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更有甚者,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三千人马里,厮杀开始后,有些作乱分子发现战马受惊会乱冲乱窜,造成的混乱远胜于士卒们的厮杀,便开始不住挥刀劈刺马股,使得大量战马发狂乱撞,彻底将战阵冲击得千疮百孔,乱成一团。

    在这种乌云蔽天,大雨滂沱,目不及远,喊杀嘈杂的压抑环境里,兵不见将,将不见兵,各自为战片刻后,所有士卒都失去控制,毫不犹豫地对靠近自己、威胁自己的一切身影挥出刀剑。

    泥泞地多了一团团刺目的血色,在倾盆暴雨的冲刷下,不仅未曾变淡,反而越来越浓!

    酣战十余招后,宇文邕的龙目倏地精芒一闪,阔剑猛然加速三分,犹如银色闪电般掠过腾飞如龙的精钢长棍,从其主人的肋下划过。

    “锵!”

    阔剑归鞘。

    宇文邕看也不看身后的使棍者肋下血泉喷涌,缓缓栽倒的唯美一幕,犹如从未动过手般怡然自若地打量着周遭的混乱战况。

    “失算了,未料那些人竟凭借这阴雨倾天的特殊境况,以混杂军中的诸多暗子引发三千大军营啸,将这最能威慑外敌的血肉长城毁于一旦,甚至还可能反噬于朕。”

    营啸亦称炸营,多半发生在深夜里军营被敌军突然袭击而使得全军大部分兵卒精神崩溃,敌我不分,乱砍乱杀,极难制止,史上死于营啸的名将主帅可是屡见不鲜!

    此时虽非深夜,但乌云蔽天,暴雨如注,即使戴着斗笠,视线亦难及远,对士卒们的精神压抑其实与深夜差别不大。

    而刚刚阵型突然变动,打乱建制,亦让士卒们进一步心情紧张,以为大战会随时降临,不可抑止地精神紧绷。

    这种情况下,面对诸多袍泽的反水作乱,炸营亦属正常。

    宇文邕没有贸然召集兵将,尝试着镇压营啸,只因他深知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而且他更为关心的是,为何有这么多兵卒临阵反水?

    他自问非是昏君、暴君,且因伐齐功成,还在兵卒间威望匪浅,照理可以虏获大多数兵将的效死之心。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三千精骑可是精挑细选的御驾宿卫,怎么可能混进如此多的心怀不轨之人,就算被人收买,也不可能收买这么多。

    “如果说朕与这些兵卒间最大的隔阂是什么,那就是,朕是胡人,而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汉人!”

    恍然间,在这最危机的关头,宇文邕隐约想明白了此间关窍,倏然间,一抹灵光乍现,他想到更为隐蔽的脉络,“大周立国二十年,历来致力于混淆汉胡之别,或许大部分汉人如今都随波逐流,不再理会什么汉胡之别。

    但总有一些汉人热血方刚,固执汉统,对胡人怀有深切的戒心,更不甘为胡人君主所统治,若是他们一盘散沙还自罢了,怕就怕他们早已暗中结为一体,守望互助,志在光复汉家社稷!”

    想到此处,宇文邕心底寒意潮涌,预感到这最让所有胡人君主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而让他更害怕的是,这根本是个无解的死结——自北魏分裂,宇文氏、高氏各自建立北周、北齐,相互攻伐以来,占据关中的北周一直缺乏胡人兵源,不得不广招汉人为兵。可以说,北周宇文氏的江山是靠着汉人流血才得以保全,如今也是靠着汉人出谋划策、冲锋陷阵才得以吞灭北齐,究其本质,北周的权力核心是宇文氏,但权力支柱却是广大汉人!

    一旦汉人文武齐心合力想要造反,以宇文氏为核心的胡人高层根本无力反抗!

    思虑通透之后,宇文邕向来坚若磐石的意志也不可避免地裂开了一丝缝隙,无论之前他如何雄心万丈,永不服输,此刻也不自禁升起一丝气馁感,嘴里发苦,“有时候,朕宁愿不要如此见微知着,洞察表里的聪慧睿智。”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想明白这些不仅不能让他脱出危局,反而会让他的心境出现阴霾,影响武功的发挥。

    然而命运的轨迹往往事与愿违!

    就在他心境发生变化,引起精神波动的一刹那,他倏地神情一震,感应到自己被一个从所未见的强大敌手以精气神死死锁紧,忙不迭运功对抗。

    “何方高人?”

    心念末已,一声长啸从外面的风雨中处传来,震得三千人马耳鼓嗡嗡作响。

    宇文邕及周遭六个护驾高手骇然大震,旋风般转过身去。

    蒙蒙暴雨下,一人双手负后,雄鹰般卓然御空而来,神情悠闲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现身人间。

    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悸。

    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一时间,宇文邕及六个护驾的第一流高手的精气神无不为此人精神意境所摄,竟丝毫没有抢先动手的念头,任由其一片轻羽般飘落在宇文邕三丈外。

    宇文邕大感不妙,若是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气势全无,恐怕交起手来不用一两招就得束手就擒。

    只见来者悠然道:“长天呜咽,大地洪泽……最适合作陛下陪葬之景。”

    宇文邕猛然踏前一步,龙目闪起前所未见的光芒,威严如昔地沉声道:“来者是否毕玄尊者!”

    其实不难分辨,虽然此行前来寻他晦气的东西南北各路高手皆有,但其中大多数恐怕都是希冀谋而后动,一击即中,唯有大草原纵横无敌、声名鹊起的“武尊”毕玄才会如此不加掩藏,直来直去,一如其背后的突厥狼骑那般无所顾忌,横行霸道!

    毕玄悠然打量着宇文邕身旁的六个高手,眼神严峻深遂,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以汉语淡淡道:“陛下完成尔父宇文泰未竟之志,一举吞灭山东,雄踞中土北方,威震天下,令大草原无数勇士心折,更令本人一接到大汗的传信,便立即抛下一切,赶来与陛下一会,陛下可说虽死无憾!”

第两百二十三章 双方厮杀,炎阳会蛟龙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尔等宵小之辈,今天,一个也别想走!”面对强敌,宇文邕神色不改,依旧强势霸道。

    初入先天,炼气化神,此阶段的武者交锋,往往首重以精神意志结合先天真气形成独属于自己的气势相互对抗,而气势交锋落入下风者未免精神气势崩溃,不战而败,不得不抢先出招,却也因此而落入被动,失了先机。

    步入宗师,养性炼神,追求天人交感,此阶段已是江湖顶尖层次,大宗师说到底也只比宗师在炼神之路上领先半筹,而实战胜负则仍需看各人的功力、经验、智慧以及运气。

    宗师层次固然或深或浅开启了精神异力的应用,但两个宗师交手之前精神意志的交锋,却非是直接以自己的精神力去冲击敌手的精神海。

    毕竟,这种硬碰硬的精神攻击最没技术含量,纯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在自己的精神力量不能对敌手形成压倒性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如此精神力直接对攻的结局很可能是敌我双方一起精神震荡,一旦波及精神海根基,更会一起变成白痴。

    因此现实里宗师高手之间的精神交锋,往往隐藏在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之中,至乎看待某一事物的胸襟气魄、眼光智慧都会成为决出双方心境学养之高下的关键。

    且夫意由心生,形诸身外……

    宗师高手无不身意合一,外在言语的交锋实则亦是内在精神意志的交锋,更是心灵境界的交锋,丝毫掺不得假,更无以回避。

    而心境学养的交锋一旦稍落下风,不仅心境和精神会出现波动,难以维持在最巅峰的状态,形诸于外,更会累得气势完全弱于敌手一个层次!

    宇文邕尽管只是第一次触及这种全新层次的交锋,但超人一等的睿智令他敏锐地明白,只要他在毕玄面前有任何错失,至乎答错一句话,心里生出一丁点儿自愧不如的感觉,也可成为今日招致败绩的因素。

    高手相争,不容有失,即使只是毫厘之差!

    一念至此,宇文邕立时以无上毅力摒弃一切杂念,全心全灵地投入到面前这有生以来从所未见的可怕劲敌身上。

    “锵!”

    天子佩剑出鞘,遥指毕玄,酷烈的剑气,催迫而去。

    一种全新与新生的感觉充盈全身,宇文邕再感觉不到体内真气运动流转,一切发乎自然,就像空气般任他呼吸吞吐,大海汪洋般让他予取予求。

    心境由定而乱,再拨乱反正后,是迥然有异的另一层境界!

    毕玄虽丝毫不受剑气的影响,却也忍不住目露讶色,沉声道:“陛下的武功终臻入微的境界,令本人心中响起警号,这番出手再不会有任何心障,陛下小心。”

    语音才落,他身影一闪,凭空出现在剑锋外半丈许处,同时右拳狠狠的击出!

    出乎宇文邕及旁边六个护驾高手的预料,毕玄这一拳没有丝毫拳风呼啸之声,亦不带起半分劲气,好似孩童的拳头,软绵无力,可是七人同时感到所有反攻路线全给拳势封死。

    由于宇文邕刚刚踏前一步,位于七人之尖,使身旁六人居于侧后左右两边,自然形成一个锋矢阵,而毕玄这看似简单的一拳,却把锋矢阵的攻防能力完全瘫痪,只余后撤一途。

    就在此时,七人都生出身不由主要向前扑跌过去的可怕感觉。

    此刻,后撤变得再无可能!

    天空愈发阴沉,大雨倾盆,遮盖了整片天地。

    一道白色身影恍然出现在天边,一步跨出便已在数丈开外。此刻,无论是埋伏在暗中的敌手还是宇文邕一行人都全神贯注的防备对方。

    李玄空此行又借助大雨,天人交感,每一个动作都浑不在意,举动间既不显得杂乱,亦无任何规律可循,他闭上双眸,内外的天地瞬间水乳交融的混成一体,好像不在这世间。

    此刻,他在用自己的“心”来观察远处的战场。

    ······

    倏然间,毕玄出拳了。

    这一拳,没有劲气狂飚,却灼热沸腾,接天连地的狂风暴雨仿似蓦地消失不见,众人如若在黄沙浩瀚、干旱炎热、令人望之生畏的沙漠中赤身曝晒多天,濒临渴死那干涩缺水的骇人滋味。

    “冠绝大草原的炎阳奇功,果真名不虚传!”

    毕玄此拳根本是避无可避,迫得首当其冲的宇文邕只有拼命一途,亦是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毕竟他是皇帝,是统帅,讲求的是上下一心,万众齐力,以势压人,而非单打独斗的匹夫之勇!

    可惜他身后六个老牌儿江湖一流高手提气蓄力,各施手段,却都迟了一线。

    毕玄拳势以惊人的高速推进,再生变化,热度不住递增升温,无可测度,更无法掌握,但又像全无变化,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武功,尽夺天地之造化。

    宇文邕感到自己催出的剑气,面对这更高层次的拳劲,变成在班门弄斧般儿戏,别无选择下,暴喝一声,脚踩奇步,尽展所能,迎着毕玄似变非变的拳势,手中佩剑好似通灵般划出合乎天地至理妙至毫巅的弧度,全力迎击毕玄不住扩大、至乎充塞宇宙的一拳。

    毕玄的拳头当然不会变大,只因其精神气势完全把他压倒钳制,影响到他的心灵,才生出这异象错觉。

    就在拳剑交锋前的刹那,毕玄往前冲刺的雄伟躯体在近乎不可能下,双足轻撑,竟微升离地寸许,拳化为掌,变得从较高的角度痛拍剑锋,宇文邕不及变招,眼睁睁望着毕玄这突生的变化,全无办法,惨失一着。

    “蓬!”

    六个护驾高手大吃一惊,宇文邕的阔剑上下乱震,发出“嗡嗡”呜咽,壮硕龙体有若触电,不由自主地退回六人中间去,口角溢出血丝。

    无需言语或眼色招呼,六人中功力最高的一个持刀者自动抢先上前,重新与背后五人结成锋矢阵,藉此将六人的气势连成一体,不仅及时护住了受创的宇文邕,还仿似抽刀断水地迫得炎阳热浪两旁翻滚。

    锋矢阵闪电前移,六人合力的磅礴劲气聚成宛若实质的强硬锋尖,硬把炎阳热浪冲开一道缺口,刀剑斧锤等各色兵刃直取毕玄周身上下。

    六大一流顶峰高手,倾尽全力往这位称雄塞外草原,位居武道极峰的“武尊”毕玄攻去。

    毕玄左右晃动,双目中精芒闪烁,若如天上的闪电发生在瞳仁深处,两袖拂出,似攻非攻,却在电光火石间接连命中六人的兵刃拳掌。

    “蓬蓬……”

    六次劲气交击几乎同时炸响。

    六人攻势全被封挡,全身经脉灼热如焚,联手之势被强行击散,各自向着一方踉跄跌退,浑身气血晃荡混乱,感觉可怖之极,难过得想要吐血减压也做不到。

    毕玄哈哈一笑,虽亦顶不住六人联合的反震之力而不得不往后飘退,却仍不疾不徐,尽显从容不迫。

    六个属下一齐受挫,宇文邕并未大惊失态,反而龙目闪过一丝莫名诧异之色,旋又一脸坚定不移地凝视毕玄。

    天地不知何时又回到之前的乌云漫空,狂风暴雨,却让宇文邕等七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祥和!

    毕玄在两丈外悠然立定,冷酷的脸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摇头轻叹道:“自近年来本人称尊于大草原之后,从未有过如此痛快!宇文邕你能挡本人全力一击,足可盛名永存!”

    毕玄虽在两丈之外,但宇文邕复又渐渐感觉不到狂风暴雨,犹如置身大沙漠的干旱火焰中。

    可知毕玄正以炎阳大法锁紧笼罩,想逃跑亦难办到!

    这一幕放在李玄空眼中则是另一幅景象!

    骄阳当空,黄沙遍地,一条土黄色蛟龙正仰天咆哮,硕大的龙眼中满是狰狞与不甘,锐利的龙爪掀起黄沙漫天!

    然而,烈日当空,岂是一条蛟龙可以撼动!

    宇文邕从未想过世上有炎阳大法这干涉环境至乎改天换地的功法,更不知如何可以化解抵挡,如何可对毕玄这个武道巨人造成伤害。

    下一刻,他不退反进,脊肩一挺,稳如山岳地朝毕玄踏出三步。

    分散各方的六个护驾高手只能头皮发麻的随之围向毕玄,忽然灼热全消,风雨重临,毕玄的炎阳气竟全集中到宇文邕身上。

    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受明白,炎阳大法像沙漠上空的烈日,初置其中并不怎样,但却是无处可避,最终可把你烘干成一堆白骨。

    宇文邕握剑的手比之前更为坚定,冷然喝道:“毕玄尊者请!”

    厚脊阔剑似往下沉,突斜指向上,忽然人随剑走,长虹破空,如脱弦强箭朝毕玄射去,充满一往无还的意念。

    毕玄露出惊诧之意,旋即化作欣赏的神色,一个空翻,竟来到宇文邕头上。

    宇文邕虽是万金之躯,坐不垂堂的皇帝,却也是继承了胡人好战血统的武学大家,私下里亦曾时不时幻想着像诸多专志武道的英杰那样游历四方,一一会过海内外各大高手名家而称尊于大草原,名播塞内外的毕玄,当然也是他最钟情的假想敌之一。

    今时今日,这毕生期待的一战,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变成眼前的现实,最初的仓皇无措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全力以赴的无边战意,穷竭定慧的澄澈智能,生与死,胜与败,一时间再不存在于他脑海之内。

    宇文邕在出招前亦曾于刹那间想遍毕玄所有应招的方法,包括对方凌空跃起,不过仍想漏一着,那就是炎阳气消失得一丝不剩!

    高手交战,纵然蒙上双目,却因气机牵引,仍可从对方劲气的微妙变化把握对手的进退动静,其感应的清晰更胜似黑夜怒涛中的明灯,使双方晓得攻守的运变,不致稍有错失。

    但毕玄竟能把真气完全收敛,那种感觉比被他的炎阳气压制至动弹不得更难应付,虽明明看到对手有所动作,仍像从艳阳烈照的天地堕进暗不见指的黑狱,顿觉一切无从捉摸,其惊骇与震慑感直可令人发狂。

    毕玄的右脚在上方迅速扩大,朝他似重似轻的踢来,其出神入化处,非是亲眼目睹,绝不肯相信区区一脚,竟可达如斯境界。

    六个护驾高手强压心头惊悸,提气蓄势缓缓移向战圈……不同于之前那两个临阵反水的尖细,他们六人身后家族或门派的前途和命运都绑在皇帝身上。所谓君辱臣死,假如皇帝当真吃上大亏,他们将不得不拼尽一切地全力出手。

    他们并不知战情的变化及宇文邕当前的感受,只知当宇文邕进攻之始,毕玄已开始腾起,显然看破宇文邕进攻的路数。

    高下之别,不言可知!

    宇文邕骤觉无从变招,因为剑势已出,不在掌控之内的改变只会使自己阵脚大乱,无以为继。

    唯有冷哼一声,硬往左移,阔剑上挑,爆起漫天剑影光雨,往身在空中的毕玄下盘迎去。

    毕玄哈哈一笑,右脚原式不变地踩进剑雨去。

    平平无奇的一脚,显出干锤百炼的功力,先穿破剑雨,然后脚跟不动只以脚尖扫摆,牛皮长靴分毫无误地命中剑锋。

    宇文邕立感全身经脉发热胀痛,竟生出无法运气吐劲的骇人感觉,龙体剧震,横移之势变成身不由已地往旁跄跟跌退,失去重心,无法继续施展杀着。

    毕玄身形犹如老松一般,笔直插往草地,两袖先后拂出,仿如一双追逐游戏的蝴蝶,却是气势慑人,不予宇文邕丝毫喘息的机会。

    际此生死关头,宇文邕显露出多年苦修,根底雄厚的成果,改跌势为大旋身,剑尖分别点中两袖。

    “蓬!蓬!”连声,宇文邕往外旋开。

    毕玄如影附形的追前,宇文邕忽又回旋过来,天子阔剑全力展开,把毕玄卷进惊涛裂岸的剑势中去。

    毕玄大笑道:“好剑!”进退自如的以双袖从容应付。

    见宇文邕终能从劣势中转为有攻有守,周遭的六个护驾高手忍不住松了口气。

第两百二十四章 气运之谜,宇文邕再打鸡血

    虽然宇文邕身边的侍从松了口气,但唯有身在局内的宇文邕知晓此乃生死关头,即使自己施尽浑身解数,保命的几率仍然寥寥无几,只因眼前的形势乃是毕玄的一手促成。

    一方面毕玄是想看看他的本领,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玩累了才会将其杀死。

    另一方面,毕玄不想周遭的六个护驾高手察觉宇文邕的险境而介入阻止,这样就会使得战局平生变数。

    然而,此刻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似乎出于某些顾虑,毕玄欲要速战速决,不想过多耗损精神气力!

    此时此刻,宇文邕的精神意志稍一松懈就会败亡丧命,因而秉持无上毅力,把召唤六个属下援手的诱人念头果断斩灭,心如止水的尽展所长,以命博命,希冀能创出奇迹。

    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一旦毕玄认真起来,他人介入战斗,会让他紧绷的意志松懈,一旦没有了破釜沉舟的信念,会死得更快!

    毕玄面带惊异之色,欺身上前,一双大袖吸纳空气,如同袖里乾坤般朝宇文邕轰来。

    在劲气集中的一点,宇文邕神色不变,手中阔剑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破入毕玄的袖影中,眼看可命中这无可比拟的宗师巨匠的胸口要害,但对方的胸口忽然变成鼓荡宽袖,长剑入袖一寸即给反震弹出。

    下一瞬,所有快速的动作如飞烟般散去。

    在六个护驾高手狂喝扑来前,毕玄一脚横撑宇文邕双手抵在身前的宝剑,后者断线风筝般离地抛飞,直挺挺地“砰”一声掉在泥沼地里,泥浆迸溅。

    毕玄古铜色的面上掠过一抹讶色,转瞬即逝,甩了甩破了一个狭长口子的衣袖,大笑道:“陛下不愧是当世雄主,竟然再度给予本人惊喜,殊为难得!本人收回之前的妄语,陛下这等对手,已值得本人永久铭记!”

    六个护驾高手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唯有从地上挺身跃起,浑身衣袍出淤泥而不染的宇文邕知晓,刚刚最后一招,毕玄以袖里乾坤的精奇手法不仅化去了他倾注在阔剑上的所有劲力,更反过来震散了他体内的大半真气,如若按照正常发展,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再没有足够的内劲运使阔剑挡在身前,接下毕玄必杀的一脚。

    可现实却是宇文邕不仅挡住了这一脚,还有余力运气满布周身,避免了在泥泞地里滚成泥人而威严尽失的狼狈结局!

    周遭六个护驾高手登时目露异彩,想不到宇文邕在毕玄手下连连遭挫之后,不但毫不气馁,其胆色霸气反而愈发强横,渐渐能与威慑大草原的毕玄分庭抗礼,至少在气势对峙上毫不逊色。

    毕玄脸上现出欣赏的神色,功力临阵精进尚且没什么,但信心意志的提聚殊为不易!

    微笑下他跨前数步,将两人的距离缩至三丈,油然道:“越战越勇,确是难得,少说废话,且让本人看你下一招有甚么长进。”

    宇文邕在毕玄停步的刹那,倏地踏前三步,把两人的距离缩至两丈,右手所持的天子阔剑纹丝不动,但整个人却变得剑锋般锐利,涌起一股霸烈的剑气,朝这接连令他受挫的武学大宗师激冲过去。

    他的脸容变得无比冷酷,双目闪耀着凝然如有实质的强大信念,身体像拔天而起的傲松古柏,使人生出无论遇上任何风暴,他仍将屹立不倒的感觉。

    毕玄眼内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全身衣衫先是在剑气的冲击下波纹般卷拂飘扬,忽然又变得纹风不动,不动声息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对手的剑气。

    周遭六个护驾高手见此,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宇文邕闪电般前移两步,继而完全没有停留犹豫地气贯剑锋,人剑一体,化作长虹,横过两丈的远距离。

    眨眼间的一连串复杂动作竟缩影成一个简单的整体,令人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觉,人剑合一的笔直朝毕玄射去。

    此剑不但手、眼、步配合得天衣无缝,且令人感到他的剑凝聚全身全灵的力量,意透神聚,除非功力、眼力、意力都全面远胜过他者,否则任谁都不敢硬撄其锋,只能采退避之法。

    宇文邕龙目精芒大盛,往横疾闪,漫天钻动如火蛇狂舞的剑光横扫,最终化为朴实无华的一剑横扫。

    本是平凡不过至乎有些笨拙味道的一剑,却令所有观战的六个一流高手生出圣天子剑锋所指,千军万马厮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日月无光那种威严而惨烈的感觉。

    六人险些忍不住惊呼出声,作为当世有数的高手,以他们的眼界自然能看出此招的玄妙之处。这才是宇文邕身为执掌社稷、令出如山的帝皇,本该以帝道威势融入剑法真意的专属武学!

    若是给予宇文邕足够的时间,日后宇文氏未比不会多出一门堂皇浩大的帝道剑法,然而此刻宇文邕仅是临阵机变,虽说发乎自然,但帝道威势未能与剑道真意完美融合,终究有所不足。

    毕玄却是挺立不动,双目射出深邃无边、秘不可测的精芒,罩定对手,冷哼一声,右手负后,另一手撮指成刀,朝前疾劈。

    看似简单的一掌,但功力如六个护驾高手之辈,均不由自主地神为之夺,感到其中实含参透天地造化的玄功,既无迹可寻,更无隙可乘,无论宇文邕的剑招如何变化,最后只余硬撼一途。

    身在局内的宇文邕却有另一番滋味,他一点都感应不到毕玄的炎阳气场,却又知他的炎阳大法正全面展开,故能不为他催发的剑气所影响。

    前两回合毕玄是以变化克制他的变化,这次却是以不变应付他的多变——只是简单直接的一记劈掌,偏能笼罩他宝剑每一个可能的攻击点,令本有惊天之妙的一剑,立时变得再无出奇之处。

    可在六个护驾高手眼中,事实上宇文邕在与毕玄交手以来的短短时间内,已有翻天覆地的长足长进,简直远超世间任何绝顶天才!

    只因宇文邕身法、步法、剑法的浑然天成,巧妙至令毕玄不敢再以变化对变化,改为以静制动,以拙破巧,迫宇文邕硬拼一招,便知毕玄此时对莫名其妙越战越强的宇文邕,再不能看通、看透。

    “轰!”的一声闷雷般的劲气甫响,宇文邕应掌触电般后撤,手中宝剑边退边生出精微的变化,布下一道又一道的剑气帷幕,使凝立的毕玄终因剑气的阻碍,没法乘势追击。

    没有任何喝采声,但六个护驾高手的呼吸均变得沉重急促,没有人想过上一刻还被踹得满地打滚的宇文邕此一刻竟能与毕玄硬拼一招而不现丝毫败象。

    自毕玄现身后,六人一直死志沉沉的内心首次闪现一丝胜利曙光!

    宇文邕感到所处空间变得灼热沸腾,毕玄的炎阳气场将他锁紧罩死,幸好他每送出一道剑气,均令对方可怕的真气热度下降少许,否则若让炎阳真气积蓄至巅峰,那时天神临凡亦不能令他在毕玄手下逃生。

    直退至四丈之外,他心头的警兆才骤然一轻,始能身随意定地停下来,剑尖遥指对手,双方回复先前隔远对峙的局面。

    远处观察战场的李玄空轻咦一声,运足目力,将精神力凝至双眼,朝宇文邕看去。

    论境界,宇文邕不过是宗师之境,居然能在毕玄手上坚持那么久,简直匪夷所思,即使毕玄并未全力出手,也不是一个宗师可以抵挡的。

    当李玄空运足目力的时候,他注意到远处的长安城传出奇怪的波动,一声声威严霸道却又焦急万分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倏然间,李玄空的目光好似穿透了空间,射入长安城上空某一肉眼不可见的神秘虚渺空间内。

    空中,一条半透明的气运金龙盘旋飞舞,蜿蜒遨游,比之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威武昂扬,此刻的金龙不仅稍显萎靡,还多了一股莫名的焦躁,龙吟阵阵,席卷四方。

    可惜大音希声,天下几乎无人能够听见!

    恍惚间,狰狞龙头哀嚎不已,原来,一头巨大的龙狼正在撕扯它的身躯!此时,它身上已是遍体鳞伤。

    远远望去,触目惊心!

    古语云: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又云: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虬;再五百年化龙,千年化应龙。

    李玄空微微皱眉,眼中浮现出了然之色,这龙狼代表的应该就是草原突厥,毕竟草原崇尚狼群,许多部族都以狼作为图腾。

    中土神州幅员辽阔,人杰地灵,气运不可谓不磅礴浩大,天下一统即为世间唯一之气运真龙,威加四海,万国来朝;纵然三分天下,亦可各成气运蛟龙;三分天下有其二,则蛟龙生角,化成虬龙;

    方今大周雄踞中土三分之二,国强民安,气运所聚,自成虬龙,而且是巅峰状态的虬龙,离着真龙,亦只差一线罢了。

    但即使是北周占据三分之二的天下气运也斗不过这龙狼,毕竟北周立国不到百年,刚刚攻下北齐尚未消化,气运看似庞大,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空架子而已。

    而草原却是实打实的立国百年,势力强大。

    观气运相争,李玄空内心浮现出一丝明悟,人道气运乃江山万民的精神意念汇聚升化而成,虽无灵智,却有微妙之极的灵性!

    而且,这气运灵性与修行者天人交感所精修而成的元神灵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气运本质上毕竟是无穷无尽的精神意念由量变引发质变而形成的一种轻灵缥缈、不可捉摸的能量,已经无法再像天地精气一样直接被修行者吸纳炼化为元气或元神能量,从而增强自身修为。

    但气运却是比元气或元神能量更高一层的玄妙之力,可以将修行者的精神或元神力量于潜移默化间进行一定程度的凝炼升华。

    想到这里,李玄空心中暗道,怪不得人道霸主可以凭借势力的扩张,气运的膨胀而获得精神境界的超凡提升,除非心灵本就圆满无漏,否则又会因势力的衰败,气运的缩水而使得精神境界莫名倒退,

    原来气运灵性加持己身,对修行者会有类似炼神的效果。

    他收回目光,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或许,他可以借争龙之道让自己的武功更进一步。到了大宗师的境界,后面的路就很难走了,他必须早做准备。

    然而,龙狼与虬龙的争斗之中,虬龙落入颓势,愈发的虚弱,在这危机关头,它竟断去头上的角将其投向长安城外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上,宇文邕神色一震,虚空中,一股庞大而又精纯的能量灌入他的身躯。倏然间,他“看到”自己好似化作一道赤黄色的擎天巨柱,充满无尽威严,堂皇正大,仿似代表着人间正道,与半空的郁郁云海连结为一。

    云海中丝丝华贵紫气浮现,透着天道般周流不殆却又恒常不变的真意。

    如今五德流转、风水玄学大行其道,虽说寻常人均是以讹传讹,不曾真正通晓究竟,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至少,宇文邕就知晓天子之气最常见为内赤外黄,余者众说纷纭,而圣贤、公侯及位极人臣者,则或多或少有着尊贵紫气。

    这道能量来得快去的也快,但宇文邕却是目光呆滞,周身的风雨皆被阻隔开,身上也浮现出虚无缥缈的意味,好似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得气运相助,宇文邕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不仅伤势有了好转,精神意志更加勃发,愈发敏锐起来。

    和宇文邕对峙的毕玄却是目露异色,暗运真气,并未出手,非是不出,而是不能。

    武者迈入先天之后,精气神脱胎换骨,便有多多少少的几率偶然触及天人交感;

    宗师在平常心下即可随时浸入天人交感,而能否恒久保持着天人交感的状态,亦得看各人的功行。宗师偶然亦可触及天人合一,但往往不能恒常保持;

    而大宗师层次,已可随时随地浸入天人合一状态,而能否恒常保持,则仍需看各人的道行。

    不过,无论什么微妙状态,天人交感还是天人合一,都需明心见性,意志坚定,才可保持,一旦心湖波荡,什么都维持不住。

    在毕玄眼中,此时的宇文邕随随便便就恒定在天人合一状态,不可小觑,此等状态下的宇文邕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武帝身死

    眼见对手的气势越发高涨,毕玄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倏然间,他脚步一踏,从分开的重重雨幕破空而出,飞临宇文邕上方,双手化出连串无数精奇奥妙的掌法,但不论如何变化,总是掌心相对,仿似宇宙所有乾坤玄虚,尽于掌心之间。

    而万变不离其宗,一切玄虚变化,均是针对宇文邕而来。

    沉浸在天人合一中的宇文邕骤然惊醒,眸中寒光乍现,一声长啸,手中宝剑破空而起,迎向毕玄。

    两人都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似乎力图在数招内分出胜负,置对方于死地。

    宇文邕此剑没有带起任何风声,纯灵真气全蓄藏于宝刃内,包括他全心全灵的力量,以及天人合一,气运灌体后的精气神。

    “蓬!”

    劲气交击,发出闷雷般爆破使人胆颤心寒的激响。

    两人在空中错身而过,剑与掌在刹那间交换十多记你攻我守,我守你攻的凌厉招数。

    宇文邕落地后一个闪电旋身,整个人全由手上有生命似的宝剑带动,弯出剑势优美至无懈可击的弧度,迎向眼前威震域外的一代宗师。

    毕玄现身于剑锋所指处,全身衣服和长发展现出逆风而行,往后狂舞乱拂诡异至使人难以相信的情景。

    他的炎阳大法确是威力无俦,最可怕处是以他为核心生出的气场,可模拟出种种影响战场变化的气流。

    但此时的宇文邕气运加身,虽然未曾用出气场,但也将毕玄炎阳气场的变化看穿大半,谙熟于心,避免为气场所牵制。

    倏然间,毕玄一拳击出,拳头在宇文邕前方不住扩大,似乎毕玄在全心全灵地克制他的心灵。

    宇文邕神色不变,丝毫不为其所动,脚踏方圆,剑随身走,原地疾旋,卷起纯由柔韧剑气所形成的沛然旋风,充作护体气墙。

    在毕玄的拳锋触及剑气旋风最外围的刹那,宝剑似忽然活过来般自然而然地改横陈之势为斜剑削出,快似惊鸿一瞥。

    “蓬!”

    拳剑相交,滚滚气浪传向四面八方,宇文邕应劲往后飘身跌退,直至三丈外终于立定,只觉体内五脏六俯血气翻腾,肝肠欲裂,险些喷出一口鲜血。

    毕玄亦向后一阵摇晃,挫退数步,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沉声道,“不愧是大周皇帝,陛下竟然再度给了我惊喜,但这种惊喜又能维持多久呢?”

    然而,宇文邕没有开口,手中宝剑一震,龙吟轻响。

    此刻,他好似与手上宝刃连成一体,无分彼我。

    杳杳冥冥中,宇文邕似乎忘却一切,心神直入致虚极守静笃的精神领域,但觉与天上星宿共同在这无边的宇宙一齐运转,天地之精神,实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天地在头顶和脚下延伸开去,直抵天极地终的无限远处,毕玄笼天罩地的炎阳大法,再没法困锁他的精神,他有若脱出枷锁囚牢,感觉非常动人。

    下一瞬,他睁开眼眸,古井不波,暗道,“原来,这就是大宗师之境么?”

    随着他步入大宗师之境,宇文邕周身气场运转,顿时灼热消去,代之而起是不觉有半滴空气、干涸翳闷至令人难以忍受的虚无感觉。

    同时,他被大周龙灵灌注的气运也消耗殆尽。

    毕玄的神色变得凝重无比,双眼暴射着从所未有的炽烈精芒,仿似世间一切光明的源头,同时双臂缓缓举过头顶,又沉沉降下,交叉在胸前。

    面临这毕生前所未见的最强劲敌,或被动或主动,毕玄的炎阳大法同样提聚升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甚或不知不觉中还有所精进。

    整个天地的精气不住由他的周身气窍吸入体内,转化作至阳至热的炎阳真元。

    这种夺天地造化,攫取自然精华的神功妙法,平日里并不能无限施为,只因这过程亦是凶险异常,人身始终有限,天地却是无穷,若只聚不散,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粉身碎骨,化为灰灰,就算毕玄千锤百炼而强横无匹的武体也不能例外幸免。

    但此刻却是不同,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给予了他看似无迹可寻,实则无处不在的强大压力,正是凭着这庞然无匹的强大压力,他毫无限度提聚的庞大能量才可取得微妙平衡,不致撑爆他的武体。

    他的精神意志不住强化凝聚,无有遗漏,无有窒碍,终于仿似无视了漫空阴云暴雨,与恒古永存的九天炎阳冥灵感应,一时间精气神沸腾炽烈至无以复加。

    生命,正迈入无与伦比的浓烈氛围里!

    不愧是武尊毕玄!

    此等威势,饶是李玄空面对此招,也不得不全力以赴,稍微疏漏便是身死的下场,从某个方面来说,除了魔帝向雨田之外,毕玄已经是当世顶峰之一。

    李玄空眸光微闪,望向长安城上空莫名的空间中,在那里,一头漆黑巨大的龙狼正撕咬着虬龙的身躯。

    而虬龙身上,金黄色的气运不断流失,鳞片脱落,独角断去,已是风中残烛,弥留之际,即使气运有灵,襄助宇文邕,但境界的差距不是气运可以弥补的。

    宇文邕败局已定!

    李玄空深深看了远处的宇文邕一眼,便转身离开战场。

    ······

    “毕玄尊者,请!”

    声音平远清和,源源不绝,丝毫没有提高声线的感觉,但在接天连地的狂风暴雨之中,无论周遭自相残杀的两三千人马,还是更外边山野间隐藏各方的有心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声音里满是正大光明的无上力量。

    下一瞬,漫天又厚又重的乌云,忽然裂开一丝缝隙,漏下一束动人的金光,投聚在决战双方正中间的泥地上,看得所有人心头一暖。

    紧接着,暴风雨开始后便早已停止的电闪雷鸣复又在乌云里出没,同时漫空乌云翻卷起来,正以那一束金光为中心迅速移往四面八方,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又令所有人心生寒意。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随着乌云飞速移走,蔚蓝的晴空从方圆一里,十里,百里,飞速扩大到千里万里……乌云渐成了天际极远处的一条黑带。

    不知何时,自相残杀、哄闹不已的两千多人马竟已平静下来,停止动作……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充斥天地的温暖阳光,不敢相信这是人为的力量。

    毕玄望往天际,眼神与天上的炎阳交相辉映,似对一切洞悉无遗,喃喃道:“天人相应么?”

    宇文邕微微颔首,夷然道:“人法地,地法天,天化自然。天人交感,四时变化,人心幻灭,这烈阳当空来得正合其时。”

    人心弱小时,只能被动地给天地万象不断影响,而当人心强大至无以复加且又浓烈无比时,亦可凭着人天交感,反过来干扰天地万象。

    之所以是“烈阳当空来得正合其时”而非“狂风暴雨走得正合其时”,只因两人此刻都在积蓄着火山喷发般至阳至热的力量和意志,与晴空烈日交相辉映。

    雨过天晴,烈日普照,空气的热度与时剧增,使所有人均感到两人最终一击前那无比暴虐的炽烈气氛。

    “锵!”

    宝剑不住震颤,发出阵阵龙吟虎啸般的剑鸣。

    天地立变,泥沼原野再非之前的泥沼原野,而是充满肃杀之气,宝剑划上虚空,剑光闪闪,天地的生机死气全集中到剑锋处,碧空皓日立即黯然失色。

    这感觉奇怪诡异至极点,难以解释,不能形容!

    灿烂剑锋直指天空,似乎是众人的错觉,亦或阳光的辉映,剑身眨眼间变得通体一片金黄!

    宇文邕喃喃自语着,高举剑柄的手臂微不可察的晃动,令宝刃作出微妙精奇的震颤,发出嗤嗤尖啸。

    毕玄神色剧震,深吸口气,利用冥冥中感受到的这危及生命的无形压力,将自身所聚敛的天地精气再增一重。

    换过任何人,都会对宇文邕震动宝剑的举动如雾里看花,不明就里。

    表面上看去,宇文邕似乎没有半点威胁力,没有一丝凌厉剑气释放出来,朝天宝刃的震颤虽虚实难分、微妙异常,但更像在自娱自乐而非针对敌手。

    只有精气神锁紧那片空间的毕玄,一丝不误地感察到,宇文邕正与他一样,在将攫取而来庞大无匹的自然之力转化为独属自己的真元能量,夺天地之造化……放诸于宝剑内,也就是含而不吐的终极剑气!

    武学之道,至此尽矣!

    亦唯有毕玄有所察觉,宇文邕所掌控的自然之力,实是比他所聚敛的天地精气更高一层的终极力量,给予他肉身、感官、意识、智性、灵神这全方位的浓烈生死威胁,似乎可将他生命之“我”的存在从现实物质到虚无概念上彻底摧毁。

    若非毕玄心灵深处隐隐肯定,宇文邕的肉身仍远不如他千锤百炼的武体坚韧强横,大大限制了这种终极力量的提聚和运使,恐怕他早已果断转身而逃了!

    就在这一刻,毕玄重新感受到对方那顶天立地之巨人般的存在,只因对方的精气神再次锁紧了他。

    忽然间,脚下的泥沼,周遭围观的三千甲士,雨过天晴的阵阵新风,炎炎烈日,万里晴空……诸如种种一下子全消失了,唯余宇文邕无所不包、无有遗漏、庞大至无边际无界限的精神异力。

    “终于来了!”

    原本无影无踪只存在于毕玄精神预兆中的庞大压力终于转变成现实,他当即生出明悟,并毫不犹豫地将所能提聚的天地精气在刹那间再次推升到另一重极峰。

    果然下一瞬,宇文邕跃空而起,双目金芒大盛,长发根根竖起,背后披风鼓荡拂扬。

    “昂!”

    龙吟声中,手中宝剑像有灵性般一个闪烁,不知如何的,从头顶上方来到宇文邕身前,凭空悬浮在他当胸虚抱的两手掌心之间。

    剑锋金光灿然,遥指毕玄!

    宇文邕一声厉吒,两手微微反收,然后狠狠往前一推,射出那凝聚着庞大之极,可怕之极的剑气,以致金光灿然的宝剑!

    众人再看不到宇文邕,视界所见是宝剑破空而去,缓缓旋转,在金光辉映中化作一条威武霸气的金龙,全须全尾,鳞甲毕现,盘旋飞舞过四丈空间,狰狞龙吻直吞毕玄。

    金龙没带起任何破风声,不觉半点劲气,可是在周遭三千甲士及更外边的诸多有心人,却无不清楚把握到狰狞龙吻笼天罩地,毕玄除硬拼一途外,再无另一选择。

    而在宝剑离手的一瞬,毕玄亦没做半分迟疑,交叉在胸前的双臂分了开来,右拳拉后,缓缓旋身,一拳向狰狞龙吻击去。

    拳头颤震,发出唯有枪矛尖锋才有的嗤嗤尖啸!

    所有人脑际猛地回想起,毕玄年轻时仗之冲锋陷阵,纵横草原从无敌手,被誉为“没有人能把他从马背击下”的兵刃,正是重达九十九斤的镔铁狼矛——月夜之痕!

    他的动作慢至极点,但偏偏所有人却本能地知道他这一拳,或者说这一矛的速度实不逊比闪电的破空金龙。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真能使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拳头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隐隐对应着金龙盘旋飞来的每一细微旋动,最终拳头前的丈许空间倏地像焊漠上的炽热空气般扭曲起来,似被什么无形而有实的尖锋洞穿并灼烧。

    实则由宇文邕腾空之始,至此不过眨眼之间……就像你看到两道电火时,金龙与扭曲空间已击在一起。

    长安城上空的气运之战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电光激闪,一时间整片空间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睁目如盲的白光。

    “轰!”

    一股气流似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周遭甲士纷纷离地跌飞,无穷泥浆卷舞天上,遮盖了日照的金辉。

    唯有有限的高手才看得分明,金光尽去的宝剑如银色闪电般眨眼倒冲上数十丈的高空,同时这边宛似卓立虚空,神采飞扬的宇文邕,亦像遭到无形的牵连,同样倒抛上天。

    而另一边,毕玄离地倒飞十丈开外,又在地上滚出了三丈许的距离,速度这才停歇下来。

    这一剑的威力确是惊天动地,毕玄一生战无不胜,还是第一次被人击倒地上。

    “嗤!”

    银光一闪,宝剑直插入地,剑身全没,唯余大半截青铜剑柄仍在地上。

    片刻后,就在全身沾满泥浆,宛如泥人恶鬼的毕玄缓缓立起,

    宇文邕落回实地,双手垂下,修长的掌指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那悍勇盖世的敌手毕玄。

    下一刻,宇文邕眼耳口鼻俱渗出鲜血,张了张嘴,还未出声,眸光瞬间变得灰暗,身上纵横无敌的霸烈气势悄然消逝。

    被震退开来的六个护驾的一流高手如梦初醒,忙不迭扑向宇文邕,骇然悲呼:“陛下……”

    北周武帝宇文邕,黯然落幕。

    与此同时,长安城上空,城内百姓恍惚间听到一声巨大哀鸣,心神怅然若失。那条虬龙已然落败,被龙狼撕扯成散乱的气运,等待着下一任君主登位,气运便可再聚。

    到那时,北周已然不复今日盛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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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从龙蛇开始介绍:
国术世界,三十年的前第一人,会战天下豪杰,无敌人间。三十年后,全球武道大会,续写不败神话。
铠甲勇士,召唤炎龙铠甲,横击影界,光影大战,终极一跃。
超兽武装,穿梭平行宇宙,黑与白的交织,没有绝对的善恶,三足鼎立,达成七大平行宇宙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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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武庚纪······
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人生,体验不一样的精彩。穿越从龙蛇开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从龙蛇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从龙蛇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