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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邻居是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的邻居是皇帝txt下载     我的邻居是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4章 太上皇

    “老衲向佛之心,九死不悔!”老僧突然变得格外坚持,胡须飘扬,好似怒目金刚。

    有些人就是如此,打他一个巴掌,他能忍受住,可怀疑他的神明,就会遭到强烈的反击。老僧用五十年忏悔罪过,用五十年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

    他肩上担着杀孽,担着奸邪,有无数的罪孽,这是他前半生命运悲惨的原因所在……唯有潜心修行,改过自新,来生才有机会,他已经坚持了五十年!

    别说叶华,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改变他的心思!

    “侯爷,卢大人,庙里的一砖一瓦,具是施舍而来,你们要想拿走,就只管拿去,老衲绝不拦阻。只是请你们二位,能够好好酌量,阿鼻地狱,无分贵贱!小心永堕幽冥,不得超生!”

    言毕,老僧双手合十,闭目诵经,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有佛法加持,有菩萨呵护,就算再大的苦难,他都不会动摇。

    或许这一劫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难关,只要闯过去了,极乐世界,就在眼前。莲花化生,一朝成就!

    “阿弥陀佛!”

    老僧高声念诵佛号,其他人跟着一起念诵,原来已经到了做功课的时间,即便有这么多不速之客,也影响不了虔诚的僧人。

    叶华看了卢多逊一眼,叹口气道:“我见过尸山血海,杀人无数,今日恍然惊觉,有些东西更加可怕!卢大人,你以为呢?”

    卢多逊切齿咬牙,“汉毁于黄巾贼手,南朝败与佛寺,唐朝尊奉道家,抑制释教,武则天在位,佛法大兴,庙宇遍及天下,僧尼不计其数,耗费国帑民财!多少民脂民膏,都变成缭绕的香烟,遗祸无穷!盛唐之衰,跟这帮秃驴脱不了关系!”

    “尤其可恨,他们讲什么因果循环,讲什么慈悲忍让!把好好的人,教成了奴才,这世间事,有可以忍者,有万不可以忍者!释教乱儒,坏我正道!今日本官就要除魔卫道!”

    卢多逊面目狰狞,端得可怕!

    他猛地挥手,开封府的衙役一涌齐上,将独臂老僧,还有几个管事的僧人都给抓了起来,那些田产清册的箱子也都给封存起来,抬着离开。

    卢多逊的果断干脆让叶华大吃一惊,难怪柴荣喜欢用此人,他真是一把好刀子!哪怕让自己来,也不会这么干脆!

    不过从他的话里,叶华听出了一丝端倪,自从佛法大兴之后,严重冲击了儒家的地位,韩愈在《原道》一篇中就提到“其言道德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归于墨;不入于老,则归于佛。”

    释道两家,将正统儒家弄得狼狈不堪,统治地位摇摇欲坠,多少读书人切齿痛恨,却没有办法。

    卢多逊的作为,显然要假手此事,竖起一块牌子!

    叶华多敏锐啊,他看出了卢多逊癫狂背后的深谋远虑。

    这家伙在历史上就是个厉害的人物,他跟赵普不分轩轾,斗得旗鼓相当,赵普第一次倒台,就是出自卢多逊之手,后来赵普靠着伪造金匮之盟,给赵二捧臭脚,才二度入主政事堂,大杀四方,卢多逊被他赶到了天涯海角,沾染瘴气病死。

    纵观赵普和卢多逊,这俩人完全是俩风格,赵普深沉内敛,谋定而后动,比如要上书谏言,会先找到叶华,然后再去影响柴荣。

    毕竟他清楚自己的官职是怎么来的,做人不能忘本!

    倒是卢多逊,这家伙一上来就张牙舞爪,凶悍勇猛,完全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看起来这朝堂往后,要热闹了!

    叶华微微含笑,无奈摇了摇头。

    来到大相国寺抓人,自然惊动了许多人,寺庙外面,已经聚集了不下万人,平时这里就热闹,这么大的事情,惊动的人就更多了!

    有些善男信女惶恐万分,跟死了娘老子似的,跪在地上,嘭嘭磕头,祈求朝廷放了高僧,还有人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幸好是骠骑卫在场,如果换成了别的人马,只怕愤怒的人群就要冲上去,拼一个你死我活了。

    毕竟骠骑卫威名赫赫,还没人敢随便找死。

    卢多逊押着老僧,上了马车,直奔开封府而去。

    “狗官,你放了方丈大师!”

    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赤脚的年轻人,他手里还提着一把柴刀,此时眼睛通红,怪叫着扑上来。

    还真有不怕死的!

    唐牛就在旁边,他也没用兵器,只是一探手,揪住小子的手腕,用力一抖,柴刀落地,顺势一带,就把他放倒了!

    “别动!”

    唐牛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骠骑卫办案,也敢添乱!不要命了?”

    小子瞪圆了眼睛,憋得脸色紫红,切齿咬牙,那个恨意简直能烧起来!

    唐牛盯着这小子的眼睛,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正是一只虎!

    当初训练那帮魏博牙兵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

    这小子没准能成为一个好兵呢!

    唐牛干脆让人把他给捆了,带回军营,好好盘问。

    ……

    人马回到了开封府,卢多逊立刻下令,要求增加两倍的人力,把几个和尚仔细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见他们。

    卢多逊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到了叶华面前,“侯爷,多亏出手相助,若是别的兵马,根本没法把这些秃驴带出来!”

    “小事一桩!”叶华笑道:“卢大人,抓人容易,接下来的事情就困难了,明天早朝,势必会有人趁机发难,你做好了准备没有?”

    卢多逊咬了咬牙,“多谢侯爷关心,我已经查了历年的田亩清册,先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就落实均田,给普通百姓分了田产,可据我所知,有些人居然把朝廷给的田,寄在了大相国寺名下,光凭着破坏先帝国策这一条,我就能让那些替秃驴说话的人,万劫不复!”

    “好志气!”

    叶华朗声大笑,“卢大人,你去准备东西吧!以我的估算,今天晚上会很热闹,我也不回府了,就在这里,给你当一回门神,我也看看,有谁想救人!”

    卢多逊简直大喜过望,连连作揖。

    “侯爷高义,下官铭刻肺腑,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侯爷了。”

    “快去清点账册,拿出点真凭实据!别让陛下失望!”

    “下官明白。”

    卢多逊撒腿就跑,叶华坐镇开封府,他刚布置好,就有人气喘吁吁赶来了,叶华一看对方,忍不住大摇其头。

    “我说李相公,谁都能来,唯独你不该来啊!”

    李谷见是叶华,先是瞪大眼睛,接着又笑了起来,高兴地转了一圈,“侯爷,我是没法子,家里一帮头发长见识短的,逼着我过来,有你在这就好了,老夫回去也有交代了。”说完,李谷一溜烟儿跑了,比兔子还快。

    到底是三司使,还是要以理财为重,柴荣雄心壮志,又刚刚拿回幽州,好多军费的窟窿还没堵上,现在的李相公,已经红了眼睛,痛宰肥羊的好事情,怎么能不同意!

    他走了,第二个来的是窦禹钧,这老爷子到了开封府的外面,见到冠军侯的旗号在外面飘扬,他就没敢进去,只是摇了摇头,“老朋友,不是我不想救你,我怕连自己也陷进去……”

    窦禹钧摇着头离开。

    第三位胆子比他大,倒是见到了叶华。

    “冠军侯,你私自抓了大相国寺的高僧,京城大乱,无数百姓奔走相告,官绅商贾震动……你,你太大胆了!”魏仁浦气咻咻道。

    叶华微微一笑,“魏相公,你是代表自己来的,还是政事堂?”

    “自,自然是政事堂!你没有拿到政事堂的准许,怎么能抓人?”

    “哈哈哈!”叶华朗声大笑,“几个秃驴而已,又不是朝廷命官,抓他们,用得着政事堂的命令吗?开封府判官卢多逊签了公文,足矣!”

    “你,你又跟老夫装糊涂!”魏仁浦怒冲冲道:“大相国寺的僧人,比起官吏可要严重多了,你就不怕吗?”

    “我这个人啊,连几十万的契丹铁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

    “你!”

    魏仁浦跺了跺脚,他是拿叶华没办法。

    不光是他,就连其他人也不行。

    只要叶华在这里挡着,就没谁能把人救出来,甚至想见一面都不成!

    不得不说,大相国寺的影响力非比寻常,要救他们的人多了去了,这帮人挖空心思,到处找关系,就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真的来了一尊神!

    这位大摇大摆,气势汹汹,面对着叶华,冷笑了一声。

    “冠军侯,上次老夫败在了你的手里,把军械监都给丢了,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拦着我!”

    来的人正是柴荣的生父,检校司空柴守礼!

    不得不说,和尚的影响力还真大,能把当世的太上皇都给搬出来了。

    叶华本事再大,能拦住群臣,还能拦住这位吗?

    “司空大人驾临,谁敢拦着?别说小小的开封府,就算是金銮殿,那也是随意出入!”

    柴守礼腰板笔直,得意大笑,“算你聪明,赶快让开,我要去见大相国寺的师傅们!”

    叶华微微一笑,“司空大人,在见人之前,我想请你先看一样东西,看过之后再说。”

    把柴守礼带到了签押房,叶华推给他一摞清单,又给他多加了几支蜡烛,“司空大人请看吧!”

    柴守礼拿起来,一页一页翻看,才看到一半,就忍不住大呼,“奶奶的,怎么会这么多?”

第345章 宫门外的殴斗

    自从郭威驾崩了,柴守礼是百无禁忌,儿子当了皇帝,试问天下,还有谁敢把他怎么样!这位简直是要飞上天了,那叫一个不可一世!

    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只不过这位太上皇也不傻,请他出手,那是要给钱的,还不是小数目……当然了,以柴守礼的胃口,给少了是没用的。

    大半夜他跑到开封府,那就表明给了很多很多,多到太上皇都坐不住了……可给的再多,相比面前的清册,还是不到九牛之一毛,简直少得可怜!

    柴守礼觉得他被欺骗了,要少了!应该再加一倍……呃不,是十倍!十倍啊!

    “冠军侯,这些清单老夫拿走,你去把人提来,我也一起带走!快去吧!”

    这位摆摆手,就要打发叶华去办事,看那个神色,仿佛叶华是他们家的奴仆似的。事实上柴守礼也是这么想的,天下是我儿子的,也就是我的,你是大周的臣子,还能不听话吗!

    叶华微微一笑,“司空大人,你要这些清册,莫不是想狠狠敲一笔?”

    柴守礼没有回答,但是神色之中的傲然,说明了一切,老夫就是想要,你能把我怎么样?

    “区区大相国寺的僧人,居然能敛财这么多,司空大人想过原因没有?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拿走这些浮财,不如弄清楚他们发家的缘由,把其中的关键掌握了,司空大人也可以如法炮制,岂不美哉?”

    柴守礼陷入了沉思。

    柴家的生意是不小,可这些年因为柴荣的限制,错失了很多发财的良机,终于不能忍耐了,柴守礼就像是饿了一冬天的北极熊,饥不择食,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胃口大得吓人!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想起来,叶华是个经商的高手。小子手上的冠军坊,是天下最大的铁器作坊,生产的东西都卖到了西北,他在洛阳都知道!

    本来这是自己的产业,就是让这小子给抢走了,实在是可恶!

    柴守礼眼珠乱转,“叶华,你可知道这相国寺发财的门道?”

    叶华含笑点头。

    柴守礼低着头,琢磨了半天,仰起脸,笑了起来,“这样,老夫也不会吃独食,咱们二……三七下账,你帮着老夫弄钱,老夫给你三成,如何?”

    叶华真想给他一个嘴巴子,要不是看在柴荣的面子上,我能掐死你!还三七分账,我跟郭威做生意,也是五五对半分!

    你丫的还真当自己是太上皇了,别忘了,陛下叫郭荣,郭荣!

    叶华多坏啊,他赔笑道:“司空大人如此垂爱,晚生感激不尽,相国寺的和尚何德何能!凭什么他们把钱都赚走?我看不如这样,暂时先不要管,等他们狼狈不堪的时候,再出手,顺便把财路都给拿来,司空大人以为如何?”

    柴守礼抓着胡须,摇头晃脑,“你是说,他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没错,眼下怕是榨不出多少油水!”

    “嗯!也有这么一说!”柴守礼突然道:“你小子不会欺骗老夫吧?”

    叶华耸肩苦笑,“这世上还有敢欺骗司空大人的吗?”

    “也对!你敢骗我,我就去宫里告状,让陛下收拾你!”柴守礼得意洋洋,从开封府出来,也不管几个僧人,直接扬长而去。

    他走了,时间就差不多四更,再也没人来捣乱,叶华眯了一会儿,用清凉的井水,洗了一把脸,而后直接去宣德门上朝。

    叶华不常来,今天一到,就感觉气氛很不正常,几个相公都远远地站在一边,用眼睛看着天,仿佛能掉下金坷垃似的。

    他们不看叶华,叶华更懒得搭理他们。干脆抱着肩膀,闭目养神,其他诸臣无不义愤填膺,有年轻人甚至挽起袖子,要跟叶华拼命。

    或许他们也知道自己干不过冠军侯,只能咬牙切齿发狠,却不敢上前一步。

    正在这时候,卢多逊也赶来了。

    他一夜未睡,眼圈泛红,可精神头儿十足,露脸的机会终于来了。在他的袖子里,有厚厚的一摞清单,里面全都是大相国寺历年吞并的田产。

    数额之多,令人咋舌!

    卢多逊敢说,公布出去,绝对能震撼天下。

    可是还没等公布呢,就有十几个年轻的官吏围了上来,看那个架势,就像是小学生约架似的。

    “奸贼!”

    “狂徒!”

    “疯子!”

    “佞臣!”

    ……

    他们疯狂咒骂,“卢多逊,你丧心病狂,捉拿高僧,严刑逼供,目无三宝,你该千刀万剐!”

    卢多逊毫不示弱,狠狠啐了一口,“我是大周的臣子,吃陛下的饭,想剐了我,还要等陛下的旨意!”

    “用不着陛下,我们就能替朝廷锄奸!”

    说话之间,他们就举起拳头,要痛扁卢多逊。

    这帮人早就准备好了,绝不能让卢多逊上朝,尤其是他手上的证据,更不能交给皇上!要说起来,文官打人,比起武将也毫不逊色,一个个张牙舞爪,简直跟要吃人似的。

    卢多逊嘴上硬气,可就是一个人,能打得过谁,他也光棍,怀抱着证据不放,你们愿意打就打,老子一条烂命,有本事就打死我!

    这帮人还真下手了,有人扯衣服,有人挥拳头……就在卢多逊即将遭到灭顶之灾的时候,突然有人爆喝!

    “住手!"

    驸马张永德,还有陈石,符昭信赶来了,他们三个跟三头猛虎,冲上去,抓起衣领,把几个文官就给扔出去了,简直比扔小鸡还容易!

    张永德冲着他们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在皇宫之前,也敢行凶!你们藐视陛下!”

    这位还挺机灵,知道扣个大帽子!

    叶华笑呵呵走过来,“驸马爷,先别管他们,看看卢大人,他可是陛下钦点的开封府判官,肩负着整顿京城的重责大任,若是被重伤了,骨头折了,肠子露了,可如何是好!”

    蹲在地上的卢多逊差点叫出声,侯爷啊,你能不能盼着我一点好啊!可转念一想,卢多逊又恍然大悟,哎呦喂,侯爷这是提醒我啊!

    他咬了咬牙,举起拳头,照着鼻子就打下去了。

    这位怕伤势不够,是卯足了力气打的!

    一拳下去,砰的一声,鲜血顺着鼻孔就流出来了,脸上,脖子,衣襟,全都是染红了。卢多逊疼得掉眼泪。

    不过他也有狠劲儿,咬牙撑着,“侯爷,东西还在,我死不死是小事!”

    他的声音都变了,叶华急忙过来,把卢多逊搀扶起来,见他满脸是血,立刻就沉下了脸。

    “范相公,魏相公,你们还坐视不理吗!”

    两个人也吓了一跳,“侯爷,卢大人没事吧?”

    “卢大人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们有事了!”叶华扫视着所有文官,在场众人,敢和冠军侯对视的还真不多,一个个全都低下了头。

    “卢大人是和我一起办案子,你们是不是也想袭击本侯?拿我开刀啊?”

    这帮家伙也是欺软怕硬,见叶华发怒,都不知所措。首相范质不能不出面,“冠军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同朝为官,应当彼此体谅才是,大家断然没有歹意。”

    他这话说完,卢多逊先炸了!

    他满身都是血,鼻子还在往外冒,又狼狈又狰狞!吓得不少人往后退!

    “好!好!好!首相大人,真不愧是百官之师,如此回护!那卢某是不是朝廷命官?我奉旨办差,却有人视我为寇仇,欲除之而后快!我怀里揣着钦案的卷宗,是不是有人想蒙蔽圣听,欺君罔上,不让陛下知道真相?”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张永德扣帽子,叶华也扣帽子,但是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如卢多逊来得厉害!

    难怪柴荣喜欢用他呢!

    正在这时候,皇城大门敞开,百官进殿早朝。卢多逊扫视着一群人,你们等着吧!

第346章 天下一大病

    卢多逊也是够绝的,满身血污,鼻子还冒着血水,就上金殿了,负责值事的太监和侍卫吓了一跳,心说这个模样上去,把圣人吓到了,那可怎么是好?

    他们伸手阻拦,却让叶华瞪了一眼,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陛下见惯了尸山血海,这点小场面,不在话下!”

    有叶华发话,谁还敢拦着,就连政事堂的诸公都不敢开口了。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通。叶华有那么大的功劳,又受柴荣的赏识,他真的打了谁,骂了谁,弄出天大的篓子,最多也就是申斥两句,反倒是他们,颜面扫地,如何位列朝堂?

    这小子现在是修成了铜豌豆了,谁拿他都没注意。

    不过你等着,早晚有你好瞧的,卢多逊成了你的人,一个武夫,把手伸到了文官堆里,你倒霉的日子不远了!

    魏仁浦几个在心里诅咒叶华,可表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给柴荣见礼之后,别人都挺直了腰杆,唯独卢多逊,这货直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陛下,臣受了委屈了,陛下,给臣做主啊!”

    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那叫一个惨!

    范质被气得翻白眼,早朝是有规矩的,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商议,一上来就断你的官司,简直岂有此理?

    可卢多逊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不过问也不行了,整个早朝的顺序都给打乱了,叶华是越来越欣赏卢多逊了。

    心黑,手狠,还足够无耻!

    难怪能和赵普掰手腕,有两下子!

    柴荣咳嗽了一声,“卢卿,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卢多逊仰起头,露出他那一张惨绝人寰的脸,哭丧道:“陛下,朝中暴徒,就在宫门外,公然殴打臣,把臣打成这幅样子!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冠军侯,问问张驸马和陈将军,若不是他们,臣就见不到陛下了……呜呜呜……”

    卢多逊又哭了起来。

    要说这男人的眼泪也有用,你看人家刘备不就是哭出了一个皇帝,照卢多逊的演技,弄个宰相也没有问题。

    柴荣不由得沉下来,“荒唐,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在皇城之外,公然打架斗殴,成何体统?都有谁动手了?”

    叶华站出来,“陛下,臣目睹了凶案的过程,朝中有十几个年轻官吏,出言辱骂卢大人,还对他拳脚相向,扯坏了他的的官服,把他给打伤了!”

    说着,叶华一连点了好几个,全都是当时动手的。

    他的记性也真好,居然没有冤枉的。

    这些人全都战战兢兢,跪在了地上。

    “臣等,臣等有下情回禀。”

    “讲!”柴荣语气带怒。

    他们的头低得更深了,“启奏陛下,臣等是出于义愤,去和卢多逊理论,并没有想动手打人……”

    “荒唐!”

    卢多逊跳起,指着一张和菜瓜差不多的脸,质问道:“这就是你们的理论?用拳头理论还差不多!”

    几个人别提多冤枉了,他们的确动手了,可我们没打脸啊,怎么会这样?

    “卢多逊,是你!是你自己打自己!你想诬陷我们!”

    “放屁!”卢多逊叱问道:“你们动手啊,你们自己打自己,看看能不能和我一样?”

    这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全都咧嘴摇头,不得不说,他们是真没有卢多逊的狠!哪里下得去手!

    柴荣脸色阴沉得厉害。

    “金殿之上,你们还有点朝廷命官的样子吗?朕问你们,为什么要跟卢爱卿为难?”

    “为,为了……”

    “讲!”柴荣发怒了,好些人都不由得流下了冷汗。

    终于有一个御史仗着胆子道:“启奏陛下,卢多逊实为奸佞贼子,他查抄大相国寺,大肆抓人,破坏三宝……朝中并没有旨意,让他这么做,他却肆意妄为,惹得天怒人怨,京城不安……臣,臣等以为,应当严惩卢多逊,以正视听。”

    其他几个人也连忙磕头,“没错,陛下,可不能饶了卢多逊,唯有诛杀恶贼,才能安抚人心啊!”

    他们拼命大喊,柴荣哼了一声,吓得几个人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魏仁浦站了出来,“启奏陛下,查抄大相国寺,的确非比寻常,且没有政事堂的命令,臣,臣以为似乎有不妥之处!”

    柴荣又看了看卢多逊,“你怎么说?”

    卢多逊抹了抹脸上的血,可越抹越脏,弄得跟小鬼似的,可这家伙丝毫不在意,脑筋转得飞快!

    “陛下,臣有旨意!臣是奉了圣人之命行事的!”

    “胡说!圣人旨意,都要经过政事堂,莫非你拿的是中旨不成?”魏仁浦质问道。

    “非也!”卢多逊冲着呵呵一笑,“魏相公,下官尊奉的是先帝圣旨!”

    “什么?先帝给你旨意了?”

    “那是当然,不但给我了,还给了所有臣民百姓!”卢多逊得意洋洋,“现在登基之初,就下旨授田,以丁口计数,每丁一百亩,此乃天子明诏,政事堂颁行天下。魏相公,才几年的功夫,你就老的连先帝的旨意都忘了吗?”

    叶华简直太高兴了,以前总是他一个人跟当朝诸公怒怼,虽然不怕,但是冲锋陷阵的滋味并不好受,要防着明枪暗箭,狂风暴雨,即便打赢了,也不免伤痕累累。

    现在有人冲在前面,他在背后看戏,实在是舒服!

    难怪凡是皇帝都喜欢养几个奸臣呢,果然好用!

    叶华又瞧了瞧几位相公,尤其是魏仁浦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点头,后生可畏,几个老货遇到对手了!

    “卢大人,先帝下旨颁行均田令,自然人人皆知,可均田令,跟你干的有什么关系?”

    卢多逊哈哈大笑,“魏相公,下官以为你真的糊涂了,和尚算不算壮丁?”

    “什么?”魏仁浦气得笑了,“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们是化外之人,如何算壮丁?”

    卢多逊把脑袋摇晃,驳斥道:“简直一派胡言。出家人?他们是抛了家,可是却没有弃国!他们还在大周的境内,沐浴皇恩!吃大周的米,住大周的地,享受大周士兵保护……他们算什么化外之人?有本事他们就去海外仙岛,找个无主之地,那样一来,他们才不是大周的人!”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魏仁浦觉得这个卢多逊比叶华还要讨厌,叶华最多是跋扈嚣张,而卢多逊呢,一肚子歪理,也不知道他的书是怎么读的!竟然出来这么一朵奇葩!

    “我几时胡言了?身为大周臣民,难道不应该纳税服役吗?”

    “他们是僧人!”

    “僧人也是人!”卢多逊坚持道:“陛下,如果仅仅因为是僧人,就不用缴纳赋税,就不用承担徭役,只是向朝廷索取,却没有付出,岂不是天下人人都争相效仿?陛下,这些年里,出家的和尚有多少人?朝廷又少了多少赋税,少了多少徭役?长此以往下去,岂不是国将不国了!”

    卢多逊的话,正好说到柴荣的心坎上,他之所以坚持处理僧人,就是为了扩大税源,充实国库。

    毕竟柴荣要干的事太多了,而国库的钱太少了!

    柴荣站起,缓缓走到了卢多逊面前,居然伸手拍了怕他的肩头,卢多逊立刻感激涕零。

    “陛下,臣上书谏言,希望针对庙宇,清丈土地,落实分田。臣已经查过了大相国寺的账目,在大相国寺的手里,有七十多万亩田!”

    “什么!”

    柴荣惊得变了颜色,“怎么会那么多?你没有说假话?”

    “臣不敢欺骗陛下,只多不少!”

    这一次柴荣真的吓到了,他也曾想过,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这么多?恐怕遍观开封府,没人的土地比和尚还多了!

    叶华站了出来,“陛下,臣曾经参与修建开封外城,也略微了解一些开封土地田产的情况……前朝刘氏父子,一共在位不过四年时间,却残暴不仁,天怒人怨,他们父子也知道所作所为,故此几次下旨意,鼓励建立庙宇,赐给僧人土地。据臣所知,当时大相国寺的田产突破了二十万亩!堪称几十年未有的鼎盛局面!”

    柴荣皱着眉头,“叶卿,你没有说错吧?短短五年,他们居然增加了五十多万亩?这些土地是从哪里来的?”

    叶华苦笑道:“陛下,天心仁慈,先帝落实分田,让许多无田的佃户,都得到了土地,他们感恩戴德,努力耕种。可也有一些投机取巧之徒,其中不乏朝廷官吏,士绅大户,他们将土地寄于寺庙之下,逃避赋税!此事已经是行之有年!臣以为,卢大人方才所说,还算客气,出家人一点没有跳出世俗,相反,他们积极敛财,窃取朝廷税源,所作所为,是在挖我大周江山的根基!罪不容诛!”

    叶华一转身,冲着那几个打人的官吏道:“你们痛打卢大人,是不是他戳破了此事,断了你们避税的财路,才惹来报复?”

    几个人都傻了,还没等他们反驳,柴荣已经忍受不住了,“查,立刻把这几个畜生拿下,查清楚他们和大相国寺有没有经济往来!”

    皇帝发话了,皇城司立刻行动,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把结果送到了柴荣的面前……

第347章 屠官者

    早朝是天不亮就开始,为了不在君前失仪,大臣们都尽量减少吃喝,有些人干脆含一片人参,足够撑到早朝完毕。

    可今天呢,都过了午时,柴荣还没有放过大家的意思。

    皇帝陛下在书案上,翻看卢多逊查出来的账册,他一页一页看着,脸上也没有什么喜怒,到了中午时分,有小太监送来了一碗莲子羹,这是符皇后亲手制作的,加了槐花蜜,银耳,枸杞等等,一小碗就营养十足,柴荣恢复了精神。

    下面的朝臣就可怜坏了,大家伙看皇帝吃,一个个不停咽口水,最可怜的是一些年老,且身体不好的臣子,低血糖折磨之下,额头上都是冷汗,噼里啪啦落下,凄随时都能昏过去。

    柴荣丝毫没有饶过他们的心思,在场的臣子,有多少跟大相国寺有往来,又有多少,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你们当臣子的跟朕不是一条心,指望朕会优待你们,做梦去吧!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比如卢多逊,他挨了打,柴荣就叫御医把他带下去,给他治伤。

    卢多逊谢恩之后,跟着小太监下去,等回来的时候,大家伙鼻子都气歪了。

    这货原来穿着蓝袍,去了一趟,改成了红袍,官虽然没升,但是待遇提升了一截。除了红袍之外,鼻子上的伤也处理了,敷了一块膏药,正好贴在鼻梁骨上。

    不知道大家伙见过戏台上的丑角没有?就是画个白豆腐块的,卢多逊的形象也差不多,小丑,丑类!

    文官们不定怎么骂他。

    但是卢多逊丝毫不怕,他下去之后,啃了两大块阿胶,又吃了拳头大的枣糕,他还在袖子里藏了一个。

    重新回大殿的之后,故意经过叶华身边,冲着他一笑,偷偷塞给他!

    叶华抱以微笑,卢多逊这家伙还算有心,别管真假,居然记着自己,难得!其实不用卢多逊送,叶华也饿不着。

    就在他的袖口里,缝着二十枚人参补气丸。

    当初在幽州的时候,符三就给他准备的,说在军前厮杀,很容易吃不上饭,没有精力。撑不住的时候,就吃一丸,立刻恢复精气神。

    为了这事,符昭信还找叶华哭过呢,他白疼了妹妹十几年,居然没有哥哥的份,死的心都有了。

    小妮子才是真正的有心人!

    叶华含着药丸,口内生津,感觉好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皇城司把调查结果拿给了柴荣。

    陛下才看了一眼,怒道:“大理寺评事魏时雨!”

    听到柴荣的话,有一个年轻官员慌忙爬了两步,以头杵地,“罪臣在!”

    “还算聪明,知道自己有罪!朕问你,眼下在京的那套房子是怎么回事,谁给你的?”柴荣厉声质问!

    “罪臣,罪臣没有房舍,罪臣家贫,是,是租三姑的房子!”

    “哈哈哈!”柴荣大笑:“你三姑不过是卖豆腐的,她哪来的房舍?”

    “这个……罪臣,罪臣不知道!”汗珠从魏时雨的鬓边流了下来。

    “你不知道,可朕清楚!”柴荣气冲冲道:“是有人把房舍塞给了你的三姑,然后让三姑以一百文每月的价钱,租给你!没错吧?”

    一百文!

    朝堂之上,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员不少,但京城居不易,这是谁都知道的,一个四合院,一年少说要一百贯的租金。

    魏时雨的家有三层院子,非常幽静,租给商人,三百贯都不止,只给他一年一千二百文,简直跟白送一样!

    众所周知,免费的东西最贵,没人会白白养一个官员。

    魏时雨和卢多逊是同一科的进士。

    他的家境条件远不及卢多逊,在京城的日子非常艰难,眼看就要饿肚子了,这时候三姑找到了他,说家里有一套好房子,为了让他能安心考试,搏一个功名,就暂时借给他。

    不止如此,还给他笔墨纸砚,每天提供好吃好喝。

    魏时雨不负期望,果然高中。

    其实他也迟疑过,艰难度日的三姑家里,怎么会突然有钱了?他几次追问,三姑都说是有好心人帮助,让他不要多管,安心哭读就是。

    一直等到他考上了进士,授予了官职,他终于知道了,给他提供住处和资助的正是大相国寺的僧人。

    “陛下,罪臣这些年从来没有帮大相国寺做事,更没有徇私舞弊……我们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

    “呸!”

    卢多逊狠狠啐了他一口!

    “君子之交!你糟蹋了君子两个字!你们根本是金钱之交!他们给你好处,你帮着秃驴说话!魏时雨,你身为朝廷命官,收受别人的好处,替别人说话,你怎么还有脸喊冤?”

    魏时雨傻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他总觉得,大相国寺没有要求他什么,他平时也没有去寺庙烧香礼佛。

    人家帮助他,纯粹是出于好心,他读了十几年的书,一肚子学问,是天上的文曲星,既然是文曲星,那就有百灵呵护,别说低价租给他房子,就算有人主动爬床单,也是情有可原。

    谁让他这么优秀呢!

    魏大文曲星,觉得今日大相国寺遇到了麻烦,他仗义出手,主持公道,带头出来和卢多逊论理,简直是天经地义。

    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金钱利益,纯粹的不得了!

    怎么到了卢多逊嘴里,就成了十恶不赦了?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没有办法反驳!

    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干了什么?

    魏时雨死的心都有了,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喊冤,“陛下,臣冤枉,冤枉啊!”

    “够了!”

    柴荣不想在听下去了。

    “诸位臣工,似魏时雨这般的情况,应该所在多有!朕告诫你们,要回去之后,把心肝肠肺都掏出来,仔细看看,对不对得起朕!对不对得起百姓?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人比魏时雨的情况还严重,我大周的俸禄不算低,足够你们过体面的生活,可还有人贪心不足,管不住自己的手脚,结交歹人,破坏朝廷法度,朕绝不会饶了你们!”

    柴荣道:“下朝之后,你们立刻回家反思,如果有人不干净,就赶快处理了,然后上请罪的札子,朕或许会酌情恩宽!如果你们不上,被朕查出来,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下朝!”

    太阳都偏西了,饿了一天的诸臣眼前发黑,两腿晃荡,更让他们心焦的是陛下的态度,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该怎么过这一关,真是要命了!

    他们唉声叹气,如丧考妣,可卢多逊很高兴,这家伙升官了。

    柴荣任命他为侍御史,专门负责监督朝廷官吏,有谁和大相国寺往来,又隐瞒朝廷,立刻严惩不贷!

    “陛下天恩,臣纵然百死无以报答!”

    卢多逊谢恩之后,立刻就变了一副模样!

    他就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狗,到处寻找猎物,满朝文武,都在他的狗眼之中,谁也逃不掉!

    转过天,只有十几个朝臣,上了点不痛不痒的东西。

    大家伙还都存着侥幸心理,以为查不到自己的头上。

    可就在金殿之上,卢多逊连着指了五位官员!

    “你们为了逃避税赋,将名下田产挂在大相国寺下面,还把家中的钱拿去大相国寺吃利息!要不要我把你们往来的账目都拿出来?”

    这五个人直接跪了!

    柴荣哼了一声,“果然是硕鼠横行!身为官吏,你们带头破坏均田,饶了你们,朕何以面对先帝!”

    “来人,把他们都给抓起来!卢卿,还有谁和大相国寺有关系,你也一并说出来!朕要看看,这朝堂之上,藏了多少个鬼!”

第348章 大周锦衣卫

    卢多逊又接连指出十几位官员,大殿之上,几乎少了十分之一的人。柴荣黑着脸,让侍卫将这些官员全部摘了乌纱,扔到了大牢里,等候彻查发落。

    一下子干掉二十多人,官场屠夫,实至名归,再也没人跟他抢!

    卢多逊那叫一个得意洋洋,高兴的飞起。

    试问满朝文武,有谁能比得上他威风?

    就算几位宰相如何,还不是徒呼奈何?

    现在有陛下支持,我是为所欲为,谁也管不了我!卢多逊下朝的时候,大摇大摆,神气活现,就差仰天大笑了。

    张永德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小人得志!要不是侯爷护着他,在宫门外面就被打死了!这两天露了脸,也不知道谢谢我们,早晚他要倒霉,瞧着吧!”

    叶华摆手,“少年得志,难免有些轻狂。再说了,不是我要保着他,而是陛下要护着他。圣人口含天宪,执掌生死,他想让谁活谁就死不了,想让谁死谁也活不了!驸马,你安排些得力的人手,去保护卢大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事。”

    张永德惊了,“侯爷,你是说有人要杀卢多逊?他们也太大胆了吧?”

    “很难说!”

    叶华道:“总之有备无患,眼下卢多逊可不能出事。”

    “嗯,我知道了!”

    很不幸,叶华的话说中了,卢多逊当天回去,半路上就冲出两个杀手,提着刀攻击卢多逊的马车,幸好被张永德安排的人给抓住了。

    扭送开封府,结果审问之后,发现两个人都是傻子,问不出什么,第二天,就在狱中摔破了脑袋,全都死了,案子成了无头案。

    又过了一天,突然传出消息,卢多逊家里的仆人有两个中毒身亡。

    皇城司派人查过,原来是水井被人下了毒,当天卢多逊清查账册,忙得没有吃饭喝水,正因为如此,他算是躲过了一劫。

    从这天之后,柴荣亲自派人,卢多逊的一举一动,一汤一饭,都有人照顾,安保水平,简直跟柴荣一般不二。

    他当然是感激涕零,废寝忘食,眼看着大相国寺侵占的田亩越来越清晰,涉案的官员增加到了三十多人,另外光是开封府的小吏,就卷进去一百多个。

    每天看到呈报,柴荣都要气炸了。

    抓,全都不放过!

    天牢装满了,就塞到军营,总之,要一查到底!

    朝廷大刀阔斧,可是私下里,就有人传说,卢多逊,还有那些支持清查佛寺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阿鼻地狱,等着他们,谁也别想逃过油锅之刑!

    面对这些诅咒,卢多逊只是淡然一笑,老子只要这辈子当大官,掌大权,至于下辈子,谁又能说得准?老子才懒得管呢!

    他更加卖力做事,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噩耗。

    卢多逊的母亲死了!

    老太太在卢家的佛堂死的,死的时候,穿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双手合十,跪在佛像之前。

    吊诡的是,身上没有任何伤,也不像是被下毒了,可就这么无声无息死了。

    死的时候,老太太还睁着眼睛,里面满是惶恐之色。

    消息传出来,人们立刻奔走相告。

    卢多逊囚禁高僧,查抄庙宇,所作所为,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现在佛祖怒了,降罪卢家,先收走了卢老夫人。

    这就是报应!

    报应来了!

    可怜的老太太,一生向佛,潜心修行,眼看着就能成功,结果被不孝之子给害了,卢多逊,你该立刻自杀,向你老娘请罪!

    不孝之徒,凭什么立于朝廷之上,还不赶快滚蛋!

    这帮人的叫嚣,诅咒,还没把卢多逊怎么样,柴荣先怒了,皇帝陛下直接来到了叶华的府邸。

    君臣两个,又在那个花厅,谈了起来。

    “叶卿,寺庙之害,人所共知,何以有人宁可跟朕对抗,跟天下万民作对!也要庇护他们?”

    “因为利益使然!”

    叶华很干脆道:“寺庙历来享有免税特权,名下田产土地并不交税。因为免去了税,他们就可以用同样的田租,雇佣更多的农夫帮他们耕作。出家人不事生产,却坐享其成。官员与其勾结,也是为了占便宜,避免赋税徭役。再有,官吏贪墨的钱财,放在家里,一点也不安全,假如捐给了庙里,作为香火钱,谁又能查得出来?僧人善于经营,他们拿出去放贷,要不了一年半载,利息就能翻倍,十分可观!”

    叶华没有讲太多,要说起其中种种敛财的门道,只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可仅仅这些,就让柴荣暴怒!

    “他们损害的是朕的江山社稷,可朕的官员,却不惜以身试法,庇护歹人,他们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朕的仇敌?”

    柴荣大声咆哮,疯狂发泄!

    从查抄相国寺开始,柴荣的火气就不断积累,直到今天,彻底爆发出来!

    “百官都不能信了!没有人有真心!他们一个个都是白眼狼,吃着朕的,喝着朕的,反过头,还要算计朕!”

    “这样的官吏,还养着干什么?杀!杀!全都杀了!”

    叶华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柴荣也仅仅是一时愤怒而已,百官固然让人失望,但是把他们都杀了,偌大的天下,柴荣一个人可玩不转。

    这帮人必须要用,只是纵容不得,需要好好监督起来。

    “可惜,一个卢多逊太少了!朕要降旨,夺情起复,让他好好安心效力,朕还要亲自去卢府,祭奠老夫人,她给朕生了个好儿子!叶卿,你也跟朕一起去,朕要让天下人看看,只要实心用事,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好嘛,卢多逊一下子成了柴荣眼睛里的宝贝疙瘩儿。

    “叶卿,你还知道谁和卢多逊一样,朕也要提拔,朝中太缺能做事的人了!”

    叶华很无奈,进士出身的官吏本就不多,像卢多逊这样的就更少了,“臣实在是不知道,朝堂之上,怕是没人能像卢大人这样……”

    “朝堂没有,那民间呢?”柴荣突然问道。

    “民间,民间自然不乏义士,可他们如何能替朝廷做事?”叶华道:“自古以来,用官无非是举荐和考察,不管是哪一种,普通百姓,都是无缘参加的。”

    “这就是朝廷用人的弊端!”柴荣气愤不已,“叶卿,你主意最多,有没有折中的办法,替朕找出一些人,能监察百官?”

    叶华想了想,突然一跃而起,他扭头跑回书房,捧来了一本《史记》,放在柴荣的面前。

    “陛下,西汉元鼎二年,当时,‘会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所谓的‘直指始出’就是‘绣衣使者’诞生的标志。绣衣使者是御史的一种,官位很低,且不是常设官员,但这些人是汉武帝专门挑选、为办理专案特设的,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直接对皇帝负责,冷若冰霜,不讲情面,很能震慑大小官员。”

    “只是绣衣使者后来变了味,良莠不齐,很多人为了立功,不惜捏造诬陷,兴起大狱,比如巫蛊之祸,就是绣衣使者的头领江充办的,武帝晚年的很多荒唐事,绣衣使者,有不小的罪责。”

    叶华介绍完毕,就闭口不言,作为臣子,只能提供建议,不能替皇帝做主,尤其是要把正反两面的情况都说明白,不能光讲好的。

    其实和绣衣使者最相似的就是大明朝的锦衣卫,或许朱元璋就是参考了汉武帝的经验,设立了锦衣卫。

    而且二者的职能和发展脉络都很相似,最初都起到了监察百官,肃清吏治的作用。但是随着权力越来越大,有些不肖之徒就利用手里的权力,损公肥私,胡作非为。

    他们很快从监督者,变成了违法者,而起比起官员,贪赃枉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柴荣背着手,思索了半晌。

    “绣衣使者的确于官风吏治大有裨益,但绣衣使者权柄太重,如果落到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只会败坏朝廷大事,不可不防!”

    “陛下所言甚是,此辈人物,是一把双刃剑,该如何使用,全凭天子裁决!”

    柴荣突然笑了,“叶卿,朕一个人,能有多少精力?哪能顾得过来这么多的事情!这样吧,群臣当中,朕也只相信你不会胡来,我大周的绣衣使者,就交给你负责,替朕把百官关起来,如何?”

第349章 第一个案子

    面对柴荣的邀请,叶华觉得很为难,“陛下,非是臣不愿意接受,奈何这绣衣使者非比寻常,如果给了臣,只怕,只怕……”

    “怕有闲话?”柴荣轻笑道:“大丈夫当有大胸怀,既然知道是闲话,还管他作甚!”

    好一个柴荣,还真是大气!

    叶华依旧摇头,“陛下,臣说过,冠军侯之于臣,胜过王爵万倍!”

    柴荣皱了下眉头,“你的意思是……想征战沙场,为朝廷开疆拓土,不愿意被绣衣使者捆住手脚?”

    “是,臣是觉得大,大材小用了……”叶华一点不害羞,

    “哈哈哈!”柴荣仰天大笑,“这话说得好,有冠军侯的风采!是朕想窄了,叶卿有更大的用处……那这样,你先帮朕把绣衣使者办起来,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再交给其他人,如何?”

    这也就是叶华有这个面子,换成别的臣子,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跟你商量,老实照做就是了。

    叶华之所以不想接绣衣使者,倒真不是担心大材小用,而是作为一个将领,再把持特务组织,就算柴荣的肚量再大,也很难和平相处。

    不过要是只干一段时间,倒是可以,“陛下,这个差事臣接了!”

    正在说话之间,符三笑嘻嘻走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侍卫拖着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花厅。

    符三很得意,“陛下,我刚刚查清楚了一件大案子!”

    “大案子?能有多大?”柴荣笑道:“你要是敢欺君,小心你姐姐收拾你!”

    符三可不怕柴荣,她哼了一声,“我抓到了一个汉奸之子!”

    “哦?就是眼前这个人?”

    “嗯,他叫韩德让,他爹是韩匡嗣!被千刀万剐的大汉奸哩!”符三神秘兮兮道。

    韩匡嗣和杨衮火烧幽州,被大周人马追上,千刀万剐,无人不知。

    大汉奸都死了,他的崽子就能怎么样?

    柴荣兴趣缺缺。

    可叶华却大吃一惊,几乎站了起来。韩德让啊,那个著名的二爷!萧太后的相好!

    符三居然把他给抓了,这小妮子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啊?

    叶华太清楚了,韩德让抛开身份不谈,他领兵打仗的能力,绝对够得上一流名将。赵二两次北伐,都在韩德让的手里吃亏,这小子绝对是大宋君臣的噩梦,而且还延续了好几十年!

    没想到他落到了自己手里,叶华有心立刻提刀,把韩德让宰了,除掉一个后患。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韩德让他爹都完蛋了,他一个小崽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捏在手里的玩物罢了。

    “符姑娘,你是怎么抓到韩德让的,又怎么让他开了口?”

    符三见叶华眼睛放光,知道他感兴趣,心里可美了,这块木头终于知道本姑娘的能耐了!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用脚踢了韩德让一下,“去,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韩德让也是十几岁的小伙子,被一个小丫头欺负,他是真的没有勇气反抗,只好乖乖跪在地上,

    “罪,罪人是韩匡嗣之子,韩德让,在数月之前,被符,符姑娘抓住……”

    韩德让讲到当时韩匡嗣要跑,他们父子决裂,韩德让带着几个心腹家丁逃跑,正因为如此,他躲过了一劫。

    后来辗转发现妹妹和姨娘被符三带走,他又想救人,结果被符三抓到。

    过去的几个月,韩德让闭嘴不说话,他的姨娘也不愿意开口,符三想了想去,就想出个很绝的办法。

    先饿着韩德让,饿到他受不了的时候,给他美食,让他吃得饱饱的,没有几天的功夫,韩德让就胖起来了,每天红烧肉,大馒头喂着,等过了十天,符三就把伙食停了,逼问韩德让。

    由于暴饮暴食,韩德让的胃都被撑大了,少年郎又是能吃的年纪,还不如直接饿死他来的痛快!

    饿一天,两天,三天……韩德让咬牙撑着,几乎昏过去,符三也不会让他饿死了,看他实在是撑不住,就给他喂食……就这样,一个周期接着一个周期,韩德让死的心都有了,他闭嘴不吃,符三就让人用漏斗往胃里灌,就跟填鸭似的。

    经过三轮的催肥和挨饿,韩德让虽然没有死,但鬓角出现了白发,脸上的皮也松松垮垮的,身上饱满的肌肉都消失了,胡须也长出来了,又肮脏,又邋遢,跟个活鬼似的。

    在他的眼里,符三简直比头上长角的恶魔还可怕!

    情愿意一死,也不愿意再受这个罪了。

    柴荣听完,唯独被符三的拷问方法给吸引住了,“你个小妮子,还有一副铁石心肠,让你姐姐知道了,保证会教训你的。”

    又拿姐姐威胁我!

    符三叉着腰,毫不畏惧,“对付恶人,就不该客气,我现在问清楚了,他就是韩匡嗣之子,另外,韩匡嗣的七夫人,还有不满一岁的女儿,都在我的手里,陛下怎么处置?”

    柴荣想了想,“汉奸人人得而诛之,不过韩德让年纪不大,似乎没有恶行,那对母女更是无辜,不如就发配去做苦役吧!”

    “不!”

    韩德让突然大叫起来,“不行,不行啊!杀了我们吧,我们愿意一死!”

    他站起身,想要拿脑袋去撞柱子,来个一死了之,却被两旁的侍卫抓住,死死按在地上。

    叶华眼珠转了转,韩德让好歹也算个人物,让他这么死了,有点浪费!

    “我知道你为什么求死?是不是觉得大周也会和契丹一样,视奴隶为牲畜,随意欺凌打杀,比杀一只鸡还要轻松?”

    叶华笑道:“你错了,我大周那是礼仪之邦,你爹犯了十恶不赦的罪,那是你爹的事情,你要是能回头是岸,或许圣人能够网开一面,没准还能给你个好位置,让你一展才华!”

    韩德让惊喜交加,趴在地上,不停磕头。

    “让我干什么都行,什么都行,我愿意给陛下当牛做马!”

    柴荣没觉得韩德让有什么作用,眉头紧皱,不解地盯着叶华。

    “陛下,方才和臣所言之事,或许他就是不错的人选?”

    “你说的是绣衣使者?”柴荣沉吟起来,一个汉奸之子,还从小在契丹长大,他能效忠大周吗?

    任何人的第一印象,保证是画个大大的叉,直接否定掉。

    可柴荣毕竟不是普通人。

    换个角度想想,韩德让见不得人的出身,决定了不管是文,还是武,都没法接受他。他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陛下!

    而且别看大周杀了他爹,可契丹那面,也没法重新接受他。

    所以韩德让已经是进退维谷,到了绝地。

    见不得人的身份,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是合适!

    柴荣思忖半晌,笑了起来:“叶卿的主意总是让朕刮目相看。那好,韩德让就是你手下第一名绣衣使者了!”

    “绣衣使者?是干什么的?叶华,你升官了?”小妮子仿佛比叶华还高兴呢!

    叶华心里苦笑,你哪里知道,陛下塞给了我一个烫手的山芋啊!当然了,叶华表面上不会显露出来,“陛下,臣请旨去卢府一趟。”

    “嗯,卢夫人离奇死去,是应该查一查,就算朕给你的第一个案子!”柴荣吩咐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非常有老大的自觉。

    叶华只有辛苦一趟,他直奔卢府而去,韩德让这个新任的绣衣使者,也在后面跟着,他现在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反正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来到了卢府,进去之后,就见到了灵堂,卢老夫人的棺材停在那里,前面放着瓦盆,还有香烛纸钱,叶华给老夫人上了香。

    占了半晌,没见到卢多逊的人影,他迈步走进去,一直找到了书房,发现卢多逊正在伏案疾书,面前对着一大骡子公文。

    叶华吓了一跳,他见过工作狂,可没见过这么狂的,你娘都死了,难道就不知道关心一下?

    “卢大人,我来烧香了!”

    卢多逊惊了一下,茫然抬起头,见是叶华,忍不住苦笑,“果然是侯爷,别人是不会来的!”

    说着,卢多逊起身,掸了掸袍子,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叶华磕头,这是答谢吊唁宾客的礼节,身为人子,不能失礼的。

    居然不在灵堂守着,叶华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卢大人,陛下的意思是你不用丁忧,可以继续为朝廷做事,我担心你悲伤过度,需不需要休息些日子……”

    “不需要!”

    卢多逊回答得可干脆了,“自古忠孝难两全,更何况我娘死因蹊跷,不把事情查清楚,我绝不善罢甘休!倘若真有人杀了我娘,我就让他生不如死!”到底是掩饰不住愤怒,卢多逊攥着毛笔,咔嚓一声,笔杆都给捏断了,断茬刺入手心,殷红的血流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纸上,很快变成了一片红色……

    叶华长叹一声,他有些同情卢多逊了,别管君子小人,只要做事,就难免一身伤痕。

    “卢大人,能带我去老夫人死亡的现场吗?”

    “嗯,侯爷请。”

    叶华来到了小佛堂,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密室杀人吗?可惜自己不是柯南。正在这时,韩德让突然咦了一声,捧起一个小香炉……

第350章 名侦探叶华

    韩德让真的很聪明,他见过不少事情,比如契丹的贵人们,就会灭掉一些小部落,高过车轮的男丁都会被杀死,妇人直接被勇士瓜分了。

    只有那些小小的孩子,明明有杀父之仇,灭族之恨,贵人们依旧会选择豢养这些小家伙,教给他们弓马武艺,把他们训练成最好的勇士。

    若干年后,这些小家伙就会比任何人都勇敢,去保护昔日的仇人。

    看起来很荒唐,但是却实实在在。

    譬如故事里,人杀了狼,把狼崽子养大,若干年后,狼崽子会不顾危险,拼命保护主人……好一段人与动物,情深意切,可故事毕竟是故事。

    狼崽子会保护人,那是因为它沾满了人的气息,已经回不到狼的中间去,如果人主子死了,它也会被饿死,为了活命,不得不拼命保护主子。

    韩德让清楚,他就是那个狼崽子,就是贵人豢养的少年……处境很尴尬,可毕竟还活着,还有变好的机会,因此韩德让十分上心,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捧起香炉,抓了一点香灰,用手指碾碎,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立刻变了脸色。叶华注意到他,几步走了过来,“你发现了什么?”

    “大人,这是一种毒药!”韩德让很认真道:“香里有毒!”

    卢多逊一步蹿过来,死死抓住他的腕子,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说什么?”

    韩德让道:“香里面掺了一种毒药,如果不出所料,老夫人是被毒死的!”

    “证据!”卢多逊的手指陷入韩德让的胳膊当中,逼问道:“证据,证据呢?”

    “大人……这,这不需要证据,因为,药,是我们家配的!”

    “你们家?”卢多逊不解。

    叶华却是清楚韩家的情况,韩德让的爷爷韩知古被抓到了契丹,成了奴隶,身份非常低微卑贱。到了韩匡嗣这一代,他钻研医道,本事了得,在长乐宫中值侍,被皇后视之犹子。

    古往今来,有太监能讨好后妃的,而医生能摆平皇后,却不多见。足以看出韩匡嗣医术非常高明。也正是靠着医术了得,他才平步青云,成了汉官当中,地位非常高的几个。

    韩德让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宫中后妃,要的不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之术,她们需要怎么生孩子,怎么弄掉别人的孩子,又怎么无声无息害人……韩匡嗣就善于这类的事情。

    “用这种药浸泡香烛,点燃之后,一丈之内,就会中毒,连续三天,足以致命。死后,尸体没有任何异样,也检查不出问题。但是,在五天之后,毒素会聚而成形,骨头会变成青黑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卢多逊咬着牙问道。

    “千真万确,我给一条狗试验过,确实如此!”韩德让道:“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流传到了中原。”

    “哼!”

    卢多逊狠狠甩开韩德让的胳膊,迈着大步冲向灵堂。叶华稍微迟疑,也跟着跑过来。卢多逊站在棺材前面,默默念叨,突然,他探手将棺材板推出一道缝!

    “侯爷,帮帮我!”

    叶华没法拒绝,他跟卢多逊一起,将棺材板推开,露出了老太太的遗容。

    “取刀来!”卢多逊厉声狂叫。

    管事的家丁不明所以,把刀拿来,卢多逊接过来,探手去抓母亲的胳膊……老太太尸体坚硬,遍布尸斑,已经变了味道。

    卢多逊咬牙忍着,“娘,孩儿要给你报仇,你就原谅孩儿吧!”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在旁边的管家都吓坏了,慌忙跪倒:“少爷不可啊!”

    “是啊,少爷不可!”

    “老夫人的尸体可不能破坏啊!你不能让老夫人走得不安心!”

    “少爷,千万不能惊了老夫人的泉下之灵啊!”

    ……

    他们的哀嚎就像是一阵阵魔音,卢多逊能不明白吗?可要给老娘报仇,就必须弄清楚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该怎么办?!”

    卢多逊痛叫了一声,直挺挺昏过去了。

    连日高强度工作,又遭逢老娘暴毙,身体和心理,都到了极限,卢多逊再也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卢多逊终于醒来,之前靠着虚火撑着,现在倒下去,浑身每根骨头都疼,他努力了三次,依旧没有爬起来,只能绝望地躺在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叶华走了进来,“卢大人,我已经查验过令堂的尸体,确系中毒身亡!”

    “侯爷,你会验尸?”

    叶华笑道:“我上辈子干过!”

    卢多逊只当叶华是开玩笑,忍不住道:“都说书生没有缚鸡之力,我算是明白了!我恨啊!”

    他用力捶打病床,发出嘭嘭的声音!

    叶华看得出来,卢多逊是个孝子,对他娘的感情做不得假。

    奈何母子俩的性格都挺倔强,喜欢钻牛角尖儿,卢多逊一心往上爬,而老娘一心扑在佛法上面,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人间遗憾!

    “卢大人,你好好休息吧,这个案子我接了。”

    卢多逊迟愣了一下,勉强笑道:“侯爷的本事下官自然佩服,奈何我不能亲手给母亲报仇,妄为人子!”

    “行了,你好好养着,等凶手抓到,我给你报仇的机会。”

    ……

    叶华是说到做到,绝不含糊,冠军侯的信誉,是真金铸成的!

    既然老太太是被香中之毒害死,就从香下手,事情就简单多了。经过彻查,老太太所用的香名叫“琉璃”,因为工艺复杂,一炷香就要八百文!

    卢家虽然有钱,但老太太却是个节省的人,平时穿旧衣,吃粗茶淡饭,节省到了极点……谁能想到,为了礼佛,不惜血本,哪里是在烧香,分明是在烧钱!

    叶华封了琉璃香的作坊,让韩德让去查看,能不能找出毒药的涞源……韩德让找过之后,摇了摇头,生产香的过程没有问题,那就是运输买卖……继续查!

    这时候叶华留在京城的暗子就有用了,他的第二任姑父刘闯前来送信,在京城,每个坊市,都有兜售香烛一类的礼佛之物,卢家所在的区域,是一个姓阮的婆子负责。

    叶华立刻让人去抓阮婆。

    这老太太都七十了,可身体硬朗,还爱穿大红,每天是走街串巷,张家长,李家短,到处保媒,到处搬弄是非,仿佛整个天下,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阮婆子开了眼界,几十样的刑具摆在面前,她的老脸缩成了菊花,两腿软的和面条似的。

    她什么都说了,香是她卖给卢老太太的,就在上次的时候,有个姓张的流氓,把香给撞断了,阮婆子破口大骂,姓张的小子只得又给阮婆子买了新的,然后阮婆子就去卢府了。

    根据阮婆子说,这个姓张的流氓,早些年穷困潦倒,每到揭不开锅的时候,就去庙里偷东西。

    大相国寺的僧人对他视而不见,任凭他随意拿取。又过了几年,他突然发达了,手上多了两家铺面,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根据他说,是高僧们看他可怜,免费资助一百贯做生意。

    他把生意做成了,从此之后,每年给庙里送去一百贯的香火钱,念念不断,甚至传为佳话。

    姓张的也落网了,这家伙比阮婆子硬气多了,问他什么都不说,可再硬气的人也有弱点,叶华让人把他的两个儿子弄来,不想让他们跟着一起死,就老实说实话……

    姓张的扛不住了,他如实招认……当年他的确是穷鬼,庙里的僧人也给了钱,只不过他不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做生意赚钱,而是帮着打理大相国寺的房产。

    “他们在京城,有多少房产?”

    “这个小人实在是不知道,恐怕能说清楚的也没几个……但是我经手的,就有上百间之多!”

第351章 封寺抓人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端的是一年当中的好时候,往常符氏还回去城外走一走,看看风光。可自从当上了皇后,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想要出城,必须大动干戈,光是仪仗就能烦死人。偏偏陛下是个节俭的皇帝,更不好铺张浪费。

    憋得实在是没办法了,符氏就抱着郭宗训来看叶老太太。

    郭宗训已经两岁多了,小家伙很瘦小,还有些木讷,大大的眼睛,缺少灵动,符氏觉得挺亏欠孩子的。

    “老祖这边热闹,回头让皇儿多来住住,只怕饶了老祖的清净。”

    叶氏笑了,她把郭宗训抱过来,放在腿上,仔细瞧了瞧,是个好孩子。老太太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挺大的沉香木,不由得皱眉,伸手掏出来,放在掌心掂了掂,老太太立刻皱眉头了。

    “皇后,这是你给殿下准备的?”

    符氏点头,“没错,老祖,难道这东西不好?”

    老太太没说话,而是转身去了后面,抱来了一个盒子,放在符氏的面前,掀开一看,里面有小金佛像,金镯子,珍珠串,玛瑙,琉璃,什么都有,自然也有沉香佛像。

    叶氏拿起一块沉香佛像,对符氏道:“这个是四年前,有人送给幸哥的,老身见沉香很好,雕工也不错,就给孩子戴上,可几天之后,幸哥的精神头就不好了。当时我那孙儿从前面回来,老身就把他叫了过来。看过之后,他让老身把沉香放在水里泡着,等过了几天,请大夫验看,果然有了毒。从那时候开始,老身就不给孩子们戴任何的饰品了,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身处高位,万千瞩目,皇后娘娘和殿下都要注意才是!”

    没有哪个娘不关心孩子,听叶氏这么一说,唬得符氏脸色大变。

    真是想不到,郭幸哥成长的这么坎坷,险些遭了暗算。更想不到,有人把主意打到了郭宗训的身上!简直可恶!

    “多谢老祖,我这就去查,谁敢动殿下一个汗毛,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符氏也是将门虎女,发起威来,绝对比母老虎不差!

    下面的人闻风而动,很快结果就查出来了,这块沉香佛像的确是用毒药泡过,不过剂量不大,还不足以致命,但是却能影响孩子的精神。

    难怪郭宗训总是打蔫儿,居然是被人暗算了!

    符氏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个娘怎么当得?

    她疼惜地把儿子抱在怀里,把小家伙身上的东西都给摘下来了,这还不打紧,连住的地方,接触的东西,统统都要查……查了儿子,符氏突然惊觉,难道自己身边就没有问题吗?

    等符氏清查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了,她用的胭脂水粉,还有宫里燃的香,佩戴的荷包,全都出了问题。

    有的里面塞了药,能避免怀孕的,还有是让神思倦怠,体弱无力的,五花八门,让人瞠目结舌……自从生了郭宗训之后,她的身体就始终没有恢复。

    符氏只觉得是生了儿子,动了元气,没有做其他想,经过叶氏的提醒,再加上这次的盘查,符氏是恍然大悟。

    在宫里,有多少人,表面上跟你笑,姐姐长,姐姐短,可暗中向你下刀子!

    她眼下专宠后宫,圣人基本不怎么搭理其他妃子,这帮人心中怀恨,难免用出些奇怪的手段。

    女人疯狂起来,那是相当可怕的,宫里的女人,那是僧多粥少,可怕之处,更令人瞠目结舌。

    符氏一直觉得家里显赫,自己又是皇后,当家不闹事,让后宫安宁,就是对丈夫最大的帮助。

    可她突然发现,因为自己的退让忍耐,让一些宵小之徒肆无忌惮,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不但暗算自己,还暗算皇儿,岂有此理!

    符氏咬破了嘴唇,发誓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当晚柴荣处理朝政之后,回到寝宫,就跟符氏念叨,“叶卿刚刚上奏,说他查清楚了,有人用毒药,暗害了卢老夫人,叶卿亲手用刀子,剖开卢老夫人的手指,取出一截骨头,果然变成了青黑色!没有什么天谴,也没有什么佛祖降罪,根本是有心人,要害死她,借此吓唬卢多逊,断朕的一条膀臂,这些人简直其心可诛!”

    皇帝陛下说着,突然发现,自己的皇后已经泪流满面,符氏突然大哭,扑倒丈夫的怀里。

    “陛下,他们岂止是要断了陛下的膀臂,他们是想让陛下断子绝孙,想灭了我大周的江山社稷啊!”

    妻子的话,让柴荣大惊失色,询问之下,符氏抹着眼泪,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柴荣惊得目瞪口呆,他猛地起身,到了儿子的房间,把小太子抱在怀里,仔仔细细打量,堂堂七尺汉子,眼泪都止不住了。

    是何等丧心病狂,居然对孩子下手!

    要知道柴荣也死了两个儿子,这小子可是他的心头肉,有人往心上扎刀子,皇帝陛下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查,必须一查到底!”

    柴荣神色狰狞,果断下令,回头,他又坐在了妻子身边,伸出宽厚的大手,揽住符氏的肩头,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柴荣很喜欢符氏的性格,温和之中带着直率,有将门之风,又顾全大局,从来不给自己填麻烦,是个贤后。

    可历来贤后都不好当,面对着无数宵小之徒,做老好人是不行的!还要有霹雳手段才行!

    柴荣想了想,“梓童,改日朕就把你二妹娶进宫里,加封贵妃。你们姐妹之间,互相照顾,务必要一条心才行!”

    符氏默默点头,曾经害怕冷落了自己,没有让妹妹进宫,如今又为了保护自己,改变了主意,只是宫里增加了人员,哪怕是亲妹妹,也会分走雨露恩惠,哪个女人能愿意?

    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办法,只要陛下的心里有自己,其他的,就不是自己能奢求的。她们姊妹就是这个命,逃不掉的!

    “圣人,我们符家已经有两人进宫了,我三妹可万万不能进宫!”

    “为什么?陪着朕是苦差事?”

    “不是,可臣妾就是不答应!”符氏居然使出了撒娇大法,惹得柴荣哈哈大笑,“梓童放心吧,朕早就想好了。三妹心里想着叶华呢,我也是想办法成全这桩亲事。”

    “冠军侯!”

    符氏眼前一亮,“对,这个安排好,老祖帮了咱们这么多,叶华又是个文武全才,顶聪明的人,能跟三妹结成良缘,再好不过了……圣人,你快下旨赐婚啊!”

    好嘛,符氏居然比柴荣还着急。

    “梓童,三妹太小了,叶卿又是个脾气不小的人,欲速则不达,要小火慢炖,等水到渠成,朕再推一把,才能事半功倍!”

    符氏仰起头,非常认真道:“无论如何,这桩亲事一定要成!”符氏对小事情有点迷糊,但是大事情上,还是很有眼光的。如果三妹嫁给了叶华,那么叶华就是儿子的姨父了,有这层关系在,加上三妹的枕边风。

    就算以后有什么变故,叶华也只会站在皇儿这一边,至于郭幸哥,他的机会就彻底消失了……

    下面查案子的速度很快,郭宗训身上的沉香佛像是被一个太监,偷偷用毒药熏过,这个太监供认,是一个姓杨的妃子授意的。

    柴荣立刻让人封了杨妃的住处,从里面不但搜出了毒药,还搜出了佛像,佛经,念珠,等等物品……柴荣立刻让人,把叶华叫来,还特别嘱咐,把韩德让也带来。

    “启奏陛下,经过臣的检查,此药和毒死卢老夫人的毒药配方大致相同,应该出自同一处!”

    柴荣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

    “叶卿,立刻彻底查封大相国寺,一个人也不要放过!”

第352章 缇骑四出

    柴荣突然变得很恐惧,他想起了父皇郭威,太后李三娘勾结无忧洞,曾经试图暗害皇帝,后来郭威染病之后,王殷又下了毒手,郭威因此早早丧命。

    叶氏说,这些年不断有人暗害郭幸哥,现在呢!郭宗训,皇后符氏,全都遇到了黑手!

    当然了,这些事情不是同一伙人干的,但确确实实,都威胁了天家的安全。已经尝过失去亲人的滋味,柴荣万万不想重蹈覆辙。

    面对这么多情况,归结起来就是一件事,要保护皇家的安全!

    绣衣使者,成立非常有必要!

    原来的禁军太不可靠,宫里的人员背景复杂,有些人好几次改朝换代,他们都留在宫里,任凭风浪起,我自岿然不动。

    这些人通着哪一路的神怪,谁也说不清楚。

    当初清理无忧洞,处理了一批人,现在看起来,还不够,远远不够!

    身为天子,要是连自己的枕边人和儿子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万民,光大江山社稷?

    柴荣是真的发了狠,他立刻降旨,从新军,骠骑卫,各地的精兵当中,抽调三千人,组成绣衣使者。

    对内,保护皇宫,保护天家安全,对外监察百官,行走地方,探查民情,纠举不法,惩办贪官污吏……

    这一道旨意下去,伴随着缇骑四出,直扑大相国寺,这个恐怖的巨兽,刚刚诞生,就把目标放在了当世最大的一块肥肉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唉!”

    政事堂里,几位相公面面相觑,唉声叹气。

    要说文官讨厌的东西里面,武夫还排不上第一名,真正让他们切齿咬牙的是无所不在的特务!

    从新军和武夫当中选人,保证忠于天子,只尊奉天子命令,监察百官,随意抓人,不用经过衙门……这,这不是把政事堂,把满朝的官吏当成摆设了吗?

    “范相公,如此旨意,我们也能遵守?”魏仁浦幽幽道:“为江山社稷,我看应该封还!”

    王溥翻了翻白眼,他不常说话,但是一旦开口,就能把人噎死,“封不封还有什么用?冠军侯已经去抓人了,有本事你魏相公把他给拦下来!”

    魏仁浦黑着锅底似的老脸,他哪来的本事拦着叶华!

    此时此刻,李谷叹了口气,“武夫压下去了,绣衣使者又冒出来了,这叫我们如何是好啊?”

    是啊,武夫乱权的现象减轻了,可特务放出来了,只怕往后大家都要寝食不安了。

    随便抱怨两句,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那该是何等恐怖!

    他们很希望皇帝有所作为,跟着明君圣主,史册流芳。可问题是,为什么历来的明君,都喜欢独断专行呢?

    咱们这位陛下,是越来越像汉武帝了!

    至于叶华,就是武帝身边的酷吏佞臣,而他们,就是即将被酷吏欺负陷害的忠良……好嘛,他们已经自觉带入了受害者的身份,一个个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范质到底是首相,他想得比别人都多。

    事实上,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皇帝要压制武夫,又担心文官崛起,故此先帝会格外重视叶华,可仅仅靠着一个叶华,没法平衡两方的势力,该怎么办?

    放出绣衣使者,就成了最好的办法。

    当朝诸公,没有笨蛋。

    冯道离京的时候,就提醒了叶华,这都过去几个月了,老太师一眼看穿的事情,别人多看些日子,也醒悟过来。

    从今往后,这朝堂不是文武之争,而是三方鼎立,三分天下。

    在三分格局当中,最容易对掐的是老大和老二。

    比如说诸葛孔明六出祁山,曹魏一方都是防守为主,他们的主力放在东线,和吴国对拼,唯一主动攻击蜀国,就是钟会邓艾的那一次,直接把蜀国给灭了。

    范质思索了一阵子,他突然笑了。

    三分天下,没什么不好,叶华来势汹汹,下面武夫桀骜不驯,就让他们斗去吧,文官只要老老实实,韬光养晦,或许能比之前过得更好呢!

    当然了,叶华也可能选择和武将勾结,那样一来,你小子可就是死到临头了,不用别人,光是陛下,就能宰了你!

    政事堂的这几位,魏仁浦工于心机,可范质的大局观最好。

    他发现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武将飞扬跋扈,绣衣使者这玩意早晚会无法无天,等到那时候,皇帝就会幡然醒悟,还是文官最贴心,他们的处境就会好起来。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大相国寺的案子不能再捂着了,必须配合陛下,把事情弄清楚。

    “这几天你们也都自查清楚了吧?该抓就要抓,该杀就要杀,哪怕是你们的亲人,也别手软!无论如何,要撑过这一劫,懂吗?”范质煞有介事道。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魏仁浦最先反应过来,他不由得给首相伸出大拇指。

    高!

    朝中的官员,对上层变化茫然无知,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仰赖的几位百官之师,已经悄然改变了态度,失去了庇护的官吏,在这一场劫难之中,想不化为灰灰都难!

    叶华率领着绣衣使者,再度来到了大相国寺。

    上一次他和卢多逊突然出手,只抓了方丈和管事僧人,另外又派遣了骠骑卫,把寺庙看起来,不许随便进出。

    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寺庙外面,已经聚集了无数的善男信女,他们组成了一个更庞大的包围圈,把骠骑卫都包在了其中。

    期间,不断有人冲撞,试图冲进大相国寺,骠骑卫严格执行军令,把冲撞的人都给挡住了。

    可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人已经超过了骠骑卫十倍!

    尤其是一些上了年岁的,他们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他们就往里面冲,你们骠骑卫不是仁义之师吗?不是遵守军纪吗?不是保护百姓吗?

    就让天下人看看,你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这帮人几次冲撞,甚至揪住了一个骠骑卫的兵,把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肋骨断了三根,大口吐血。

    不过即便如此,骠骑卫也没有动刀子,只是用哨棒把人驱散,将受伤的弟兄送去军医馆治伤。

    唐牛脑门冒火,嘴角生烟,要气炸了。

    他下令弟兄们,挖掘战壕,用鹿角封堵,算是暂时挡住了外面的人群。

    可外面的人更加有恃无恐,他们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少骠骑卫的小伙子,都偷偷掉眼泪,委屈不得了。

    过去他们是收复幽州的功臣,是人人羡慕的好汉子。

    怎么一转眼,竟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他们为了江山社稷,天下苍生,拿着命去拼,好不容易把幽州夺回来,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契丹人杀进京城,祸害百姓。

    他们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如那些只会念经的和尚?

    这是没什么道理?

    大家伙想不通,只觉得无比心酸,不知所措。

    唐牛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勉力安抚,让大家伙老实执行命令。

    就在大家气势低落的时候,叶华带着人来了。

    冠军侯的威名还是管用的,那些人都退到了一旁。可还有些人不甘心,他们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侯爷,你是好官,你是青天大老爷,可不能陷害大师们啊!”

    “是啊,大师们都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有那么多贪官污吏,朝廷为什么不抓?非要和大师们为难?”

    “朝廷不能糊涂啊,侯爷,你要主持公道!”

    ……

    叶华黑着脸,他第一次感觉到,百姓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通情达理的。

    要做事,就不要怕挨骂!

    “进去!”

    叶华一摆手,韩德让带头,就冲了进去,大相国寺的和尚们当然没法抗衡朝廷,他们一个个穿戴整齐,坐在大殿前面,等着被抓走。

    这么大的寺庙,除了方丈之外,还有住持,监院,长老等等,加上普通的小和尚,足有几百人之多,全部被抓了起来。

    “阿弥陀佛!凡尘修行,灾厄不断,这是考验!心静之处,既是菩提。庙宇和天牢,没有什么差别的!就当是历练修行!”

    僧人们一起颂佛号,倒也庄严宏大。

    叶华看了看他们,微微冷笑,“想去天牢?对不起,那块没有关你们的地方!”

    “来人,把他们都押走,送到城外新建的诏狱之中!”

    既然效仿锦衣卫,就不能没有诏狱!

    叶华的准备是很充足的,僧人们明显没有预料,一个个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候,突然唐牛跑了进来,他神色慌张,声音都变了。

    “侯爷,快去看看吧!”

    叶华出了山门,向前望去,在人群的前面,跪在三个人,一男二女,都年纪不小,他们伸出一根指头,用油布裹起,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他们大声道:“恳请朝廷放了诸位大师!”

    说完,他们点燃了手指!

    瞬间,火光腾起,把三个人的脸映得通红。

    火越烧越旺,发出吱吱的声音,手指的皮肉已经燃烧起来。

    三个人面目狰狞,疼得满头大汗,可依旧咬牙撑着!

    燃指供佛!

    这个举动一出,在场所有百姓立刻跪倒,泪流满面,感动得稀里哗啦,大呼师兄圣德!

    三个人再次怒吼,“请朝廷放人!”

    “请朝廷放人!”

    成千上万的怒吼,向叶华压来……

第353章 一座金山

    “诸公都是朝中栋梁,你们觉得该怎么办?”柴荣的声音不高,但其中的肃杀之气,谁都能听得出来,皇帝陛下已经忍无可忍了。

    就在刚刚传来了一件奇闻,三个人用燃指的方式,试图逼迫朝廷低头,放了大相国寺的人。

    叶华的作法十分令人意外,他下令提来了三桶菜油,直接浇在了三个人的身上。你们不是能舍一根手指吗?这算什么,能舍一条命,才是真正的虔诚!

    叶华的作为,简直是疯狂,把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侯爷啊,你这才是标准的火上浇油,你想让所有人都反了变成?

    唐牛吓得拔出了刀,保护在叶华身后,随时准备逃跑,其他人也严阵以待,倒是叶华,他神情自若,盯着那三个人。

    其中一男一女见油泼了过来,吓得连忙起身逃跑,可依旧占了油,燃起大火,他们绝望奔逃,浑身是火,疼痛难忍,他们冲向了人群,吓得人群慌忙逃跑。

    在奔跑中,有人摔倒了,有人被火烧伤,乱成一团。最终两个人,被烧成了黑炭,倒毙当场,受伤的人足有几十个,哀嚎声连成一片,宛如到了地狱一般。

    最令人惊讶的是那个妇人,她任凭火油浇头,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疯狂大喊:“莲花朵朵,涅槃重生!我道成矣!成矣!”

    妇人端坐地上,被活活烧死。

    叶华的脸色很难看,他不想杀人,可在这个关头,不把人镇住,后果不堪设想。

    围观的人群被吓走了,但是随时会返回,甚至会掀起更大的乱子,必须行霹雳手段!

    叶华给骠骑卫下了死命令,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力,哪怕杀一个血流成河,也不许低头!

    此战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可怕,朝廷不能退半步!

    交代完毕,叶华快马返回宫中,柴荣即刻召集政事堂诸公,商议对策。

    皇帝陛下发问之后,突然指向了一个侍卫,让人取来一截油布,把他的手臂裹起来,又有人拿来火把。

    “朕要你点燃胳膊。”

    侍卫愣了一下,颤抖着手,拿起火把。

    “快点!”

    侍卫不敢反驳,可他的鬓角都是冷汗,他颤颤哆嗦,一点点靠近手臂,最好只差三寸,他突然把火把扔在地上,伏地大哭。

    “陛下,饶命啊!饶了臣吧!”

    柴荣喟然叹了口气,“你有何罪?起来吧!”

    一转身,柴荣回到了龙椅上,“诸公,你们也都看见了,朕尚且不能让自己的侍卫燃一条手臂,你们身为大臣,可愿意燃指?”

    几位相公明知道是开玩笑,可还是老脸通红,用了吞了口吐沫。

    “陛下,臣等一条命都是圣人的,自然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志。只是,只是……”范质说不下去。

    只要脑筋正常,就不会用自残的方式,证明忠诚。

    可眼下释教之中,就有那么一些人,他们采用舍身、烧臂、炼指、钉截手足、带铃、挂灯等毁坏身体,戏弄道具,符禁左道,妄称变现渚种野蛮愚昧行径,以及还魂坐化、圣水圣灯、妖幻之类的荒唐闹剧。

    比如那个老僧,就曾断臂供佛,此举在唐朝也所见多有,为了迎接佛骨舍利,弄得遍地腥膻,场面骇人听闻。还有人刺破指头,以血写经文,种种手段,荒唐透顶。唐武宗选择灭佛,也是逼不得已。

    杀过之后,到了大周,这些旧俗又一次死灰复燃。

    柴荣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让天下人明白,谁才是九五至尊,大周的天子!

    首相范质,第一个站出来。

    他面色阴沉,比寒铁还冷。

    “陛下,臣等过去对寺庙僧尼了解不多,误了国事,臣先请罪!”

    说完,他带头跪倒!

    其他几位相公都跟着,他们的确有罪,朝廷落实均田令,才几年的光景,就有人大量投献田产到寺庙名下,身为宰相,当然有失察之过……

    “你们的罪以后再说,先说说眼下的事情,要怎么办?”

    范质道:“治乱世用重典,老臣以为,应该立刻调动兵马,施行宵禁,严防有人聚众不轨。还有,此案必须尽快查清楚,老臣愿意请旨,亲自主审!”

    “哦?范相公愿意审问此案?”柴荣有些迟愣。

    “陛下,老臣主持修订刑律,大周出了这等事情,老臣若是不能依法惩处,实在是有负圣恩,情愿意摘了乌纱帽,将这颗人头交给陛下!”

    “嗯!”柴荣重重出口气。

    “范相公,你愿意担负重任,朕心甚慰,但愿你能秉公处理。”

    “老臣遵命!”

    ……

    范质刚说完,李谷也站了出来,“启奏陛下,三司认为应当立刻颁布旨意,废除寺庙的免赋之权,同时清丈田亩,将他们兼并的田产,发还百姓。臣以为百姓见了土地,就能安心不少,不会出大乱子。”

    柴荣点头,“此议甚是,可那些为了逃避赋税,把田产寄在寺庙之下的,又该如何?”

    “杀!”

    李谷神情狰狞,这位也发狠了,“陛下,既然不愿意给大周纳税,他们就不配做大周的人,主犯杀掉,家眷贬为奴隶,绝不宽宥!”

    “好!”

    柴荣稍感安慰,又看了看,“还有没有别的建议,一并说出来。”

    这次轮到了魏仁浦,“陛下,依老臣看,与其坐等百姓闹事,不如主动出击。查名册,凡是经常烧香供佛的,一律进行盘查,劝说,对那些执迷不悟的,要发配边疆,送到牢城营当苦力。至于死不悔改,对抗朝廷的,立刻斩杀!此事就要麻烦冠军侯了!”

    这老东西,还不忘给叶华找活儿。

    “请魏相公放心,绣衣使者,不会在乎杀人的!”

    整个大周朝堂,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就连王溥都提出了谏言。

    “陛下,僧尼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对于那些普通的和尚尼姑,应该责令还俗,赐给他们土地,让他们用劳动养活自己。”

    王溥想了想,又道:“陛下,臣以为此番是整顿庙宇乱象,肃清沙门败类,并非灭绝释教道统。因此老臣提议,以后对僧尼要有严格的规定:从今往后,凡有想要出家者,必须首先取得父母、祖父母的支持;如系独生子女,还要得到同居伯、叔、兄的允许。同男子必须在十五岁以上,能背诵经文一百纸,或读熟经文五百纸;女子必须在十三岁以上,能背诵经文七十纸,或读熟经文三百纸;而后经有关官员测验合格者方准剃度。而且只能在两京、大名府、京兆府、青州等五地设坛剃度,还须经朝廷和府州官员引试。”

    “即使如此,志愿出家的男女,如果父母、祖父母健在,家中别无其他子女侍养者,仍然不准出家。至于曾因犯罪而受过刑事处分者,或是弃背父母、逃亡奴婢、恶逆徒党、山林亡命等类人更是不准出家。如有违诏擅自受戒者,本人、师主、临坛三纲、知事僧尼等一律治罪,严惩不贷。”

    王溥说了一大堆限制出家的条件,柴荣听得频频点头,“再加上一条,每年出家的僧人名额,不得超过二十人!”

    叶华在旁边默默听着,看着。

    作为见证历史的人,叶华很是感慨。

    所谓柴荣灭佛,其实说法并不准确,这一次是对佛门的整顿,柴荣没有禁绝佛法,也没有毁掉典籍,只是对僧人进行了规范。

    按照王溥列出来的条件,如果符合标准,从考试之中,脱颖而出,顺利出家成为僧人……聪明程度,才华之高,绝不比一般的进士差。

    众所周知,大才子苏轼很喜欢跟佛印和尚凑在一起,他在佛印的手里,还经常吃亏……这只能说明,经过柴荣的整顿,佛门的水平提高了太多,连天下第一的大才子都占不到便宜。

    上下一心,工作效率简直爆表。

    几位相公论起处理庶政的能力,比叶华要熟练多了。

    他们把所有事情接过去,叶华就没什么事情了,可柴荣却不想放过叶华,“叶卿,你陪着朕去一趟大相国寺。”

    “遵旨。”

    君臣来到了空荡荡的大雄宝殿,柴荣转了一大圈,突然到了佛像的前面。

    真是好一尊大佛!

    一丈二尺高,用铜铸成,外面刷着厚厚的一层金粉,庄严肃穆,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柴荣看在眼睛里,却是一阵迷离,红着眼睛问道:“这是多少钱啊?”

第354章 被诅咒的柴荣

    一尊金灿灿,硕大无朋的佛像摆在面前。善男信女想到的是顶礼膜拜,祈求保佑赐福,可是在柴荣的眼里,这就是一座金山。

    没错,就是真金白银!

    自从郭威登基之后,均田,鼓励商业,对外用兵,恢复元气……短短五年时间,中原的经济高速发展,开封商贾云集,贸易繁荣。

    可与此同时,一个致命的问题也浮现了,商业越是繁荣,交换的货物越多,就越是需要海量的货币,偏偏呢,中原金银产量不丰富也就罢了,就连铜矿也不多。

    一面是商业需求旺盛,一面是货币供应严重不足。

    带来的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比如众所周知的谷贱伤农现象,在大周就非常非常严重……老百姓分到田地之后,努力耕种,把仓库堆满。可接下来,他们要盖房子,要娶媳妇,要送孩子上学……每一样事情都需要钱,就要拿着粮食去交换。

    在几年前,一石粮食,秋收的时候,能卖到七百文以上,而青黄不接的时候,能超过一贯钱。

    才五年的功夫,一石粮食,最便宜已经跌破了三百文。

    这还是因为大周对外作战,要采购军粮,撑住了粮价,不然跌破二百文,甚至一百文都是有可能的。

    历代统一天下之后,都会出现粮价快速下跌的情况,许多文人描述的盛世图景当中,物价低廉往往被拿出来说事。

    比如隋炀帝大业八年,天下大乱,河北一带斗米大概几百钱,到唐高祖武德元年,战乱甫平,民生凋敝,洛阳一带斗米飙至八、九千钱。

    也就是说,一石粮食,能价值八十贯到九十贯铜钱。

    几乎相当于四斤铜钱,换一斤粮食,这个数字是非常非常骇人听闻的!

    在战乱的年月,什么都可能发生。

    而经过大唐君臣的努力,在《新唐书·魏征传》中记载:于是帝即位四年,米斗三钱。

    没错,是三钱。

    《食货志》中重复了这个数字:贞观初,绢一匹易米一斗。至四年,米斗四五钱。

    《资治通鉴·唐纪》中也强调:贞观元年,关中饥,米斗值绢一匹。二年,天下蝗。三年,大水。是岁天下大稔,米斗不过三四钱。

    贞观四年是个分界线,这一年,经过李二的休养生息政策,天下大治,再加风调雨顺,米价降至最低点。不仅在唐朝,也可能是中国历史上米价最低的时候。从贞观元年的米价千钱到贞观四年的三五钱,不过三四年时间。

    与刚刚结束战乱时期相比,米价跌了三千倍!

    整整三千倍!

    当然了,米价低,是因为老百姓努力耕田,亩产高,丰收了,天下不愁吃的,固然值得高兴。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米价过低,甚至会摧毁一个国家!

    大家都知道封建小农经济抵御风险的能力差,如果经营不善,或者遇到天灾人祸,往往就会破产。

    打个比方,如果粮价一石是五百文,一家人卖十石粮食,能换回来五贯钱,而粮价下降到五十文,十石粮食只能换五百文。

    假如遇到了需要花钱的大事情,哪个对农民有利?结果显而易见!

    粮价低,老百姓收入少,就没法抵御风险,遇到了事情,就要出售土地,甚至卖身为奴,从自耕农变成佃农,所谓土地兼并,就是这么来的。

    当土地兼并到了一定程度,天下必定动乱不已。

    这一点从唐代的历史,就能得到最好的的结论,何以府兵制几十年就崩溃了,何以李二之后,大唐对外战争的结果往往不理想,何以门阀和皇权争斗越来越激烈……等等历史现象的背后,都是一个原因,就是利益分配不均,说穿了就是土地兼并。

    而要想阻止土地兼并,除了要定下规矩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应该保证基本的粮价,保证农民的基本收入,增强抵御风险的能力……

    叶华和柴荣曾经一起北上,与契丹皇帝会猎。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事情,叶华就提到过建立粮食最低收购价格……这事柴荣听进去了,也打算这么干。

    但是,对不起,根本做不来!

    朝廷的岁入就那么多,能动用的货币只占了三成不到,其余全是实物。

    这些钱要养兵,养官吏,修建城池,维护河道……几项开支瓜分之后,就所剩无几。朝廷能做的就是让各地常平仓适当征收粮食,调节物价。

    说实话,作用依旧不大。

    柴荣是个想钱想疯了的皇帝。

    故此卢多逊提出清丈寺庙名下田亩,他立刻就答应了,能增加税源,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当他置身庙宇之中,柴荣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土地算什么,相比之下,这些硕大的佛像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就拿眼前这一尊来说,熔了铸钱,至少能铸一万贯!

    寺庙里还有多少铜器?

    盆、镜、钟、磐、钹、相轮、铃铎、宝塔、香炉、经幢、佛像,还有许许多多的柜子,神龛,全都使用大量的金银铜作为装饰,富丽堂皇到了极点……

    如此多的贵金属,集中在庙里,除了让人顶礼膜拜之外,没有起到任何实际的作用。

    但是,如果铸成了货币,放到市面上流行,就能促进十倍,百倍的商品交流,带来丰厚的税收,富国裕民,整军经武……能做多少实实在在的事情?

    不用想别的,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证明,寺庙必须整顿!

    三武一宗的灭佛,那是再正确不过了!

    “统统拿去铸钱!”

    柴荣果断降旨,叶华也不得不佩服皇帝陛下的雷厉风行,哪怕换成他,也未必有柴荣那么大的魄力。

    毕竟整个大周,寺庙几万座,僧人二十几万,依附寺庙生存的人,比如送粮食,送柴火,修寺庙,刻佛像……这些人算起来,再加上他们的家人,总数会超过百万。

    这么大的规模。会产生什么后果,谁也不敢说。

    “陛下,臣以为,是不是可以缓一缓……”

    “不可以!”

    柴荣微微一笑,“叶卿,朕告诉你,这世上的事情最不能拖,朕要是拖一刻,下面的人就能拖一天。连皇帝都犹豫不决,下面的人就更会纵容包庇。朕就是要快刀斩乱麻,先把天下的寺庙都给清理了,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叶华也不得不承认,柴荣的想法是对的。

    毕竟现在政事堂难得和皇帝一心,老实卖力干活,如果拖延下去,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只是急于求成,难免会造成疏漏。

    试问,这几十万的僧尼之中,就没有好人吗?几万座庙宇,都应该拆掉吗?

    显然不是!

    可问题是有时间一一甄别,慢工出细活吗?

    对不起,没有!

    时间不等人,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臣明白了,绣衣使者会立刻出动,监察所有府军州县,落实陛下旨意,谁敢包庇怠惰,绝不姑息!”

    当天,朝廷就降下旨意,限于五十日之内毁废所有寺庙铜器,送交当地官府铸钱。如有隐藏逾期不交者,按照斤两多少判刑,五斤以上者处以死刑。

    而且柴荣也同时告诫下面经手的官员,谁敢私自藏匿铜器,大发利市,有私匿五斤以上者,剥皮萱草,绝不姑息!

    这道旨意下去,总计寺院三万三百三十六座,大量的佛像及钟、磬等法器被铸成通钱……柴荣一口气增加了八个钱监,日夜不停铸钱,足足用了三年时间,才把这些铜器消耗一空,所得的财富,充实到了国库当中,大周的财政状况,立刻得到了改善。

    不过事情也不是那么顺利的,就在京城之外的陈桥驿,有一座观音堂,那里有一尊观音大士的铜像,非常灵验。

    受命去重铸佛像的官吏,在途中坠马暴毙,又派去第二个人,面对佛像,突然发狂,直接冲出去,投河而死。

    连着死了两个官吏,再也没人敢动这一尊佛像。

    消息传到了柴荣耳朵里,皇帝陛下立刻带着绣衣使者出了京城,直奔陈桥驿而来。

    等到了观音堂之后,柴荣提着一柄斧子就走了进来。

    “真是好大的一尊菩萨!”

    他举斧要劈,寺庙里的老尼姑突然大叫起来。

    “不行,不行啊!毁损菩萨神像,要遭天谴的!”

    随着老尼,还有很多人一起跪倒。

    “陛下开恩,留下这一尊菩萨吧!”

    “陛下,不可把事情做绝啊!”

    ……

    面对哀求,柴荣冷笑了一声,“朝廷旨意,万万没有侥幸之理!朕倒要看看,这菩萨有多大的法力!”

    说完,柴荣猛挥一斧,正好劈在佛像的前胸,铜像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传出好远!

    柴荣哈哈大笑,“不过如此,有什么了不起,运走,铸钱!”

    士兵应声而动。

    突然,那个老尼猛地蹿起,厉声狂吼,咒骂道:“昏君,有朝一日,你会遭到报应的,这江山你坐不长的!早晚被人抢走!”

    她大吼之后,突然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了过去。

    面对突变,柴荣不由得吸了口冷气,侍卫们也吓到了……这时候叶华毅然拾起了斧子,照着佛像的头就狠狠劈了下去!

    “敢诅咒大周江山,先问问绣衣士答不答应!”

    叶华三下两下,把神像劈成了一堆碎片……

第355章 人人如龙

    叶华陪着柴荣,返回京城,他们走出一段距离,突然有绣衣士跑过来,对着叶华低语了一番,然后退到一旁。

    “是从陈桥驿回来的?”柴荣问。

    “嗯,臣让他们盯着百姓的作为。”

    “你说说,百姓都干了什么?”

    “神像毁了,铜器收缴了,百姓就把庙里的桌椅板凳,还有砖瓦瓢盆抱回了家中。”

    柴荣蹙着眉头,“怎么,莫非百姓贪图便宜,拿回去自用了?”

    叶华无奈摇头,“是拿到家里供奉起来,很多人痛哭流涕,冲着庙宇的废墟不停磕头,脑门都肿了!”

    “嗯!”柴荣的声音很沉闷,他紧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君臣就这样向前走着,有形的佛像容易砸碎,而无形的佛像却难以铲除。纵然一时压下去佛门的势力,难保什么时候,不会卷土重来!

    身为天子,当然不允许任何人挑衅自己的权威。

    这段时间,柴荣受到的震撼够大了,有人燃指供佛,有人诅咒君父,有人视僧侣为神明……在他们的心中,父母、师长、子女、亲人,只怕都要排在后面,更遑论朝廷。

    绝不能让寺庙卷土重来!

    柴荣咬紧了牙关,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虔诚的人?连命都不要了,真是百思不解!

    “叶卿,你相信有轮回报应吗?”

    叶华摇了摇头,“臣不知道,但臣知道天竺的一些事情。”

    “哦?想不到叶卿学识还挺广泛,你给朕讲一讲,天竺究竟如何?”

    叶华道:“臣听闻天竺建国之早,不在中原之下,天竺上下,所有人普遍信奉轮回报应,而且认为这种轮回是周而复始,永无止境。他们又把人分成若干种姓,层次分明,不同种姓的人,甚至不能通婚,不能接触……”

    柴荣皱着眉头,“叶卿,这些说法倒是和释教有些相似之处,可也有差别。”

    “陛下睿智,释教也要适应水土,不然如何能够传播兴旺?但万变不离其宗,根子还是一样的。他们认为要靠着克制情绪,苦心修行,达到梵我如一,超脱轮回的目的。”

    柴荣微微点头,所谓苦行,当然包括燃指,断臂,伤残肢体一类的方式……类似情况,在一千多年以后,三哥的世界还普遍存在,比如举着胳膊几十年,弄得手臂都变形的苦行僧。

    至于梵我如一,摆脱轮回,不就是成佛做祖,登临极乐吗?

    叶华讲得还真不错,双方相通之处还真是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叶卿,你以为他们所思所想,是对是错?”

    叶华依旧摇头,“陛下,臣真的是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说得清楚。不过臣知道,天竺人因为秉承这种想法,他们不重视当下,哪怕饿着肚子,哪怕被人打了嘴巴,都当成是磨炼修行……你这一世打我,下一辈子我苦修之后,就能报复回来!所以天竺人不断期盼着轮回转世,所以他们的国家也就永远在原地打转转儿……每当有敌国入侵,他们也不思反抗,而是屈膝投降,指望着神明,指望着来世,指望着报应……”

    听到这里,柴荣忍不住笑了,“世间事有可以忍者,有万不可忍者!天竺人怎么可以那么没出息!简直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废物!”

    叶华笑道:“废物也有废物的好处,征服他们变得非常容易,只要攻破北方的几个山口,面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杀进去之后,当地的天竺人就会跪迎王师,统治起来,非常容易,还不用担心反叛!”

    柴荣冷笑道:“这算什么?我汉家儿郎,炎黄后裔,讲究恩怨分明,讲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讲究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若都像天竺人这样,不在乎今生,不在乎当下,那成了什么样子?”

    叶华抚掌道:“陛下所言极是,我们的文明根基是易经,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要的是那一股子向上的劲头儿。我们不会满足当下,普通小民要努力赚钱,读书人要考科举,天下四分五裂,就要有英雄豪杰,一统天下。统一了天下还不够,要长治久安,流芳百世……相比之下,天竺从来没有真正统一过,他们四分五裂,安于现状,简直就是一群猪狗,任人宰割!”

    叶华可不是胡说,三哥要等到英国人入侵,才完成了统一。而且空有几亿人口,英国只要九千名公务员,就把他们管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甘心充当皇冠上最璀璨的宝石。

    所以不要嘲笑义和团,反抗是一种勇气,哪怕有些愚昧,因为在大多数地方,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叶华跟柴荣一直聊着……柴荣仿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比较天竺和大周,就很容看清楚事实的真相。

    不要问自己信什么,而要问自己,利益所在!

    释教流传有没有用处?

    当然有了,释教能弱化人心,劝人向善,百姓老实了也就容易控制,这也是某种长治久安的手段,假如没有外敌,或许人们就会一直幸福下去……奈何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把自己变得人畜无害,也就会被别人予取予求,甚至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

    大周立国之初,北有契丹北汉,南有江南诸国,强敌环视,内忧外患。

    必须积极进取,锐意改革!

    假如陷入到轮回的圈子里,像天竺人一样,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契丹人杀进来,跪地投降,把中原的大好世界献给异族就是了,还谈什么光复燕云!

    柴荣的心里,难免还有鬼神之念,可是相比起江山社稷,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去他娘的轮回报应,就算神佛要灭朕,朕也要挥军灭尽神佛!

    像天竺那样,靠着因循苟且,求一时安宁,对不起,做不到!

    柴荣想到这里,猛地纵马迎风驰骋,胸襟舒畅,眼明心亮,豪情奔涌,千万丈高!

    他朗声道:“朕情愿这大周天下,人人如龙,自强不息!叶卿,你以为朕的志向如何?”

    叶华为难道:“陛下是真龙天子,其他人如何是龙?”

    “哈哈哈,叶卿,天下臣民皆是龙,朕就是统御万千条龙的龙王!”柴荣朗声宣告,豪情万丈。

    “朕不灭释教道统,非是不敢,而是不屑!以我汉家儿郎,炎黄后裔,尊贵无双,岂能受释教之蛊惑,不为龙,却甘心做虫……朕不信,朕不信!”

    叶华紧紧跟在柴荣身后,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皇帝陛下简直帅呆了,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哪怕身为穿越者,熟知历史,也会被不自觉感染,愿意为了皇帝陛下效劳……龙蛇起陆,天下归一,如此大时代,却畏畏缩缩,实在是枉为男儿大丈夫!

    回宫之后,柴荣立刻下令,所有僧尼,一律还俗,只留七十以上的,看守寺庙……从今往后,想要增加僧人,必须经过朝廷的严格考核,宁缺毋滥。

    一道命令下去,二十万僧尼还俗。

    而且柴荣还下了一道更关键的旨意,他认为,如果就地还俗,僧尼很可能重新回到庙里,只有把他们迁到陌生的地方,才能彻底重新开始。

    地方不难选,就是幽州!

    前不久柴荣发配了十万禁军去幽州,这一次手笔更大,又送了二十万僧尼过去,皇帝陛下这是把幽州当成垃圾场了,什么都往幽州放。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

    赵光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营造寺观其数极多,皆务取宏博,竟崇瑰丽。大则费耗百十万,小则尚用三五万余,略计都用资财,动至千万以上。转运木石,人牛不停,废人功,害农务,有百害而无一益!师父能辅佐陛下,铲除天下大弊,是为了苍生除害。绣衣使者,出露峥嵘,威风八面,弟子佩服,弟子五体投地!”

    说着,这小子还真趴在了地上。

    叶华轻笑,“你这么卖力气拍马屁,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趁着我心情不错,直说了吧!”

    “是!”

    赵匡义难得情绪高昂,他眼睛冒着光,“师父,我,我想当绣衣使者,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叶华的脸瞬间拉得老长,“这话不要和第二个人说了,就当我没听见!”

    赵二哪里肯服气,倔强道:“师父,弟子文不成,武不就,除了绣衣使者,还能干什么?师父能做,弟子怎么就不能做?”

第356章 赵二在行动

    叶华怎么也想不通,赵二为什么想当绣衣士,要知道,这可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要不是柴荣逼着他,叶华也不想干的。

    “能告诉我理由吗?”

    “很简单啊,我没有大哥的天赋,练不好武功,家里又是武夫,也没法走科举的路子,如果不进入绣衣士,就只能靠着恩荫,当一个小官,那样岂不是让师父很没面子!”

    “少把我扯进去!”叶华怒骂道:“为师的功夫也不怎么高明,照样能冲阵杀敌,你为什么就不行?至于学文,我去请冯太师帮忙,给你找个鸿儒名师,苦学十年,考个进士,还有什么难的?什么叫文不成,武不就?”

    赵二沉默了半晌,抬起头,“师父,你似乎很不想让弟子去绣衣士,弟子能请教一下原因吗?”

    原因?

    这还用问吗!

    叶华太了解赵二这小子了,聪明,而且偏执,骨子里又毒又辣,假如他进了绣衣士,还不定闹出多大的动静呢!在叶华的心里,他是一直提防着赵二的,哪怕不打算下手杀人,可也不准备给赵二机会。

    师父闷声不语,赵二叹口气,“师父,你在绣衣士待不了多久吧?”

    “没错,我待久了,陛下也不会放心的。”

    “那师父的心血能白白交给外人吗?”赵二变得格外认真,他握紧了拳头,“师父,容弟子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老人家的处境很不利!”

    赵二探着上半身,煞有介事道:“师父,文官容不下你,你又不拉拢武夫,光靠着陛下的圣眷,万一陛下改变心思,又该怎么办?弟子以为,师父长于谋国,拙于谋身,又太过仁慈,很容易被小人暗算。”

    “弟子只要进了绣衣士,就算师父不在,弟子也可以充当师父的眼睛,耳朵,帮着师父遮风挡雨,保全师父一家……”赵二还想往下说,脑门上重重挨了一下子!

    “你把我当成了废物是吧?还用得着你给我遮风挡雨?你小子要是进了绣衣士,不给我招风惹雨就不错了!”

    赵二捂着脑门,突然大喜,笑道:“多谢师父开恩!”

    “谢我?”

    “嗯,师父说了,只要不招风惹雨,就让弟子进绣衣士,弟子一定照办!”赵二眼睛明亮,跟两个小星星似的。

    这小子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兴奋。

    他说了一部分理由,可最关键的还是他喜欢绣衣士的工作。

    监察百官,在暗中搞风搞雨,百官战栗,天下骇然……比起当将军还要威风八面,让天下人都怕自己,那感觉太美好了……

    不得不说,人各有志,赵二这家伙和绣衣士实在是太合适了,简直是天作之合。

    叶华当然需要有人留在绣衣士,赵二说得对,要学会谋身……其实叶华在暗中,藏了很多东西,比如杨佑,比如刘闯,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就连军中,都有不少年轻将领,对叶华是唯命是从,而且还只是听他一个人的!

    很长时间以来,叶华都是单打独斗,身边的党羽啊,利益集团啊,都没有冒出来,仿佛他就是个孤臣。

    其实这是一种错觉,在基层,叶华的实力是很庞大的,比如幽州的杀胡队,洛阳的汇通票号,冠军坊的工人……这些力量平时都藏在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旦叶华遇到了危险,瞧着吧,瞬间都会冒出来。

    不过赵二说的也有道理,在朝堂上,尤其是一手建立起来的绣衣使者,不留下自己的痕迹,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不行!”叶华断然拒绝,“绣衣使者要有真本事,光凭着是我弟子还不够!”

    赵二险些被师父弄得吐血,他瞪着眼睛道:“师父要弟子怎么样?”

    “你要证明自己!”

    “怎么证明,请师父出题!”

    叶华想了想,“寺庙查了,僧尼送去幽州了,可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需要盖棺定论,把事情厘清楚,然后从才能公诸天下。”

    赵二立刻道:“师父的意思是……屈打成招,还是编造证据?弟子一定弄得妥妥当当!”

    叶华赏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丫的,真是天生的绣衣士,没人比他更合适!

    “我要的是真凭实据,彻彻底底,把寺庙经济揭露出来,哪怕过千百年,我们的结论,也经得起推敲,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信服!”

    “要那么麻烦啊!”

    赵二挠了挠头,为难道:“师父,你是认真的?”

    “没本事就滚蛋!”叶华不客气道。

    赵二咬了咬牙,“请师父放心,弟子一定有办法!”

    赵二扭头就下去了,他先找来所有卷宗,熬了一个通宵,把情况摸了一遍,第二天就红着眼睛去诏狱了。

    目前最关键的犯人就是那个独臂老僧,作为大相国寺的主持,又出家五十年,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只有撬开他的嘴巴,才能将所有事情理出一个头绪。

    但问题是老僧自从进入诏狱,就一言不发,任凭各种手段,都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我们的办法只能对待活人,他是个死人了。”韩德让一摊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赵二很不客气,“你果然是蛮夷之地出来的,脑筋太死板了!他想死就让他死!别说是活死人,就算是阎王爷,我们也能撬开他的嘴巴!没有这份本事,你当什么绣衣使者!丢人!”

    韩德让被骂得恼羞成怒,握紧了拳头。

    “少跟我发狠,没用!告诉你,绣衣使者,要有脑子!”

    赵二把他拉到身边,“你按照我说的去准备。”

    当他说完,韩德让听得都傻了,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二话不说,立刻就下去布置。

    赵二又信心满满,去找叶华,请师父来看戏。

    一出好戏!

    转眼两天过去了,老僧等来了一壶酒,两碗菜,一盘馒头,还有一瓶鹤顶红!

    “这酒是素酒,老僧要是愿意,我去给你换成上好的酒席也行,反正都是最后一顿了。”

    老僧嘴角上扬,“功德圆满,老衲可以去西方极乐了!这具皮囊桎梏老衲七十年,一朝舍去,还贪图什么口腹之欲!”

    说完,老僧抓起鹤顶红,迫不及待喝下去,至于吃的,一点都没动。

    药下去,老僧就直挺挺栽倒地上,他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僧又睁开了眼睛,由于光线昏暗,他看不清什么,只能听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突然,有两个家伙来拉他,一个长着犄角,一个长长的大脸。

    啊!

    是牛头马面!

    不对啊!

    老衲修炼有成,应该去见佛祖,怎么会来到地狱?

    不对,不对!

    老僧拼命摇头,牛头马面可不管,他们伸出冰凉的手,架起老僧,快步如飞,来到了一座桥边。

    有一块石头,影影绰绰,能看见“奈何桥”三个字,在桥上,有个老妪,正用怪异的声音念叨着,“过往的行人,喝碗孟婆汤吧!”

    “啊!真是地狱!”

    老僧惊呼起来,“你们放开老衲,老衲怎么会下地狱,怎么会?”

    牛头大笑起来,声音带着金属的回音,冰冷可怖。

    “你问我们,还不如问问她!”

    说着,他们一挥手,从桥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遮住了面孔,未曾开言,就先哭了。

    “兄长,你还记得小妹吗?”

    “妹妹?你,你怎么在这?”

    “兄长,小妹吊死之后,五十年孤苦无依,就在奈何桥边游荡,没想到今日等到了兄长!”

    老僧浑身颤抖,不寒而栗,他突然大叫,“不应该,不应该的!我给你供奉灵牌,日日念诵经文,我给你烧香祈福,你,你怎么会下地狱,你不是该在极乐之地吗?”

    女人凄然一笑,声音充满了悲凉,“兄长,你当真不知道?生逢乱世,有多少人辛勤劳作,却不得温饱。你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五十年来,所行所做,罪孽滔天,不入阿鼻地狱,还能去哪里?”

    “你胡说,你胡说!”

    老僧突然疯了一样,探出枯瘦的双手,去抓妹妹。

    “你个妖女,岂敢祸乱老衲之心?你该死!”

    就在这时候,在另外一边,有个满脸生疮,散发着恶臭味道的人影走来。

    “我的夫,你害死我了,我等了你五十年,你终于来了!”

    老僧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个女人一步一跌,奔着他来了,“你当时给奴家留了钱,可被人看到了,他们抢走了奴家的钱,还把我打成重伤,扔到荒郊野外。天寒地冻,我足足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死去……我的夫,你可知道奴家受了多少罪吗?有老鼠,在奴家还活着的时候,就啃我的肉,喝我的血!”

    老僧完全听傻了,惶恐道:“你,你不守妇道,老衲没有杀你,还,还给了你钱,你,你怎么可以来缠着老衲?”

    “哈哈哈……我的夫,你难道不知道?杀了我的两个强盗,后来就到了你的庙里,出家为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你收留了他们,让他们安然渡过一辈子,你欠我的比天高,比海深……”

第357章 巨大的利益真空

    在骠骑卫军营的旁边,就是临时的诏狱,挨着诏狱,有一片马棚,在马棚的一角,拴着一个年轻人,他还不算大,只有十六七的样子,正是跳脱闹腾的时候,被关起来之后,人已经废了一大半。

    他垂头丧气,烦躁而绝望地吼着,“杀了我吧,让我死!我不想活着了!”

    “鬼叫什么?”唐牛怒骂道:“你死了,你娘,你妹妹怎么办?”

    一句话把年轻人噎得说不出话,他低下了头,嘟囔道:“反正我都要死了,顾不了她们了。”

    “没出息的东西!”唐牛狠狠啐了他一口,“现在知道后悔了?当时在街上袭击骠骑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原来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初去大相国寺抓人,拿着柴刀跳出来的愣小子,他叫张镇,当时被唐牛抓住,就一直关在了马棚里。

    “我……我抱打不平,没什么错的,想杀就杀,何必废话!”

    这小子虽然这么说,但明显没了硬气,刀斧加身,谁能不怕,更何况他年轻,又有家人,能舍得死吗!

    唐牛叹口气,把一碗饭送到了张镇的面前。

    饭是冷饭,不过却加了几块红烧肉,张镇饿了,接过碗,大口往嘴里送,腮帮子鼓得像是松鼠,真香!

    突然,他的眼中泪水涌动,完了,这是断头饭!

    他真的要死了,没人给娘养老了,也没法送妹妹嫁人了,全都完了……他咧着嘴大哭,饭落了满地,那叫一个狼狈。

    唐牛劈手给了他两个嘴巴子。

    “别哭了,没说要砍你的脑袋呢!”

    张镇吓得憋住了哭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唐牛,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先吃饭,吃完再说。”唐牛闷声道。

    对着饭碗,张镇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他扁扁嘴又要哭了,“先说吧,我求求你了!”

    唐牛深吸口气,“那好,咱们就说一说……我问你,为什么要帮着庙里的秃驴?”

    “他们不是秃驴,是大师,好心肠的菩萨!”张镇努力辩解。

    唐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敢替秃驴说话,就真的见不到你娘和妹妹了!”

    唬得张镇赶快闭上了嘴巴,可他还是不服气。

    唐牛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如果是侯爷,估计三言两语就能让这小子清醒过来,他没有那个本事,只能一点点聊……慢慢的张镇也打开了心扉,跟唐牛讲了很多。

    在三年前的时候,遭逢旱灾,他们的日子非常艰难,是庙里的僧人开了粥棚,他们足足喝了两个月,才保住了一条命。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从那一天开始,张镇经常给庙里送木柴。

    大师们总是笑眯眯的,和气得不得了,从来不让他吃亏,偶尔给些小米,旧衣服,老娘时常念叨,是寺庙的僧人救了他们,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想着大师们,不能怠慢。

    正因为如此,当看到朝廷抓人,张镇就一时脑袋发热,冲了上去。

    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如果当时骠骑卫直接动兵器杀人,只怕他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

    这是个很简单,很温馨的知恩图报的故事……如果仅仅限于此,该是何等温馨!

    唐牛去调查过了,发现故事还有另一面……“张镇,我查过,先帝颁布授田令,你知道吗?”

    “我听说过。”

    张镇闷声道:“朝廷的狗官,说我们家没有成年的男丁,不给我们田,后来是我娘去哭求,跪了三天,才分了三十亩山坡地……老天爷不下雨,我们家的庄稼都旱死了,我娘从河里挑水,结果还被人给打了,谁我们偷水……这世上的坏人怎么就那么多?”

    唐牛深深吸口气,“我相信你没有撒谎,可是你知道吗?按照陛下的旨意,妇人和未成年的孩子,也是有田地的,你们家应该能分到三百亩田,考虑到人口的关系,也应该至少有一百二十亩!”

    “不对,我们家明明就只有三十亩?”张镇切齿咬牙,“我们的田都被贪官污吏拿走了!该死!”

    唐牛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你们周围的几个村镇,有一半以上的田,是属于大相国寺的,朝廷和秃驴们交涉,只讨到了一些山坡地。因为土地不够分,所以才优先分配给有男丁的家庭,你们家也就只拿到了三十亩!”

    “什么?”

    张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这三十亩田,还是朝廷帮着讨要来的,本来他们一点都捞不到?朝廷的狗官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还有,大相国寺的师傅们,都那么和气,什么也不要,连送木柴都不让自己吃亏,他们占那么多土地干什么?

    “你撒谎,我不信!”他突然大叫,“我知道了,你是想污蔑大师,我才不上当呢!”

    唐牛看着张镇,小东西真够犟的。

    “你不信我就算了,只有请个你能相信的来了!”

    唐牛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很快,从远处来了一对母女,她们冲着唐牛作揖万福,然后又快步跑到了马棚里。

    见到了母亲和妹妹,张镇用力揉了揉眼睛,哇的一声,哭得稀里哗啦。

    妇人举起巴掌,纠结了半天,没舍得打下去,把儿子抱在怀里,痛哭流涕,差一点母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哭了好半天,妇人断断续续告诉儿子,说是家里交了好运,朝廷又给他们分了田,足足有一百亩水浇地,还有一头犍牛,日子终于有指望了。

    妇人还告诉儿子,佛菩萨保佑不了他们,她已经把家里的那一尊小小的观音像交给了朝廷……张镇都听傻了,那可是他们攒了两年的钱,跑去庙里烧香,跪在地上求来的。

    老娘把菩萨像供奉在家里,日日祈福,祈祷保佑全家,平平安安……老娘怎么舍得把菩萨像交出去?

    “傻孩子,做人知恩图报,朝廷给了咱们田,给了耕牛,眼下朝廷要铜铸钱,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些都是假的,骗人的,害人的,根本不能保佑人,熔了好,早就该熔了!”

    ……

    赵二信心满满,得意洋洋,他的手上有一摞厚厚的供状。

    靠着装神弄鬼,以毒攻毒,他击碎了老僧的防线,问出了太多的东西,赵二可以拍着胸脯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寺庙是怎么回事了。

    “师父,弟子将寺庙的危害归结为三大类……其一,他们靠着免税免赋的特权,大肆兼并土地,每一座寺庙,就是一个地主,多者田连阡陌,足有百十万亩,少的也有几百上千亩。说来讽刺,佛门讲究众生平等,可寺庙兼并了土地之后,居然大肆蓄养奴仆,靠着他们耕田,伺候高僧的生活起居,有的甚至超过十几万人之多!”

    寺庙坐拥无数田产土地,又豢养奴隶,结果就是侵占了朝廷的税源,霸占人丁,严重影响了国家收入。

    在某种程度上,僧人和士绅,宗室一样,都是寄生在百姓之上,腐蚀国家基石的蛀虫,吸血鬼!他们与历代的士绅别无二致!

    “其二,一些商业繁华的大都市,寺庙往往吸引了无数的人群……南来北往的商人云集,他们在寺庙居住,从事贸易交换。僧人们给他们提供便利,帮着沟通有无,说穿了,他们就是客栈、牙行、金银店的总和!商人交易,要给他们钱,帮着兑换货币,也要收钱……每年光是从商人手里,就赚了几百万贯不止!与僧人大发利市形成鲜明对比,就是朝廷的商税始终收不上来,朝廷那么多用钱的地方,却只能靠着田赋维持,甚至要发行债券,借贷度日岂有此理!”

    赵二是义愤填膺,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叶华面前。

    “师父,原来大相国寺是开封最大的市场,现在大相国寺被封了,是不是该重新建个市场才是?”

    这小子鬼兮兮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果然是死性不改!

    叶华哼了一声,“你小子不是想染指吧?”

    赵二没有否认,而是陪笑道:“师父,你看咱们绣衣使者刚刚起步,万事开头难,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干这种刺探情报,监察百官的事情,可万万离不开钱,假如能把大相国寺的一摊接过来,可就什么都不愁了!”

    “不愁?”

    叶华没好气道:“你小子就不怕重蹈大相国寺的覆辙,把自己也陷进去?”

第358章 给柴守礼的坑

    赵二挠了挠头,“弟子会小心应付的。”

    叶华哼了一声,“你就别动歪脑筋了,我告诉你,这个生意咱们拿不到手的。”

    “为什么?”

    赵二不服气了,大相国寺是他们查抄的,功劳是他们立的,别人凭什么跟他们抢,哪怕是皇帝来了,也能据理力争!

    “为师告诉你,这世上,就有那么几个人,你没法跟他讲道理!”

    “谁?”

    “瞧着吧,他很快就来了!”

    仿佛为了验证叶华的话,下面人来送信,说是老太傅来了。

    听到这里,赵二的心里咯噔一声,坏了!

    老太傅不是别人,正是金紫光禄大夫兼太傅柴守礼!

    郭荣继承了郭家的江山,对自己的生父只能用“元舅”之礼,可事实上谁都知道,这位是正儿八经的太上皇。

    连皇帝都奈何不了的男人!

    你说吧,面对柴荣,尚且能据理力争,面对柴守礼,能说什么?讲道理讲不过,他就会耍无赖,敢碰他一下,柴荣都没法罩着你,为了不落一个不孝之名,无论柴守礼干了多出格的事情柴荣也只能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都说叶华修成了铜豌豆,而这位太上皇,就是正儿八经的铁豌豆,金豌豆!

    他这次过来,就是闻着味了,想要打秋风,发横财。

    赵二拼命燃烧脑细胞,也没有找出对付他的好办法。难不成,真的要把到手的肥肉让给柴守礼吗?

    真是不甘心啊!

    赵二只能无助地看着师父。

    “这时候知道师父的重要了?你小子还差着行市呢!”叶华没好气道:“随我去迎接太上皇!”

    师徒两个,带着满腹的牢骚,把柴守礼请了进来。

    柴守礼是春风满面,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哎呦,冠军侯啊,你可真是少年英雄,了不起啊!”

    叶华连忙客气道:“太傅谬赞了,晚生愧不敢当。”

    “不要这么说。”柴守礼按着大腿,叹口气,怒冲冲道:“那帮秃驴,险些就把老夫给骗过去了!我原想着做点善事,谁能料到,他们居然敛了那么多钱,还跑去和当今皇上抢夺税赋,简直可杀不可留!冠军侯干得太好了,老夫回头给你请功。”

    这位俨然以太上皇自居,说出话来,颐指气使,那个高傲就不用说了。赵二在一旁,眼珠转动,怒火中烧。

    就算是陛下亲临,也跟师父客客气气,断然没有见到这样张牙舞爪的。柴守礼这个老货,算是把他儿子的脸都丢光了。

    “太傅提携,晚生感激不尽。”

    “小事一桩。”柴守礼摆摆手道:“冠军侯,上次你跟老夫说,大相国寺有不少生意,都是赚大钱的,老夫此来,就是想问问,这些生意如何了?”

    叶华道:“老太傅,大相国寺的生意主要有两宗,一个是田产,经过清查,一共差不多一百万亩,已经被三司和开封府,分给了无地或者少地的百姓了!”

    “什么?”

    柴守礼暴跳如雷!

    好大的狗胆,这些地入了国库,那就是天家的,几个朝臣而已,居然敢把皇帝的东西给分了,谁给他们的胆子?

    柴守礼真想去找相公们理论,但是他还没有傻透!那几位相公是先帝托孤的老臣,儿子也要以对待老师的礼节对待他们。

    自己是名义上的舅舅,人家是真正的师父,吵起来,未必占得到便宜。

    算了吧,土地就放在一边!

    “冠军侯,还有一项是什么?”

    “那就是商业了。”叶华道:“大相国寺从唐朝起,就招待南来北往的客商,给他们牵线搭桥,帮着做生意,每做成一笔,都有抽头儿,赚得很是不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种事情,要给商人跑腿,以太傅的尊位,岂能干这么丢身份的事情。”

    柴守礼重重点头,“你说的没错,可老夫不做这个,还有别的财路吗?”

    “有!”

    叶华笑道:“僧人们的确厉害,几百年来,他们已经把商业吃透了……商人需要什么服务,他们都能想到,譬如说,南北的铜钱形制不一,价值差别很大。还有金银的成色也不一样,必须进行折算,才能互通有无。寻常商人干不了这个,别人也不相信他们。僧人通过几百年的经营,积累了丰厚的本金,以此作为基础,他们给商人兑换,保证生意能够顺利进行。”

    “而且他们还向外放贷,那可是日进斗金都不止的大生意。头几年的时候,晚生还向大相国寺借过钱,不管多高的位置,多大的权力,都要老老实实,还本付息,没有半点侥幸!”

    柴守礼听得很仔细,“冠军侯,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干这个?”

    “太傅睿智,金银成色不同,需要重新熔铸,其中就有火耗,这笔损失自然要记在商人的头上,交易的钱越多,火耗就越大,这一项,每年就有上百万贯。还有,商人把钱存进来,他们不会立刻拿走,而且如果交易的另一方,也存了钱,实际上,只需要在账户上动动笔墨就够了,钱还躺在仓库里没有动!”叶华笑道:“以老太傅的睿智,这么多的钱,断然不会留着生锈吧?”

    柴守礼抓着胡须,若有所思,半晌,突然道:“你小子是不是让老夫往外借钱放贷啊?”

    “老太傅英明,这世上就没有比钱生钱更容易的事情了,不用付出多少辛劳,自然有人把钱送上门,只有这样的生意,才能配得上老太傅的地位!”

    柴守礼听完,抓着胡须,朗声大笑。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这位还是个急性子,起身就要走。到了门口,又返回了,他拍了拍叶华的肩头。

    “你很好,等老夫把生意做起来,分你半,呃不,是一成,一成如何!”

    叶华在心里都骂开了,奶奶的,你妹夫郭威还给我五成呢!

    就冲你的抠门劲儿,不让你倒霉,我就不姓叶!

    “老太傅厚爱了,晚生可不敢居功,这些都是老太傅的心血,理应归老太傅所有才是。”

    柴守礼眉开眼笑,“很好,你放心吧,回头老夫跟陛下说,给你升官!”

    这位仰天大笑,离开了叶府,赵二气得嘴唇都青了,他不甘心道:“师父,你就不说一句话,让他把那么大的一块肥肉,都给拿走了?”

    叶华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让我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你小子现在就给我回房,好好睡觉,再敢多嘴多舌,小心棍棒伺候!”

    面对老师的警告,赵二这个委屈啊,你拿柴守礼没招,就来欺负弟子出气,真是气死人了!

    赵二无可奈何,回去生闷气了。

    再说那位太上皇,从叶府出来,他以前做过生意,也知道一些事情,想要像大相国寺一样赚钱,不能光靠着太上皇的威名,还要有真金白银,只有底子丰厚,才有商人愿意相信,能乖乖把钱存进来。

    问题是他现在有那么多钱吗?

    没有!

    那该如何是好呢?

    柴守礼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

    大相国寺不是有存款吗!

    既然要接过生意,就该接全套的,怎么能放过本金呢?

    想到这里,柴守礼立刻回去,把府上所有家丁全都集中起来,他身为太上皇,还有不少侍卫,一共凑了一千多人。

    浩浩荡荡,直扑大相国寺。

    因为大相国寺的存款太多了,朝廷一时也清点不过来,还都放在地下的库房里,由专门的官员守卫。

    柴守礼来到之后,也不客气,直接让他的人接管了仓库……这位太上皇,踌躇满志,以为要发财了。

    就在他杀进大相国寺的时候,一条流言也传开了:太上皇把大相国寺的钱都抢走了,所有人的存单都变成了废纸一张,瞬间,京城炸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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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华救了一个皇子,从此圣人垂青,与皇家比邻,看风起云涌……
郭威说:朕瓦棺而薄葬,勤俭之美,终始可称。虽享国之非长,亦开基之有裕矣。
柴荣说: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赵匡胤说: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
望着巍峨高耸的宫门,叶华只想说,你们爱谁谁,不是赵二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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