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牛一在工业区对面下了的士，那条站满卖身女的街近在咫尺，想起雨霏的笑脸，眼前袒胸露乳的人便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牛一是彻底断了找乐的念头，和去年那个爱逛红灯区爱寻乐的牛一，判若两人。
爱情就是高山泉水，纯净度可以感染含有杂质的人。
3月22日，新龙扬餐馆开业五天了，生意持续火爆，和城市、隆海大有三足鼎立之势。
新生电子厂的事业蒸蒸日上，订单量这几天猛增几笔，一年的生产日程排得满满。
这天下午，张艺和新来的仓管拌嘴了几句。黄河维护着老乡，狠狠的批评了张艺。
张艺碰到他，把委屈跟他说了，正好今天廖经理的邮件提到了外发的事，下个月要增加新的供应商富康，先发些产品过去打样，外发的事牵扯到达成，等黄河急吧。
他想，新账旧账一起算，总有地方能治到你黄河。很快，黄河就送上门来。
晚上，黄河打电话给他，叫他来集市的鲜雅餐馆，有事谈。
他刚从华润超市购物回厂，准备把一箱牛奶送给她，打探一下她新的口风。
接到黄河电话，他想回来再给她送去，便先赴约看看情况。
鲜雅餐馆的望云山包厢，圆桌上摆满了各种荤菜，啤酒，还有一条芙蓉王烟。
黄河忙招呼他坐邹林旁边，外发加工供应商老板邹林做东，忙给他装烟、倒酒。
“邹林，我厂合作多年供应商，品质过硬，交期稳定”。
邹林把一条芙蓉王烟递给他说：“梦主管，小意思不成敬意”。
他坚决推辞不收，说：“没别事，我先走了。”
邹老板急忙起身，把他拖回到原位，说：“吃顿便饭，梦主管担心什么？”
“我真有事，跟担心无关。”
“吃个饭不用多久，先坐下！”黄河也站起来稳住他。
黄河终于不藏着掖着了：“新的加工商富康，和廖经理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担心以后富康取代达成，希望你能帮忙，从中斡旋。”
“产品发哪家加工，那是采购部的事，你找我没用。”
“话是这么说，订单是你们营销部接到的，你们说话在采购部那里是管用的。”
邹林忙给他倒满酒，又起身敬酒，给他不停的夹菜。
“梦主管年轻有为，廖经理长期不在厂里，营销部基本是听你的，找你是管用的”。
“那你们真找错人了！”
“事成，我不会亏待你”。
“邹老板一言九鼎，有钱不赚你傻，”黄河挖苦道。
“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事我真不想掺和。”
他说完，大步流星而走，使邹林和黄河两人目瞪口呆。
黄河自言自语：“他是在报复我！”
邹林听了，云里雾里，这厂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不亚于社会。
他在集市老乡夜宵店，碰到张艺一个人/在喝闷酒，便坐了上去，随性陪张艺喝起来。
他知道张艺为今天下午挨斗的事郁闷，便把刚才鲜雅发生的一幕，讲给了张艺听。
张艺听候哈哈大笑：“干得好，黄大褂（黄河）吃过闭门羹，解气解气！”
“这黄大褂在达成捞了不少好处，要是我抓到把柄，让他死得难看！”
“他怎么做，我们管不着；我们管好自己就行！”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我去年来深圳时，父母叮嘱我堂堂正正做人！一直铭记于心！”
两人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加深了兄弟之情，喝完酒后，相伴而回。
他走到她的宿舍门口，门未关，朝里喊：“香香，出来拿下牛奶。”
她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牛奶，说：“东西我收了，你走吧。”
“你还不想见我吗？”
“你走吧！我很烦！”
她的情况似乎没怎么改观，陷在良心谴责的牢里。
第四十七章
3月28日。
早上，廖经理来到厂里，把他叫到办公室，听他汇报工作。
“经理，按客户交期，今天出三个货柜，货柜车已确定到厂时间，9点准时到，仓储部装柜准备就绪。”
“明天出二个货柜，出货检验、数量、备货都已完成，货柜车一到就可以装。”
廖经理点了点头，并谈了一点自己的顾虑。
“年初接到了很多订单，生产任务艰巨，最近看新闻关注到了，有一种SARS病毒去年在广东发现，近期个别地方爆发，可能会对经济形势带来不利影响，担心波及到我们订单的按期交货。”
“新闻报道是非典，出现疫情的地方开始管控。”
“我们要做好对策，下个月要把所有生产线开起来，尽量多备货，以防不测。”
“经理未雨绸缪！很有必要跟老板汇报！”
“我来时已跟老板谈了，他非常赞同我的看法，要求我们部门牵头，召开会议，形成决议，付诸实践，你抓紧去落实。”
他从经理办公室出来，受益匪浅，能做到经理位置，确实有真材实料，对天下形势把脉很准。
这天晚上，因为出货没加班，打工者的幸福时光来临。
唐山他们脱掉脏臭的上班衣服，冲凉洗澡，打扮一新，头发梳得光亮，穿上体面衣服，三五成群外去，聚集在市场、超市、广场、公园本来就热闹的一带。
拥挤处更拥挤，热闹地更热闹，人头攒动、灯光璀璨，欢叫和笑语交织，新生电子厂的员工穿插其中。
餐馆生意好的惊人，吃烤鱼的顾客，排成长长队伍，非烤鱼店，里面基本是满座。
秀色可餐的小吃，占据街口道边最理想位置，买几串卤品、一碗热汤，斜着脑袋吃得津津有味。
潮洲砂锅粥，化州糖水，四川火锅，荔枝烤鹅，各地特色菜，应接不暇，他们不分九流三教，相聚一堂，看菜点单。
梦成他们在集市夜摊吃牛肉火锅，这次唐力和汪莉也在，便把话题集中在两人身上。
“唐力，明天发工资，你给嫂子买身衣服呗，”梦成说。
“我已经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新衣服，小事一桩。”
“你弄错意思，嫂子穿新衣服，好带回老家见父母。”
唐山点拨：“月底，唐风要回老家，你带嫂子坐顺风车回去。”
“好啊！见到漂亮媳妇，我爸妈高兴坏了。”
唐力转身，握着汪莉的手，问：“你愿不愿意陪我回去？”
汪莉点了点头，唐力开心的站了起来。
“那我等下给唐总打电话，叫他回去带上我和莉莉。”
“放心，他肯定会带你的。”
“唐山已经帮你问过唐风了，他回去有一大堆事处理，什么时候回来就不好说。”
“什么事？”唐力问。
“你谈恋爱谈傻了，捐资硬化的路完工了，村里立了一块功德碑，要他回去看看；他捐资要修的桥，要他回去确定方案。”
“最重要的事就是老二的事，回去帮他疏通关系，减轻罪责。”
很显然，唐风在电话中，把回去的想法跟唐山说了。
“香香也跟唐总回去，我们要不要告诉梦想？”唐山跟大家商讨。
“不告诉他的好！”
“我觉得唐力说得对，这段时间，香香对梦想一直不冷不热，跟老二脱不了干系。”
“要是他知道香香回去为老二奔走呼号，很怕受不了刺激！”
“唐山兄言之有理，”梦成说。
最后一致形成保守香香回家的秘密，对他的关怀，以一种隐瞒的方式进行了。
他们一行人回厂时，他正在加班中，跟踪最后一个货柜出货情况，廖经理在他旁边，跟他有说有笑，看不出一点上下级关系。
现在负责成品仓的是张艺，新来的仓管被黄河安进了他的核心岗位外发仓，现在这个岗位上的人，都是黄河的亲信。
张艺头上戴着一个探照灯，钻进货柜内，确认数量，出来时满头大汗，在尾部拍照取证，封门，出货单上签字交给司机，并向他告知。
“经理，富康打样的样品，我全部收到，品质部都判定合格。”
“我清楚我那同学性格，富康加工质量肯定没问题。”
“那外发怎么安排？”
“我会跟午经理沟通，尽量发富康。”
“好，今天货柜圆满完成，那我下班了。”
“下班，辛苦了！”
经理一句辛苦，抚平了他的疲惫，他欲回宿舍，梦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递给他一个饭盒。
“快凉了，吃吧！”
他叫来张艺，一起分享了一只烤鸡。
第四十八章
他回到宿舍后，吃的东西未消化，便翻出《平凡的世界》看起来，这里面，最关注孙少平的爱情了。
4月1日，金桥镇坪塘村，春风得意。
村里男女老少齐聚在唐风老宅前，迎接唐风荣归故里，唐风的车一到，乡亲齐展笑颜，亲热招呼，把他们的恩人接送到家里。
唐力的父母亲则守候在车边，盼着他们的儿媳莉莉下车。待人流随唐风远去，唐力才开车门，带着莉莉下了车，喊了父母声“爹”“娘”。
两老也乐得关不上嘴，激动的招呼莉莉快往自家走。杀鸡宰鸭，准备中餐，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莉莉尝尝。
邻居上门，打量莉莉，自夸女孩长得漂亮，老唐家祖上冒烟。
还唐风家，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恭维之人。唐风见人发烟，问好！平易近人，没有半点富起来的毛病。
一番礼节性的交谈后，唐风找到唐书记，切入正题。
“书记，我们先沿着修好的路走走，检查下质量。”
“要的，正有此意。”
于是一行人朝村头走去，边走边看，边察边说。
“唐总，你看我们村，要矿产没矿产，要区位没区位，一直处于深度贫困中。”
“先天不足，只能后发图强！”
“后发谈何容易，要产业没产业，要交通没交通，要基础设施没基础设施。要飞起来，总得有一双翅膀吧！”
“我想好了，我第一个回来投资，先修路修桥，再因地制宜，发展养殖业种植业。”
“这个思路好！”唐书记紧紧的握着唐风的手说：“我代表坪塘村600多老百姓，衷心的感谢你一腔回报家乡之心。”
“书记言重，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唐书记指着唐风背后的香香问：“这位漂亮女孩是你秘书？”
“她就是老二口里说的那个女孩。”
“难怪，难怪，英雄难过美人关！”
“书记，您知道老二现在关在哪？”她关切地问。
“知道，他关在隆海看守所，我有位远方亲戚是所长，告诉我的。”
“香香，别急！今天过了半天，那么远，路又不好走，明早我们去。”
“听唐总的！”
一条小河呈现在大家眼前，河水清澈，水流平缓，枕边两岸稻田。
“书记，记得一发洪水，去不了对岸，耕种极度不便。”
“是的，平时涉水而过，也不安全。”
“书记，我捐资修桥，就选我们现在这个交叉路口。”
“要的，这里是最佳位置。”
“书记，麻烦你找修桥队伍。越快越好！”
唐书记又一次紧握唐风的手，动情的说：“坪塘人民不会忘记你的功德。”
“我作为坪塘村一员，能带领乡亲脱贫致富，是我神圣使命，也是我光荣职责。”
“新农村建设需要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坪塘村委会，随时欢迎你来！”
“我的事业还是在深圳，暂时离不开，但是，我会倾情关注家乡的发展，尽自己绵薄之力资助家乡事业。”
到了村头，唐风看见一块2米高的功德碑立在路边，贴近细看，对书记说：“不要把我捧得太高，为家乡捐资并不是求功立名，确实是想改变家乡贫困面貌”。
“乡亲一片真心实意，我也不好拒绝。”
“书记，工程款付完了吧？”
“付完了，做工的按你的意思，用的都是乡亲，他们都按时拿到工钱了。”
“好。修桥的小工也用老乡。您算下，余下的工程款全用到修桥上，不足的我再拨款回来。”
“要的，账目都是村会记登录的，不会乱费唐总一分钱。”
“我信，有劳书记。”
返回的路上，唐风望着山脚下一排排茅草屋、土屋、木屋，想起深圳乡村鳞次栉比的别墅、小楼、大厦，心里真不是滋味，地方贫富悬殊太大。
中餐，很多乡亲过来请唐风去吃饭，唐风不想麻烦乡亲，一一谢绝，下午，乡亲陆陆续续送东西过来，有自家种的蔬菜，有自家喂的鸡鸭，有自家产的鸡蛋、鸭蛋，有腊肉香肠，有猪血丸子，唐风含着热泪全都收下。
纯朴真诚的乡亲啊！感恩的心跳动得那么富有节奏和充满力量。
第二天早上，唐风一行人赶往隆海县城，6米宽的省道，路况极差。大概中午时分，抵达了隆海看守所。
书记跟所长打了个电话，所里安排人，带唐风一行人到面见室，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会见。
她在铁窗外见到了憔悴不堪的老二，听见狱警提醒：“肖老二，有人探视，注意时间，只有五分钟。”
肖老二软弱无力回：“收到！”
她拿起话筒喊：“老二，是我。”肖老二低着头，也没听出是谁。
“我是香香！”她只好亮明身份。
肖老二心里一震，迅疾抬头，果真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你怎么来了？”
“我和唐总一起来看你。”
“唐总呢？”肖老二贴近铁窗，到处搜索。
“只能一个个来，等下轮到他，你不要急。”
肖老二安静下来，问：“你妈怎么样？”
“她还了赌债，再也没买马，这次她终于醒悟了，现在做养猪的准备。”
“那你这次付出是值得的。”
“嗯，谢谢你。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住我，这事是我冲动使然，跟你没任何关系。”
“你不要宽慰我，在我心里，你是真正男子汉！”
“很开心你这么想，可是，我是个罪犯，只能在梦里想你。”
“好好改造，争取早日释放，你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以前我是个坏人，欺凌梦想，跟他挣感情，不把他放在眼里，失去自由，让我有更多时间反思自己，觉得能配你的人是他，希望你能珍惜，我衷心祝福你和他。”
“你真的变好了。”她感动的喉咙沙哑。
她清理下喉咙说：“我们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替你减轻罪责。”
狱警提醒时间到，她恋恋不舍的离开，换唐风进来。在门外等唐风时，她想：肖老二深陷牢狱之灾，还在为我着想，我这一趟探视来得值。
下午，唐风开车带着香香和书记在县城逛，找了司法机关相关关键人物，他们都表示，肖老二翻不了案，请个好律师，争取轻判还是有可能。
唐风对她说：“我找公司的李法务问问，他应有办法。”
“麻烦唐总，务必要为他减轻罪责。”她现在确定了，为肖老二找个好律师，是她救赎自己的最好方式。
一个下午都在托人找人求人，虽然动摇不了肖老二犯罪事实，但是，总算见到了人理出点眉目。
晚上的隆海县城，一条主街道，连接这几条次街道，全城没有几处明亮的灯火地带。没有大型的超市，没有楼盘，没有三星级酒店，没有高铁站，没有高速公路。
唐风站在县城最高建筑隆海大厦10楼上，遥望县城，感觉它还不如深圳的一个社区，内心不由得一阵悲凉。
第四十九章
汪莉湖北的农村跟唐力湖南的农村，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坪塘村的厕所基本是茅厕，跟猪圈连在一块，敞开式的，臭气熏天，蚊虫叮咬。
汪莉最害怕上厕所，臭味令她作呕，最担心一脚不慎，踩进屎尿里。
汪莉吃过晚饭后，这不要想上厕所，她跟唐力说，你带我到背后山上去。
那时候的山，柴砍得精光，干枝捡得干净，空地露出蛮多。汪莉找个隐蔽的地方，舒舒服服的拉完屎。
春风吹绿山林，地上长出新芽，天上盘旋着几只老鹰，汪莉无心观赏，和唐力匆匆下了山。
唐力回到家，准备一个手电筒，一个铁叉，等天黑。天黑，田里就呱呱呱的叫个不停，回暖天，各种水生动物冒了出来。
唐力拿着手电筒，带着汪莉，沿着田埂，照向水里，看见黄鳝泥鳅，对准目标，铁叉用力一叉，一叉一条。
汪莉觉得好玩，抢着铁叉也试，把把失败。唐力教她，找到技巧，汪莉也能叉到黄鳝了，开心至极。
农村没有网吧、酒吧、舞厅，只有晒谷坪、田野、小河，但这些天然的场所里，充满了原始的娱乐，捉泥鳅，做游戏，讲故事，都是那么有趣。
汪莉应该是爱唐力的，因为，她接纳了唐力的一切，农村卫生条件差，她努力适应，土话听不懂，她用心去学，饭菜口味偏辣，她没有挑剔。
若不是改革开放，三资企业涌入沿海，诞生了一个又一个工业区，吸引了全国各地打工者，打破地域界限，汪莉和唐力也不会在新生电子厂相遇。
祖国就是汪莉的媒婆，思想解放文化融合就是改革开放送给他们的嫁妆，特别有意义！
青春的主旋律爱情！没有它，青春弹不出幸福的乐章，青春演绎不了动人的故事。
让我们把爱情的视线转移到龙扬餐馆，看看周旺和王芳的感情，不温不火，却像冬日暖阳，慢慢变热。
看看雨霏和牛一的感情，还得接受现实残酷的考验，挺过便是花好月圆。
城市的发展和开发，使沙坞又新建很多工业区，且规模一个比一个大，村出租屋拔地而起，带电梯，越来越高。流进大批的打工者，催生大量新的商铺和餐馆。
新龙扬餐馆，像艘巨轮，正航行在时代发展的宽阔海域，抵达成功彼岸。
对于王芳来说，每天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数钱。她做收银员有段时间了，手中过的钱，是她这辈子见得最多的，侧面印证了龙扬餐馆生意的火爆。
周旺认为，龙扬餐馆的根基是员工，只有根基稳固，才会飞得更高。公司制度推崇人性化，尊重员工各项权利，确保他们获得最大限度的自由和便利。
龙扬餐馆大部分员工在青春期，恋爱是本性，他们需要约会，需要自由，需要理解，正常的心理需求，用不着拿制度条条框框去制约去束缚。
周旺是个追求自由的人，尽管龙扬餐馆在剥夺他的自由，他和王芳过着和普通恋人一样的日子，公园约会，电影院看电影，逛街购物，赠送礼物，享受私人空间带来的乐趣。
周旺记得很多有纪念意义的日子，3月25日早上，他开着三轮车带王芳，凌晨四点去菜市场买菜，第一次十指相扣紧紧相依；3月28日晚，在电影院他将王芳搂在怀里，第一次亲吻和抚摸；
周旺每次跟王芳亲密时，就想将她全部霸占，像水霸占整个湖面一样，她都是自己的，让欲望的火尽情燃烧。
周旺只是想，非常地想，在传统守旧的王芳面前，他得到的幸福和快乐已经很多了。
农村很多媒约爱情，见面之后的见面，可能是订婚之日。纯粹靠一条媒约在维系，两颗心之间毫无碰撞和融汇。
周旺眼里有王芳，这就是爱情带给自己最大的礼物，也是每天生龙活虎努力拼搏的力量源泉。
周旺期待着龙扬餐馆一天比一天好，期待着用赚的钱新建别墅，期待给爱情最坚固的物质基础，有了这些条件，王芳会非常愿意做他的新娘，心甘情愿和自己共盖一床被子，云雨一生。
4月3日，周旺和王芳刚从菜市场购菜回来，在办公室休息一会，他就打电话来了。
“周兄，香香在你那吗？”
“没来，她没上班？”
“几天没看到她，消失了一样，她去哪？”
“她一个大人，不会有事，你不要急。”
“我打她电话，一个都没接，她有没有打你电话？”
“没有，我最近忙，也没跟她联系，我打她电话。”
“好，问问她在哪？有SARS，叫她不要乱跑。”
周旺挂掉电话，给她打过去，电话也没接，情况跟他一样。他接了周旺回电，心更焦灼，厂里也有事，等着和她商量。
这个时候，她刚回到老家，她母亲米兰兴高采烈的迎接她进门。
一栋四线的木屋，楼上堆满了禾草和干柴、树枝，台阶的土上，挤满了各种家禽下的屎，屋前的菜园，翻新的土还没有长出新菜。
她走进堂屋，坐在落灰的木凳上，屋里好像只有翠花在，此时，她后爸正在山凹凹挖田，弟妹上学中，都不知道她回来。
翠花开心的追着鸡，好不容易呆到一只，宰了，给她做中饭吃，两人来到灶屋，她烧火，翠花做饭做菜，聊起了生活。
“妹子，母亲对不住你，拖累你了！”
“谈不上，只要你戒掉马瘾，我依然认你做亲妈。”
“谢谢你回来看我这块老骨头，那肖老二前天去看了，情况好吗？”
“案子定性翻不了，就算轻判，也要坐10年牢房。”
“是我害了他，我能还上马债，欠他一份恩情。”
“若不是他被抓之后，求唐总三件事，还你马债的钱哪能这样轻易拿到。”
“妹子，唐总的钱，你有没有还一点？”
“我发工资，就去他那里还钱，他死活不收，说这个钱是肖老二给我的。”
“我跟唐总解析，肖老二被抓后是求您借钱给我，还不是送我。唐总说，他兄弟出了这种事，做大哥应该替肖老二完成未了心愿。”
“唐总真是有情有义，视异性兄弟如手足。”
“他在他家乡捐资修路修桥，还要搞养殖种植，你不想养猪吗，我到时问问他。”
“要的，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养猪成果？”
“去，看你耍什么名堂？”
两人放下手中活，一前一后到了猪圈。
“妹子，看到三窝猪仔没有？”
“看到了，你还真买了三条母猪，我还一直不信呢！”
“现在信了吧！老妈不会再拖累你，自己养猪赚钱，帮你还欠唐总的债。”
她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感觉无比轻松。中饭时间，后爸回来，她没叫他，他也没喊闺女，气氛有点压抑。
吃过中饭，她坐车，走路，黄昏才到坪塘村，和汪莉睡了一晚。
4月4日清早，唐风在他父亲陪同下，去山上挂青，扫墓，祭拜了祖先，了了一桩心愿，也看到了血脉之情在一代又一代人之间传递。
下午，唐风带着她，唐力和汪莉，和唐书记依依不舍告别，开向了通往深圳的路。
第五十章
4月6日，深夜，他们在厂门口下了车，和唐风作别，拖着疲倦身躯走向宿舍。
途中，汪莉悄悄问唐力：“这次回去，你跟梦想一字未提，他知道后会怪你的。”
“我也是为他好，刻意隐瞒香香回去看肖老二。”
“他可不这么想，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没有鬼才怪。”
“你可要守口如瓶，就像他父母问你我一样，死口。”
她在前面，懒得理这对撒狗粮的情侣。
4月7日清早，她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强迫自己起床，刷牙洗脸，在食堂吃早餐，打卡上班，坐在办公桌上，理思路。
销售部文员刘语将一份会议通知放在她面前，她扫了一眼：“9：00，在会议室召开厂部会议，会议由廖经理主持…”
她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满脸关切又哀怨的神情，经过她身边时，对她欲言又止。
她的思绪很乱，还没有从肖老二事件中走出来，他又来填上一笔。男人，真烦！
厂部会议，她没听进多少信息，廖经理问她，本周内招聘一条产线工人有没有问题，她随口回了一个“没问题。”
廖经理很满意她的表态，而其他经理、主管，对本月内加班加点超负荷运转的事，在安全、质量、环境、人员、健康等方面提出了各自的问题。
会议完毕，回到办公桌，人事文员向她汇报工作，最近员工流失率很高。她听到这个问题，人一下子清醒了。
“什么原因造成？调查过么。”
“你回家后，我和专员天天调查，或明里或暗里，造成员工辞职的关键原因，是食堂员工餐越来越差，用他们的话说，不如猪吃的。”
“好，我会处理，谢谢！”
她突然记起什么，忙对人事文员说：“今天厂部会议提到增加了一条产线，你做一个本周招聘计划，想方设法招满一条产线。”
“我们年初经历过，有经验了，这次也应该没问题。”人事文员宽慰她。
她朝文员笑了笑，以示感激。然后，她着手处理人员流失率一事，先从食堂入手。
下午，她看了文员的方案后，非常满意，安排她去工业区门口摆摊招聘，随即去了食堂。
他在食堂找到了她，问她10号有没有空，一起去龙扬餐馆参加飞翔的25岁生日聚餐。
她回了句：“到时再说。”独自走了。
他认为她被今天招聘的事惹烦，便不再打扰，转身去了张艺那，了解一下KM、KR订单成品入库情况。
张艺告诉他，生产进度可以，一切按单生产，没有延迟，月底肯定能准时装柜。
他满意点头，问最近外发情况。
张艺回，最近采购部外发单大部分是发富康，达成外发量越来越少，听说，黄河找午经理好几回了，午经理没有答应和他出去喝酒，算是婉言拒绝。
他分析：午经理是廖经理这边的人，廖经理的意思，午经理是会照办的。
张艺笑着说，我们好好看热闹吧！黄河终于轮到自己吃果子了。
晚上加班后，心情有点好起来的他，到宿舍找唐力，他堵住唐力逃跑的方向，问：“你最近老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躲你干嘛，我最近都跟莉莉在一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梦成、唐山、张艺那么多好吃的老家东西，是不是前几天跟香香一起回隆海了？”
“我一直在上班啊！”
“还装，我在人事文员小刘那里，看到了你、汪莉、香香的请假条，请了好几天。”
“我带莉莉见父母，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我不关心这个，我问你香香回去干什么？”
“她也回去见父母。”
“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我早猜出来了，香香回去见肖老二，怕我担心节外生枝。”
“你们在我面前，戴着假面具，不觉得累吗！”
他说完，摔门而出。不过，心里一点不埋怨他们，这些兄弟朋友，不免小看他的坚强。
接下来的几天，她忙于招聘，空闲的时候，给唐总打电话，询问律师进展程度；他则忙于应对可能SARS疫情，落实廖经理的相关部署和决策。
4月10日晚，若不是飞翔打电话催，他把这事都忘了，他打她电话，她说有事不去参加了。
一进龙扬餐馆，美丽的服务员朝他敬礼，清吐欢迎光临。
雨霏和牛一迎了过来，埋怨道：“你老表等你好久了，怎么才过来？”
牛一就记着他前几天说的事，陪他来喝酒庆祝飞翔生日，跟着牛一进了望云包厢。
他对飞翔做了解析，飞翔其实一点不在意。
男人喜酒好酒，就像女人爱化妆品爱美一样，这就是千年形成下来的男女文化。
菜很快上齐，雨霏请大家愉快用餐，牛一叫她坐下一起吃，雨霏说在工作。
大家一起敬飞翔的酒，祝飞翔“生日快乐！”
牛一大大咧咧，问：“怎么丽丽没来？”
“丽丽是谁？我都忘了”飞翔的眼神闪过很明亮的忧伤。
“别装！丽丽也没什么好。”他说。
“她就是个骗子，骗子，眼里只有钱！”
“怎么了？”牛一问。
“往事不要再提，尤其伤心的。”他替飞翔回了。
“不提，听你表弟说，你现在在摆地摊？”
“是啊，摆地摊都比打工强，想不到吧！”
于是，飞翔边喝酒边聊起了摆地摊的往事，兴致勃勃，如数家珍。
这顿生日聚餐吃了快三个小时，成了男人喝酒的比拼场所。
同样时间，达成邹林独约黄河在鲜雅餐馆吃饭，商讨扭转外发量急剧下降大事。
两人几杯酒下肚了，还是没找对应对之策。最容易攻破的堡垒是从内部开始，两人一致同意使用这个核武器。
如何攻破内部呢？两人又达成一致意见，用钱贿赂梦想，拉拢他像黄河一样，死心踏地的站到邹林这边，与富康作对。
碰巧的是，黄河和他都是在深夜12点左右，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厂门口。
黄河套近乎：“梦主管今晚和谁喝酒？”
“和老乡，哪像你，天天有供应商请你吃喝？”
“你喝多了，说胡话！”
黄河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亲热的问：“明晚有时间，兄弟请你喝酒！”
“明晚没时间，对不住。”
“咱们好久没在一块喝酒了，给个薄面，明晚去。”
“真有事。”
黄河瞧了瞧他，说：“有骨气，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请你喝酒。”
他没有回答，直接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第五十一章
他回到宿舍，洗完澡，躺在床上想黄河刚才话里的意思：“请我喝酒，肯定没好意！以后防着点。”
这几天，他跟黄河保持一定距离，碰到了，黄河提喝酒，直接回绝。
还她，调查伙食差终于有了眉目：伙食今年被宁胖子承包，宁胖子是行政龚经理妻弟，裙带关系的保护下，宁胖子不满足于刚开始的一点利润，贪心越来越大，为获取利润最大化，大量缩减采购金额。
3月份宁胖子每天还买个50斤猪肉，隔个礼拜加餐，4月份每天买回的猪肉，剧减到10斤上下，并取消加餐，现在员工餐里，连猪肉味都闻不到。
员工吃不饱，就算填饱等会就饿了，没有去外面改善伙食的人，面黄肌瘦，很多员工到厂门口小卖店买方便面充饥。
4月份伙食差问题，弄得厂里员工意见很大，怨声载道、民心离散。
有好几个食欲大的员工，因伙食差提出了辞职，这个不良现象，严重影响到了公司的稳定发展，必须予以制止和纠正。
她清楚，食堂利益链很长，斩断利益链才能根本解决伙食差。凭她一己之力，斩断利益链谈何容易。
她面对的最大阻力来自行政经理，他已经在多种场合，真刀真枪干上。
曾经多次暗示她，不要管闲事，拦别人的路，否则，自讨苦吃、四处树敌，她为了公司大局，无所畏惧。
可恶至极的黄河，一直对撕毁情书的事耿耿于怀，现在伙食事件上，又站到龚经理一边，找那些带头闹事的员工，连哄带骗，私自帮忙解决一些。
她没跟他提过伙食的事，不想让他引火烧身。在还马债事上，他出过力表过心，她知道，像老二那种冲动的事，他也干得出来，他没做而肖老二做了，让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不舒服的梗。
她有时想过，如果是他做了肖老二的事，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她愿意等他出来，把一生托付于他。
面对肖老二，等他的话，她说不出口，但肖老二，终究帮了自己很大的忙，而且付出了沉重代价，她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确实受了感动，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关注他，这是她应该做的。
不想多了，伙食问题她要是单打独斗，肯定不是龚经理对手，毕竟老谋深算的他，在新生电子厂树大根深，扳倒他并非易事。
她需要取得老板的理解和支持，一直在构思用什么材料，有力直接的说服老板。
4月26日。
她发了一番心思，把4月份离职和辞职的员工，约到了老板的办公室，让他们吐露心声。
老板听了后，颇为震惊！不亚于思想里发生一场地震，老板叫她放手去做，革新除旧，摸索一条适宜新生电子厂的伙食管理模式。
她跟老板说，改善伙食，维护稳定，目前有两套方案，第一套是收回承包，由行政部负责运营；另一套，继续承包，只包工不包料，食材由采购部按菜单采购数量。
老板说，你定方案就好，我签字实施。
她跟老板提出了自己最大顾虑，宁胖子是龚经理的妻弟，动了宁胖子等同于欺负到龚经理头上，龚经理私下放话几次，谁敢在背后举报他，他就弄死谁。
老板说，我知道了，明天你去招新的行政经理，这种吃里扒外不顾大局的经理，新生电子厂容不下他。
下午，一则人事决定轰动了全厂，大家议论纷纷，龚经理突然被老板炒鱿鱼了，犹如漆黑夜里一道闪电，惊醒梦中人。
晚上，厂部会议上，各部门老大纷纷赞成她的伙食管理改革：月底收回承包，行政部管理，采购部采购，财务专款保障。
老板在伙食改革文件上签字，用实际行动和威严，推动了这场改革，已达到了预期效果。
她找食堂所有工作人员谈心，请他们留下，同老员工一样待遇，三金一险，表现好的加薪晋职，同意的马上签合同，办理入职手续。
结果，除宁胖子，其他的人全都留了下来，维持了食堂的正常运转。
老板通过这件事，深刻认识到了她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才，值得托付更多更重要的职责。
第五十二章
正所谓邪不压正，她战胜行政龚经理充分说明这点。
五一劳动节到来前夕，出行的人们纷纷戴着口罩，食盐、金银花、板蓝根纷纷脱销，很多人都抢着囤积。
有疫情的小区、场所已经严密封锁，出行受到很大限制，相关行业波动很大。
新生电子厂由于廖经理和老板的先发制人，原材料、成品、人员储备充足，足以应对后面半年疫情封锁。
这场疫情打乱了梦成的爱情计划，他原本利用劳动节假期去长沙和女朋友相聚，结果女朋友学校封锁，她根本出不来，他去了没意义。
异地恋爱受各种条件制约，同地恋爱好，唐力和汪莉就没受SARS多大影响，想约会就约会，想独处就独处，像海洋里的鱼自由自在。
这天晚上，唐力和汪莉从录像厅出来时也是深夜1点，街上没多少行人，偶尔几辆车疾驰而过。
唐力和汪莉往厂里走。
“今晚别回厂里，咱们租个宾馆！”
谁知汪莉一脸严肃说：“想得美，不能便宜你！”
“反正你是我的，跑不掉！”
“吹牛皮不打草稿。”
唐力抱住汪莉一顿猛亲“让你嘴硬！”
他很晚没睡，唐力回来时，他还在看《平凡的世界》，不知咋的，今晚特别想看完它，孙少平没娶田晓霞，让他满感遗憾。
SARS对第三产业影响蛮大的。
龙扬餐馆五一这天，人流量还没有平时这么多，4月份的营业额比3月份高不了多少，周旺承受了好大的压力。
周旺每天营业额要维持在5000以上，他才不会亏。工人工资，银行利息，水电气费，这都是固定开支。
周旺也没料到SARS疫情来袭，这就是市场经济看不见摸不着的风险，除了积极应对，绝无退缩可能。
3月份的工资4月中旬按时发出了，4月份的工资5月中旬发，还有缓冲期，现在还没角落，要提前做好准备。周旺是个有计划的人。
这种特殊时期，周旺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条理清晰，不能有丝毫大意，否则，怎么在商海里倾覆都不知道？
周旺给唐总打电话，寻求出路：“你店里今天生意咋样？”
“好无奈，还没平时人多，最近营业额天天在递减，有点吃不消了。周兄呢？”
“彼此彼此，SARS疫情什么时候到底。”
“国家防控力度蛮大的，采取一些针对性强有力措施，世卫组织也要积极帮扶，我想很快就能控制住。”
“唐总的判断一贯很准，这么说，我们现在只是处在春天里的寒冷期，百花齐开很快会来。”
“挺一挺，困难就过去！这段特殊时期，抓紧练内功，提高我们的服务质量！”
“说得有理！感谢唐总一贯支持与关爱！”
“你我都是隆海人，别客气！周兄有困难只管讲，只要我能帮到的，绝不会吝啬！”
周旺挂掉电话，内心里轻松多了，召开了一个短会，告诉大家平稳情绪，做好服务，耐心等待，疫情很快会过去，龙扬餐馆一定会迎来生意兴隆的日子。
这天晚上，她来到唐风办公室，唐风热情的招待了她，并把律师介绍给了她。
“犯抢劫罪，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肖老二如果有八种加重情节，刑期最低十年。”
“哪八种加重情节？”
“就看肖老二是否多次抢劫，如果查出没有，那就是10年以下。”
“立案的应该没有。”唐风回忆一下，肯定的说。
“那行，肖老二的抢劫动机是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偿还债务，道德上讲情有可原，但法律只讲究公平正义，触犯了法律就得接受惩罚。”
“法官量刑会考虑犯罪嫌疑人的犯罪动机，肖老二从轻判处可能性很大。”
“香香你作为证人出场，证实肖老二抢劫动机是替你偿还债务，你愿意么？”
“愿意！只要能减轻他的刑责，我都愿意去做。”
“公安机关调查清楚，检察机关会进行起诉，我会为肖老二进行有力辩护，你是证人，要到庭。”
她通过和律师沟通，大概清楚肖老二犯罪性质和刑期，并不像以前那样恐慌。
她还关心的问了唐总现在生意情况，唐总一一回答并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唐风留她吃晚饭，她推脱了，因为她要去龙扬餐馆，看看疫情防控下店里形势如何？
一个小时后，她抵达了周旺的办公室，和早等在那里的周旺，交流看法。
“疫情期间，人们都不敢出来消费。最近营业额一直在递减，怎么办？”
“唐总的隆海酒店也类似，而且，他的网吧、歌舞厅、酒吧、电子当铺、手机销售店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利影响，个别店停业。
他说他正经历企业发展的寒冬，既然发生了，就要勇敢面对，积极应对，化解不利，做好内功和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这段时间我们只有等，等疫情过后，春暖花开。而等不能干等，我们要行动起来，与政府携手抗疫，同时，我们要节约成本，提升能力，化不利为有利。”
“嗯，疫情很快会过去！”
周旺在她的开导下，更加坚信自己走的路没错，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市场经济不仅需要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更需要破釜沉舟的决心。
第五十三章
2003年5月，“非典”疫情的影响在更多地区、更大范围开始显现，各级政府部门高度重视，实体企业抗击疫情的力度也逐渐加大。
5月7日，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当前要在全力做好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的同时，切实做好8项工作。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新生电子厂营销部主动作为，开发新的客户。
5月8日，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廖经理带他去了华东一座现代化XX都市开拓市场。
她俩坐飞机于晚上抵达XX市，在一家KG外贸公司，会见了海外事业部的副总刘洋。
会谈虽然没有达成合约，但是交换了看法，释放了很大的诚意，为成功奠定基础。
廖经理和他，下榻的酒店是华贵酒店，三星级，酒店采取量体温戴口罩等防控措施。
他从酒店出来，想买点板蓝根，问了几家药店，结果愿望都落空，只好折返酒店。
经过廖经理的房，她叫住了他，要他陪她聊聊天。
廖经理看着窗外万家灯火辉煌的夜景，触景生情，连问了三个“家是什么？”。
“家是一盏心灯，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会被它照亮、温暖、指引，回到它身边”。
他有点懵，不知道回的对不对。
“二十岁时，奋不顾身的爱他，曾经多么想和他有一个家，可他选择了一个比我有钱的人，离开那天多么坚决和无情”。
“一个伤了心的女人，想家又怕家。”
廖经理盯着他说：“你没经历过，肯定不懂！”
他静静的听着，表示附和。她取下酒杯，倒满红酒，给他递上一杯。
“他会后悔的！爱他的女人不常有。”
碰杯干酒，空了一瓶红酒，她还要喝，叫他去拿，他理智的劝慰她，不能喝。
她摔了酒杯，碎了一地的玻璃，折射着内心的伤痛。而此刻，欲望是那么明亮，覆盖了她的尊贵和理性，一个小女人样子暴露无遗。
“我怕，今晚你留下来好吗？”她好像在跟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在说。
她的气息也温热，脸颊也泛红，心跳也加速，忘了身份，抛却矜持。
他体内的高度酒精刺激血液奔腾，像一匹野马，端起她的头，俯下头，嘴唇快吸合。
他想起梧桐山山巅亲吻香香的情景，一道闪电击中灵魂，惊醒过来，忙推开身边的人。
“你喝多了，我扶你睡觉吧”。
他和她一同倒在软绵的床上，她翻过身，压住他半侧身体，女人身体的柔软差点让他失去控制。
他努力保持清醒，告诉自己，眼前的女人是他上司，一个能力金钱都强过自己无数倍的人。
他坚持把自己挪开，给她盖好被子，看了她娇羞的脸几分钟。一番思想斗争，他拉开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着睡不着，自己是做对了还是错了？这个难解的意识纠缠着自己。
电话响起，他一看是她打来的，又惊又喜。
“睡了吗？”
“没睡？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电话？”
“廖经理呢？”她没有回他的问题。
“她在隔壁房间。”
“哦，你们出差几天？”
“快一个星期吧，有事？”
“嗯，我想还你钱！”
“不是跟你说过，我借给你的钱不用还。”
“我一定要还。”
“我的钱有刺吗？”
她不想回，转换话题。“疫情严重，保护好自己！”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其实，她没见到他，也会牵挂他，担心他，当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时，她也很敏感。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人照样上班，生命是一段周而复始的过程。
廖经理早上和他碰面后，表现得像昨晚没发生什么事一样，这样他轻松多了。
今天廖经理继续和刘洋洽谈，加码加料，刘洋在订单合同上签了字。
这一个星期，他不是跟客户在饭桌上应酬，就是在会议室里和客户唇枪舌战。
五月上旬，龙扬餐馆，人流量还没有起色，周旺决定抓紧苦练内功。
雨霏带领服务员苦练礼仪和服务用语。两位厨师抓紧时间培训学徒，并积极开发新菜。周旺正在洽谈用餐点餐系统，采用数字化管理。
5月中旬，周旺用年初信用社贷的余下款，付了员工的工资。发工资当天，出现了好多感人的场面。
雨霏把工资交回了周旺，真诚的说：“老板，我们愿与店共患难，这个钱虽小，则是我一点心意，你拿着急用。”
接着是章杰。
再接着是卢飞。
后面还有学徒工周星、周驰、周发，服务员王菲、思雨、朵朵、章楠…
也就是4月份的工资，他们都用来支持周旺，周旺一一收下，这些情义太珍贵了，患难之处见人心，他们的心有情有义。
周旺告诉自己，有朝一日成功了，肯定不能亏待他们。
5月底，美达厂一直没有发工资，加上4月底没发工资，足足两个月没发工资，还好，牛一先前打工存了点钱，衣食无忧。
美达厂员工推选几位代表，组织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罢工，厂方和员工谈判，解决员工部分诉求，员工回到了工作岗位，美达厂暂时摆脱危机。
5月底同样发不出工资的有唐风的企业，凭着过硬的口碑和超常的人格魅力，他们都相信唐风，所有员工都和龙扬餐馆一样，愿意与唐风企业共患难，渡过难关。
使坪塘村百姓心动容的是，唐风企业再艰难再困苦，他捐资修桥的款一分不少，一刻没断。
正是在唐风的鼎力支持下，坪塘小桥已初步成型，本月底可以竣工通行。
6月上旬。
在东莞万江打工的汪莉母亲，放假过来看闺女。
她母亲到沙坞车站也是晚10点，人生地不熟，左等右等没见唐力接，气得汪莉打车过去接回。
理亏的唐力，那天晚上都不敢打或接她的电话，怕她兴师问罪，劈头盖脸一顿骂。
但该来的一定回来，汪莉这阵暴风雨，他是躲不过。
他只好请未来丈母娘到隆海酒店吃饭，以此赔礼道歉。
“那天去接的路上，碰到德昌上班的初中老同学刘涛，相谈胜欢，跟着他下车去酒吧里喝酒去，把接的事忘了。”
“我太粗心大意，对不住伯母。”
汪莉母亲对眼前的准女婿是满意的，听了汪莉对他老家情况的介绍，也没说什么，闺女满意，她就满意，闺女要是不满意，哪怕他住金銮殿，她也不会同意。
“没事，知错能改就好！”
“你和莉莉的婚事，做父母的不会干涉，只要你对我闺女好，真心实意，她愿意嫁给你就行。”
“妈，嫁什么嫁，你怕你闺女嫁不了么！”她明显是给唐力摆谱，一副娇羞态。
“伯母，我会对莉莉好的！能娶她做老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嘴甜，那你就好好工作，努力赚钱！”
“会的，你们那边需要多少礼金，我照常给！”
“这孩子懂事，我喜欢！”
“妈，他就是嘴巴子厉害，其它一事无成！”
“那你还看上他，说假话都不会。”
唐力在汪莉母亲那里留下非常好的第一印象，能说会道，对汪莉真心实意。
第五十五章
6月底，非典这波疫情基本得到平息，伊拉克与美国战争造成的经济冲击波还有余力，中国的经济率先回暖复苏。
封锁的小区、工厂得到了解封，出行自由流动，集市、夜市恢复，人们的消费需求强劲，旅游、餐饮、文娱等服务产业迎来了发展的春天，很多受疫情严重影响企业纷纷释放了压力，走向了快车道，营业额持续攀升。
龙扬餐馆的金桥包厢，坪塘村沙坞打工的人今晚在这聚餐，AA制，有女朋友带女朋友，刚好一桌。
“叫雨霏进来坐坐。”他提醒牛一。
“她现在一天到晚忙得肯，顾客一拨又一拨来，餐餐满座，王芳收银收到手软，她也累到腰酸背痛。”
“你婆娘这么辛苦，要给人家买点营养品补补。”
“谢谢梦想兄，我今天来时，就给她买了伊利奶粉、化妆品、安神补脑液。面子、里子、脑子一起补。”
“嫂子都收了？”唐力问。
“开心得要死，还亲了我一个。女人一个德性，爱被宠！”
“唐力，你学学，让你旁边的婆娘也亲你一个。”梦成起哄。
唐力把脸凑到汪莉嘴前，要亲亲。
“想得美，你给我买过什么，以后跟牛一学点。”
“嫂子，以后多敲打敲打这个铁公鸡，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媳妇。”
“追女人不发点心思，不下点血本，以为随随便便能追到，错了。”
牛一感慨。
“疫情平息，吃饭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像我们一样，出来打牙祭。”
“梦成，你有多久没下馆子了？”
“劳动节后就没有了，还好，厂里的伙食可以，鸡鱼肉蛋经常有，能解馋。”
“你们厂里伙食这么好！我们厂就不行，承包商抠门的肯，油星星都没看到过，别说肉了！”
“也没看到你瘦了？”唐力问。
“那是我经常来看雨霏，在周老板这里吃吃喝喝。”
“难怪，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梦成问他：“香香姐怎么没来？”
“她去唐风那里了，肖老二7月开庭审判，她和律师商量去了。”
“每次打电话，唐总总是说，经济困难、压力大，这波疫情对他打击很大，搞得工资都发不出。”唐力揭露消息。
“我都愁死了，扛不住了，还没见唐总如此无奈过。”唐山补充。
“现在好了，疫情平息，他的企业挺过来了，抓紧赚钱就是，哪有闲功夫给我们扯。”唐力感概。
“唐总这几天要回坪塘，捐资修的桥竣工了，书记要他回去看看，唐总再忙，也会抽空回去。家乡永远是他向往的牵挂！”
“梦想，肖老二情况如何？”牛一问。
“听她前几天提过，肖老二是普通抢劫，律师已获得大量有利证据，可能只坐3-5年牢。”
“3年，眨眼过去，肖老二出来，还有盼头，这样香香姐心里负担少了很多。”
“梦成说的对，坏事中的好事，但愿香香找对了律师。”
“律师是唐总找的，业内翘楚，肯定行。”唐山说。
“唐力，你们双方父母都见了，什么时候才有喜酒喝？”梦成问。
“越快越好，可惜莉莉不给我机会。”
“你肯定有哪里没做到位的，是吗？”梦成看着莉莉问。
“他还没做到让我想嫁的冲动！”
“教训的是，别以为搂搂抱抱、亲亲嘴，人家就是你的了。”牛一说。
“你们怎么只说我风凉话，不说牛一跟雨霏姐。”
“你讨人嫌！”
大家边吃着，边聊着，热热闹闹，气氛温馨又欢快。
隔一天，另一块地方，鲜雅餐馆，黄河由于拉拢他入伙达成没成，转变战略，来招擒贼先擒王，请掌控外发单的王，午经理吃饭，达成老板邹林肯定做东。
黄河和邹林事先商量好对策，稳住午经理，探探口风，对头就抛出橄榄枝，不对头就不要提，当同事间正常喝酒。
“午经理是开厂元老，97年进的厂，从一名采购做到经理，了不起！”
“黄主管过奖了！鄙人才疏学浅，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知足了。”
“午经理谦虚，你的能力有目共睹，采购部在你的管理下，成绩斐然，老板也很器重你。”
“在其位谋其职，人要恪守本份，尽职尽责，方能始终！”
“那是，出来都是为了几个钱，没有人跟钱过不出吧！”
邹林插话：“听说午经理在老家置业，数目不低，全付清了？”
“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贷了很多款，每月都要按时还，压力山大。”
“现在买房，升值空间大，午经理有眼光！”
“我买来住的，农村的土坯房住不了人，没办法。”
“午经理，跟邹老板打交道几年了？”
“应该有4年了，我当经理后开发的加工商。”
“经理记忆力真好，整整四年了，咱们是老战友情！”
黄河切入意图，问：“这2个月达成的外发量太少，怎么突然变化了？”
“外发给谁？公司是做过评估的，评估人员有营销部、采购部、生产部、品质部、仓储部、工程部，你也参加了，怎么还问这个问题？”
“我是参加过，最后没看到评估决议。”
“评估决议最后参考了廖经理的意见，她是老板娘的闺蜜，老板的提款机，谁也不敢得罪她！”
“听你的意思，外发以富康为主，已成定数。”
“差不多！”
“廖经理不是一手遮天、中饱私囊。”
“黄主管，午经理在这里，注意措辞！”邹林提醒道。
“话题说到这个点，不用藏着掖着，邹老板，把你的意思跟午经理直说呗。”
“午经理，我也不要你按去年那个量发我，只要发我的量能跟富康一样，每个月我给你利润十个点的提成。”
午经理并没有过激行为：“原来是鸿门宴！”，起身离开。
邹林追到门口，说：“午经理，如果需要钱了，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黄河看着午经理离去的背影，骂了一句：“装清高！”
邹林表现得很平和：“黄主管，你不用生气，我就不信缺钱的午经理跟钱有仇，他一定会回来找你我的，等着呗！”
黄河细细一想邹林的话，觉得有道理，朝邹林竖起大拇指，夸了一声“高”。
随后两人兴致勃勃的品尝起佳肴，酒足饭饱之后，在唐风开的金桥洗浴中心推拿按摩，快活潇洒！
第五十六章
改革开放，前所未有的激发了全民创业意识。疫情平息后第三产业蓬勃发展，个体户如雨后春笋。
7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周旺的餐馆驶入了快车道；唐风的服务业全面繁荣，他们都解决了工资拖欠问题，扭亏为盈。
新生电子厂的订单饱和，交期排到明年。老板回账及时，现金流明显改善，又扩充了生产线，在东莞买了地皮，准备明年建新厂。
新招的行政马经理，做了二个月就离职。他听保安老乡讲，马经理是感觉在食堂捞不到好处才走的，他在先前那个厂管食堂，油水比工资高，这边离心理期望值太大了。
就在马经理走后第二天，老板提拔她为行政经理，负责后勤，保卫，人事，行政，属于能者多劳型干部。
老板器重她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食堂改革以来，采取按菜单足额足量配置、专业厨师掌勺等措施，伙食口味质量明显得到改善，赢得员工一片赞誉。
果断重拳出击，不畏惧打压，以一己之力，斩断食堂灰色利益链，她居功至伟。
她的升职，对黄河的打击最大，自从发生撕毁情书事件，黄河彻底站到她的对立面，容不得她半点好！
黄河和下属喝酒把谈，抱怨她凭什么坐上行政经理，是不是跟老板背后有一腿。一个主管讲这种侮辱人格的话，太没素质，可见黄河对她的恨有多深。
她撕毁他的情书，完全是无心之举，并没有伤害黄河的意思，她当时和他相好，撕毁情书纯粹做给他看，让他放心，想不到被黄河看到，产生很深的误会，到现在还没有消退。
黄河煽风点火的事，在仓储部传开，张艺告诉了她，奇怪的是，她淡然处之，不控诉不理论。他知道后，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寻机找黄河出口恶气。
他认为黄河和邹林之间应存在很多肮脏交易，如果能掌握交易的证据，那么黄河彻底玩完。
他一直想，如何从他身上找到证据呢？银行转账记录，他不是公安人员查不了；红包，他也没碰见；吃饭喝酒，朋友之间很正常的事。
他想起，最容易攻破的堡垒从内部开始，对，从外发仓新来仓管黄飞开始，以后多和黄飞走动，不信撬不开黄飞的嘴。
他看完《平凡的世界》，感觉看其它的书，都打不起精神。一本好书的力量，就是让人产生某种信仰，《平凡的世界》给了他写作追求的信仰，下班后无所事事时，他就会静下心来写诗，给她的诗。
他经常打开日记本，翻出自己的作品来看，读了一首《你》和《爱情》。
你
我很迷茫
被火车带走了熟悉、舒服
看到很多高楼大厦
装不了我
破烂的行李和流浪的背影
唯有你
像茫茫人海里的孤舟
向我靠拢、靠拢
把我接回了温暖的故乡
他的这首《你》，写于6月，他跟廖经理出差回来，突然记起弟弟说的话，你可以给香香姐写诗，用诗歌表达对她的爱，他当时答应了弟弟，谁知分心于工作，一直没写。
他又读了一首刚写没多久的《爱情》。
爱情
怎么定义
嘴对嘴
相互拥抱
共盖一床被子
都不能定义爱情
爱情一定要和欲望
彻底隔绝
心与心的紧贴，灵与魂的融合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想在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飞
幸福来了
所有的细胞都知道
他的这首《爱情》，写于坪塘老乡聚餐后，对爱情的憧憬，现实中的磕磕绊绊，他始终得不到伊人芳心，惆怅加忧伤，但是，他依旧相信那种心与灵的爱，充满了渴望和焦灼。
他数了一下，有几十首，不急于送给她，他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说爱她的日子。
第五十七章
七月末，夏日炎炎，花正艳，草正青。龙扬的中稻长到齐腰高，小河里的鱼虾多的是，小孩光着屁股戏水成欢。
放暑假在家的梦真，心疼辛苦劳动的父母，硬是跟着他们在田里踩田，清除杂草。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灼得皮肤痛，连黄牛都躲到树荫下，他爸往喷雾器桶里舀水，倒入杀虫剂，提起两根背带跨在肩膀上，摇着杀虫杆，在齐腰深的禾苗里，来回杀虫。
中稻是他爸眼里的摇钱树，五张嘴巴就靠它养活，温饱是解决了，但小康离他家很远很远，像大海离着故乡那般远一样。
黄昏，梦真过来给父亲送晚饭，看到还在田里的父亲，豆大的汗珠查封了双眼，汗水浸透的衣服沾满了青青的禾草，潸然泪下。
梦真晚上给他打电话，把这个暑假看到的捡关键的说了，父母没日没夜的干都是为了我们。
然而，这几苗田回报他们的依旧是贫困落后，住着祖屋，交不起看病钱，有时真不想读这个大学，不发钱父母的日子就好过些。
他骂弟弟不要傻，好好读书，父母的事，由着他们，你下半年的学费，我会替你交的。
他和弟弟交流得很少，每次交流离不开父母，父母成了他俩绕不开的沉重话题。
7月末新生电子厂按例发工资，她主动找到了他，交给他一个装满钱的大信封。
“5月6月还你钱都不收，这次还不收，那我们连朋友做不了。”
他看了看她，一副认真严肃神态。
“好，我收了！”
“全还你了，你数数！”
“不用，唐总的钱你还了多少？”
“这个你不用管，欠别人的东西我肯定要还。”
“理解，你是恩怨分明的人。肖老二的判决书下来了么？”
“下来了，昨天在唐总那，律师拿给我看了。”
“多少年？”
“5年，一般结果。”
“你出庭作证，尽心尽力周旋，对得住肖老二了。”
“还远远不够，我欠他一辈子的心债。”
“你别固执了，你没欠他！”
她不想跟他争执：“我坐唐总的车，又顺便回了一趟老家。”
“你们村的路、桥，唐总帮你们村修好，只给人家立两块大功德碑。”
“我们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报答唐总。”
“真有唐书记的，送几座荒山经营权给唐总，他竟然非常开心的答应，说拿来办养殖场。”
“又是叫唐总投资的。”她难以理解的说。
“唐总有自己的规划，想带领乡亲脱贫致富！对了，你妈养殖搞得怎么样？”
“上半年亏死了，三窝猪仔，活了三条下来。”
“发猪瘟？”
“嗯，我妈不是畜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猪仔一个个病死。”
“搞养殖首先要自己懂技术。”
“我妈在县农业局的支持帮助下，7月份到省专门的培训机构，培训了一整月。”
“现在已掌握科学养猪方法，能医治能预判，也能看准猪肉市场行情，做到趋利避害。”
“上半年的磨难，往好方面想就是经验和阅历，下半年就不会再犯错误。”
“她现在带动村里一批人，爱上了养殖，六嫂养兔，七叔养牛，八爷养鱼……，六合彩自然而退。”
“你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伯母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饲料费，人工费，我的钱你就拿给伯母用”。
“我都说了，你不收连朋友做不了。”
“好、好，天气热，记得多喝水避暑！”
她边说谢谢，边返回宿舍。
八一建军节这天，他接到一个意外电话。
“老同学，听得出来我是谁？”
他努力想了想：“杨海军。”
“不错，还以为你忘了。”
“高中同学三年，怎么会忘！”
“听说你在工厂混得不错。”
“饿不死，你呢？”
“我在长沙星沙搞工地，和灰砌砖，和老同学无法比。”
“说笑了，不过工地活确实脏、累，考虑换个工作么。”
“我还是喜欢工地自由自在，想多赚就多做点，想玩就可以玩。”
“别小看和灰、砌砖、装模，它们都是一门手艺，做得好的，一天随随便便四、五百，若是做包工，一天收入更高。”
“确实可以，在厂里做，也许十年还是拿普工的工资，久居厂里变成了井底之蛙。”
“你是用脑子赚钱，我是用苦力赚钱，无法相提并论。”
“不用比，人人都有自己活的方式，适合自己就好！”
“我承包一个内粉刷工程，需要交笔押金，还少2000，能借点么？”
“包工头，了不起！昨天香香还我的，我全还人家了，现在手头只有我弟开学学费。”
“那先借我，开学的时候我还给你。”
“好！”他爽快答应，随后收到海军的账号信息，去自动柜员机给海军账号转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杨海军收到他转来的钱后，当晚付了押金，次日清早，承包的三栋别墅室内粉刷工程如愿开工。
海军带领3个工人没日没夜的干，吃住在工地。
搞这个粉刷活，衣服最容易弄脏，经常是一件衣服穿到底。粉刷是个体力活，累得像个猪皮狗，摊在床上休息。
这工地上，天天见到的是老大粗，谈恋爱如同做梦，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承包有动力，争取早日完工。
这个社会，为自己打工、为自己活的人太多。海军算，那么飞翔也算。
飞翔从7月初正式摆地摊，到今天，足足一个月零一天。
沙坞每个村有集市，钢架大棚、露天、预制结构等各种形式，按功能分区。集市周围聚集着商店、餐馆、小吃、烧烤等，在这里做生意的人来自天南地北。
飞翔熟悉的小饰品店朱琳，是湖北姑娘，已经做了五年，尽管租金年年涨，但客流量年年好，赚得钱年年多，舍不得挪地方。
她说这几年，辛苦是辛苦，总比进工厂强，前年买了车，去年老家建了房，再奋斗几年，在东莞买套房。
她的话不假，飞翔见到过她的本田飞度车；她店里的客流确实可以，经常要排队付款。
飞翔熟悉的服装店陈浩，是湖南隆海老乡，干服装个体，想做生意怕这怕那，总认为上个班稳妥，后来干了个体，觉得它更有奔头，再也不想回到厂里。
如今的陈浩，知道要去哪里进货，进什么货，进哪个价位，才好买。知道怎样识别布料；怎样捏准顾客的心理，所有成长都是时间教会的。
飞翔对摆地摊最感兴趣，街边的地摊货，琳琅满目，价格不高。摆摊人，城管的夹缝里求生存，风里来雨里去，挤出时间赚钱，飞翔有几个同事在摆地摊。
采购文员艾笑，进女服摆地摊，人事文员刘静，进鞋袜摆地摊。她们都趁年轻和好的时代，不辜负岁月和青春，坚信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七月初，飞翔进了一批一元二元的小商品，在华润超市周围摆地摊。
华润超市吸引了大量人流，为了抢占好摊点，起得要比别人早，来得要比别人快，而且，人要理直气壮蛮横霸道，否则，飞翔就被其他摆摊人欺负，找不到容身之地。
飞翔在地上铺一块长长的布，给行人留下0.5米的过道，布上放满1元至10元的小商品。
飞翔站在那，等着顾客挑选、买，第一个晚上，收利30元，第二个晚上，获利50元，到昨天，飞翔基本维持着盈利状态，完全适应了地摊生活模式。
飞翔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会回忆和丽丽的那段未了情的岁月，几个月的时间，沉淀了飞翔情感里的稳重、理性，不再为一段虚无缥缈的爱情痴迷不悟。
飞翔也深刻认识到了一个道理：树挪死人挪活，人不能安于现状，只有变通求进，才能抓住时代一闪即逝的时机，实现人生的飞跃。摆地摊也能摆出百万富翁。
飞翔收摊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快来龙扬餐馆吃饭，有人请客。”
飞翔把商品运回出租屋，匆匆的赶到了龙扬餐馆，都是坪塘村的人，飞翔经常去姑妈家玩，除了两位美女，其他的都认识。
他给飞翔介绍：“唐力身边的叫汪莉，梦成身边的叫夏花。夏花从长沙过来看梦成，梦成爱好，请大家吃饭，聚聚闹闹。”
“我看你们都喜欢来龙扬餐馆吃，怎么不去隆海酒店吃，唐总可是你们村的恩人。”飞翔发问。
“幸好周旺没听到，否则揍你！”他提醒道。
“龙扬餐馆，谭杰粤菜做得比隆海酒店好吃，价格相对便宜点。”唐力解析。
“大家现在觉得吃粤菜舒服。”他进一步解析。
“这么说，今晚吃粤菜！”
“对！我也是随大家意见，最主要的是带夏花吃点海鲜。
夏花放暑假在家无聊，到我这边玩几天。”梦成说。
“那首歌怎么唱的，一日不见妹妹睡不香，二天不见妹妹心慌慌，梦成是解相思病吧。”
“唐力，等莉莉嫂子哪天回去了，看你还有心情唱么。”
“我和莉莉不分开。异地恋太辛苦！弄不好，像飞翔那样！钱发了不少，手都没摸一下。”
他踢了唐力一脚，提醒唐力说话过下脑子，随后问牛一：“你和雨霏姐有进展吗？”
“老样子，主要是她最近太忙，不忍心打扰。”
“夏花，你学什么专业？”他问。
“护理学！”
“你这个专业可以，医院是好单位，我就是前车之鉴，学的专业在社会上一点用不上。”
“现在很难找到对口的，大部分是走向社会后重新择业，大学打下的基础还是起到很重要作用的。”夏花说。
另一边，在谈论坪塘村的事。
“唐总承包二茶场，明年搞龙牙百合种植，已经跟村里签了合同。”唐力说。
“所有村民都支持，唐总干劲十足，以后，我们回去跟着他干。”牛一说。
“完全有可能，唐总在村里办企业，肯定优先招聘乡亲。”
“新农村建设，任重道远，需要千千万万像唐总这样回报家乡的人。”
坪塘一个偏远的山村，他像一颗大树，枝叶吹散各地，不管怎样，他们拥有共同的根系。
第五十九章
八月稻花香，故乡正农忙。
坪塘村唐书记给唐风打电话，有一个砖厂投资项目，问他是否感兴趣，他欣然允诺，安排公司事情，马不停蹄的往家乡赶。
一路上，唐风思绪万千，自己之所以热衷于投资家乡建设，跟一段亲身经历有关。
九十年代初，唐风因聚众闹事被抓进看守所，作为主犯，要一笔大钱才能保释，父母想尽办法也拿不出钱，知道情况的乡亲们二话不说，凑齐保释他的钱，还联名上报派出所，担保他没在村里做过任何坏事，得到从轻发落。
唐风记得，走出看守所时父亲的忠告：“乡里乡亲的恩情，伢子不能忘呀！”
唐风一直没有忘，正是这份报答之心，激励他一直不断奋斗拼搏。心底浓浓的故乡情，牵引他无论走多远都心系家乡。
唐风的车刚到村委会，早早在这迎候的书记，热烈鼓掌欢迎志士回家投资实业。
唐风爸看着懂得报恩的儿子，老泪纵横，子女再有钱，没留好名声，做父母脸上哪会有光。唐风为老两口争了气，村里人对他俩毕恭毕敬，奉为上宾。
唐风没作休息，马不停蹄的投入了砖厂考察中。
一个只读完初中的人，十多年能打拼出今天辉煌的成就，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唐风有敏锐的商业嗅觉，断定最近几年将是农村木改砖屋的高峰期。
唐风讲了几条理由：一是农村剩余劳动力流向广东，增加了一块稳固的工资收入；二是改革开放发展带来的红利，也释放到内地农村，人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三是国家重视农村农业的发展，农业科技化、农产品信息化会大大繁荣农村经济；四是农村涌现大量的个体户，他们将是中产阶级的基础性人群。
唐风考察三天，决定在坪塘村靠近省道的山凹凹里，投资新办金桥砖厂，厂长为唐书记，由他全权负责，临走时，唐风只交代了村支书一句话：“今年年底一定要开工，拜托！”
唐书记光荣接下了任务，更是份沉甸甸的责任，这是两代人的使命传递，发展的棒只有传接好，坪塘村才能赢在时代的跑道上。
唐风前脚刚走，书记后脚就去镇里办砖厂新建手续。
8月5日，杨海军给他打了个电话：“树林犯抢劫未遂罪，判处刑期1年6个月，你知道么？”
“天哪！3月底树林在我这里借了200元，后来一直联系不到，6月份去树林租房找，换了人，问新来的租户也不知道，我以为树林回家了。”
“你这个老同学太不关心他了。”
“树林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子和我是一个村的，昨天她告诉我的，她请的辩护律师，很厉害，树林才比照未遂从轻判处。
树林游戏成瘾，工作不找，生活断水断粮，又不找亲戚朋友帮忙，饿得受不了，跑到街上抢女孩子脖子上的项链，结果女孩子一喊叫，吓得他赶紧松开了手逃跑，被治安联防人员控制住，送到派出所。”
“发生时间？”
“5月底抓，8月宣判的，好像关在XX监狱。”
“把燕子新号码告诉我，下次探监时我跟燕子一起去看他。”
友情是什么？是在出了事情时，你在蒙在鼓里吗？肯定不是，友情是一根线上的风铃，一个动全部动，默契十足。
第六十章
这天晚上，他给燕子打了电话，问树林在监狱里情况。
燕子在电话里回了声“表现好“后就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害了树林，她早该原谅树林，早该回到树林身边照顾，这样，树林就不会迷恋游戏，颓废、自暴自弃，不会去抢，就不会坐牢。
他只好安慰燕子：“事情已定性自责指责都无助问题解决，现在只能劝树林在监狱里好好里改造，出来后守护好树林新的人生！”
“其实离开树林二个月，我就后悔了，心底对他的思念和爱，足以抵消我对他的憎恨。
可是，我等树林来找我，等树林来求我，谁知树林迷失了自己，以为我不爱他，绝情的放弃他，所以，树林才迷恋游戏，用游戏麻醉自己，用颓废伤害自己。
我好恨自己，要等到失去后才面对现实。我早该面对现实，不能没有树林。”
“有个疑惑，我一直猜不透？”
“什么疑惑？”
“你以前和树林那么恩爱，树林终究犯了什么错，让你绝情离去？”
“以前难以启齿，现在倒释怀了，树林出差时玩小姐得了那个。”
“怪不得你对树林寻死觅活的。树林犯的错，他现在得到了惩罚，以后，他会更加珍惜你的！”
“他欠你的200元，他要我还给你，下次一起去探监时，我叫你，再把钱还你！”
“不用还，树林这事，没尽到朋友责任，我很内疚。”
他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树林的黑暗人生终于告一段落，燕子就是照亮树林新生的光。
八月末，他跟杨海军商量好还钱后，坐上一宿的火车，抵达了长沙。长沙，别称：潭州，HUN省省会，有“屈贾之乡”“潇湘洙泗”之称。长沙，是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存有马王堆汉墓、铜官窑等历史遗迹。
他在长沙读大学四年，毕业后再回长沙，感觉星城变化真大。
火车站前五一大道，笔直指向湘江，道边高楼林立。这条大道，给他最多的记忆，曾在这步入新的世纪，曾在这里相聚和别离………。如今以一个打工者身份走在这条大道上，别有一番滋味，熟悉夹快乐、陌生含悲伤。
旧人各分东西，新人千里相聚，有些结局早就注定；橘子洲头，年年花相似，岁岁境不同。
时过境迁，同学录里的名字，如天空中的星星，看似很近却相隔很远，相遇太不容易。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遗忘的路上，像墓碑上的镌刻湮没在岁月里一样。
他不敢想，在同座城市读书的弟弟，三年后是否重复自己的命运？贫寒，是一只书写曲折的笔。
他先去海军工地上要钱，然后去弟弟的学校交学费。
九月初的天气，炎热干燥，禾苗已经抽穗。他在公交站见到杨海军：穿一身沾满灰浆衣服，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手掌布满老茧，他和杨海军像以前一样拥抱，周围的人都避开杨海军，他不以为然，并不在乎群众的眼光。
他找工作的时候也落魄过，就是翻版的杨海军，人在生存堪忧面前，不顾尊严。同路人，努力的活着。只要坚持奋斗，现在的样子不会是将来的样子。
杨海军骑一辆破旧摩托，把他载到了二公里外的工地，下车，领他走进粉刷场地。
这是一个开发中的楼盘，一栋三层几百平米的别墅，掩映其中。见他来，热火朝天干活的两个老乡并没停下手中的活。
他看见，粉刷材料码得整齐，抽过的烟蒂横七竖八，地面泥浆星星点点。
一间毛坯房，地面木板上摊着草席，沾满灰浆的衣服，像飘在污泥中静止的枯叶。
带他参观了一圈的杨海军，不好意思说：“工地环境好差，为了生存不管修饰”。他不知回答什么，拍了拍杨海军的肩膀，示意自己理解。
“承包点工程太不容易，像我，项目经理回扣去了一半，他不出一点力气，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在此。”
“我之所以愿意包，反正一天，跟别人做8个小时，我给自己做14个小时，无非多拼赚点钱。”
“你这样干吃得消，算你是条牛，也得歇一会。”
杨海军自嘲的说：“我还不如一条牛，牛只在农忙时节忙一下，我一年四季都这样”。
“干嘛这样拼？”
“明年把老屋拆了盖新砖屋，我爸妈没存几个钱，只能靠自己。若没有个像样的房子，找对象没戏。”
杨海军一边做事，一边和他聊工地谈苦乐。
中饭，在工地二里外的小餐馆里吃。
一行人找了一家小餐馆坐下，吃前，白沙烟点上一根，吐出疲倦的烟云。
海军叼着烟，把菜单递给他，说：“答谢老同学借钱，请点菜”。
店老板把一箱啤酒端上，接过他写好的菜单。
“这怎么行，老板加一个猪肚包鸡和一盘小龙虾”。海军不满意他点少了。
店老板应了一声“要的”。
菜来了，大家举杯痛饮，相互致意。这时，杨海军的手机响了。
项目经理在电话里凶：“去哪了，一个人没有？”
“马经理，我们在吃饭”。
马经理很屌的说：“业主过来看进度和质量，饭别吃，赶紧带人快过来”。
“好”。
他知道是什么回事，对感到为难的海军说：“你快去吧，再晚点，那马经理肺都要气炸”。
临走前，海军把2500元交到他手里，说：“另外500元，帮我带给树林，告诉他，我等他出来喝酒！”
说完，骑着摩托赶见业主。
吃一顿饭都不安宁的生活，也是生活！尽管不安宁中有泪水，有流血，有委屈，有跌倒，但我们学会了忍让与默默承受，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赶路！
晚上，他觉得杨海军的时间很忙，没有去告别，独自一人来到来弟弟的校园，隔日早晨，他带弟弟交完了学费。
回深圳的路上，火车把窗外带得，时而一片漆黑，时而点点灯火，他跟夜幕中农村那么近，那么近，却拥抱不了它。他离香香那么近，那么近，也拥抱不了她，他和她之间，绝对不止一层玻璃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