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福康安(加更)
春暖花开的时节,纳喇氏终于发动了,折腾了半日,生下了一个哇哇大哭的皮小子。
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成功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因为他的降生,正在侍卫大哥福灵安被乾隆特许回家、嘴贱二哥福隆安也得了半日假。
在军中磨炼、又在宫里当了半年侍卫的福灵安又蹿高了一截子,脸上的轮廓也渐渐有了棱角,不过还是肤白如玉,细腻得不知胜过多少女子。这个哥哥,眉眼像极了美人娘,当真是盛世美颜,养眼得紧啊!
福灵安一把将矮矮敦敦的傅盈玥抱了起来,指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笑语道:“这是月娘的弟弟。”
新生的婴儿实在没什么好看头,红彤彤像煮熟了似的,而且这小子——太吵了!傅盈玥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丫的,还没哭够呢!
福灵安见妹妹又是捂耳朵、又是皱眉头的,一只包子脸都皱巴巴的了,便觉得可爱的紧,有些忍俊不禁,打趣道:“三弟这嚎哭的劲儿,倒是像极了二弟。”
福隆安黑了小脸:“大哥!!”
傅盈玥在大哥怀里蹭了两下,眼睛眯成月牙儿,毫不客气补刀:“像二哥!”
福隆安满脸黑云滚滚,忍不住控诉:“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然后便可怜兮兮看向老太太觉罗氏:“玛嬷——”
觉罗氏老太太摆了摆手,笑呵呵道:“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许吵架!”
福隆安撅了撅嘴,妹妹弟弟一个接着一个降生,他是愈发跟捡来的孩子似的了!福隆安便恨恨道,“三弟这脸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嗯!妹妹出生的时候也是猴屁股脸!”
傅盈玥额头暴起青筋,你丫才是猴屁股呢!!
见傅盈玥生气了,福隆安心中别提多得意了,他美滋滋咧嘴笑了,忽然觉得新生的三弟格外可人。
西北战事胶着,傅恒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少不得老太太觉罗氏一手操持洗三、满月一干事宜。
有了这个孩子,觉罗氏老太太与纳喇氏婆媳仿佛和睦了许多,起码在傅盈玥眼中是这样的。
老太太估摸着也没想到三十多岁的儿媳妇,竟然还能接二连三怀孕,又生了一女一子,甚至连太医都说,产后的纳喇氏身子骨恢复得极好,就像是二十来岁的妇人一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纳喇氏还能再生养不成?
老太太心中一呻,就算纳喇氏能再生养,她一个人还能再生几个?
纳喇氏出了月子,天儿已大暖。
“太太大喜!皇上下旨,给三公子赐了大名儿,唤作福康安!”
这样的消息传来,莫说纳喇氏吃了一惊,连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傅盈玥也吃了一惊,乾隆闲着没事儿干给小舅子的儿子赐名了?!就算是为了褒奖自家老爹西北征战的辛苦——也没必要加恩一个小奶娃吧?
纳喇氏也有些疑惑,便问到了老太太这儿,“圣上这是——何意?”
老太太暗忖了片刻,道:“前儿和敬不是说,这孩子生得有些像七阿哥……”这话,怕是顺嘴也说到了皇上耳边儿。
纳喇氏恍然大悟,“皇上是念旧情的人。”
老太太笑着点头,笑容里有些怅然失落。
傅盈玥暗道,念旧情这个观点,倒是不虚。要不是乾隆对发妻旧情深厚,也不会在孝贤皇后死后,对其唯一胞弟屡次加官进爵、委以重任了。当然了,也是自家老爹却是有能耐。
光凭这些,傅盈玥有理由相信乾隆对孝贤皇后是真心。
不过貌似乾隆对别人也蛮真心的,譬如那位和孝贤皇后同一时期的慧贤皇贵妃高氏,生生由包衣旗被抬到了上三旗,高氏他爹更坐火箭般升到了一部尚书之煊赫。
当然了,比起对富察家的加恩之厚,高家还是逊色了不少,而且在慧贤皇贵妃死后,乾隆便没有继续加恩了。估摸着这位多情的皇帝陛下也觉得,把一个包衣家族抬举到这份儿上稍微有点过头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刚满月的奶娃娃,便有了正式的大名,便是大名鼎鼎的福康安!
唉,看着那一箱箱的赏赐,绸缎珠玉不计其数,端的是琳琅满目。
啧啧!对别人的儿子这么好,怪不得福康安会被谣传成乾隆私生子。
得了皇帝赏赐,自然少不得要入宫谢恩,但纳喇氏作为外命妇,自然不能跑到皇帝跟前谢恩。便只得由做御前侍卫的福灵安代弟磕头谢恩,而觉罗氏和纳喇氏婆媳则随后抱着福康安前去慈宁宫向太后谢恩。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谢恩,老太太和纳喇氏一大早天不亮便起床梳妆打扮、按品着装,这一去,愣是傍晚才回来。
颐福堂中,大丫头春莺跪坐在脚踏上为老太太揉着膝盖。
老太太一脸疲色,虽疲惫,老眼中却满是欢喜之色,“康哥儿生得像他姑姑,这份福泽这辈子便受用无穷了。”
襁褓中那个呼呼大睡的小子的确是够福泽深厚,生贝勒死郡王,大清朝外姓第一人!
不过……貌似他的福泽还不止如此!傅盈玥盯着这个睡得正香的小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没错,她没看错,也没感觉错!这小子……特么滴有灵根!!
这个时代的灵气,虽然比二三百年后浓郁不少,但灵根的诞生仍然不是易事!堪称是万里无一!可这万里无一的好事,就落在这小子头上了!
傅盈玥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难道是额娘孕中多吃了几枚银杏仙果的缘故?
不管怎么说,灵根难得,等福康安略大些,便教他修炼阴阳诀吧。
傅盈玥依稀记得,历史上的福康安好像是死得还蛮早的——起码是死在了乾隆前头!要是不修炼阴阳诀延年益寿,只怕便要跟历史所载那样,英年早逝了!
对了,大名!这小兔崽子才刚满月就有正式的大名了,自己都快两周岁了,还是只有“月娘”这个乳名呢!
先前月子里,纳喇氏一直都管福康安叫“三宝”的——不知的还以为这厮是郑和呢!原本三宝的大名,是要等傅恒回来再说的,哪里想到被皇帝截胡了!
皇帝这举动,平白给后人风流编排的空间,说神马傅恒在前线打仗,乾隆绿了人家老婆。o(╯□╰)o
乾隆这个人,怎么说,太感情外露了。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把你捧上天,全家都跟着鸡犬升天,但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你踩进泥土里,譬如继后的结局……
细细一咀嚼,乾隆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雍正啊,只不过雍正踩的是兄弟、捧的还是兄弟,而乾隆那丰沛的感情似乎全都用在后妃上了,而且丰沛的感情还能同时用在好几个女人身上!孝贤皇后与慧贤皇贵妃是同一时期的,一个是爱妻、一个是爱妾,都几乎捧上了天。
如今宫中最能生养纯贵妃与嘉贵妃也是几乎同时得宠,二人出身也都很微妙,一个汉女、一个包衣,竟都封为贵妃!简直是前所未有的。
第十六章、富察盈月
“额娘!”傅盈玥扯开了小嗓子,端的是奶声奶气,萌得很。——真不是她卖萌,她一出声,就是这么个萌萌的小奶腔。
纳喇氏虽然疲惫,但看到女儿如此甜甜可人的样子,不禁笑逐颜开:“月娘一整天没见到额娘,是不是想额娘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傅盈玥板着小脸,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她愈是认真,纳喇氏就愈是忍不住笑了,连旁边的觉罗氏老太太也满脸笑纹。
没办法,一个呆萌可爱的小女娃,一副严肃认真的小脸,的的确确是萌爆了!
这就是天然萌,没办法啊!唉~
“为什么弟弟都有大名了,我却没有?!”傅盈玥有些气呼呼的,腮帮子鼓起来,像受了气的河豚。
纳喇氏心都要化了,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乖乖,叫月娘不好听吗?”
我才没那么好糊弄呢!傅盈玥气恼地道:“这是乳名!不是大名!”——她这辈子总不能就叫富察月娘吧?太low了!!
傅盈玥越是生气,纳喇氏愈是忍不住笑场,“哦哦,乖哦,月娘不生气!”
想让我不生气,给我取大名啊!就叫富察盈玥好了!!傅盈玥恨不得把这句话给吼出来,但她也知道,这样的话太妖孽了些。
觉罗氏老太太笑呵呵道:“月娘是生在中秋之夜,不如大名就叫‘秋月’可好?”
傅盈玥小脸蛋瞬间黑黢黢的,秋月你奶奶个嘴儿,这分明是个丫鬟的名字!!傅盈玥撅起嘴巴,强烈抗议!
觉罗氏哪里会给嫡亲孙女真的娶这样不入流的名字,不过是逗逗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罢了。老太太又笑呵呵揶揄:“富察家这一辈的丫头从的容字辈,月娘不如便叫‘月容’可好,将来长大了花容月貌。”
花容月貌个鬼啊,傅盈玥只恨不得翻白眼。
纳喇氏见状,也起了逗弄心思,掩唇道:“这两个名字都极好,不过还是‘秋月’更应景儿些,嗯!盈盈秋月,这名字果然极好!”
被自己额娘如此戏弄,傅盈玥原该是极生气的,然而“秋月盈盈”四字着实戳中了要点!傅盈玥小脑袋一歪,“盈……盈月?”
纳喇氏一怔,不由灿然一笑,“盈月倒是蛮好听的。”
觉罗氏老太太也收敛了戏谑,露出几分赞同之色,“等恒儿回来,便与康哥儿一并载入族谱吧。”
傅盈玥暗自点头,虽说少了个偏旁,但先这么将就着吧,以后有机会再把那个斜玉字旁添上去。只是这西北战事胶着,没个一年半载,傅恒怕是回不来的。
自穿越后,傅盈玥时常想,自己姓傅,而富察氏的汉化简称也是傅氏……自己阿玛傅恒在外头可没人称呼他富察大人、富察将军、而是直接称呼傅大将军。
莫非自己本就是富察家后人?
想到此,傅盈玥不禁摇头,自己前世是汉族,怎么都扯不到满族的富察家头上吧?
但素,清朝灭亡后,满人的姓氏都一律简化了,不少都融入了汉族中,倒是分不清满汉了。说不准……
傅盈玥心中哑然失笑,她纠结这个干什么?前世的自己,早就是一杯黄土了。
富察家人丁兴旺,光他祖父李荣保便足足有九个儿子,便分出了九房。其中行四的嫡长子的傅文袭了承恩公的爵位,自己阿玛傅恒则凭借大小金川一战之功封了一等忠勇公,反倒是比没有封号的四伯高出一筹来。且四伯父傅文,除了爵位,便只任了个虚职,论本事,是远远比不得傅恒的。
富察家子嗣昌隆,反倒是女儿稀罕些。她阿玛傅恒只有她一个女儿,祖父李荣保有九个儿子,女儿却只有俩,嫡长女自然就是孝贤皇后,次女虽是庶出,但作为承恩公之女,也许配了个宗室子弟、如今已经是都统夫人、一品诰命。
傅盈玥没有亲姊妹,甚至堂姊妹也不多,与她年纪相若的便只有承恩公四伯傅文的女儿,比她大两岁。然后便是八伯父傅谦之女,比二哥福隆安大两岁,是个温柔可人的小姑娘。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几个庶出的堂姐妹,倒是不值一提。平日多来拜访的,便是这四伯与八伯父家的两位小姐姐了。
八伯父长女唤作吟容,四伯父的小女儿宝容——四伯母瓜尔佳氏快四十岁的时候得了这么个小女儿,自然是心肝宝贝。
以傅盈玥的心理年龄,怎么可能跟小丫头玩到一起?尤其宝容,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她又不是幼儿园老师!
倒是八伯父家的吟容堂姐很不错,因是长女,所以心性已如少女般成熟。只不过她总用一副哄孩子的般的架势哄着她,叫傅盈玥有点招架不住。
但比起大公主的女儿咏絮格格,这两位小姐姐也就算不得什么麻烦了。咏絮是个很调皮的小丫头。傅盈玥如今又养在祖母觉罗氏屋里,大公主时常带着咏絮来看望外祖母,大公主少不得要跟老太太叙家常,咏絮便缠上了傅盈玥了。
唉,谁叫二哥福隆安去族学念书了么,咏絮找不到她的“隆哥哥”,便认准了“月妹妹”了。
“妹妹乖,我帮你扎小辫子!嘻嘻!”
傅盈玥一脸生无可恋。
咏絮这般大小女孩,可不正是最喜欢玩洋娃娃的年岁?
而傅盈玥悲催地充当了她的洋娃娃这个角色。
真想快点长大……
咏絮笨拙地拿着精美的螺钿黄杨木小梳子,给傅盈玥脑门上扎了一个冲天的小辫子,然后打开那个精美的八宝如意盒,里头金灿灿珠闪闪,全都是价值不菲的首饰。便抓起一只蝴蝶小发簪,往她脑袋上招呼。
“嘶——”傅盈玥泪眼汪汪,麻蛋,又扎到头皮了!虽说那小簪子是钝头的,不至于扎破头皮,但是被捅一下,也是很疼的!
麻蛋,不能任由这小丫头继续摆布了,否则早晚得被她给玩死!
傅盈玥二话不说,便从榻上爬了起来,刺溜滑了下去,踩在脚踏上,再一跳,便落地了。真庆幸老太太颐福堂的榻都不高,而否则凭她这豆丁身材,想下都下不去。
咏絮小丫头被她这一系列麻利的动作给惊了一下,因为咏絮上下床榻还得乳母抱呢,哪里想到比她小三岁的月妹妹竟然能自己下榻?!
第十七章、悲催的童年
傅盈玥脚上本来就穿着一双软底珍珠绣鞋,落地之后,不做丝毫停顿,便一溜烟跑出了碧纱橱。碧纱橱外便是颐福堂的正厅了,觉罗氏老太太、美人娘纳喇氏以及来访的大公主和敬,三代正一起吃茶聊天,便见矮矮墩墩的小盈月跟小炮弹似的窜了出来!
三位见过世面的贵人齐齐愣住了。
傅盈玥忙急刹车,笨拙地正了身子,蹲了个似模似样的万福礼。方才一大早,公主来的时候,乳母便抱着她出来磕过头了,之后便抱回内室,被絮格格缠上了。
行了礼之后,碧纱橱里便响起了絮格格的声音:“月妹妹,等等我——”
等你?鬼才等你!
傅盈玥二话不说,便朝正堂大门奔去。
堂上的三位倒也都不慌不急,因为那里有门槛拦着呢。
越是显贵人家,门槛便越高。老太太颐福堂的门槛,大概有傅盈玥的肩膀那么高。所以,堂上三位认为,傅盈玥即使使出吃奶的劲儿,也爬不出去。
但是,傅盈玥早有准备了。她一把抄走了老太太藏在小屏风后的尿壶。
正在三位贵妇疑惑傅盈玥想干啥的时候,傅盈玥已经抱着尿壶跑到了门槛跟前。
只见那小豆丁般大的孩子,把尿壶搁在了门槛跟前,然后小脚踩着尿壶,小短腿一伸,便跨到了门槛上!
这动作,可把纳喇氏给吓坏了,她嗖地站了起来,疾呼:“月娘!!”
傅盈玥微微一顿,但还是没有犹豫,脚一蹬,刺溜一翻身。
她成功脱逃了,门槛后头的尿壶也被她小脚一蹬,咕噜噜翻了出去。
纳喇氏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但见女儿一骨碌爬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拍了拍灰尘,看上去并没有摔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斥责伺候傅盈玥的乳母和侍女,“都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去!”大公主还在呢,纳喇氏当然不能离开,只得催促乳母侍女。
“月妹妹!”絮格格跑了出来,但很可惜,止步在门槛内,越不过去了。絮格格皱了皱眉,指着伺候自己的嬷嬷,颇有气势地吩咐道:“你,抱我出去!”
嬷嬷不敢应,忙回头看了看大公主。
大公主掩唇道:“去吧。”
嬷嬷这才抱起了絮格格,给拎出了门槛。絮格格是不喜欢被人抱的,一出门槛,便要求自己走。反正月妹妹比她小,没她跑得快,她自己追得上。
傅盈玥往后一瞧,暗自一惊,卧槽,这么快就追出来了?还有乳母刘妈妈和两个侍女也追了过来。
傅盈玥只顾着往后看,倒是忽略了前面,于是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月妹妹?”
听见这样温柔细细的嗓音,傅盈玥一喜,可不正是八伯父傅谦家的小堂姐富察吟容,她立刻伸出短短的手臂,道:“姐姐,抱我、跑!”
富察吟容稚气未褪的小脸蛋露出疑惑之色,忙一把抱起傅盈玥,“要去哪儿?”
傅盈玥指着后花园方向:“那边!”
傅盈玥对自己后花园还是十分熟悉的,她来充当指挥,这边那边指挥者,兜兜转转,便把后头的咏絮小丫头给甩掉了。不过乳母刘妈妈,和两个贴身丫头倒是都跟了过来。
富察吟容虽然已经九岁了,但还是个孩子,抱着傅盈玥跑了这一路,已然累得气喘吁吁,额头沁出了一层汗珠子,“月娘,那是大公主膝下的絮格格吧?你干嘛要躲着她?”
傅盈玥叹了口气,巴拉开自己的头发,露出被戳红了头皮给富察吟容瞧。
富察吟容想,莫不是絮格格给弄伤的?便笑着哄着:“絮格格一定是不小心,月娘别生气好吗?”
傅盈玥腹诽,我不生气,只要那小丫头远着我点就成。
颐福堂中。
追丢了“月妹妹”的絮格格只得折返,她“哇”地一声哭了,扑进和敬公主怀里,“额娘!月妹妹被人抢走了!”
堂上三位都被这稚言给吓了一跳。
絮格格的身边的嬷嬷急忙道:“回公主,老奴瞧着,似乎是八房的格格。”
纳喇氏忙道:“可是吟容那丫头?”
嬷嬷忙点头,“正是。”
纳喇氏微微一笑,便道:“公主只管放心便是,吟容那孩子,最是稳重,不会胡来的。”纳喇氏暗道,只怕是月娘受不了絮格格,才叫吟容抱着躲开的吧?
公主当然放心,在富察家忠勇公府,还有人能抢走这位唯一的嫡出格格不成?
可絮格格却一点都不放心,哭唧唧道:“额娘帮我把月妹妹抢回来。”
公主露出无奈之色:“什么抢不抢的,那是月娘的姐姐。”然后又板着脸训斥道:“而且,月娘是你姨姨,不许叫妹妹!”
絮格格高高撅起了小嘴巴。
大公主揉了揉眉心,看样子得好好教教絮儿了,这孩子愈发顽皮了!而且以后来忠勇公府,还是不带絮儿了吧……
自此,傅盈玥的幼年时期算是逃脱了小丫头魔爪了。
乾隆二十年,傅恒大军师克伊犁,并俘获达瓦齐,六月,准噶尔之乱被平息。
班师回朝,便已经八月了,而傅盈玥,即将满三周岁。
傅恒这一去,便是一年多。走得时候,妻子还身怀六甲,回来的时候,小儿子福康安已经会踉跄走路了。
又得了个儿子,傅恒自然欢喜,可他却先抱起了傅盈玥,“月娘可还认得我?”
傅盈玥恨不得翻个白眼,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会记性那么差?
不过却露出了甜甜的笑,甜甜唤道:“阿玛!”
纳喇氏灿然一笑,立刻哄着小儿子福康安:“康哥儿,快叫阿玛!”
福康安抬头看着陌生的傅恒,立刻嘴巴一瘪,扭头便钻进了纳喇氏怀中,甩给自己亲爹一个后脑勺。
傅恒眉头皱了起来。
纳喇氏忙解释道:“康哥儿这是头一次见你,自然会有些生疏。”
傅恒总不好跟一个奶娃娃一般见识,便转而道:“昨日庆功宴,皇上开口,欲授我一等公爵位。”
纳喇氏一怔:“可是老爷本就是一等公了呀。”
傅恒幽幽道:“所以才不合规矩。我在金川一役后,叨封公爵已为过分。如何敢领受双公之爵?故而昨日,我已经执意谢绝。夫人,不会见怪吧?”
纳喇氏笑得豁达:“老爷这是说得哪里话。咱们富察家已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过犹不及的道理妾身怎会不懂?”——虽说双公爵位,日后可分别传给灵哥儿和隆哥儿。但是以富察家如今的煊赫,隆哥儿即使不至公侯高爵,也差不到哪儿去。
第十八章、乾隆真会玩
傅恒释然一笑,“皇上见我极力推辞,便未加勉强,转而加恩康儿,不消几日,便会降下旨意,赐他三等侍卫之职了。”
纳喇氏呆住了,“可康哥儿才刚满周岁啊!”一岁的御前侍卫?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傅恒道:“不止如此,皇上还想让康儿养在宫中。”
纳喇氏急了:“老爷,这可不合规矩!”
傅恒也微微有些发胀,皇上的性情,的确是让人头疼,“我瞧着,圣恩难却,只怕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傅恒忍不住再度打量这个小儿子,倒是生得白白嫩嫩,眉眼间的确颇有几分肖似长姐,跟幼年早夭的七阿哥永琮,的确是有那么三四分像。
“皇上思念故皇后和两位早夭的阿哥,为人夫、为人父之心,我也委实不好拒绝。”傅恒叹着气道,“康儿养于宫中,便是充作皇子一般,于富察家,自是莫大的恩典。”
纳喇氏不免有些怨念:“皇上膝下有那么多阿哥……”难道还缺儿子不成?!当然了,这句腹诽纳喇氏是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何况宫中险恶,当年七阿哥骤然夭亡,都透着不寻常。老爷,我着实担心康哥儿。”纳喇氏含泪道。
傅恒忙安慰道:“你放心,皇上的意思,是让康儿去寿康宫,由太后亲自抚养。”
纳喇氏一噎,太后膝下的确无人敢造次,一时纳喇氏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旋即,纳喇氏不禁黯然,就算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难不成还敢抗旨吗?
“我明白了。”纳喇氏语调衰颓无力。
傅恒沉默了片刻,道:“额娘年迈,月娘又正当年幼调皮。不如我去跟额娘说,还是抱回来,由你亲自教养吧。”
纳喇氏勉强扯出个笑容,若能换来康哥儿不去宫里,她宁可月娘继续养在老太太膝下。老太太虽与她有些较劲,却也断断不会阻碍她们母女亲近。可康哥儿一旦进了宫,母子再想见面,只怕不易啊!
傅恒笑着道:“除了天家血脉,何曾有过外姓养在宫里?夫人,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傅盈玥心中暗道,是啊,福康安算是开了先例了。乾隆也真够会折腾的,把小舅子的儿子抱去宫里养,怪不得,福康安会被怀疑非傅恒亲生了!
她忍不住多瞅了一眼福康安,嫩嫩的小脸蛋上满是懵懂。
才一岁多,就被加封为三等侍卫,呵呵哒,乾隆真会玩,难不成这小豆丁还真能侍卫御前吗?
也就是个名号罢了。
反正,自此之后,福康安的前途,便无忧了。
生贝勒、死郡王啊!啧啧!要知道,乾隆对亲儿子,都不见得有这么好!乾隆那么多阿哥,也不是人人都能封郡王的!最终却给福康安追封了多罗郡王,还配享太庙!
这般滔天加恩,只怕连傅恒自己都没想到吧?
不消多日,懵懂的福康安便被打包送进了宫。
唉,她还真有点不舍得呢。
这个弟弟是傅盈玥亲眼看着降生的,她虽养在老太太膝下,却也没少来澧兰堂。福康安尚在襁褓,还不到咏絮那个调皮捣蛋的年纪,傅盈玥自然很喜欢这个萌萌哒的奶娃,时常偷偷给他吃一些银杏仙果的果泥,因此福康安体内浑然一股先天灵气流转,养得也是白白嫩嫩,可人极了。
她养得这般可人,却被乾隆给连锅端走了。
临走前,傅盈玥把一块鹅卵石大的玉挂在了福康安的脖子上。这可是灵玉——神珠小世界的灵脉碎片!!
这还是傅盈玥前世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敲下来的一小块,略加打磨,穿了小孔,原本一直自己贴身佩戴,如今倒是便宜福康安了。
灵玉的外观,像是和田籽玉一般,温顺细腻,光泽柔和。
福康安就要进宫了,以后怕是没法给他银杏仙果吃了。这块灵玉的效用与仙果也差不离,还有改善体质的功效。
福康安走了,最忧伤的自然是纳喇氏了。
幸好,老太太很快就同意让她搬回澧兰堂居住,纳喇氏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些。
傅恒征战归来,也总算能得享些安宁,长子在宫里做侍卫、次子族学读书、三子也进了宫。傅恒能亲近的孩子,便只有傅盈玥了,自然愈发可劲儿疼。
对于傅盈玥的这辈子的名字,傅恒发话了:“盈月这个名字听着倒是温柔姣净,不过这两个字略寻常了些。还有那个月字,不少女儿家都有。”
说着,傅恒略略沉思了片刻,便道:“皇上的阿哥们是从斜玉字辈儿,不若也给月娘添个谢玉字旁,就当添添贵气吧。”
纳喇氏与老太太俱欣然点头。老太太笑呵呵道:“玥乃祥瑞之兆,甚好。”
傅盈玥也笑迷了眼,怎么就这般顺遂,简直像心有灵犀一般,她真是爱死这辈子的老爹了!
么么哒!傅盈玥噘嘴就亲了傅恒下巴一口,倒是把傅恒给亲得有点懵,旋即傅恒便哈哈大笑,“看样子月娘也喜欢这个名字!”
自此,她便是富察盈玥了。
富察盈玥摸了摸自己软哒哒的小嘴唇,她真有点后悔亲了傅恒,他老爹下巴满是胡渣子,口感很是糟糕:太扎人了!
定了她的闺名,颐福堂中又乐呵呵商量着福灵安的婚事,福灵安便从宫里回来了。
老太太打量着自己大孙子那有些发白发青的脸,忍不住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纳喇氏忽的脸色一紧,“是不是你三弟出事儿了?”——小儿子在宫里,纳喇氏自然少不得嘱咐当御前侍卫的大儿子多加照顾。灵哥儿这般脸色从宫里回来,纳喇氏少不得往小儿子身上多想。
福灵安张了张嘴巴,他看着自己阿玛傅恒,又忙把话给咽了回去,支吾道:“这个……”
傅恒脸色一板:“有什么话直说!别支支吾吾!”
福灵安自小在严父手底下长大,不由浑身一紧,半点也不敢隐瞒了,“儿子听别的侍卫嘴碎,说三弟……他……喊皇上……汗阿玛。”福灵安磕磕绊绊说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老子一眼。
傅恒:……啊?
傅恒貌似石化了。
老太太与纳喇氏脸色俱是有些微妙的,不知是喜是祸。
老太太当即问:“是谁教康哥儿的?!”小小奶娃,断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喊!
福灵安小声地碎念道:“慈宁宫这等地方,还会有旁人敢胡乱教三弟这些吗?”
也就是说,不是太后教的、就是乾隆教的。
一家子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傅盈玥抓了盘中的一块萨其马吃着,呵呵哒,肯定是乾隆干的好事!太后不像是这种闲得蛋疼的人!
现在,她都要怀疑福康安是不是傅恒亲儿子了!明明福康安还没叫傅恒一声阿玛呢!却先叫了乾隆阿玛!!
傅盈玥忍不住瞄了自己阿玛一眼,也不知傅恒心中此刻是何等感想。是不是有一种儿子被别人拐走了感觉??
纳喇氏满脸尴尬之色:“皇上……实在是太性情中人了。”——可再性情中人,也不能让我儿子管你叫爹吧?这叫什么事儿啊!
傅恒沉默良久,才道:“此事……不要声张。想来宫里也不会声张的。”
福灵安忙点了点头狗头,跟只乖宝宝似的。
哦?老爹挺淡定啊,盈玥暗道。
第十九章、牛叉的禁卫军家族
第二天,富察盈玥才晓得,她阿玛根本一点也不淡定。
傅恒以入秋天凉、旧疾发作为由,请了假,说要好好修养一段日子。请假的折子,直接让大儿子福灵安一大早带着进宫递上去了。
病个毛啊,明明昨晚很嗨皮地跟纳喇氏滚了半夜床单,害得她只得去神珠小世界睡觉。
傅恒这是明晃晃表达不满啊!
也是,这个小儿子,傅恒还没怎么亲近呢,却被乾隆给拎走养熟了,当爹的心里,当然很不爽。
于是傅恒开启了晚上陪老婆、白天逗闺女的日子。
闺女当然就是富察盈玥。
傅恒逗闺女的方式很特殊,就是历数自己往年功勋、历数富察家世代先祖功勋。
富察盈玥很认真地竖着耳朵聆听,好给自己补补功课。
如今,福灵安是三等侍卫、福康安也是。而她老爹傅恒年轻的时候,也是御前侍卫,祖父李荣保也当过御前侍卫。
富察盈玥不禁感叹:祖孙三代侍卫啊!简直是世袭一般了。
傅恒正讲自己早年当侍卫的日子,小堂姐富察吟容正好来澧兰堂给纳喇氏请安。
富察吟容见九叔傅恒在,慌忙行了个礼,“既然叔父在教导玥儿,吟容便不打扰了。”——对于这位严厉的叔父,富察吟容有些战战兢兢的。
不过傅恒虽然严厉,但也只是针对子侄罢了。一个家族想要长久兴旺,这些个男孩子是必须刻苦的,但对于晚辈丫头们,便无须如此了。
傅恒微微一笑:“吟容丫头既然来了,便一块听吧。”
富察吟容神色一紧,忙屈膝道:“是!”
傅恒又继续开始讲课了。
“咱们富察家自你们曾祖那一代起,便深得君王信赖,自你们大伯祖父开始,便是禁卫之首,领侍卫内大臣的官职从你们大伯祖到三伯祖,再到我,几乎从无间断……”
富察盈玥:真够牛叉的!自己老爹身上兼着领侍卫内大臣的职位,她自然晓得,却没想到富察家竟在两代之内,出了三位领侍卫内大臣!!真不是一般牛叉!
领侍卫内大臣可是御前侍卫的头头,负责的是皇帝的禁卫安全!能当这个官儿的,必定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深得康雍乾三代帝王信任,富察家还真不是一般牛叉了!
还有富察家那些屡见不鲜的御前侍卫,这简直是禁卫军家族嘛!!
基本上,富察家子弟的官场第一步,往往都是御前侍卫起步,去耍皇帝好感,而后或外放为武将、或军中征战立下功勋,待到累积够了资历或军功,到了中老年的时候,便混到了武将的巅峰,都统啦、总兵啦、将军啦,甚至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
征战沙场的更是了不得,傅恒已然是一等公、二伯傅清征战一生战死沙场,也得了一等伯爵的追封。
富察家能够兴旺百年,不是没有理由的,着实有不少优秀的子弟。
富察氏一族自曾祖父米思翰开始发迹,曾官至户部尚书,位列议政大臣,更审时度势,力主撤藩,赢得康熙帝重用。虽然随后很快就病逝,但给后代子孙打下了相当好的基础。
曾祖父膝下四子,马斯喀、马齐、马武、李荣保,她祖父李荣保是最小的一个。四兄弟却一致决定让最小的李荣保袭爵,马斯喀、马武从武当了御前侍卫,马齐是读书苗子,便入了官学。
四兄弟里,以二老太爷马齐这个从文的最有本事,后被授予工部员外郎的职位,累迁至巡抚、御史、尚书、大学士、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做到了文臣的巅峰。死后还被乾隆追封为敦惠伯。
大老太爷马斯喀则以侍卫起步,后兼佐领,升护军参领、武备院卿、镶黄旗满洲副都统,最终做到了内务府总管兼领侍卫内大臣,被康熙视作亲信、心腹。这便是富察家第一位领侍卫内大臣!
三老太爷马武也不逊色,起初担任侍卫、兼管佐领,然后一路升任二等侍卫、一等侍卫,又转任镶白旗汉军副都统,最终从去世的哥哥手上接过了内务府总管和领侍卫内大臣的班儿。一直混到雍正年间,甚至十三爷加封****,雍正也是让他当的册封使!不过给怡亲王册封之后,三老太爷便寿终正寝了。
最后便是她亲祖父,老太爷李荣保。嘛……祖辈四兄弟里头,最没用的应该就是他家老太爷李荣保了吧。
李荣保没啥像样的功勋,一生的履历很简单:袭世职,兼管牛录,官至察哈尔总管。
仅此而已。
李荣保名气最大,主要是因为他有个女儿是孝贤皇后,有个儿子,叫傅恒。
嗯,李荣保最大本事,就是会生娃。正因为富察家出了个孝贤皇后,皇后之父李荣保、祖父米思翰便推恩加封为承恩公,富察家自此一飞冲天,成为顶级勋贵家族。
不过细算起来,当初雍正爷选富察氏为宝亲王福晋,主要是因为富察氏是大学士马齐和领侍卫内大臣马武的侄女。
当然了,也不能说李荣保是个废物点心,主要是因为他三个哥哥都太能干,把他反衬得平庸了些。若真是庸碌废物,又岂能官至正三品察哈尔总管?
不过李荣保会生、能生这点,还真不是虚的,九个儿子、两个女儿,而且生出的都是精英!
孝贤皇后和傅恒自是不消多说,她大伯父广成虽然早逝,却也官至都统,大伯父的儿子明亮也是颇为骁勇,明亮大哥还娶了履亲王府的郡主为妻,是实打实的和硕格格额驸。
二伯父傅清一生军功赫赫,战死沙场,死后追封一等伯。二伯父的长子明仁袭了一等子爵世职,其人颇有其父之风,大小金川之战他也曾随傅恒出战,立下军功,如今已经是四品副参领。次子明义也是年少聪慧。
四伯父傅文是祖父李荣保的嫡长子,袭了承恩公的爵位,因没什么能耐,只担了个四品典仪的闲职,反倒是其子明瑞在咸安宫官学读书,颇有才名。
至于三五六七这四位伯父,相对平庸了些,有的外任地方官,有的担了个闲职,都不值一提。
八伯父傅谦任职盛京总管,跟李荣保的察哈尔总管差不离,都是正三品。因远在盛京为官,所以八伯母带着一双儿女寄住忠勇公府中,如今就住在西边跨院。
听阿玛傅恒侃侃而谈一整天,富察盈玥才总算晓得富察家到底有多牛叉了!
翌日,傅恒本来打算继续讲的,只可惜纳喇氏要带她去参加赏菊宴了。
第二十章、赏菊宴
富察家一门二公二伯,二公指的便是承恩公傅文、忠勇公傅恒,二伯指的是敦惠伯马齐、襄烈伯傅清,不过这二位老伯爷都已经不再人世,爵位传到下一代便都只是子爵了。因此,准确说富察家如今是二公二子,四位爵爷。
今日举办赏菊宴的便是承恩公府。
承恩公傅文如今所居住的承恩公府是李荣保留下的祖宅,傅恒的忠勇公府是后来乾隆赏赐的。
此番正是傅恒之妻、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要办赏菊宴,邀请自家亲眷前去一聚。帖子原是递到老太太觉罗氏那儿的,老太太对两个儿媳妇道:“怕是喧闹得紧,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喜欢热闹,带着吟容丫头和月娘去玩吧。”
也就只有老太太才敢这般不给承恩公府面子。
承恩公府位于崇宁街,和忠勇公府相距有些远,因此光做马车便要走小半个时辰。
马车里,八伯母郭尔罗特氏笑道:“往年的赏菊宴,四嫂素来要等到九月底菊花盛开才办,今年倒是着急了些。”
纳喇氏嘴角挑起谑然的笑,“所以啊,老太太才不想去。”
富察盈玥瞅了一眼神色懵懂的吟容小姐姐,暗道,她这位四伯母无非是听说她阿玛傅恒染病、且闭门谢客,这才要急着打探一下啊。
不过这些跟她无关,这些长辈妯娌之间的暗里较劲,随她们去吧。她只管去吃点心便是。
承恩公府的酥点一绝,那可是京中闻名的。她回回去,都能吃个肚子滚圆。
四伯母瓜尔佳氏是个八面玲珑的贵妇,一年四季各种宴席花式展开,端的是长袖善舞。
赏菊宴是游乐兴致的宴会,设在午后,地点是承恩公府的后花园。因此宴上以茶水点心为主,并无正餐。
铺着一色秋香贡缎的五六个长案上,摆设着极为精美的点心,除了应景的菊花酥之外,还有佛手酥、海棠酥、兰花酥、荷花酥,各花入各眼,端的是好看又好吃。
其中以兰花酥最雅致,洁白如玉的汝窑瓷盘上,是用红糖汁儿勾勒出的兰叶,上头点缀五六朵微微焦黄的兰花酥,兰花酥的蕊心上还格外点缀了琥珀色的果酱,一口咬下去,酥香甜脆、略带酸口,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还是荷花酥最漂亮,水云纹绿地儿珐琅高足盘上,一朵朵嫣然舒展,如盛开在绿水碧波之上,端的是喜人。荷花酥的花瓣酥层清晰,内娇粉外雪白,枣泥为馅儿,蕊心上还特意点缀上蜜饯樱桃,点点嫣红。
每一块荷花酥都像是艺术品似的,叫人不忍下嘴。
不过富察盈玥的不忍只有几秒钟而已,几秒过后,她就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只荷花酥,吃得欢实,吃得满嘴渣渣。
纳喇氏面带得体的微笑,很是优雅地称赞着承恩公府后花园的风景、称赞点心精致、称赞菊花酒香醇,反正决口不提傅恒到底咋了。
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急在心里,面上却不露分毫。瓜尔佳氏当然不会认为忠勇公是真的病了,之前的庆功宴上,人还中气十足的,没道理一转眼就倒了。
可若是身子无碍,忠勇公又怎会无端端声称旧疾复发、不见外客?
瓜尔佳氏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才着急。承恩公、忠勇公两府虽然有些较劲儿,可终究都姓富察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瓜尔佳氏虽妒忌九房的煊赫,但着实不希望九房出什么大事儿。
见纳喇氏如泥鳅一般,瓜尔佳氏暗自有些恼,只得低下身段,好言道:“弟妹,可是我从前有什么不周的地方,惹你与我这般生分?”
纳喇氏微微一笑,她这四嫂素来骄矜骨傲,得她一二句软话,纳喇氏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嘴上却忙道:“四嫂说得这是哪里话。老爷着实只是偶感小恙,实在不值一提。劳烦嫂子费心,是我的不是。”
见纳喇氏说得还算诚恳,瓜尔佳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月娘,陪我玩,别只顾着吃!”瓜尔佳氏的小女儿宝容气鼓鼓道。
富察盈玥郁闷了,虽然宝容萝莉很可爱,但她不想哄孩子。
瓜尔佳氏笑吟吟道:“宝儿听说月娘要来,可欢喜了。这丫头跟四娘五娘都合不来,倒是跟月娘这个堂妹亲近得很。”
四娘五娘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娃全都安安静静侍立在瓜尔佳氏身后,温顺极了。四娘与吟容年纪相若,却至今没有取名,五娘就更不用多说了。
——这两丫头都是承恩公傅文庶出之女。
瓜尔佳氏素性高傲,如何瞧得起庶出丫头?她瞧不起,宝容自然耳濡目染也瞧不上。
李荣保一脉九房,子嗣最昌隆的,莫过袭爵的四房,除了长子奎林、次子明瑞、六娘宝容是嫡出,其余的四子五女都是庶出。这些庶出的子女,除了三子和二娘夭折之外,其余全都健健康康。
因此,瓜尔佳氏在京中可是出了名儿的贤惠人儿。据富察盈玥所知,四伯父的庶长女早已出阁,虽说嫁得还算门当户对,只可惜是远嫁去了浙江,以后怕是很少有机会回来了。可见四伯母心里是何等不待见。
贤惠?呵呵哒。
正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媳妇子急匆匆上前,“太太,不好了,周姨娘不小心摔倒,动了胎气了。”
这位周姨娘正是傅文这几年最宠爱的侍妾,前头已经生了五娘,如今已经是第二胎了。此刻听到生母动了胎气,五娘的小脸蛋刷的白了。
瓜尔佳氏脸色一变,“好端端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那媳妇子道:“似乎是跟冯姨娘斗了几句嘴,气着了。”
听了这话,四娘脸色煞白,眼里也急出了泪花,她忙屈膝道:“太太,姨娘她不是有心的。”这位冯姨娘,无疑就是四娘的生母了。
瓜尔佳氏冷哼一声,忍不住讥笑:“安分?!哼!”旋即,如变脸一般露出笑脸对纳喇氏道:“家中不宁,叫弟妹见笑了。恕我要离席片刻。”
纳喇氏微笑着道:“四嫂当真是贤良人。”
八伯母郭尔罗特氏也忍不住道:“不过就是两个侍妾争风吃醋,哪里犯得着劳动四嫂亲自去照看?”
瓜尔佳氏正色道:“事关我们老爷血脉,我不得不谨慎些。”说着,又一次告了罪,挂着满脸关心和担忧离席了。
郭尔罗特氏被她四嫂最后这句话给恶心着了,忍不住哼哼道:“还真是……贤良人啊!”
纳喇氏轻轻一呻,若真贤良,就不该把家丑扬与人听。如今倒是好,弄得人尽皆知四嫂贤惠,反倒是两个侍妾都得落下不安分的名声儿了,甚至连四娘五娘都吓了够呛。
富察盈玥暗道,这位四伯母的确是有些虚伪,“额娘,我要更衣。”——就是嘘嘘的意思。酥点虽然好吃,却有些干,所以就喝了不少奶茶,所以现在需要放水了。
第二十一章、流言乍起
纳喇氏对承恩公府也算熟门熟路了,绕过假山,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便是专门给宾客女眷的“更衣间”了。
也是不巧,才解决完排泄问题,一出来便听见墙角有两个贵妇正在嘴碎。其中一个是承恩公夫人瓜尔佳氏的同族堂妹,是个二等男夫人,另一个似乎是个佐领夫人。
“你那位堂姐倒是好性子,换了是我,才不会惯着那些贱蹄子呢!”这位佐领夫人倒是个脾气火辣的主儿。
二等男夫人小瓜尔佳氏笑着道:“咱们这些外表光鲜的女人,哪怕心里再委屈再泛酸,也只得忍着。反正,左不过都是庶出的,规矩在哪儿摆着,越不过咱们去。”
“你倒是好心性。可我怎么听说……”佐领夫人压低了声音道:“富察家另一个公府上那位——却是个极厉害的主儿!前年生生把有孕的侍妾撵了出去,后来一尸两命都没了!”
二等男夫人若有深意地笑着道:“我只听说是不小心落水。”
佐领夫人嗤了一声,哂道:“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不小心?纵然这个是不小心,难道人人都是不小心?恁多年了,竟没有一个庶出子女,端的是厉害,我都自愧不如呢。”
“嘘——”二等男夫人忙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你是哪儿听来这些闲言碎语的?”
佐领夫人道:“这样的话私底下早就传遍了!”
听到这里,纳喇氏脸色瞬间青了,她倒是不怕两个妇人嘴碎,可若是私底下早就传遍了——可就不是小事儿了!
哪怕是无凭无据,光凭“子女无系旁出”这一点,就足够叫人置喙了!
富察盈玥暗暗叹了口气,不过是来赏个菊花,没想到竟听到这么大条的事儿。
回到赏菊宴上,郭尔罗特氏也一脸急容,她忙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带吟容去侧间儿补妆,结果听见——”
居然连八伯母也听见有人嘴碎?这么会这么巧?富察盈玥暗自有些觉得不对劲。
纳喇氏脸色一黑,便揪了一个婆妇过来,道:“转告你们太太,我身子不爽利,要先回去了!”
郭尔罗特氏见状,忙道:“我陪弟妹一块儿吧!”
这次赴宴,当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到了忠勇公府后院澧兰堂,纳喇氏黑沉着脸,郭尔罗特氏急得来回踱步,“闹出这种闲言碎语,可怎么是好?弟妹,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得赶紧把事情压下去才是。”
这个道理纳喇氏如何不懂?便道:“八嫂说得是。”便对陶嬷嬷道:“老爷可在前头书房?若无什么大事,请他过来一下,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丫头雪蕙急忙道:“夫人有所不知,方才四阿哥和六阿哥奉旨前来探病,这会子老爷正在前头招待两位阿哥呢。”
富察盈玥来了兴致,来了皇子了?而且一来就是俩?
乾隆还真是心急,立刻就派儿子还“探视”了?
据富察盈玥所知,乾隆的大阿哥永璜已经去世,元后所出的二阿哥永琏年幼夭折,三阿哥永璋遭到厌弃,又是积年病弱,因此甚少出门。故而,四阿哥永珹却形同长子,非同等闲。
且四阿哥的生母金佳氏是宫中位份的最高的嘉贵妃,便更加贵重了。
不过六阿哥永瑢也不差,其生母是纯贵妃苏氏。不过六阿哥一母同胞的兄长正是遭了皇帝厌弃的三阿哥永璋,因此六阿哥与纯贵妃在宫里的地位有些尴尬。
且纯贵妃苏氏是汉女——不是汉军旗女子,而是确确实实的汉女!
清朝之初,的确明令不许汉女入宫,可到了乾隆这一带,基本上就是个屁了。虽然汉女不能参加选秀,但皇帝还是可以通过其他途径的嘛……比如南巡什么的。
而四阿哥生母嘉贵妃隶属满洲正黄旗——是由包衣旗抬旗的。
提到乾隆给嫔妃家族抬旗,往往只想到那位芳年早逝的慧贤皇贵妃高氏。
实际上并不止高氏抬旗成了高佳氏,这位金氏也抬了旗的,虽然晚了许多年,再加上是因为颇有生养之功,才没有像高氏当年抬旗那样掀起轩然大波。
这位嘉贵妃,着实是个生育能人,乾隆刚登基的时候,她还只是嘉嫔,没过几年便生了四阿哥永珹,晋了嘉妃,乾隆十一年生八阿哥永璇,晋贵妃,乾隆十三年生九阿哥、乾隆十一年生十一阿哥永瑆。其中除了九阿哥夭折之外,其余三个阿哥都保住了,都很是健康,
不过貌似,这位贵妃娘娘身子骨不大健康,据说是频繁生产,伤了根源。
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两位阿哥的履历,傅盈玥倒是安心,反正这俩都没能继承皇位。——能继承皇位的那位现在还没出生呢!
纳喇氏也只得按下心神,等傅恒处理完正事再说。
对于皇子阿哥这类生物,富察盈玥还是蛮好奇的,便借口出去玩,便玩着玩着就溜到了傅恒的书房外。
书房的支摘窗关得并不严实,富察盈玥踩着花盆正好能瞅见里头。
除了阿玛傅恒之外,没想到大哥福灵安也在,想必是大哥引路,把两位阿哥给带来的。四阿哥永珹已经是个俊朗少年,谈吐很是优雅,聊的都是风雅的琴棋书画之类的内容,丝毫不提及傅恒的病情。——也对,傅恒有木有病,看那脸色便知,又何必多饶舌询问?
六阿哥永瑢这个半大孩子明显只是陪衬,六阿哥虽说已经满十二岁,但学识上终究还有些稚嫩,不怎么能插得上话,便有些百无聊赖,一边喝着茶,一边乱瞄,结果就瞄到支摘窗的缝隙里,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六阿哥觉得有趣得紧,便借口更衣,溜了出来。
而堂姐富察吟容也来寻她,一把将富察盈玥给抱了起来,气呼呼戳了戳她的小脸蛋,“月娘又调皮了!”
富察盈玥嘻嘻一笑,朝她吐了吐舌头。她在公府里随便乱窜,素来不会有人拦着,傅恒也由着她,没见书房外守门的下人小厮也没半个来阻拦吗?
此刻,六阿哥永瑢也从房内走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近前,眯了眯眼,指着富察吟容怀里的富察盈玥,道:“方才是你在偷看吧?”
富察盈玥小脸微囧。
富察吟容俏脸也有些尴尬。
六阿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瞧你这小丫头的年岁,应该是忠勇公的女儿吧?”然后他又瞅了瞅抱着小丫头的那个大丫头,瞧衣着,绝非侍女之流,可忠勇公只有一个女儿……
六阿哥眼珠里闪着好奇:“那你又是谁?”
富察吟容也晓得四阿哥和六阿哥登门了,眼前这位身着团龙服制、腰系黄带子,明显是位阿哥,而四阿哥已经成年,这位必定是六阿哥了。富察吟容忙屈膝一礼,道:“六阿哥万福,奴才是盛京总管富察傅谦的长女。如今与目母亲、弟弟寄住在承恩公府。”
六阿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瞧着这大丫头标致有礼,便笑着问:“原来是富察家八房之女……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陡然的一问,叫富察吟容瞬间脸皮微涨,神色微恼。
六阿哥神色有些尴尬了,女儿家的名字哪里是能随便问?他的话委实唐突。
富察吟容再度屈膝一礼,“若六阿哥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告辞了。”说罢,她抱紧了怀里的富察盈玥,脚下如云,跑得极为麻溜。
六阿哥一呆,喃喃自语:“抱着那么胖的小丫头,还能跑这么快?”
这话富察吟容没听见,可耳力的过人的富察盈玥却听了个真真,她小脸黑黢黢的,胖你妹的!!!
一路跑去后花园,富察吟容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她将富察盈玥搁在了亭中的石凳上,拿帕子擦着满头的汗水。
富察盈玥看着小堂姐累坏了模样,更加郁闷了,“吟容姐姐,我很重吗?”
富察吟容立刻笑了,“是啊,月娘长大了,姐姐都快抱不动了你呢。”
这话原不过是调笑打趣,却惹得富察盈玥一脸生无可恋。
第二十二章、神魂念力
吟容送盈玥回了澧兰堂,便告辞回西跨院去了。
此刻,傅恒也已送走了两位例行探视的皇子,来了澧兰堂。
乳母刘妈妈抱着富察盈玥在里屋喂饭,富察盈玥刚被六阿哥数落胖丫头,便使小性子,一口也不吃,可委实急坏了乳母。
乳母只得苦着脸去找纳喇氏:“太太,格格连素日里最爱吃的虾肉水饺都一口不吃了。”
纳喇氏微微一思量,又伸手摸了摸盈玥鼓鼓的小肚子,旋即笑了,“怕是在承恩公吃多了点心。罢了,带月娘去抱厦睡下吧。”
刘妈妈松了一口气,忙带着富察盈玥退下了。
身在抱厦,富察盈玥佯装睡觉,实则竖着耳朵听得仔细着呢。
纳喇氏满是委屈地将承恩公所听所闻一一详述,“我原以为四嫂是顾全大局的,没想到却暗地里散布这种流言蜚语!”——哪儿就那么巧便叫她和八嫂都听见了,若说这事儿跟瓜尔佳氏无关,纳喇氏是怎么都不信的。
傅恒不由冷哼:“大局?她自然是顾全大局,可这事儿……难道会影响大局吗?”
纳喇氏一愣,可不是么,她一介妇孺,落下善妒的名声,顶多是不怎么好听罢了,根本不会影响到富察氏子弟的前途。纳喇氏不禁暗恨地咬了咬牙,自己若落下善妒之名,反而会反衬她瓜尔佳氏贤良淑德呢!!
瓜尔佳氏做事也太不地道了,踩着自己的名声,成全她的贤良!!
纳喇氏气呼呼道:“四嫂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截了当地说!她这样背后阴人,也太过分了!”
傅恒忙安慰自己夫人:“这事儿既然还没闹大,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会叫人查查是哪几个京中妇人在暗地里嚼舌根,介时暗自叫人支会敲打一下她们的丈夫便是了。至于四哥那边——”
傅恒声音一顿,声色骤然冷厉了三分:“我会亲自去跟他谈谈!”——他这个四哥,平日里花天酒地不着调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
傅恒冷哼了一声,“相信他还是能管住承恩公府上下的嘴巴的!”
见丈夫肯为自己出面,纳喇氏便安心了,脸上犹自带上愁绪,低低道:“若不是怕连累月娘的名声,我才不在乎那些难听话。”
为人母亲若有失贤良,自然会被人质疑女儿的教养。
这才是纳喇氏最忧心之处。
“夫人放心,月娘如今还小,风声消弭之去,过些年之后,自然不会有人记得这事儿。”傅恒很是冷静地道。
纳喇氏点了点头,幸好月娘还小……
听到此处,富察盈玥不免不了有些动容。不过接下来,便听见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盈玥嫩脸一囧,急忙闪身进了小世界中。
小世界中此刻也是夜晚,当空高悬这一轮满月。可今儿才是月初……
每当到了夜晚,那轮小太阳便会渐渐收敛灼热、散去赤红,成了一轮玉盘。
太阳是它,月亮还是它。
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而且小世界里的月亮没有阴晴圆缺的变化,夜夜都是满月如盘。
月色溶溶,小世界里的夜晚比外头要暖和些,虽然这里也有一年四季的变化,但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着实是个四季如春的宝地。
盈玥摘了一枚银杏仙果,今年果子也已经熟透了,还是十二颗。看样子数量上应该不会变了。
便拿着果子,便去了地下室,打算修炼一会儿,再出去睡觉。
因为小世界光照充足,她特意安装了一整套的太阳能发电装备。打开灯,顺着阶梯小心翼翼而下,对于小孩子而言,台阶有点高了~~
地下室的面积不大,不过才三十几平米,温润明透的灵脉露出冰山一角,地下室里充裕的灵气,让她浑身舒泰极了。
两三口吃下果子,便盘坐在柔软蒲团上开始修炼了。
一个时辰后,一个周天运转完毕,她才听见外头有沙沙之声。
下雨了吗?
费力地爬台阶,出了地下室,便看待明透的玻璃窗外,细雨纷纷。
小世界独立运转,但因只有十里方圆,所以水汽不足以凝结太多,因此也不会下暴雨,从来都是这样的绵绵细雨,沙沙声不绝于耳,如春蚕食桑。
雨中蕴含充沛的灵气,每次降雨过后,对于小世界里的花草树木都是一次难得的滋润。
此生的她已经三周岁了,但因为身子太小,一直没有去小世界太远的地带,素来都是在小木屋周遭徘徊。
不知不觉,雨渐渐小了,高空云破月来,格外澹澹明亮。
月光之下,她看着远处的山峦——说是山峦,其实地势起伏柔和,应该算是丘陵吧。
小世界里,四周高,中间低平,呈现盆地的地貌。四周的山上,她都栽植了不少树木,其中不少都是珍贵的小叶紫檀、花梨木之类,因买的都是小幼苗,价格也不算太昂贵,倒是当初种树,可把她给累坏了。
小叶紫檀要百年方能成材,只怪她当初头脑一热,还为此懊恼得紧呢。
后才才惊喜地发现,小世界里的花草树木长得都比外界快了好几倍,她略估算了一下,大约只需二十年,就能堪比百年檀木了。
掐指一算,那片小叶紫檀林,是她在死前五年种上的,死后一年,今生三年,竟已经快十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
回过神来,一撇时间,卧槽,竟然都十点多了!
喝点热牛奶,便睡觉吧。
富察盈玥瞅了一眼温奶器上的奶壶,小手伸了过去,过来~过来,我要喝你~
富察盈玥纯粹是起了幼稚的玩儿心,小孩子当久了,心智感觉有点下降。
这时候,突然那奶壶蹭地意动了一下,平滑到了富察盈玥小手上!!
纳尼?!
富察盈玥瞪大了眼珠子,手一哆嗦,便撤了回来。她眼睛没花吧?奶壶成精了?自己会动?!
不对不对,刚才是她希望奶壶过来的,然后奶壶就真的过来了!
莫非——
富察盈玥眼珠锃亮,再无半分困意!
难道她修炼有成,已经具备了隔空移动物体的能力?
想到此,富察盈玥忍不住再试了一次,定下心神,盯着那奶壶,下意识地去操纵它。
果然,奶壶竟飞了起来,稳稳落在了桌子的边缘处!
“嗷嗷!”富察盈玥兴奋地蹦了起来!
她的神魂念力也升级了,从前只能用来感知一下灵气、感知小世界状况,这样的感知随着她修为精进,的确也愈发精进了。
如今是厚积薄发,竟能操纵物体了。
富察盈玥兴致勃勃地开始试验,结果发现她的念力还很有限,大概只能操纵得动一斤左右的物体,而且操纵时间一长,会觉得格外疲乏。而且操纵物体移动的速度也很有限。
唉,可惜了,若是能快速移动,那还可以考虑操纵飞刀,想想小李飞刀,啧啧,那可是很腻害的!
不过既然念力会随着修为精进而增益,富察盈玥倒是不急,以后好好修炼,早晚具备杀伤力!
富察盈玥打了个哈欠,都十二点了,赶紧出去碎觉吧!
第二十三章、淑嘉皇贵妃丧
因为傅恒的出手,对纳喇氏不利的流言蜚语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
而纳喇氏自己也没闲着,她暗中调查了,流言固然是从承恩公府散布出去的,但是当初秋姨娘是落水一尸两命的事儿,她是封了口的,还有当年江氏沈氏旧事细节,瓜尔佳氏怎会知道?
这一查,竟查到了傅恒的失宠侍妾江淑景头上。
纳喇氏暗恼不已,她素只江氏对自己怀恨已久,只是蚍蜉撼树,才没有太大动静罢了。江氏曾经还蛊惑过容氏吐掉赐药呢!
只不过容氏要害捏在自己手里,才不敢妄为罢了!
如今……
纳喇氏脸色冷峻,如今才刚压下流言,自然不宜除掉江氏,况且忠勇公府侍妾本来就少,若再少一个,着实平白给人非议的借口了!江氏活着,占着个侍妾位置,对她才更有用。
“公爷近来身子不爽利,吩咐江氏抄写百卷佛经,抄不完不许出门!”纳喇氏冷冷吩咐道。纳喇氏心想,日后自己有的是法子慢慢磋磨这个不安分的贱人!
富察盈玥暗自啧啧,百卷佛经,怕是要抄到明年喽~~
入了冬,宫里出了大事,缠绵病榻已久的嘉贵妃金佳氏香消玉殒。
乾隆下旨,追封贵妃金佳氏为皇贵妃,赐谥淑嘉皇贵妃。
既成了副后之尊,这丧礼便非同小可了,连养病已经的傅恒也“痊愈”了。毕竟傅恒是领侍卫内大臣,宫中有大丧,需侍卫披白送葬,少不得他从中主持运筹。
皇贵妃去世,虽然不必向皇后崩逝那样需服丧百日,但年前,福灵安的婚事是办不了了。
纳喇氏不免絮叨:“今年也不知伤了什么阴鸷,宫中大丧,履亲王府的老太妃也是打年初就病倒了,如今天寒,也不晓得能不能熬过去。唉,倒是四郡主当真有孝心,已经赶去侍疾了。”——大房长媳亮大嫂子正是履亲王府的郡主,自幼养在定太妃膝下。
老太妃病了,甚至连乾隆都亲自去探视了,无他,这位定太妃可是圣祖康熙爷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嫔妃了!如今已经九十五岁高龄了!
富察盈玥想,估摸着这位应该是清朝历史上最长寿太妃了。这等年岁,就算去了,也是喜丧。毕竟连她儿子履亲王允裪都七十多岁了。
八伯母正在一旁打量着络子,听到这话,也不免叹息:“老太妃这么大年纪,连个孙子都没有,只怕去了,也合不上眼睛啊!”
没错,自打乾隆十五年,四郡主一母同胞的弟弟世子弘昆夭折后,履亲王就彻底绝嗣了。
盈玥这位郡主嫂子,并非履亲王嫡出,她的生母是侧福晋方佳氏。这位方佳侧福晋是履亲王最宠爱的妾室,前后生育了三子三女,但活下来的就只有四郡主——想也知道,这样的夭折率,明显不正常。
这位履亲王嫡福晋,她的堂姑母,也着实是个厉害人物啊!
没错,履亲王福晋,正是已故伯祖父、大学士马齐之女,福晋如今也已经是古稀之龄了,岁数比她祖母觉罗氏还大。
履亲王福晋早年也曾经生过二子,但都夭折了。而后其他庶出的孩子,即使降生了,也难道夭折命数。
郭尔罗特氏暗道,这位老福晋姑奶奶,端的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当年世子弘昆可是养在老太妃膝下,都生生病逝了。何必呢?膝下无子,大可抱养一个,大不了留子去母。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她眼前这位弟媳妇纳喇氏同样也是如此心性的人,只不过纳喇氏在灭杀庶子的同是,还保全三个嫡子,才是真正厉害呢。
郭尔罗特氏心里是极羡慕这位弟妹,一个女人想到做到这一切,少不了有男人撑腰。这次流言消弭得如此之快,明显是九爷出手了。
这样护着妻子,她那个死鬼丈夫便是连一半都比不上!盛京才传来消息,吟容又多了个庶弟。
“嫂子何故叹气?”纳喇氏见郭尔罗特氏面子惆怅,不由问了一句。
郭尔罗特氏忙笑着道:“只是有些担心在盛京的老爷和明琦。”明琦便是郭尔罗特氏所出的嫡长子,两年前便随父去了盛京。
纳喇氏暗道,只怕是更担心八爷在盛京的那个宠妾吧?那可不是个家生子,而是八爷去了盛京之后,纳的贵妾,这个小蹄子倒是有本事的,不消两年,便生了儿子。
纳喇氏不愿明说戳了郭尔罗特氏痛处,便道:“明琦可不是灵哥儿,都是有媳妇的人了,有人知冷知热,你就放心吧。”
纳喇氏笑了笑,幸好她三年前就给儿子办了婚事,当时还觉得过早了些。如今看来,倒是她选对了。否则在盛京被傅谦安排着娶了不知根底的媳妇可怎么是好。
妯娌正说着话,福灵安便从宫里回来了。既回来,少不得提及宫中的丧礼,“十一阿哥小小年纪丧母,生生哭晕过去,醒来之人,整个人都呆呆木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纳喇氏一想到十一阿哥才三岁,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不免心生怜悯,“真是可怜见的。”
福灵安又道:“幸好太后怜爱,已经把人挪去慈宁宫照拂了。三弟也住在慈宁宫,十一阿哥有了伴儿,想必会好些的。”
纳喇氏微微颔首,又露出惶惑之色:“皇上没有反对吗?”
福灵安微微沉默了片刻,皇上子嗣众多,太后也是个喜爱孙子的,但是在此之前,没有哪一个皇子被太后抚养过,倒是四公主一直承欢太后膝下。还有大公主、和婉公主早年都曾在太后膝下承欢过。
皇上的意思,谁都明白。太后辈分贵重,若由她抚养皇子,无疑会格外加重其分量,乃至影响到储位。
皇上看似孝顺,但在储位这种事情上,是断断不容许被太后所左右的。
福灵安道:“十一阿哥年幼可怜,皇上也难免多心疼几分。可是皇后娘娘临盆在即、纯贵妃身子也不太好……”而其余嫔妃,位份都不及淑嘉皇贵妃生前,总不好叫十一阿哥以贵做贱吧?
纳喇氏微微露出疑惑之色:“纯贵妃虽对外宣称身子骨不太好,可照顾一个已经三岁的皇子,她应该是很乐意的。而且纯贵妃生前与嘉贵妃也算亲厚。”
福灵安点了点头:“纯贵妃的确似乎有意抚养,可晚了一步,太后怜爱,先开了口。皇上也不好拒绝。”顿了顿,福灵安又道:“反正十一阿哥眼看着就满四岁了,太后养个一二年,便要搬去阿哥所居住了。”
纳喇氏颔首,“皇子满六岁,便要去阿哥所独住,这是祖制。”有祖制在那儿横着,太后也不能违拗的。所以,皇上才没有反对。
第二十四章、男主闪亮登场
寿康宫。
正殿住得自然是圣母皇太后钮祜禄氏,东配殿住着纯贵妃所出的四公主,西配殿住着忠勇公幼子、三等侍卫福康安,而后殿早在多年前就被改建成了小佛堂。
十一阿哥永瑆便只好委屈一下,跟福康安小盆友做一下舍友了。
着实是这寿康宫狭窄了些。乾隆刚刚登基的时候,钮祜禄氏太后被迎入慈宁宫,但太后住了没几日,便搬去了旁边的寿康宫,表示自己时时不忘她是先帝的贵妃。
一转眼,太后在寿康宫也足足住了二十年。也从无人因太后谦居寿康,而心存半分怠慢。
元后所出的固伦和敬公主、养女和婉公主都先后养在寿康宫偏殿,由太后教养。十一阿哥是第一位由钮祜禄太后亲自抚养的阿哥,想必……也是最后一个。
四公主已经十岁了,到了懂事年纪。她在太后跟前跪了安,便主动牵着十一阿哥的小手,送他去西侧配殿。
西配殿面阔三间,给两个小孩子住还是绰绰有余的。
四公主看着十一阿哥憔悴的小脸蛋,语气不禁更温柔三分,她轻声道:“十一弟以后就要跟康表弟住一块儿了,汗阿玛视他若己出,十一弟便也要当他是亲兄弟,懂吗?”
十一阿哥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四姐,虽非一母所出,但这位四姐对他一直极好,便乖巧地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懂!”
四公主暗道,十一弟自丧母之后便如此沉默寡言,从前的他可是再活泼不过了。也难怪太后看着心疼。
“你放心,康表弟很乖的。”四公主又笑着安慰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这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那可人的小脸蛋却陡然抽搐了一下,眼睛也隐隐翻白眼了。
这明显不是孩子应有的表情。
因为这个幼小的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个七十多岁的老鬼了。
作为大清朝有史以来数得上号的长寿皇子,永瑆以七十二岁高龄寿终正寝。没想到老眼一闭,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回到了额娘死去的那天,也正是他一生中最晦暗的一天。
汗阿玛是多情之人,果不其然又追谥额娘为皇贵妃了。
这样的厚爱,于他们兄弟三人而言却是极为危险的。
作为已故皇贵妃之子,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眼中钉、肉中刺!
从前额娘在的时候,拼尽全力方才能护得他们兄弟三人周全。如今,额娘不在了……额娘临终前,倒是有托付纯贵妃照拂。
可纯贵妃的力量终究有限,身子骨还不太好……
再过几年,纯贵妃也会去世。
所以,永瑆才决定寻求太后的庇护。
如今看来,是他成功了。
他看着这座华丽寿康宫殿宇,乾隆四十二年太后病逝之后,寿康宫便被封禁了。此刻落在他眼中,已然十分陌生了。
西配殿中,临窗的罗汉榻上铺着上好的贡缎条褥,上头盘腿坐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那孩子怀里抱着个填漆八方如意攒盒,盒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甜点,那胖小子正吃得带劲。
永瑆打量着眼前这个胖娃,心道:福安康小时候原来是这么可爱啊!还真有些怀念呢——这小子如今还不复成年后那嚣张不可一世的模样,一门心思竟全在盒中的点心上,正兀自吃得欢实,肉嘟嘟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活像个贪吃的松鼠。福康安这幅样子,让心情沉闷了许久的永瑆都忍俊不禁了。
四公主笑着上前,“康哥儿,以后你们俩住在一块,可不许打架。”
福康安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四公主,又看了看四公主手里牵着的十一阿哥,露出懵懂之色。
四公主道:“怎么,你不认得他了吗?这是是我十一弟永瑆。”
福康安半歪着脑袋,鹦鹉学舌道:“十一弟?”
十一阿哥额头暴起青筋,臭小子,爷比你大!!!
四公主噗嗤笑了,急忙纠正道:“是我十一弟,你要叫他十一哥才是。”
“哦!”福康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攒盒里抓出一块芙蓉糕递了过去,“四姐姐,吃——”
四公主忙推了一把,“我不爱吃这个,康哥儿吃吧。”
福康安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把芙蓉糕就塞进了嘴里,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姐姐说了,不能吃独食,有好吃的要跟人分享。他分享了,是四姐姐不要的。
永瑆看在眼里,不禁暗道,福康安小时候这么贪吃??他倒是不记得了。
“糕糕,给~”福康安肉嘟嘟的小手上抓着一块翠绿的点心,送到了十一阿哥面前。
永瑆一愣,薄荷软糕?这几日倒是有些心力交瘁、精神不振,吃块薄荷糕也好。便接了过来。
谁知,这一接才坏了事儿。
福康安那肉嘟嘟的小脸都瘪了,水润的大眼睛泪汪汪的,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这样的表情,把永瑆给弄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似他抢了福康安的点心似的?!
四公主尴尬地笑了笑,忙低声对十一阿哥道:“康哥儿最宝贝自己盒里的点心了,刚才不过是跟你客气一下。”……并不是真心要跟你分享。
永瑆黑线了,他上辈子怎么不知道福康安还有这臭毛病?!谁给惯的?!
神珠小世界里,正在炖酸菜鱼的富察盈玥狠狠打了个喷嚏!
盈玥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天冷了啊~
她的小世界里可以说是一应俱全,自打发现了念力,盈玥便开始充分利用了起来。她这小身板也没法下水,那就用念力捉鱼好了,还出奇地好用呢!念力无形,那条大黑鱼傻傻的便被她给擒上了岸。
至于炖鱼用的酸菜,也是她亲自腌制的。腌制起来十分简单,大白菜洗净从中间切开,抹上些盐,浸泡在水里,密封保存,一个月后就能吃了。
一个月前,正好是小世界木屋后头大白菜成熟的时候。
这些虽然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口感之鲜美,莫说是后世那些养殖出来的鱼,就连忠勇公府上的食材也略逊色三分。神珠小世界中灵气充裕,万物受到滋养,口感和营养自然格外好些。
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盈玥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公府小厨房的手艺虽然绝佳,但盈玥还是少不了隔三差五跑进神珠小世界打打牙祭。
盈玥脚踩凳子,眼珠子滴溜溜盯着锅里的鱼,满嘴都是哈喇子。
最后,见汤汁已经奶白如玉,便知到火候够了。
小手一拧,熄了火。
可惜了,天然气已经所剩不多,以后怕是只能用电磁炉炖鱼了。虽说用电方便,还能防干烧,但炖鱼炖汤什么的,还是明火炖出来的味道更好些。
盈玥身子骨还太小,肠胃弱了点,因此不敢放太多辣椒,这一锅酸菜鱼只是微微辣口味儿的。
舀了一小勺,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嗯!鲜美!盈玥美滋滋眯着眼睛享受美食,最后吃了个肚子滚圆,幸福地打着饱隔儿。
第二十五章、石蛋是神马蛋
人生在世,有什么比吃得肚子滚圆更美好的事情?
减肥神马的,滚边儿去吧。
盈玥躺在席梦思大床上,摩挲着自己饱鼓鼓的小肚子,眼睛一扫靠墙的那一排玻璃酸菜坛子,一脸志得意满。
二十斤容量的玻璃坛子,整整十二只,一字排开,俱是明净透彻、可见内容物,白菜、萝卜、大蒜、豆角、黄瓜、茄子……还有鸡蛋和鸭蛋,干净澄澈,偶尔冒出一两个泡泡。一眼望去,蔚然可观,嗯,很丰硕的成果。
真是多亏了有念力辅助,清洗坛子就不需要搬动,直接操控清水在坛子里流转一圈便是了。
看着这些成果,盈玥突然脸色一僵,坏了,这么多腌菜,撑死她也吃不完啊!
菜都腌好了,她才想到这个关键性的问题!她简直被自己给蠢哭了!
上辈子的时候,她腌制的东西也是十二坛子,可那时候她往往大半都送给亲朋好友。盈玥是喜欢捣鼓美食、品尝美食的,也从不吝啬与人分享美食。
可现在的她,可没法把这些东西送人啊!她一个三岁多点的小女娃,她可是住在额娘纳喇氏眼皮子底下啊!凭空变出这些东西,额娘不把她当妖怪才怪!
嘤嘤~好想哭~
“唉,不看了,去地下室修炼吧。”桑心的盈玥刺溜从床上滑了下去。
照旧盘腿坐在灵脉前的蒲团上,秉心静神。
她这个地下室很空旷,除了那露出冰山一角的灵脉之外,就没有几样的东西了。旁边一张长案,案上放着一只坑坑洼洼的硕大石蛋,有恐龙蛋那么大。
这只石蛋……是她死前不久出去旅游的时候,在一个干枯的河床上的捡到的。当时这颗石蛋的样子,比现在更糟糕,表面满是风化留下的痕迹,斑驳得没有一处是好的,颜色也灰扑扑的,像鱼眼珠子似的。
当时她就感觉到这个石蛋有些特别,里头似乎有生灵的气息,又似乎没有。都温养了快五年了,若不是肉眼可见一年年石蛋外表有所好转,她都要怀疑这蛋是个实心儿的了!
盈玥托着下巴喃喃自语:“也不晓得会孵出什么来。该不会是恐龙吧?”然后盈玥就呵呵笑了,怎么可能?恐龙蛋早特么就是化石了。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譬如外头那株银杏仙树,在小世界里温养了多年,才能开花结果。这颗蛋若真是什么灵种,在灵气渐渐的枯竭的时代,只怕损耗不少,一时半会儿是养不会来了。
“对了,要不要再滴血认主一次?”盈玥眼睛里满是期待,捡到石蛋的时候,她也曾试过滴血,可惜血一点沁不进去。
不过如今的石蛋,给她的感觉再也不是从前那若有若无悬死般的气息了,蛋中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盈玥有些心痒,这蛋只怕不是寻常之物……
她低头看着自己嫩生生的手指头,咬牙拔下头上的金钗,狠狠扎了下去!
“嗷~!!疼屎老娘了!”看着那一刻红果般的血珠子,盈玥急忙一把涂抹在石蛋上,恨恨道:“若是还不能认主,老娘就把你丢出去!”吸收了好几年灵气了,可不能白吃她的饭!
随着“丢出去”仨字落音,只见那石蛋上的血嗖的被吸了进去,转瞬石蛋表面一片汉白石色,毫无血迹。
盈玥眨了眨眼,要不是指尖上的痛还未褪去,她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没滴血了!
“成功了?”盈玥忙戳了戳那石蛋,“诶诶诶,你到底是神马蛋啊?”
石蛋:“……”
“怎么不说话?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盈玥笑嘻嘻自娱自乐。
石蛋微微一颤,一缕声音飘入盈玥脑海:“谢……谢……”
盈玥愣住了,她纯粹只是闲的蛋疼唠叨一下而已,可没指望一颗蛋能回应自己!
但她没想到,居然真的回应了!而且这颗蛋不是发出声音,而是以精神传音的方式传达!!虽然这声音有点虚弱。
接下来,无论盈玥再问什么,石蛋都没有回应了,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中。
大概是太累了,还得再温养几年。
盈玥已经心满意足了,忙把石蛋朝着灵脉又挪了挪,依偎了上去,好方便石蛋多吸收些灵气,早日破壳。
此刻这颗斑驳的石蛋在她眼中早已是闪闪发亮大宝贝了。
折腾了半宿,直接导致第二天一脸困怏怏。
乾隆二十一年春天,十七岁的福灵安终于迎娶了十九岁表姐的敏仪格格,这门婚事耽搁了数年,如今总算尘埃落定了。
对于盈玥而言,这位县主嫂子倒是极好的,虽是王府之女,却温婉柔和,端庄大方,学识也极佳,几乎无可挑剔。
纳喇氏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有些才学,便叫她为盈玥启蒙。说是启蒙,不过是逗孩子般,每日认几个字罢了。
这样的春日,倒也惬意得紧。
如此,纳喇氏也只管等着县主有孕,她好抱孙子了。
只可惜,孙子还没等到,纳喇氏自己却火烧眉毛了。
三月里,随着天气暖煦,流言蜚语也如热流般再度涌出。
倒也不是什么新鲜流言了,说的还是忠勇公夫人纳喇氏善妒,府上子女无系旁出,别的侍妾就算侥幸怀孕,也断断生不下来。
这样的陈词滥调,却以汹涌之势,传遍了整个四九城。纳喇氏转瞬间,便成了京中闻名的妒妇!
纳喇氏急得在澧兰堂来回踱步,“老爷还没回来吗?!”
如此足足催问了三回,底下方才来禀报道:“太太,老爷下朝回府了,只不过……只不过被老太太先叫了去。”
纳喇氏皱眉,也对,这次的流言不必年前那次,闹得如此汹涌,老太太即使不常出门,只怕也耳闻了。
这时候,大丫头雪芝飞快走了进来:“太太,老太太请您即刻去一趟颐福堂。”
“知道了!”
这样的事情,纳喇氏当然不会把女儿带上去。盈玥是偷偷跟在后头溜到了老太太房外。
没办法,这流言第二次被掀起,而且比上一次更厉害了。盈玥如何能不担心?而且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阿玛傅恒不是明明都敲打过散布流言的那些贵妇的丈夫,也亲自去跟四伯谈过了。
承恩公府应该不敢不给她阿玛面子吧?
这次的流言,又是谁、为了什么理由散布的呢?
盈玥突然有点头大了。
一直以来,自己这位额娘吊打一干妾室不说,PK老太太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的。如今怕是遇到难题了。
这时候,里头传出了老太太觉罗氏斩钉截铁的声音:“事到如今,要消弭流言蜚语只有一个法子!纳喇氏,由你亲自主持,给恒儿纳一房贵妾!”
从理性角度看,老太太的主意的确是最好最有效的,你们不是说忠勇公夫人善妒不能容人吗?如今人家主动给丈夫纳贵妾!
可从感性的角度,唉……额娘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主动给丈夫纳妾?何况还是贵妾!!
第二十六章、纳妾(上)
澧兰堂。
从老太太处回来,纳喇氏的脸色就一直都是白里透青的,“老爷不觉得,这次的流言蜚语来得太巧了些吗?!”
前脚流言传遍四九城,后脚老太太就提出了纳贵妾的主意……傅恒眉心紧簇,他如何不知沅芷话中所指?
傅恒揉了揉眉心,道:“额娘素来都是以家族为重,她很在乎家族的名声。”
纳喇氏别过头去,冷哼道:“只要我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办,善妒之名便会消弭无形!那自然就不会损害家族名声!”——这就是老太太觉罗氏的好算计!
傅恒叹了口气,“沅芷,我知道你不愿。这次的流言,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纳喇氏眼圈一红,声音不禁有些哽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老太太就是算准了我不能不顾名声,所以才——”纳喇氏贝齿紧咬,可若让她给丈夫纳贵妾……那简直是自己拿刀子往自己心窝里捅!
傅恒便道:“要不随便从乡野里挑个老实的丫头充数,大不了办得热闹隆重些便是!”
纳喇氏咬牙切齿道:“老爷也知道这是充数,旁人又不是瞎子,岂能搪塞过去?”——若真随便挑个乡野丫头,纳进来当摆设,只怕还是无法消弭流言蜚语!反倒给人落以口实!
可若真要挑选年轻漂亮的小家碧玉,纳喇氏心里却是怎么都不肯了。一时间,心口纠结得有些发痛。老太太这回,可真是捏准了她的命脉了。
傅恒沉吟片刻,“若要挑好的,我倒是突然想起个人来。”
纳喇氏酸溜溜问:“谁?”
傅恒看着妻子酸气四溢的脸,有些无奈,便道:“夫人可还记得我帐下的先锋李云峥?”
纳喇氏点头,这个李云峥的祖父李顺是老太爷米思翰护院家丁,早年虽老太爷外出征战,曾替老太爷挡了一箭而死。老太爷便发话,给李顺的儿孙脱了奴籍。不过即使脱了奴籍,李家子孙也一直跟随富察家为护从,这个李云峥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得傅恒提拔,又跟着征战多年,官儿也一路做到了从五品参领。
“只可惜,去年准格尔之战,不幸负了重伤,熬了几日,就这么没了。临死前,李云峥托付我照拂他的妻儿和妹妹。我原想着,等孝期过了,给他妹妹做媒许个好去处便是了,可没想到……李云峥这个妹妹居然是个石女!”
傅恒露出了头疼的神色,谁家娶妻不是为了延续后嗣的?一个不能生养的石女,除非是已经有了子嗣的鳏夫,或者为妾,否则谁愿意娶?
而李云峥这个妹妹也是有气性的,她年轻漂亮的一姑娘,如何肯给个糟老头子做填房?
纳喇氏眉心颦蹙,道:“可是,我若给你纳了个石女做妾,老太太那里怕是过不了关。”老太太的目的,可远大着呢,图的是给傅恒开枝散叶!岂会容许石女进门?
傅恒笑着道:“你放心,李氏是石女这种事情,又岂会对外宣扬?除了她家里人,没有外人知晓。”
纳喇氏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又忙问:“我听着这个李氏是有些脾性的,她肯给你做妾室吗?”
傅恒淡然一笑,“其实李云峥最初的意思,本来就是想让他妹妹给我做妾的。只是我婉拒了,李云峥才退而求其次,让我给她妹妹许个好人家。”
说罢,傅恒摇了摇头,“本来我还以为这个李云峥颇有些盘算,没想到……她这妹妹竟然是石女!是我误会了,他不过是想给亲妹妹安排一个安稳富贵的去处罢了。”
纳喇氏笑道:“说来说去,同意的只是李云峥而已,又不是她妹妹!”
傅恒一愣,“这李氏自小是由她哥哥养大的,若是她哥哥的意思,李氏不会不同意的。”
纳喇氏暗道,纵然嘴上同意,心里谁知道是怎么想的?纳喇氏沉吟片刻,便道:“寻个好日子,我亲自去问问。”
傅恒笑了:“这点小事,犯不着你亲自出马,遣个身边人去问问便是了。”
纳喇氏哼了一声,酸溜溜道:“老太太让我主动给你纳贵妾,我又岂能不亲自去?!”
纳喇氏便安排了县主敏仪照看盈玥,命人套了车马,便出城去了。那李宅并不在四九城,而在城北的镇子上,需颇费些脚程。
敏仪便一边照看年幼的小姑,一边儿缝着一双袖珍软底小鞋子,鞋面上绣满了如意云纹,一边绣,一边抿嘴带笑。
盈玥看得有些好奇,那鞋子的尺寸似乎是给新生儿穿的,可是富察家最近,倒也没听说有谁家添丁或者即将临盆啊。忽的,她眼睛一亮,难道是敏仪县主有孕了?
便滴溜溜跑了过去,揪了揪敏仪的衣袖:“嫂嫂,这个小鞋子是给谁的呀?”
敏仪灿然一笑,道:“是给你亮大嫂子的!”
“诶?!”盈玥瞪大了眼珠子,明亮大哥媳妇、那位郡主嫂子怀孕了?
敏仪笑嘻嘻道:“这些年,明亮大哥总是在外奔波,夫妻聚少离多。虽说上头没有公婆催促,可大房一脉单传,总是没有身孕,郡主都快忧思成疾了!幸好如今总算是有了!”
对于这位已故大伯父广成的独子明亮,盈玥只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见过一次而已,可见他有多忙碌。倒是这位温柔和气的郡主嫂子倒是时常登门,对她也是喜欢得紧。
怪不得四郡主最近好久没来了,合着是怀了身孕,要养胎啊!
“那我们去看她吧!”盈玥兴致勃勃道。
敏仪欣然点头,“等我绣完这最后几针收尾。”
明亮大堂哥的府邸和忠勇公府都只隔着一条街,就坐落在护城河边儿上,是个杨柳依依的风景佳处。
因为准格尔之战损耗兵卒无数,如今亮大哥奉旨负责操练那些新兵蛋子,自然不在府中。
盈玥如今也是头一次登门,这府邸虽不及公府奢华,倒也精美宽敞,尤其庭院不止得极好,花木葱茏,假山流水,颇有古韵。据说这是四郡主嫁进来之后,一手改建的,可见是个雅人。
只可惜偌大的府邸,素日只住着亮大堂哥和郡主夫妻二人。
“怎么突然就来了,害得我好生失礼!”四郡主刚忙从软榻上下来。
敏仪县主忙上前搀扶,娇嗔道:“四姑姑可莫怪我不请自来,是盈玥吵着说要来的。”
第二十七章、纳妾(下)
敏仪县主是愉郡王弘庆之女,祖父是圣祖第十五子。
四郡主则是履亲王的幼女,其父履亲王正是圣祖第十二子。
如此一来,敏仪当然要管四郡主叫姑姑了。
这对姑侄,如今却做了堂妯娌……
盈玥有点无语。
四郡主瞅着脸蛋又圆了些的盈玥,不禁莞尔,忙叫人端了甜酪来与她吃,“有些日子没见,玥儿这是想我了吗?”
盈玥作为一个小孩子,自然也只能装小孩儿,她扬起脸蛋甜甜道:“想~!”
“玥儿真乖!婶母她老人家近来身子可好?”
她……老人家?额……盈玥是一点没觉得自家美人娘哪里老了,倒是四郡主近来养胎,怕是连最近的流言蜚语都不曾听到吧?
盈玥歪着头道:“额娘出门看人去了。”
“哦?”四郡主兴致勃勃问,“看人?看谁呀?”
盈玥正色,奶声奶气道:“去看阿玛的小妾!”
“诶?!”四郡主有些懵了,九叔的妾室不是只有三个,如今都在公府上呀?难不成……四郡主脸色一僵,九叔在外头养了外室了不成?!
“咳咳!”敏仪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上前拉着四郡主的衣袖,侧身低语,把最近的事情与四郡主一一说了。
四郡主脸色这才好转了几分,“我就说嘛,九叔不是那种人。”
敏仪叹息“公公婆婆恩爱半辈子,如今不还是得纳贵妾入门了?”
四郡主急瞪了敏仪一眼,“长辈的事儿,你可别掺和!”
敏仪忙点头,“姑姑放心,婆婆和太婆婆之间的事儿,我哪里敢掺和?”——不过敏仪心里,多少对这位太婆婆有些不满的,当初就因为这位老太太插手,害得她险些不能嫁给灵表弟!
敏仪却也晓得,身为晚辈,不该多言,便问及履亲王府太妃的病情。
四郡主哀叹连连,“玛嬷是年纪大了……也是我的身孕来得不是时候,玛嬷她老人家如何都不肯让我继续服侍汤药了。”
敏仪笑着道:“太妃老祖宗这是心疼姑姑呢。”便将自己绣好的小鞋子递了过去,“我的针线比不得姑姑的好,还望不嫌弃。”
敏仪出身愉郡王府,母亲颇有才学,因此平日里琴棋诗书学得反倒比针赀女红多些,针线上自然远远不及四郡主。
四郡主将那豆绿缎料的小鞋子搁在手里细细观摩,不禁笑意氤氲,“心意最难得。这颜色和纹饰用得都极好,不管男孩子女孩子都能用。”
敏仪忙嗔道:“什么‘男孩女孩都能用’,我这可是给小侄儿绣的。姑姑要相信自己能一举得男才是。”
盈玥囧了,你姑姑肚子里的,却是你的侄儿……这辈分还真是销魂!
不过比起清初动辄姑侄共侍一夫的事儿,这都算好的了,毕竟四郡主和敏仪不是亲姑侄、明亮和福灵安也不是亲兄弟,都是堂的。
四郡主嗔了敏仪一眼,“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说了算的?!”说着,不禁沉沉叹了口气,大房一脉单传,她何尝不盼着是个儿子?
敏仪见四郡主颇有忧虑之色,急忙转移话题,拿起那针赀捧盒中绣了一半的小肚兜,道:“还是姑姑的绣工了得,瞧着上面的狮子,鬃毛都缕缕分明。”
盈玥忙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双狮滚绣球的小肚兜,瞧着尺寸也是给新生儿穿的。
四郡主莞尔一笑:“也是我惫懒,换了从前,一个小肚兜不过三五日便该绣完了。如今都绣了七八天了,才绣了一半。”
敏仪忙关切道:“姑姑才刚有了身孕,这些活计交给底下人便是了,可别累着。”
四郡主笑着道:“不过是动动针线而已,哪里就会累着了?”
敏仪打量着那绣样的纹理,“这苏绣的手艺可真真是尽得方福晋真传了。”——方福晋便是履亲王侧福晋方佳氏。
四郡主打量着敏仪堂妹那烂漫的笑颜,唉……别看只是县主品级,可敏仪嫡出,自幼受愉郡王与纳喇氏福晋千万疼爱呵护,跟她是大大不同的。她的生母,只是侧福晋……
盈玥暗自打量着两位嫂子,郡主更娴静沉稳些,县主虽也是温柔的性子,却多了几分活泼爽朗。
都是年轻女子,却都已经嫁做人妇,开始考虑下一代的问题了。
四郡主端详着敏仪,忽的道:“你与灵哥儿的婚事着实耽误了好几年,如今成了婚,你也得抓紧了才是!”
敏仪的脸嗖的涨红了,忍不住嗔了四郡主一眼,“姑姑!”
四郡主抿嘴一笑:“你可别不好意思!这可是头等要紧的大事!”四郡主拍了拍敏仪的手背,“趁着灵哥儿如今在京中做侍卫,你可得抓紧了!”
四郡主一副格外严肃的模样,“富察家的子弟,就算不参军,也少不得去外地做武将。一旦外放,可是不能带家眷的!”
听了这话,敏仪不禁咬了咬嘴唇。
四郡主叹着气道:“我就是生生被这个给耽误了!你可别步我的后尘!”
敏仪一想到四姑姑与明亮大堂哥婚后七年才有了身孕,一颗心不由自主便有些焦急了。若福灵安有朝一日外放为官,她自是无法陪同,可就白白便宜了旁人了!
“我跟你说……”四郡主压低了声音,“你们如今新婚燕尔,你记着,一定要放个枕头在屁股底下——”
盈玥一脸囧色,我丫一个单身狗都听了些啥?!我丫根本就不该来好伐?!
还有你们俩小媳妇也真是的,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个,不怕教坏孩子啊!!乃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郁闷死了,她悲催的婴幼儿时期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四郡主和敏仪这对姑侄倒是聊得愈发畅快了,一直到傍晚,敏仪这才带着盈玥回到了忠勇公府。出城相看那李家姑娘的纳喇氏,此刻也已回来了。
纳喇氏对心腹陶嬷嬷道:“李云岫不错,容色清丽,虽不及那容氏千娇百媚,但也是一等一的佳人了。”嘴上称赞着,纳喇氏的脸色不免有些黯然了。就算李云岫不能生养,可亲自给丈夫纳妾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心里少不得百味杂陈。
陶嬷嬷急忙安慰道:“那李氏既然不会生养,便是最好的人选。她自己不也说了吗,自小受到兄长耳濡目染,很是钦佩公爷,愿意为妾,侍奉公爷和夫人。”
纳喇氏苦笑了笑:“也好,我予她一世安荣,她全我贤德之名,也算是公平交易了。”说着,纳喇氏愈发苦涩,“什么贤德之名,我又何尝在乎过?只是……”
陶嬷嬷叹着气道:“老奴知道夫人不在意,可是咱们大格格得有一为贤德的母亲,才不会被人质疑教养。夫人为了格格,真是委屈了。”
站在房门外的盈玥鼻子酸得发涩。
第二十八章、六……阿哥
自此之后,李云岫便成为了忠勇公府的侍妾,她的年纪比公府大公子福灵安还小一岁,的确是容貌清丽,眉宇间颇有几分武将之女的坚毅,不似容姨娘那菟丝子般的性子。不过脾性,亦是极和顺的。
自李云岫进门,京中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但凡有来客,忠勇公夫人纳喇氏时常会将李云岫引荐,这李云岫到底是官宦之女,见了大场面,也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得紧。
纳喇氏给她一应待遇都极好,也算全了当初与之安荣的承诺。
而李云岫入府四载,一向深居简出,也不怎么得宠,她性情安静,从不招惹十分,不但纳喇氏对她愈发满意,连老太太也对她寄予厚望。
只可惜,李云岫一直没有身孕。
老太太想着自己儿子的年纪,似乎也有些死心的样子了,倒是更盼着长孙媳妇敏仪能给她添个曾孙。
乾隆二十五年的春天,选秀即将来临。
当然了,盈玥才八岁而已,还远不到参选的年纪,倒是小堂姐富察吟容已经是聘婷少女,正当及笄,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也即将被外人给采摘走了,唉,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纳喇氏一边翻看着账册,一边叹着气道:“郡主倒是开了怀了,四年前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两年前有生了次子,如今都怀上第三胎了。反倒是敏仪……”
纳喇氏忍不住摇了摇头,“也是你大哥这几年总在外头,又是跟着定边将军剿匪,又是跑去准格尔打仗,都是二十多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你阿玛这个年纪,你大哥都会满地跑了。”
盈玥一边理着丝线,一边安慰母亲:“大哥如今不是回来吗?还被皇上拔擢为头等侍卫,想必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他在京中几年了。”
——大哥已经是正三品头等侍卫了,若要外调,也起码是三品的武官,若不外调,下一步便要升散秩大臣了。只是不晓得乾隆和傅恒想让福灵安走那条路……盈玥低头思量着,若是皇帝的意思,怕是偏向于留京,阿玛傅恒就……这几年大哥两度外出征战,都是阿玛的意思,阿玛必定是想让大哥外调为武将的。
纳喇氏点了点头:“但愿吧。但愿这回灵哥儿安安稳稳在京中多待几年,敏仪可不年轻了,女人适于生育的光景就那几年,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盈玥暗暗吐了吐舌头,不年轻啥?敏仪大嫂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而已,在后世这个年纪,结婚的都不多见,可敏仪却已经有了四年婚龄了。
“额娘别着急,您瞧瞧郡主嫂子,不也进门七年都没有身孕吗?如今还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盈玥笑嘻嘻道。要知道这四年里头,还有郡主嫂子还足足给老太妃守了一年的孝呢!
纳喇氏不禁莞尔:“是啊,郡主这是开了怀了,大房这人丁总算是眼见着要兴旺起来了。大哥大嫂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正说着这位接二两三爆仔的郡主嫂子,郡主便驾临了。
如今刚怀了三胎,虽说尚未显怀,脸蛋却圆润了几分,四郡主笑吟吟道:“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只是阿玛春来乍寒,有些不太舒坦,我正想着明日回去瞧瞧,想让月娘陪我一道去。”
纳喇氏如何不明白四郡主的意图?自打老太妃去世后,履亲王的身子也愈发不济了,自然也就愈发无暇周全照顾四郡主的生母方佳氏侧福晋。
如今履亲王府上是嫡福晋富察氏一人势大。四郡主若是频繁回去,难免惹这位当家嫡福晋不悦,可若是带上富察家的晚辈格格,富察福晋自然会给几分薄面。
纳喇氏笑着摸了摸盈玥额头,“你们这几个丫头里头,老福晋最是疼你,你就陪你嫂子去请个安,好好陪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是,额娘。”盈玥乖巧地应了,她这已经不是一次陪嫂子回娘家了。从四郡主生下第一胎大胖小子,带孩子回履亲王,那时候就把她、宝容和吟容都给揪去了,唯独他合了这位老福晋的眼缘。
究其原因,盈玥思量了好久才得出了答案——因为姊妹中她长得最圆润喜气……吟容是纤瘦的,宝容虽然不瘦,但生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唯独她一张圆嘟嘟的鸭蛋脸,简直都要朝大饼脸方向发展了!摔!
而她这幅喜气的样子,一直很得老人家喜欢。再摔!
“不叫上吟容姐吗?”盈玥问道。
纳喇氏嗔了她一眼:“吟容参选在即,如今正忙着学规矩礼仪呢,可不能陪着你胡闹!”
盈玥吐了吐舌头,又忙问:“额娘,吟容姐会嫁给谁呢?”
纳喇氏眼睛瞥向紫禁城的方向,她幽幽叹了口气,“还能嫁给谁呢……”然后又瞪了盈玥一眼,“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盈玥郁闷了,她都八岁了,还把她当小孩儿?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吟容会被赐婚给谁!去年,八伯父调回京中任三品参将,八伯母已经带着吟容搬出了忠勇公府,如今住在隔壁街的一处府邸中,她与吟容依旧时常来往,只是最近因要学规矩,已经有数月未见了。
四郡主见状,忙朝她比了个“六”的手势。
盈玥眼珠一圆,脱口道:“六阿哥?!!”
纳喇氏淡淡道:“郡主给她说这些做什么?”
盈玥突然感慨了,嫁给皇子啊……她真不晓得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这位六阿哥,她与吟容在数年前倒是见过一次,彼时六阿哥尚且年幼,只是个半大孩子,不过模样倒是不错,脾气似乎也不坏。就是嘴巴贱了点,说她是胖丫头……摔!
可是……“额娘,我怎么听说,纯贵妃娘娘的身子骨……”宫里这位贵妃娘娘啊,只怕熬不了太久了。
四郡主低声道:“如今虽还未选秀,只怕一参选,立刻就会被赐婚,所以六婚事想必也会尽快办完。”
盈玥一愣,“这样仓促……”也怪不得吟容数月未曾出门,如此紧着学习规矩礼仪了,只怕学的不只是秀女的规矩礼仪,还有未来皇家福晋的规矩礼仪。
“而且……这不成了冲喜了吗?!”盈玥有些犯嘀咕,若是没把纯贵妃的病冲好,岂非是吟容姐的不是了?纯贵妃缠绵病榻两年了,这架势哪里是冲喜冲得好的?
纳喇氏瞪了盈玥一眼:“什么冲喜不冲喜的?六阿哥已经出继慎靖郡王府,就算要冲喜,也轮不到吟容给纯贵妃冲喜啊!”
“哦……”盈玥尴尬地笑了,她差点忘了,去年冬天,乾隆下旨,将六阿哥永瑢出继慎靖郡王允禧为孙。这位慎靖郡王圣祖爷第二十一子,乾隆皇帝与这个叔叔自幼一起长大,很是亲厚,所以直接过继了亲儿子给他承袭香火,也算是相当够意思了。
四郡主灿然一笑,“你丫,小脑袋瓜子胡思乱想些什么!”
盈玥揉了揉脑袋,最近她的确是有点用脑过度了,死了无数脑细胞,才总算把《少年包公案之佛寺密室下》写完。
果然写小说不是那么容易事情,哪怕她看了上千集柯南,哪怕她抄袭抄得很溜,可剧情的安排,案件的推进,气氛的营造,都是很费脑子的。
第二十九章、清客
盈玥六岁的时候,便在母亲纳喇氏安排下,请了一位落第举人为西席,教导她读书。只不过去年冬天,先生丧母,回老家丁忧去了。纳喇氏一时半会儿还未曾找到合适的新先生,盈玥闲得无聊,就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
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缺钱花。
别看富察家富贵煊赫,但她一个小格格,月例银子实在没几个,不够花呀!何况她还有偌大一个小世界要添置日常用品!
何况她的性子,从上辈子就是个喜爱大手大脚买买买的,月例银子往往才到手没几日就挥霍完了。
没钱花的日子,是很苦逼的!
为了有钱花,那就只好想办法赚钱了。
闺阁的女孩子,若想赚钱,顶多整点绣品。可盈玥根本没好好学女红,她绣出来的东西,连狗爬都不如,自己都不忍直视,岂会有人愿意花钱买?
结果想了半天,只好码字赚钱了。这个行当跟后世一样,门槛低、成本低,只要写得有意思,就能赚到钱。文笔上也不需要太好,这又不是出版诗集八股文神马的,白话一点也没关系。
因此盈玥文化水准,完全可以入门的。只不过要写得又意思,能抓住人心,就需要好好选择一下题材了。
在这个时代,写书可是有很多忌讳的,牵扯到朝廷、政治、内宫的自然不能写,媚俗色情的……额,她脸皮还没那么厚,写情情爱爱吧,她又没经验,所以只好些断案小说了,啥包公案、施公案的,都是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话本!
盈玥索性拉大旗扯虎皮,便往包拯身上杜撰了。
写断案小说,或许她不在行,但抄总行吧?
哈哈,老娘好歹是看过上千集死神小学生的人,精通各种离奇的杀人手法!
少年包公案之佛寺密室,就是这么抄出来的。
密室杀人,在这个时代,可是相当新鲜的词儿呢!门窗俱从内反锁的厢房中,一老者被利刃刺穿心口而死……鲜血从房门缝隙中淌出,一方丈、二僧人与三香客破门而入,却发现房中出了鲜血流干的老者,别无他人。
……
好吧,其实密室是咋整出来的很简单,古代的房屋门窗构造简单且不严密,房门底下都是有缝隙的,只需要用细线、用个小机关,把钥匙通过缝隙送回房内、送回死者的衣袖内。
真正让盈玥费脑细胞的是指证凶手需要的相关证据……以及杀人动机还有剧情的安排……
文芳斋老板催了五次稿,盈玥才总算是把佛寺密室的下部给写完了。
下部其实也正是揭秘部分,前半部的则正好卡在密室揭秘前。嗯,看过前半部的人,绝对会被她卡得寝食难安。
文芳斋老板正是寝食难安的人之一。
不过吊了这么久的胃口,也是时候祭出下部了。
盈玥眯着眼睛笑了,“二哥回来了吗?若是回来了,叫他过来一下。”——福隆安现在已经是个十四岁的翩翩少年了,如今在咸安宫官学读书。
她才八岁,怎么也不可能写出这种缜密离奇的断案,所以只只要借用一下福隆安的大旗了。赖得虎爹傅恒的严苛,福隆安在咸安宫官学中倒也颇有几分才学,再加上狐朋狗友的吹捧,便成了才子一般的人物!
才子,哼!只怕是连个秀才都考不出来!
盈玥召唤,福隆安屁颠屁颠跑了来,“月娘,我听说你写完了?快快快!先给我瞅瞅!!”
盈玥冲他翻了个白眼,将手稿甩给了福隆安:“赶紧送去文芳斋吧!”
“不急不急,我先给你斧正一下,省得你又写了白字!”福隆安笑嘻嘻、贱兮兮道!
盈玥黑了脸,去年写上半部的时候,福隆安也是以“斧正”为名,挑出个好几个“白字”。没办法,习惯了简体字,很容易缺胳膊少腿儿。结果被福隆安很是嘲笑了一通。
结果后来福隆安想要后半部,想要知道谁是凶手、密室是如何构造出来的——嘿嘿!盈玥就狠狠拖了他好几个月,可把福隆安给憋坏了。
哼!她这次可是仔细检查了好几遍,断断不会有“白字儿”了!
福隆安笑嘻嘻看着,看了两页便哈哈笑道:“果然!果然!那个书生便是少年包拯,我猜得果然不错!”
笑过之后,福隆安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色越是凝肃,忍不住拍案而起,“原来是这么回事!只用一根小小丝线,就能把钥匙送到死者袖子里!月娘,这真的能做到吗?你该不会不是信口开河吧?”福隆安一脸怀疑之色。
盈玥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道:“你放心,我叫清寒趴着当死尸,特意尝试过了!没问题!”
当了一次死尸的清寒脸蛋上露出幽怨之色,格格小小年纪,当真是异想天开!
福隆安这才安心了,继续低头看文,“让我瞅瞅,凶手是谁……卧槽!!居然是方丈大师?!”福隆安嗖的站了起来,满目愕然。
盈玥得意地笑了,她就是要选这个最慈眉善目的老方丈做凶手,就是要挑选一个你们人人都不会怀疑的人当凶手!这样才有戏剧性!
盈玥淡定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好了,既然看完了,就赶紧送去文芳斋吧。”
福灵安将文稿折起来,塞进自己怀中,转身欲去,但又戛然止步,“对了,月娘,你说你怎么会选了‘清客’二字做笔名?你一个毛丫头,跟这俩字实在是南辕北辙啊!”
盈玥额头一凸,毛丫头你妹的!这个福隆安,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清客,其实便是富贵人家养的绑线凑趣的文人,清贵之客的意思。
可盈玥的“清客”,可不是这个意思啊……福隆安这个古人又怎么可能懂?
“行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去!”盈玥一脸不耐烦!
福隆安瘪了瘪嘴,“哼,你在大哥面前便不会如此!”——见了大哥,这死丫头完全是个乖巧甜妹子!偏生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真是太不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