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逃出虫室
用蛊王来解这种小毒,谁看了不说一句大材小用。
男人逐渐恢复了身体的自主权,他抬抬眼,能开口的时候反而平心静气道:“这么凶残的东西你哪儿来的?”
他刚刚可瞧见那毒蛇被它破腹而出,现在那蛇皮还丢在地上呢!
沈流萤安抚着小蛊王,白一眼男人,“你别说它坏话,它不高兴了。”
男人撇嘴,把他晾那晾了那么久,他还没不高兴呢,这虫子先不高兴了。
但人在虫口下,之后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吸食男人身体中的毒素时,最后关口,男人的手臂上出现一个小包似的突起。
并且这个突起还会移动,此刻那突起似乎在挣扎,拼命的想要往回钻,但最后还是抵不住蛊王,一个用力就被吸了过来。
“这什么东西?我身体里什么时候钻虫子了!”男人十分不解道。
蛊王做完了这些被沈流萤放回藏书阁中休息去了,听见男人的问话,沈流萤回他道:“是追踪蛊。从进这个庄子起,我们就被下了蛊,自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但实际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里。”
“难怪了......”男人喃喃自语,他才进入书房还未开始翻找,就被外头的守卫发现,现在原因找到了。
“可我是什么时候中蛊的?”男人细想他并未触碰这庄子里的任何东西。
沈流萤猜测道:“应该是在毒瘴中,借着那里毒雾瘴气的掩护,再加上你受了伤,血腥味会让蛊虫兴奋,所以刚刚我让你留下来,是因为根本跑不了。”
“哦~”男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点点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盯着沈流萤道:“你对蛊虫了解许多,这是又习了蛊术?去过南疆?”
沈流萤也不畏他,半真半假道:“没去过,书上看的。”
“那你还真是博览群书。”
她反唇相讥道:“不及你见多识广。”
两人各自藏着秘密,此刻倒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追问。
现在还是先想办法逃出才是要紧。
这虫室外头的守卫并不严格,沈流萤两人在门上听了听,守卫身上特制的铃铛声正好方便了她们。
听来听去,确定外头应该只有两个守卫,毕竟,虫室中密密麻麻的毒虫就抵得过千军万马,送进去的人几乎都被咬死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守卫。
再加上这虫室的门乃是精钢铸造,没有钥匙是绝对打不开的,守卫自然觉得万无一失,难免松散些。
沈流萤与男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敲定了主意:将人引进来。
不一会儿,虫室里传来一声惨叫,外头的守卫听见,脸上露出嬉笑的表情,他们用南疆语说了句什么,接着,其中一个就打开了门上的小孔,朝虫室里头看去。
见到沈流萤七孔流血而死的惨状,那守卫还回头与自己的同伴说笑,待再看清虫室里的景象,那守卫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此刻男人正双手紧紧的掐着那只碧绿小蛇,小蛇昂扬着头想要去咬男人,却挣不脱桎梏,蛇身痛苦的扭动着。
守卫大惊失色,这小蛇可是长老的至宝,要是被弄死了,他们可交代不起。
两守卫此刻也顾不上其他,慌忙打开门锁,进来就要砍断男人的胳膊。
却在他们举刀的同时,两根银针朝他们身上刺去。
地上的沈流萤缓缓起身,两个守卫的身体却缓缓落地,他们昏睡了过去。
沈流萤把脸上伪装的鲜血擦干净,见男人还拿着那个蛇皮演上瘾了,她嫌弃的瞥一眼,直接就朝门外走去。
男人见沈流萤自己走了却不喊他,连忙自己爬起身追上去。
这虫室里的毒虫好像都是因为害怕沈流萤才不敢出来,她一走,暗处的毒虫已经蠢蠢欲动,他才不搁这儿找死呢!
临走前,男人也往虫室里看了一眼,那些毒虫此刻已经爬上了守卫的身体,守卫闷哼一声显然是被毒虫给咬醒了。
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数不清的毒虫围咬,两个守卫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男人放下门上小孔的铁片,十分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这些守卫往常欣赏别人被毒虫撕咬,如今也让他们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沈流萤两人身上现在已经没有了追踪蛊,想要离开这里是轻而易举。
只是离开前,她还想要去见见那位毒老祖,将只剩下蛇皮的七虫七叶花丢到他的脸上,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毒老祖的住处并不难找,往守卫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此刻,那毒老祖也并未休息,而是在屋子里翻看毒经,沈流萤暗笑,她随口编了一个毒医圣手今晚会来救人,这老家伙就这么严阵以待,连毒经都翻看起来了。
那就再逗逗你好了!
沈流萤站在窗边朝里头喊了一声:“老头!”
毒老祖猛的看去,见到是沈流萤他们两个,瞳孔因为太过惊讶也扩大了几分,“怎么会?”
沈流萤挑着眉得意道:“我都说了,我师傅才不将你这些毒放在眼里,毒老祖?徒有虚名啊!”
“不可能!”须邯还是无法相信,“你师傅呢!让他出来!”
“你还没资格见我师傅。”沈流萤狡黠一笑:“不过我师傅留了份礼物让我交给你。”
她将那碧绿的蛇皮丢向屋内,须邯抬手一接,待目光看清手中之物为何时,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不知是伤心的还是气愤的。
沈流萤还气死人不偿命道:“师傅说你这七虫七叶花做得不好,他帮你收拾了,免得拿出去丢人,日行一善,不必道谢。”
须邯突然仰头怒喝一声,“毒医圣手!我要杀了你以祭我毒王!”
他彻底动了怒,黑色蛇杖朝着沈流萤就打过去,男人持剑将其挡住。
毒老祖盯着沈流萤的眼睛里透着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的恨意,但沈流萤现在哪里还会怕他,她扬眉道:“哼,就知道你这人不识好歹,师傅还给我留了毒粉。”
“哼!”须邯在用毒一事上最为自负,这毒医弄死了他的七虫七叶花已经是在打他的脸,他现在又怎能低头,“老夫正好想领教领教!”
第62章迷雾幻象
沈流萤手入袖中,抓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朝毒老祖洒去。
而毒老祖却不闪不避,他倒要看看这毒能伤得了他几分!
但他不知道的是,沈流萤要的就是他不闪不避。
幸幸苦苦花了十几年才养出来的这一条毒蛇,一晚上功夫不到就剩了张蛇皮,始作俑者还上门挑衅,这能忍吗?
反正这老头是不能忍。
他既然动了杀心,沈流萤也不想留下后患。
“毒粉”在沈流萤的算计下,几乎全部是冲着毒老祖的眼睛去的。
原本笃定自己已经是百毒之体,毒粉伤不了他分毫,但这“毒粉”一入眼,却忽然灼热刺痛起来。
须邯一手捂着眼睛,此时他才发觉不对劲,自己除了眼睛有剧烈的疼痛外,其余地方并无大碍,脉象并未紊乱,血气也没有翻涌。
倒不像是中毒之相,这“毒粉”有问题!
沈流萤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几根银针朝他周身死穴射去,既然今日梁子已经结下,便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
守卫已经被打晕,今日这毒老祖若是不死,他日他必会报那杀蛇之仇。
但毒老祖到底是混迹江湖几十载的人,就算暂时看不见了,还是通过银针破风而来的细小声音移动了身体。
银针入血,他闷哼一声,但好在刺入的并非死穴,只是气血淤滞,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
这还没完,刚躲开银针,男人的利剑又到跟前,本是对着他心脏的一剑,被他躲开,但肩胛还是被刺穿了。
两大杀神却还不放过他,须邯气息有些乱了,但他脸上却没有害怕。
整个天巫族的追杀令他都躲过了,那是比现在还要狼狈百倍,此时就算是遭了暗算,他也还有些自保的手段!
蛇杖被他用力的往地上一点,竖立在地面上,他双手放在蛇杖顶端的黑色珠子上,催动身体中的力量往珠子里送。
只见那原本漆黑的珠子竟然慢慢亮了起来,从珠子散发出黑色的烟雾。
烟雾将沈流萤两人包围住,他们想要驱散烟雾,却发现这东西如影随形,根本逃不开。
且这些烟雾越来越多,沈流萤不仅看不见前路的方向,甚至她还感觉到有危险正在靠近。
忽然,她正前方迷雾中,亮起了两盏灯笼,血红色的,在黑色的烟雾中显得有些诡异。
血红的灯笼由远及近,等它到了面前,沈流萤才辨认出,这哪里是什么灯笼啊!所谓的灯笼竟然是只大蛇的眼睛!
好家伙!这儿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这么大的蛇!
而且这只蛇通体碧绿,除了特别庞大以外,与那只被蛊王吸食干净的碧绿小蛇一个模样。
这时,那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整个儿就要将沈流萤吞吃入腹。
沈流萤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似乎被什么粘住了似的,怎么也移动不了。
她飞射出去的银针没入蛇口中,根本没能伤到对方分毫,甚至连一点儿的停顿也没有。
巨大的蛇口之下,沈流萤的心中涌起了一种无力之感。
别反抗了、打不过的、束手就擒吧!
这时眼前景象又忽然一变,沈府的偏僻小院,阿娘病重在床上,弥留之际不放心的拉着她的手。
还看到自己被沈浅茉毁了容貌,推进荷塘。
被欺辱被利用,最后被弃如敝履。
没人疼、没人爱,活着多累啊,死了就轻松了,为什么还不死呢?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这样的话,沈流萤也不由得心生怯意,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放弃抵抗,乖乖受死。
指尖一阵痛楚袭来,沈流萤猛的回了神,被她放进藏书阁中的蛊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刚刚正是它一口咬醒了沈流萤。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可怜虫沈流萤,这一世的命运她要自己掌握!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放弃自己!
睁眼又是那只巨蛇,迎上那个深渊蛇口,沈流萤眼神坚定不再畏惧!
尖牙就在眼前,沈流萤眼也没有闭一下,心里没有了怯意,坚定不移的决心让毒牙在碰到她的那一刻,巨蛇整个炸开,重新化成了黑色的烟雾。
幻像,刚刚那一切都是幻象。
那只巨蛇、那个蛊惑的声音都是想让她自己萌生出死意,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便神仙难救。
幻想破除,她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的烟雾,沈流萤转头去寻那个男人。
人就在她身侧不远,眼睛大睁着却木纳不已,应该也是被幻象迷惑住了。
沈流萤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竟然还落了泪,看来这些黑雾能让人看见藏在内心深处不愿回想起来的往事。
男人眉头紧紧皱着,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沈流萤让蛊王咬他一口,却发现这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这招对他没用,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从幻象里走出来了。
沈流萤帮不了他,就将目光转向了黑雾外头,本想她先杀了毒老祖,没准儿这黑雾自然也就散去了。
但这会儿寻去,已经不见了那毒老祖的踪影,看来他是在黑雾困住他们的同时就溜走了。
沈流萤有些遗憾道:“跑得倒是快!”
而逃走的毒老祖此刻已经躲进了安全的地方,这是密林中的一处山洞,与山庄下的密道相连,本来就是以防万一用来逃生的。
在这儿他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他伸手将散落在眼睛周围的“毒粉”往手上沾了些,两根手指将粉末捻了捻,又放到鼻尖下闻了闻。
最后,他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那个丫头片子竟然骗了他!
这哪里是什么毒粉,分明只是常见的石灰粉!
难怪他的眼睛会有灼烧一般的疼痛感,幸好他没有急匆匆地用水来清洗眼睛,否则只怕真要变成瞎子了!
此处简陋,没有能用来清洗眼睛的菜籽油,须邯只能先等一等,半个时辰过后守卫应该醒了,便可以回到庄子。
而那小丫头片子和她那同伴,半个时辰若是还没走出幻境,此生也就走不出来了,变成活死人倒是便宜了她们!
若是他们侥幸逃脱,那便是命不好,今日之仇他须邯必报,定要叫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63章幻境寻踪
另一边庄子里,沈流萤左等他不醒,右等他也不醒,等来等去竟等来他口吐鲜血!
“喂、喂!”沈流萤在他耳边喊着:“醒醒,你再不醒我可就摘你面具了!”
男人没有反应,沈流萤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看见什么了陷得这么深?”
眼看时间越久,男人头上的汗珠就越密,脸色也越发不好起来。
沈流萤也有些为他着急,“你快醒醒啊,都是假的!你别信他们的鬼话!”
她用银针扎在他头顶各处大穴上,试图让他保持头脑清明,帮他脱离幻象。
可男人却没有什么要醒过来的样子,沈流萤心里也有些没了底。
这个男人不像是会在幻象中沉迷这么久的人啊!难不成她预估错了?这人其实内里脆弱无比?
回想遇见这个男人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儿,脆弱?放什么狗屁。
沈流萤看着陷入魔怔中的男人,起了个坏心眼儿,刚刚说要摘他面具是吓他的,但现在沈流萤是真的想要趁人之危,瞧瞧那面具下她一直好奇的脸。
她瞥了眼还在幻象中的男人,反正他也不清醒,看一眼他也不知道。
说干就干,沈流萤伸手就朝男人的面具而去,她的手已经碰到了面具边缘,冷冰冰,马上就要看见这人的真面目,沈流萤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只是,下一秒,还没等她反应,她的手就被人一把抓住,抬眼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男人冷冷问道:“你在干什么?”
当场被人抓包这还是有些尴尬,她只好转移话题,“你醒啦?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喂,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男人显然不想提自己的幻境,他看着沈流萤,带着几分调笑道:“你出息了,竟然还会趁人之危。”
她传来就不是什么君子!趁人之危怎么了?那不是也没趁着吗?沈流萤也不想再提这茬,她抽回手,“天都快亮了,瞧你耽误了多少事,我赶着回家呢。”
说完,转身就走了。
男人也抬脚跟上去,绕着沈流萤叽叽喳喳道:“你就这么想看我长什么样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我又怕我长得太丑辱没了你,所以你才这么在意!”
沈流萤飞过去一个大大的白眼,但男人沉浸在自说自话中,根本没瞧见,他左手一拍右手,笃定道:“肯定就是这样了!不过啊,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
男人对着沈流萤,一副诚恳的模样,“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别在我这一棵挺拔峻逸的上好梁木上吊死,你去别的歪脖子树上试试。”
沈流萤听不下去了,一脚就踹了过去,男人也没躲,被她踹了个正着。
她一把揪过男人的领子,面无表情道:“你知道在这种深山老林,死了的话也许尸骨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找到吗?”
男人认怂的速度也是奇快,立马就道:“抱歉,我闭嘴。”
沈流萤这才丢开他,继续往山下走,男人说好了闭嘴,倒是真的不说话了,只是这一路上,他开始用一种“我知道你对我情根深种但是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的纠结眼神看着沈流萤。
时不时还要对月叹息两声,沈流萤眼刀扫过来的时候,男人又赶紧闭了嘴。
忍耐着、忍耐着,沈流萤他们总算是下了山了,她连客气也不想和这人客气,直接摆手道:“咱们就在此地分别,剩下的咱们不同路。”
“同路的,我也......”
在沈流萤不善的目光下,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而后识趣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想了一下我们不同路,真是遗憾。”
沈流萤多余的话也不说,抬脚就要走,男人又在她身后道:“沈姑娘,咱们青山绿水...”
话没说完,沈流萤就接嘴道:“后会无期!”
等她走远了,男人才收敛了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沉静,他在思索他在幻境中所看到的景象。
幻境里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的事情,他早就知道那是幻境,没有立刻打破,也只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六年前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重现在眼前,涌现的除了痛苦还有一些蛛丝马迹。
那些被岁月掩埋而忽视的蛛丝马迹。
...............
沈流萤回到沈府,天已经亮了起来,一些洒扫的丫鬟已经干起活来,给府里送菜的中年男子也已经在后门候着。
原本她只是瞥一眼,就打算从另一边翻墙回去,可偏偏让她瞧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她跟过去一瞧,那不是吴姨娘吗?
只见她谨慎的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给了送菜的男人,带着几分讨好和央求道:“茉儿在庄子里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男人打开钱袋,贪婪的看着钱袋里的银子,但嘴里却还要道:“这我不是不帮忙,您也知道,最近庄子上的活可多咧,这忙不过来啊!”
嘴里说着推辞的话,但手上却没有想要推辞,那一袋子银子他可早就塞进了袖兜里。
这明显就是还想要拿好处,而且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不然这个有些木纳的吴姨娘怎么会这么快反应,又拿出一个荷包,只是这个明显就不如刚刚那个鼓囊,想来银子应该也没有多少。
这不,那男人接过,打开一看,顿时脸就有些冷了下来,“您这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呢?得了得了,我要回去了,庄子上忙得很,这谁来了庄子那都得干活!”
吴姨娘一听这话就着急了,她连忙拉住那男人,“上回到现在不过也才几天,实在只有这些了,你帮帮忙。”
男人立马数落起来,“您是不知道五小姐呀,咱们那可是鸡鸭鱼肉一天三顿的供应着,就这她还不满意,又是要燕窝又是要虫草的,您给的银子哪够啊!哎,还是让五小姐吃点儿苦头吧!”
“不、不。”吴姨娘急忙道:“她心里委屈你们担待着点儿。”
说完她连忙将自己耳上两个碧绿耳坠取了下来,塞给男人道:“这坠子还值些钱您收着。”
男人在手上掂量两下,这才稍稍满意了,给了吴姨娘一个保证:“您放心吧,五小姐我肯定给您照顾好好的。”
第64章拐弯抹角
原来吴姨娘一直在接济沈浅茉,爱子心切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才叫沈流萤奇怪。
只是瞧那送菜男人一脸奸猾的模样,只怕是收了钱也不会好好办事的。
而且,庄子三天来送一次菜,听吴姨娘的语气,这人每次来都会找吴姨娘拿钱,按着这个速度,吴姨娘就算藏了些小金库只怕也要见底了吧?
虽然她不喜欢沈浅茉,与吴姨娘也没什么交情,但见她这番爱子之心被利用,还是有些不忍,但她也不会傻到此刻出去提醒。
她又没证据只是猜测,吴姨娘信不信另说,她身上的衣物在密林打斗中已经又脏又破,被人看见少不得要解释解释自己昨夜去了哪里。
沈流萤收回目光,待改日有机会时再提点两句罢。
偷偷溜进屋子,刚将身上的衣物藏好,房门就被敲响了,是红叶来伺候梳洗了。
今天的红叶格外热情,话也藏不住,兴高采烈地对沈流萤道:“二小姐,老爷让您过去与他一同用早膳。”
沈流萤正用面巾在脸上擦拭,闻言顿了一下,随意道:“只叫了我?”
红叶眼睛已经笑弯成了一条缝,她高兴道:“是啊!只让小姐您去!夫人、三小姐都没叫!老爷果然是最疼您的。”
沈流萤低头撇了撇嘴,疼她?这是又有事儿找她了吧?
本来想着待会儿补个觉的,现在却还得去应付她那位父亲,想想就觉得心里烦躁。
随意换了身衣服,拒绝了红叶给她准备的华丽繁琐的服饰,一身素净的就去了。
到地方左右一看,果然是只有她一人,她那父亲坐在上首,桌面倒是摆了远超两个人食量的早点小菜。
沈流萤出声问安:“父亲早。”
沈弘文见她来了,也笑容满面,“萤儿来了,快坐快坐,咱们父女之间不必多礼。”
沈流萤也没有推辞,一入座,沈弘文就为她夹了一片桂香糯米藕,热情道:“尝尝这个,厨房刚做的香甜的很。”
这么热情?所求之事不小吧?
那她任性一些也没有关系吧?
沈流萤动也没动那糯米藕,直言道:“父亲,我不爱吃甜的。”
沈弘文愣了一下,而后干笑两声道:“是你三妹妹爱吃这个,为父还以为你们姐妹口味差不多,不过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八宝糖,现在不喜欢吃甜的了吗?”
沈流萤淡淡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就吃不上八宝糖了,渐渐的也就不喜欢甜的东西了。”
为什么吃不上?还不是你这个当父亲的不闻不问!
沈弘文尴尬的笑了笑,赶忙夹了一块云腿酥饼,“那尝尝这个,咸香的你定然喜欢。”
这回沈流萤没再拒绝,多少要给沈弘文点儿面子,不然怎么知道他找自己想要干什么?
果然,见沈流萤咬了一口,沈弘文立马开口伤感道:“一眨眼萤儿你都这么大了,却是与为父生分了不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在我身边撒娇要糖,现在话也不说了。”
这是在埋怨她?沈流萤停下筷子,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只要他稍一示好,六年的疏离委屈便要统统释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他亲近。
就凭他是父亲吗?什么父亲会将孩子丢在偏院任她自生自灭六年?
上一世是她对这虚假的父爱留有期待,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只是突然有些不适应。”沈流萤随口道。
沈弘文叹息起来:“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将你丢在偏院,还有你娘的死,但这些父亲也是有苦衷的,当年你外祖父一家获罪流放,我将你们娘将为姨娘送去偏院这也是怕你们被牵连,也只有这样做才保得你留在了京城。”
“你娘最后是病死的,这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你父亲我从始至终都是想要保护你们的!”
沈流萤只在心里冷哼一声,真当她还是养在深闺什么也不懂的娇小姐吗?忽悠她都不必编个更像样的理由?
本朝律法中何曾有过牵连外嫁女的?他自己熟读诗书又在朝为官会不知道?
明明是为了明哲保身,现在却又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读书人的嘴,真真是骗人的鬼。
沈弘文继续道:“你以为父亲这么多年真的没有关心过你吗?只是你都不知道罢了。萤儿你会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吧?”
沈流萤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见沈弘文说得一副涕泪涟涟的模样,就差明说“他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你这不孝的死丫头怎么还不表态”!
她应了一句:“父亲的良苦用心我晓得的。”
沈弘文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怎么就这么短短一句,都晓得了怎还不多说几句,不过不管了,一会儿那些人便要来了,抓紧交代才是。
他掩面擦掉两滴硬挤出来的泪意,道:“你晓得就好,只要我的萤儿不误会父亲,外面那些人误会便让他们误会去吧。”
沈流萤点头赞同道:“别人怎么说的随他们去,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
诶...诶?
这个女儿真是放养过头了,现在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这要是莲儿早就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看她一副就此打住的样子,沈弘文哪里吃得下东西,他故意重重的叹息了几声。
偏偏沈流萤就是不开口问话,好像听不见似的,气得沈弘文一不小心就打翻了茶盏。
沈流萤这才分了他一眼,“父亲您也觉得今天这配粥的小菜做咸了吧?您都叹了好几声了,可是嗓子不舒服了?”
沈弘文盯着她瞧,实在是猜不透她是真的反应迟钝还是故意和他唱反调。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会儿的事不要出了纰漏。
他这回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虽说是咱们自己清楚就好,但人言可畏,能解释的还是不要让旁人瞎猜的好,一会儿父亲邀了几位同僚来赏花赏景,你哥哥不在府中,你陪父亲待客吧。”
第65章宝石步遥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察看一下。”妉华说道。
道门修炼的天眼术,针对的是阴魂鬼物,并不是真正的透视眼,也没有内视的作用。
用天眼术查看他人身体,查看的是对方的修为、魂魄。
修为可以查看,因为修为会外显出来,不用天眼术都能觉察出来。
像她身体里满带着阴气,道门的人稍一留意就能发现。
但任意查看他人的魂魄是大忌。
不过道门的人一般都修有或佩戴有隔绝天眼术的功法或物品。
明则道长知道身体出了问题,要是他被人施了道法,他用天眼术就能自行查看到,但蛊虫是实物,他的天眼术就查不出来了。
道法的施放用的是魂力,所以天眼术能查看到施法的痕迹。
明则道长这会惊讶了,“姚道友修的是医道?”
医道主修的是炼丹养身方面的道术,修炼医道都多少要学些普通意义上的医术。
“算是吧。”妉华会医术,会道术,两项一加,说是医道也对。
跟普通人解释起她会医术会很麻烦,跟道门的人则不用多解释,会不会上手一试就行。
“麻烦姚道友了。”明则道长取下戴在身上的一个木牌法器,放到了桌子。
这个木牌法器是用来隔绝天眼术的。
他对妉华的信任是因为他对妉华进行过推算。
妉华搭上明则道长的脉博,分出一丝魂力进入他的经脉里。
她知道医道上有探脉术,是对天眼术的一种运用,以魂力为媒介来查看身体。
她只是听明则道长说过而已,并不会,但她会用内力、灵力查脉,原理都差不多,用魂力只是换了种媒介,她一试之下很快上了手。
在探察到明则道长的心口处时,查到了蛊虫的踪影。
蛊虫已完全变了样,跟周围的血肉没什么两样,只有从极细微处,才能看出这块血肉跟周围的血肉是有着一层极薄的隔膜的,说明这块血肉不是原身上长的血肉。
妉华又用精神力察看了一遍,确定这个就是蛊虫。
不管外形变成了什么样,本质上跟她之前抓到的蛊虫是同一种东西。
妉华撤回了魂力,收回了手。
“蛊虫在你的心口处,跟你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妉华捡起一片银杏叶,“大概长到这片叶子的大小了。”
明则道长心态尚好,“我之前以为是人老了,又恰逢到了秋冬季,精气神下降在所难免。
平时心口的地方只偶尔有些沉重感,不疼也没不觉着心慌,胃口正常,只是精神力开始不济,常常犯困。
若是蛊虫作怪,极像是典籍里所说的沉眠蛊。沉眠蛊以人的精气为食,让人不知不觉中死于精气耗尽。”
又一笑,“没有对我用上让人痛苦不已的催命蛊噬血蛊,是对我优待了吧。”
妉华问,“如果你死了,这塔山观会怎样?”
塔山观是个不对外的道观,外面的大殿里只有香炉,不卖香,没有捐赠箱。
道观的维持靠观内道长为人除阴秽、看风水、寻龙点穴的收入。
明则道长这才微变了神色,“塔山观原该由我的弟子继承,只是我的弟子已经身故。
塔山观跟悟海观是一脉相承,几百年来都有约定,哪一个观里无人继承了,另一观里则会指派一个人过来。”
妉华又问,“要是悟海观也没派人过来,塔山观会归谁所有。”
明则道长沉吟了片刻,对妉华拱了下手,“姚道友失礼了,我得离开一会,不能作陪了。”
妉华点头,“道长有事尽管去忙。”
明则道长站起来回去了屋里。
他走的急切,不灵便的腿脚显得更加不稳当。
妉华也没走。
明则道长是回屋进行推算了。
她也好奇明则道长推算出的结果是什么。
看推算出的塔山观的结局是否跟上一世一样。
上一世明则道长应该是早早去世的了,没有指定继承人,塔山观被商人给承包了,至少明面上是商人,弄成了假道观用来搂钱。
这点上让人很想不通。
即便想用塔山观搂钱,嫌塔山观太小,何必推倒了重建,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不是更好?
塔山观外观不宏大,但一看就有古朴感,而且内里是十分精美的,不比全仿建的道观更吸引人?
妉华等了不短的时间,明则道长从屋里走了出来,步履放慢了许多。
能看出他的精神头明显地萎靡了许多。
她都不会轻易去推算未来,太耗能量,一个还属凡人范畴的人进行推算,所耗的怕是生命力了。
明则道长坐下后,似是在斟酌着什么,一会,问妉华,“之前我的提议姚道友有没有考虑过?”
上回明则道长说想收她做弟子,妉华给拒绝了。
做道士意味着她是某位仙神的信徒。
她哪会干。
妉华再次干脆地拒绝,“不考虑。我不会出家,我不信奉任何仙神,我只信我自己。”
明则道长就知道是这个答案。
可他不得不寄于希望。因为他一直有再收徒的想法,见姚道友没有师承,便有了收她为徒的想法。
他为此做了个推算,结果是姚道友大益于道观,他再见了姚道友便提出了这个提议,被一口拒绝了。
刚才他做了更深入的推算,推算来推算去,一线生机只在姚道友的身上。
他无弟子身故,塔山观会被毁于一旦。
他要是在这段时间赶紧收个弟子,等他死了之后由弟子继承,塔山观仍是保不住。
让悟海观派人过来也是一个结局。
“中了沉眠蛊的人,只剩下短则数月长则两三年的寿命了,现找一个合适的弟子来不及。”
明则道长退而求其次,“这样看行不行,若是我不幸身故,姚道友只继承这个道观的所有物,之后再为道观寻找一个传承人即可。”
“可以。”只要不做他人的信徒,做个中间人帮个忙是行的。
明则道长不由得的展颜。
他经历的多了,早看破个人的生死,只是放不下身负的职责。
“一会我把塔山观的修炼心法教给你,等你学会了好传授给以后的弟子。”
第66章香粉有毒
白草套出这些话,想要回去告诉她家小姐,可红叶还抓着她絮絮叨叨炫耀了好久。
待到红叶停顿了一下,白草连忙让小丫鬟给她奉个茶,自己借口去取香粉,这才回了屋。
“怎么这么慢?”沈沐莲有些不高兴。
白草埋怨的瞥了屋外一眼,道:“红叶那家伙说是老爷今儿请了客人,所以送了支宝石步遥给二小姐,让她一同陪伴。”
“客人?”沈沐莲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父亲要邀请什么人?”
白草宽慰道:“许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老爷才没想要打扰小姐。”
但沈沐莲心中已经怀疑起来,以往府中宴客,父亲都是讲她挂在嘴上,什么时候变成了沈流萤?
她才是这沈府里最尊贵的小姐,沈流萤她一个毁了容貌又不通文墨的人,父亲为何会看中她呢?
难不成是上次被太子殿下看见了丑态,所以父亲也不放心她了,准备再抬举出一个女儿?
不!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沈府出色的女儿有她一个就够了。
她对白草道:“去把香粉拿给她,记住是左边抽屉最下层的那个。”
白草立刻领会,那个抽屉放的都是些放了许久的,准备改日一齐丢了的胭脂水粉。
她翻找出香粉,还用了一个崭新的水粉盒来装,看起来和新的没有两样,只是用起来嘛,放太久的东西自然就用起来不好,起个小红疹子也是正常。
将东西拿出去,打发走了红叶,沈沐莲思索着,然后开口道:“白草,抱上我的琴,咱们去园子里。”
躲在屋顶偷听的沈流萤听见沈沐莲也要去园子,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院子。
想起上一世也有过这样的事,沈弘文邀了几个同僚来府上,特别嘱咐了她要来好好打个招呼。
只不过上一世自己可没有敲来一支宝石步遥,而是将陶岫烟之前给的大金钗插在了头上,整个人显得俗气得很。
与沈沐莲一对比,只有她被暗地里嘲笑,其他人倒是都得偿所愿了。
重活一世,这些人还想如意那是不可能的。
沈流萤脚力快,比红叶还先一步回到了院子,只是红叶一进门,瞧见沈流萤还什么也没有准备好,顿时急起来。
“我的小姐诶!您怎么连衣服还没换呢?!”
任红叶急得团团转,沈流萤只淡淡的看着窗外,待会儿就有好戏看了,谁还会有功夫看她打扮成什么样。
因那支宝石步遥光彩夺目,沈流萤一改往日素衣常服,也穿上了一件繁复艳丽的衣服。
看着镜子里的人,重生以来也总算将自己养胖了些,不再骨瘦如柴,脸颊圆润起来倒是添了些明媚。
若是忽视脸上疤痕的话,她的容貌其实生得极好,不说话时清冷疏离,可一笑起来却又顾盼生辉。
红叶一时也看直了眼,不过触及到沈流萤脸上
可怖的伤痕后,立马就回了神,心里也暗道可惜。
不然,凭着这份容貌,就是京中美人的三小姐那也是要被比下去的。
可惜之后她又有些担忧了,女子要是没有一个好容貌,往后可怎么嫁人啊!
二小姐现在是得宠,往后嫁人了,哪个夫君会喜欢自己的妻子是个丑八怪?
红叶忽然灵光一闪,小姐是丑八怪,那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她长得也不差,到时跟着小姐嫁过去,没准儿她还能翻身做主子呢!
想着想着,红叶脸上的笑意更浓,心中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好好跟着二小姐。
她殷勤的将香粉打开,正想要给沈流萤涂上,却不想,沈流萤一个喷嚏打过来,香粉全吹到了她的身上。
“哎呀,红叶你没事吧?”沈流萤过去扶她,顺手将那些没洒完的香粉都倒她身上。
红叶也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刚想着要跟着二小姐以后谋个出路,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生气。
她回道:“二小姐我没事,只是这香粉都洒了,我再去找三小姐要一些吧?”
“不用不用,洒了就洒了吧。”沈流萤大方的摆摆手,心道这沈沐莲的东西怎么还不见效?果然就该换成她自己的。
才在心里碎碎念完,转头就发现红叶有些不对劲起来,看她两手不自觉的挠着身上脸上,被挠过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脖子上也有些小红点冒了出来。
有效果了。沈流萤心里暗笑,但面上还是关心道:“红叶你怎么了?你的脸上怎么长了东西?”
红叶可还想凭这张脸日后成主子呢!一听到脸上出事了,红叶顿时急了起来,一把扑到菱花镜前。
从不太清晰的镜面上都能看出她的脸上起了一个一个的小疙瘩,想到上回中了荨麻毒也是这样,红叶吃惊道:“我这是又中毒了?”
沈流萤止住她的胡思乱想,将她往正确的路上引导,“你快想想你碰过什么东西?”
碰过什么东西?红叶左右看着,步遥衣物小姐也碰了,不可能只有她有事,小姐没碰的那就只有...
香粉!对!
红叶捡起地上那个空了的香粉盒子,愤恨道:“一定就是这个!”
还算有点脑子,这么快就找到了,沈流萤脸上一脸吃惊道:“不会吧?这个不是三妹妹给的吗?三妹妹为什么会...”
红叶顿时就明白了,三小姐这是想要害二小姐啊,结果,阴差阳错,这香粉全洒到了自己身上。
一定是三小姐今儿听到二小姐要出风头了,嫉恨之下就用了这手段!
沈流萤见红叶的眼神,就知道她什么都懂了,平白受这无妄之灾,她肯定记恨上了沈沐莲,被小鬼惦记上,虽不致命,但也烦人。
园子里还有一伙子人等着她收拾,于是她开口对红叶道:“你快去洗洗吧,回头用我的钱请个大夫来瞧瞧。”
红叶也不推脱了,她的脸痒得很,再不清洗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手去挠,到时候花了脸她后半辈子的前途可就没有了。
她连忙起身,一句“谢小姐”,连身也没福就匆匆离开了。
沈流萤见她走了,才自个儿悠闲的往园子里走去。
第67章当众出丑
沈弘文带着他那几位同僚在园子里转悠着,看见处凉亭就要停下来作诗联句以凸显他们文人的才气。
一个个才学不知道多少,但年纪倒是一大把了,他们大多官位都不及沈弘文,所以言语间对沈弘文多有巴结讨好之意。
沈弘文很是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整个人有些飘飘然,心想等会儿沈流萤来打个招呼,这些人自然就知道出去该说些什么话。
所以根本都不需要沈流萤说些什么,只要她好端端活生生的在这儿就行了。
想到她,沈弘文也四下回看,这人怎么还没来?让她在园子里等着,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他正暗忖是不是要让人去找,就听见前头传来一阵琴音。
其他人也被琴音吸引过去,沈弘文远远瞧见那桥亭之上有个人影。
他下意识以为那是沈流萤,还心道这丫头还很有些新意,这么出场倒是自然了不少。
就是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谁教她的?
正在他不解时,几个走在前头的人听着琴音,抚着长须,点头夸赞道:“琴声悠扬婉转,似有泉水缓缓流淌,正应了这园中大好风光。”
有人回身问道:“弘文兄,这位是?”
沈弘文走上前来,“这就是我......”
他的话音顿住,上扬的嘴角这会儿有些不解道:“莲儿?”
怎么会是莲儿在这儿?沈流萤呢?她人去哪儿了?
但由不得他多思考,边上同僚已经有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沈弘文只好硬着头皮介绍道:“这是我三女沐莲。”
沈沐莲这会儿似是才看见他们一行人,琴音停止,她走下桥亭,途经桥下一棵大柳树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被她吸进了鼻子里,但她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柳絮罢了。
她走近过去,向沈弘文施了施礼,“给父亲问安。”
沈弘文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沈沐莲早就想好了说辞,她道:“今儿一早就见喜鹊在枝头,料想是有好事发生,顿时心中欢喜,便来这园中练练琴。父亲,这几位是?”
沈弘文道:“这是与我同朝为官的各位大人。”
“各位大人好。”沈沐莲微微行了一礼,忽而道:“原来喜上枝头说的是各位大人呀。”
人群中各位顿时都笑了起来,不管真的有没有
喜鹊,就是这客套话说的也让人心里妥帖。
这下这几位大人夸赞沈沐莲也添了点儿真心实意。
“这就是名满京城的沈小姐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小姐才貌双全,沈兄好福气。”
“今日听沈小姐一曲琴音,如听仙乐啊!”
沈沐莲始终脸上带着浅笑,旁人夸一句她便回一句:“过誉了。”
只是她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微微的异样,肩膀轻轻的耸动了一下,忍耐了下去。
沈弘文也跟着得意,这个女儿一向很给他长面子,完全不需要他担心。
只是,今儿本来是让他们来见沈流萤的,见了这么优秀的莲儿,一会儿可得怎么介绍萤儿?
算了算了,做什么非要和莲儿比呢?这满京城也没有哪个能比得过莲儿去,只要沈流萤别闹出什么大乱子,这都没什么。
可下一秒,那个让他哪哪都满意的沈沐莲忽然就出了乱子。
只见她脸色一变,双手紧紧的捂着肚子,想要将那股不适感压下去,但结果好像适得其反。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异味,刚刚还笑脸夸赞的几位大人也忍不住用手捂了捂鼻子,小声问道:“什么味道?好臭啊?”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但这时候谁也没有将这个异味面前的文雅佳人联系上。
沈沐莲脸色已经快要崩不住了,她已经顾不上在这群人,对着她父亲道:“父亲,女儿先行告退了。”
沈弘文见她脸色不好,还关切问道:“莲儿,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沈沐莲感觉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滚,她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只能推脱道:“不必了父亲,我下去休息休息就好。”
沈弘文还未说话,一旁的一位大人瞧见,出言挽留道:“刚刚一曲未尽兴,沈小姐可否为我们再弹一曲?”
若是放在以前,沈沐莲定是不会放过这样出风头的好机会,只是现在她实在不允许她再多留,肚子里翻涌得厉害,让她不敢再开口说话。
不见她回答,那位大人走到她身边再次邀请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能在听沈小姐一曲?”
沈沐莲摆摆手,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离开!
但沈弘文却拦在她身前,“莲儿,赵大人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能做出这种没教养的事?
沈弘文皱着眉头,根本没注意到沈沐莲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有额头上直冒的冷汗。
终于,沈沐莲忍不住了,一串鞭炮似的声响炸开来,紧接着是一阵巨臭无比的气味。
这下大家都知道刚刚那臭味是从何处而来的了,一个个掩鼻捂嘴四散开去,独留下沈沐莲一人还在原地。
沈沐莲感觉此刻天旋地转,完了,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这样毁了。
响声歇了一会儿,又继续起来,沈弘文捂着鼻子跑得最远,他看向沈沐莲的目光哪里还有半点儿满意,只留下浓浓的嫌恶。
他一巴掌打向白草,怒道:“你怎么伺候的!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把她拉走!”
白草心里也委屈,她也不知道好端端怎么突然会出这种事,但她不敢和老爷顶嘴,只能将已经完全放弃自己的沈沐莲带走了。
本来是请人来夸夸他家女儿的,结果却叫人看了这么一个大笑话。
沈弘文都不知道自己今后这张老脸还要怎么在官场上混。
那几位大人纷纷来与沈弘文告辞,沈弘文都还一副云里雾里找不着边的模样。
等人都走了,才想起来要将这事捂住,不仅是为了沈沐莲,也是为他自己的面子。
思及此,他又连忙叫人备了马车与礼物,到各位大人府上去,一直忙活到天黑了才回府。
第68章费心遮掩
等到晚上一回来,沈弘文一回府,就去了沈沐莲的莲馨院。
而沈沐莲已经寻死觅活快一天了,陶岫烟死死抱着她,生怕一个撒手不注意,她就要撞柱子去。
这会儿沈沐莲也累了,靠着陶岫烟,眼里的泪都要哭干了,红肿着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望着房梁。
陶岫烟用帕子拭了拭泪,心疼道:“我的儿你不吃不喝是要急死我吗?你要是不活了让阿娘怎么办?”
她朝白草使了个眼色,白草连忙把一直温着的银耳莲子汤端上来。
陶岫烟接过,舀起一勺就递到沈沐莲嘴边,“乖,天大的事还有你阿娘在,你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自己。”
“娘~”沈沐莲抽泣着:“我怎么会...怎么会...这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她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陶岫烟正要去哄,就听见从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怒喝:“你还有脸哭!”
紧接着,黑着一张脸的沈弘文就走了进来,他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沈沐莲非但没有心疼,反倒烦躁道:“你还有脸吃?你今儿可是连着我的脸也一块儿丢了你知不知道!我真想一剑劈了你这丢死人的东西!”
本就伤心欲绝的沈沐莲闻言,哭得更是一个死去活来。
陶岫烟心里有些不满,出了事就知道埋怨旁人,但她不敢回呛,只能服低做小两头宽慰。
“老爷,现在不是责怪莲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应对,这事可不能传得大街小巷,莲儿的名声那也是沈家的名声啊!”
沈弘文白她一眼,“你以为我这么晚才回来是去了哪儿?”
陶岫烟眼睛一亮,她用手拍了拍沈沐莲的后背,让她别哭了,然后起身亲自舀了一碗银耳莲子汤端到沈弘文面前。
殷勤道:“老爷也累了一天了吧?先垫垫肚子。”
“气都要被她给气饱了!”沈弘文指着沈沐莲,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陶岫烟惯会拿捏他的脾气,还是将人哄坐了下来,沈弘文一面喝着银耳汤,陶岫烟一面给他揉着肩,见沈弘文的怒气渐渐平了,她才开口问道:“那几位大人老爷都打点好了?”
沈弘文长叹了一口气道:“豁出我这张老脸去总还是卖我几分面子。”
陶岫烟有些不放心道:“他们真能守口如瓶吗?”
“那还能怎么办?”沈弘文将勺子一丢:“难不成还让我将他们一个个灭了口你才放心?”
知道沈弘文又不高兴了,陶岫烟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多虑了,老爷办事自然是可靠的,辛苦跑了这一整天累坏了吧?莲儿快过来给你父亲捶捶腿。”
沈沐莲也听懂了,父亲这是已经处理好了,今儿的事儿算是遮掩过去了,明儿醒来,她还是那个才貌双全的京城贵女。
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人也又活了过来,听话的给沈弘文捶起腿。
沈弘文这会儿气也消了大半,事儿也解决了,又见女儿乖巧,毕竟是他花了许多心思培养的孩子,他的心也软了软。
迟来的关切道:“可请了大夫来瞧了?莲儿的身体无碍吧?”
陶岫烟道:“大夫来开了些药,许是受了风,已经无碍了。”
沈弘文拍拍沈沐莲的头,道:“无碍就好,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快起来吃些东西。”
“谢谢父亲。”
这一副其乐融融合家欢的模样直到沈弘文离开。
沈弘文一走,陶岫烟就收起了那殷勤的笑脸,看向沈沐莲。
之前这丫头哭天抢地的,自己也没机会多问,只能听白草讲了几句,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当然要再问个清楚,这事儿若是意外那也就自认倒霉了,可若是被她查出是有人从中作梗,她定不会轻饶!
陶岫烟问道:“莲儿,你是怎么闹肚子的,前前后后都说与我听。”
“我也不知道。”沈沐莲委屈的回忆着:“先前都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就与父亲和几位大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难受了。”
“没有别的了吗?”陶岫烟让她再仔细想想,若真是巧合那这一切也太巧了,“你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碰过什么、闻过什么?统统想想。”
沈沐莲皱着眉头一边思考一边道:“吃的喝的都是经过白草的手,碰过的也就瑶琴,闻?哎呀,阿娘这些都是我平日里用的,有问题白草早就察觉了。”
“阿娘也是担心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算计你。”陶岫烟抬手宠溺的勾了一下沈沐莲的鼻子。
这一举动让沈沐莲鼻子有些痒痒的,她忽然想到,“阿娘,要说特别,现在明明不是柳絮飘飞的时候,我今儿经过桥亭边柳树旁的时候,忽然感觉好像有东西飘进我鼻子里了。”
陶岫烟的脸色顿时就严肃了起来,看来她的担心还是有必要的!
她马上让阮嬷嬷去那柳树上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阮嬷嬷很快回来,她摇了摇头,柳树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夫人,会不会是多心了?”
陶岫烟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但今日之事险些毁了她的莲儿,她不得不谨慎些。
若是真是有人故意算计,那会是谁呢?
老太太?吴姨娘?心中冒出一个个人选,又一个个被划掉,她思来想去,最后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于娇娘!
这个人仗着有老爷的宠爱最是和她做对!而且她觊觎管家之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陶岫烟咬了咬牙,这个贱人,从她这儿下不了手竟然开始害莲儿!她定要她好看!
沈沐莲不知道自己阿娘已经将目光盯在了于姨娘身上,她只是有些奇怪的问道:“沈流萤呢?她今天不是也要去园子的?我怎么没瞧见?”
“怎么突然问起她?”
沈沐莲将自己用香粉捉弄沈流萤的事儿说出,她道:“她应该也起了一脸的疹子了吧?”
陶岫烟听完她的话,语重心长道:“莲儿,你父亲现在宠那个小丫头那是她现在有利用价值,眼光放长远些,想想怎么搭上太子殿下才是正事。”
“我知道了,阿娘。”
第69章寒毒入体
被所有人忽略,但却是真正的始作俑者的沈流萤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竟然没一个人怀疑她,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
于姨娘也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帮人背了一个这么大的锅,不过这一番她也没少幸灾乐祸。
不过闹了这一下,沈沐莲也会安分些时日,给他们各自找些事情忙活,也就不会有事没事过来烦扰她一下,沈流萤也有功夫去忙自己的事。
沈流萤可没忘记她还要去襄阳侯府给何辞治病。
偷溜出府,用帷帽伪装好自己,带上琼花,两人便往襄阳侯府去。
襄阳侯府是世袭的侯爵之位,其先祖就是有名望的世家,后来从龙有功,自大乾建立起便有他襄阳侯府。
虽现如今大不如前了,但在一众讲究家事渊源的世家之中,他襄阳侯府还是很说得上话的。
思绪间,就看见了襄阳侯府朱红色的大门,门口一个小厮已经在那儿等了许久了。
沈流萤带着琼花走过去,那小厮显然是被事先交代过的,见着她长长的帷帽立马就认了出来,道:“请问可是神医?”
见沈流萤点了头,那小厮侧开身子,抬手将两人往府里请,“我家公子让我在这儿恭候神医,您快请。”
沈流萤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厮并没有让他们走正门,而是将她们引向了一旁的侧门。
她挑挑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小厮往里走。
有百年底蕴的世家府邸与沈府那种新贵之家大有不同,不管是院中的古树还是做柱的梁木,无一不不是没有渊源的。
琼花好奇的抬头左看看右看看,看过后还小声的嘀咕着:“好无趣的院子。”
声音不大,也不知道那小厮听见没有,只是人家并不与他们计较。
不过一会儿,他们就被带到一个更加无趣的院子,小厮对她们点点头便离开了。
假山流水,可惜光秃秃的,无花无草,显得整个院子都暗淡了起来。
唯一的一点儿光亮大概就是那个从里面走出来的芝兰玉树的人儿吧。
何辞上来就歉意道:“没有亲自相迎,还请勿怪。”
沈流萤直接点出来道:“公子是不是没有与侯爷、夫人说起我?”
所以才让她走偏门,让小厮绕着小路,避开下人将她们偷偷带进来。
见自己的心思被点破,何辞也没有尴尬,直言道:“自小到大我父母也为我遍寻良医,每找到一位听说能治好我的,他们都是满心的欢喜,可最后都只是更加失望而已。所以,没有把握的话,还是不要叫他们太早知道。”
“你不信任我为何还让我来?”沈流萤有些不高兴。
何辞道:“说实话,不是很信任。但总想试试。”
沈流萤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我,从现在开始你都要听我的。”
琼花被留在了门外,沈流萤与何辞对坐桌旁,沈流萤道:“说说吧,你的病。”
何辞道:“先天之症,你上回已经看出来了,我闻不得那些刺激的气味,否则便喘不上气来,近几年发作得越发频繁。”
沈流萤小时候见过他发病模样,忽然有些好奇道:“那你发作后是如何医治的?”
何辞起身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个罐子,他递给沈流萤,道:“起先毫无办法,但我幼年时,父亲得遇一位高人,给了这个香片,若是发病便投一片到香炉中,虽无法根治,但总算有所缓解。”
沈流萤打开罐子,一股淡淡的的气味让她皱了皱眉头,她捻起一香片,放在鼻尖细细闻了闻。
没错了,是大旬花混合着玉冰蚕蛊的味道。
那种蛊虫需要被放置在常年积雪的雪山上,聚集了冰寒泠冽之气,大旬花生长在沼泽之地,有迷幻的效果。
这两种东西混到了一起,虽然能一时缓解他的痛苦,可寒气也随之进入五脏六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沈流萤看着这罐中香片已经去了大半,开始在心中计算着寒毒在何辞的身体中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而何辞也开口说起:“我总感觉这东西不是一味好药。”
“怎么说?”
何辞道:“我年幼时若不是特别严重的发病,自己舒缓一会儿倒也就过去了,可我现在却是不用不行,病症发得也越发的厉害。”
说到这儿他苦笑一声,道:“那高人曾言我活不过二十,想来现在也快到油尽灯枯的日子了吧。”
沈流萤没与他在哪儿伤感,拉过他的手就把起脉来,清楚了脉象,她又捏着何辞的下巴左右观了观他的面色,没有客气的上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又道:“舌头伸出来。”
何辞知道她这是在瞧病,于是乖乖照做。
等沈流萤收回手了,他才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沈流萤淡淡道:“看出你寒毒中得颇深,看来我要收双倍的诊金了。”
“寒毒?”何辞有些不解,他看向罐子,目光沉沉道:“是这香片?”
“幸好你没有将这个用完,否则寒毒入骨,一朝毒发,神仙难救。”
见何辞皱眉不语,沈流萤故意调笑道:“你父亲上哪儿给你找的这高人?难怪能给你批命,就他这一罐子下去,就是个正常人也很难活过二十吧!你家还能找着这高人算帐不?”
何辞回神,这东西是父亲找来的,但父亲肯定不知道这里头的寒毒,这件事回头还是要向父亲问询一二。
他对沈流萤道:“神医莫要取笑我了,听神医之前所言,我这是还有救对吧?”
沈流萤点点头,轻快道:“你的病我大概也清楚了,现在我们来谈谈诊金吧。”
“这是当然。”何辞道:“襄阳侯府愿出十万诊金,且日后神医便是我侯府的座上宾,有求必应如何?”
“黄白之物于我而言太容易了,侯府的座上宾我也没什么兴趣。”
“那神医想要什么?”何辞深知不要金银做报酬的往往所求更多,他不确定自己能给得起。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沈流萤语气认真道:“我要进大理寺的卷宗馆。”
“什么?”何辞目光如鹰,仿佛透过帷帽紧紧的盯住了沈流萤的眼睛,“你说你要去哪儿?”
第70章治病诊金
沈流萤也没怕他,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我,要进大理寺卷宗馆。听清楚了吗?”
何辞就那么盯着她,一瞬不瞬,几个呼吸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沈流萤的筹码便是她的医术,而何辞一身病痛早就落了下风。
最后,也是何辞先开的口:“神医还真是直言不讳,可是大理寺不让外人进入,神医不如说说自己想看哪宗卷宗,何某查阅后告知神医?”
“何大人。”沈流萤浅笑道:“我这里不打折。”
何辞低头沉默,作为大理寺少卿,他很清楚卷宗馆有多么的机密,但作为何辞,他又多么想要有一个康健的身体。
他的脑内正天人交战,是徇私利己,还是坚守本心,他的心乱得很。
可沈流萤还不让他安静,她在边上如同蛊惑一般的声音道:“何大人放心,我只是查阅一番,绝对不会损毁或是将卷宗带出,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发现的。”
“别说了!”何辞突然大声道:“这个诊金何某付不了,神医请回吧。”
这回轮到沈流萤皱眉头了,这个何辞是不是有点毛病?她都说了只是看一眼,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就能换自己一条命,让街口的大黄选都知道选哪一个,这人竟然拒绝了!
榆木脑袋!律法都将他读傻了!
沈流萤立马起身,“这个决定沈大人还是再好好想想,想好了我再恭候沈大人大驾。”
说完便一刻也不多留,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见这气氛似乎有些不愉快,门外的琼花快步跟上,忙问:“怎么了?很棘手吗?”
沈流萤咬牙恨恨道:“没见过那么硬的骨头,自己都快死了还惦记着那点破规矩!爱治不治,不治拉倒!”
琼花见小姐正在气头上,吐了吐舌头,都不敢说这条路好像不是她们进来时走的那条。
等她们忿忿地离开,假山后面躲着的两人才露出头来。
那正是何辞的母亲,襄阳侯夫人。
她扶着胡嬷嬷的手朝沈流萤离开的方向望了望,道:“刚刚那个听话里好像是来给辞儿瞧病的,怎么气冲冲走了?”
胡嬷嬷道:“许是被少爷赶出去的吧?现在招摇撞骗的人越来越多了。”
襄阳侯夫人却觉得刚刚那人话里意思好似不是他治不了,是辞儿不愿医治。
何辞的病是襄阳侯夫人心头的牵挂,要将儿子的病治好更是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去把他喊来我问问话。”
胡嬷嬷应声去找,却发现那两人没有小厮领路竟然也走得这样快,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就不见了人影。
她只好回去回禀道:“夫人,那两人已经走了。”
襄阳侯夫人有些失落,后悔自己没有当场叫住那两人,她起身道:“去看看辞儿吧。”
从襄阳侯府偏门出来的沈流萤走的飞快,待离了侯府有些距离了,才放慢了脚步。
说实话,她还是佩服何辞的,答应她的要求何辞又不需要付出什么,却能换回自己康健的身体,这样大的诱惑他竟然都能放弃。
若是换了沈流萤自己来选,她做不到何辞这样。
还好她有两手准备,既然何辞那里是铜墙铁壁,那就换一个突破口,就不信打不开大理寺的门!
琼花跟在后头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觉得小姐出来之后心情一下就变好了呢?
话说小姐好厉害啊!那么大的府邸,她一开始还以为她们要迷路了呢!没想到竟然出来得更快,小姐真是太神了!
更神的是,两日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医馆巷子里,正如小姐说的,有人来找她了。
只是琼花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马车就又离开了。
而隔一日,小姐就又找上了襄阳侯府。
这回没有小厮在门外等着,他们需要等人通传,只是通传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琼花开始嘀咕起来,“那小侯爷不见咱们?”
沈流萤低声道:“再等等。”
毕竟受人之托,等一会儿的功夫她还是等得的。
这时,偏门慌慌张张走出来一位嬷嬷,她看见沈流萤连忙上去就要拉她胳膊,被沈流萤躲开了。
胡嬷嬷连忙解释道:“神医快跟我来!”
这么着急?沈流萤立马想到是不是何辞又发病了?
何辞乱成一团的院子证实了她的猜想,襄阳侯夫人心疼的看着脸色惨白随时可能一口气喘不上就会没命的儿子,直掉眼泪。
赶来的襄阳侯也只能纠结了整个五官,最后长叹道:“去把香片点上。”
“不能点!”沈流萤一把夺过那香片罐子,吩咐道:“把门窗打开,你们全都出去。”
襄阳侯夫人看见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下意识就道:“神医一定要救救辞儿。”
襄阳侯闻言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心道这是夫人又从哪儿请来的医者?
他让下人开了门窗,全都退了出去,但他与夫人必须留在这儿,毕竟是个陌生人,连面容都看不清,怎么能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儿子交给他。
沈流萤见襄阳侯没走,也就知道他心里的疑虑,她道:“不走就站远点,别挡着你儿子吸气!”
一听说会耽误儿子,襄阳侯夫人就已经站到了一边,襄阳侯则是将信将疑,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死死的盯着,不能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只见沈流萤两手抓着何辞的衣领,左右一扯,何辞胸口大片的皮肤就露了出来。
琼花都小声叫了一声,撇过头去,不敢往这儿看。
襄阳侯横眉怒竖,“你干什么!”
沈流萤没理会他,继续手里的动作,何辞的衣领被拉得更开,整个胸口都露了出来。
襄阳侯上去要阻止,但他夫人将他拉住了,她恳求的看着襄阳侯:“试一试,就让神医试一试。”
他知道夫人已经在儿子的病上入了心魔,他自己又何尝不想治好儿子,可什么都试了,这么多年又哪样成功过?
但看着夫人的眼神,最后襄阳侯还是长叹一声,试试罢,什么都试过了,也不在乎多拭这一两种,毕竟也是一次希望。
第71章达成协议
沈流萤双手持针,一齐扎进何辞胸口几处穴位,何辞顿时吸了口凉气,她又趁机往他嘴里丢了颗药丸,转头吩咐琼花:“把东西拿出来。”
喘不上气的人总会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脖颈,沈流萤将他的手掰开,飞快的也在上面扎了几针。
琼花也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黑瓷瓶,沈流萤接过放在何辞鼻尖下。
在沈流萤的一番操作下,何辞的呼吸开始平稳起来,意识也渐渐回归,他微睁着眼,看见是神医救了他,他面色一凛,“你怎么又来了?”
声音很轻,倒像是梦里的呓语,沈流萤根本没搭理他,只是快速的收回手里的小黑瓷瓶,也喃喃道:“省着点省着点儿,贵得很。”
何辞还想再问,却被襄阳侯夫人一把抱住,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辞儿太好了,你没事了。”
襄阳侯夫人飞扑得太快了,沈流萤都没来得及阻止,何辞的闷哼声她都听见了。
虽然乐得看何辞吃点儿苦头,可他那不经折腾的瘦弱身子,还是别一不小心玩死了好。
她强忍着笑意,提醒襄阳侯夫人:“您压着我的针了。”
“啊...”襄阳侯夫人后知后觉,一看何辞胸前几根银针下渗出了几个细密的血珠,她忙问道:“辞儿你没事吧?阿娘不是故意的。”
何辞忍着疼,带着笑意摇了摇头:“不要紧。”
琼花忍笑忍得幸苦,而沈流萤仗着自己有帷帽,只要不笑出声来就没人发现,在帷帽下嘴咧得老大。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襄阳侯夫人好像有些迷糊,要不是确定这是她亲儿子,沈流萤肯定觉得她是故意的。
这时,襄阳侯开口对沈流萤道:“多谢神医救我儿性命,不知我儿此病,神医可有办法医治?”
“当然可以。”沈流萤一边收针,一边道:“就是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襄阳侯听闻此,脸上一派轻松道:“只要能治好我儿,诊金不是问题。神医尽管提。”
“父亲!”何辞知道他的诊金是什么,连忙出声阻止,这个神医可疑得很,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他的要求。
襄阳侯不明就里的看向何辞,见他完全没有即将痊愈的开心模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何辞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病都是一副看淡生死无所谓的模样,但他知道这只是不想他们担忧罢了,他心里头比谁都想要康复。
现下这个表情不对啊,难不成是这个神医有问题?
襄阳侯的目光狐疑的看向沈流萤,而何辞又开口道:“神医的诊金我等恐怕付不起......”
“辞儿,”襄阳侯夫人出言打断道:“神医还没说呢。”
何辞的嘴角带着一分自嘲,说不说的他都知道了,身为大理寺少卿,绝不能徇私枉法。
这个神医太过神秘了,他要看什么卷宗?他在调查什么?何辞一概不知,只是隐隐感觉他要做的绝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而襄阳侯夫人此时已经开口问道:“神医请说。”
“十万两。”沈流萤淡淡道:“我的诊金。”
除了何辞惊讶的看过去,其他两人则是松了口气。
襄阳侯眉目舒展开,十万两虽然不是小数目,但襄阳侯府底蕴深厚,拿出十万两也不算什么难题。
他出声道:“银子不是问题,还请神医出手救救我儿,襄阳侯府不甚感激。”
沈流萤拿着神医的姿态道:“那就备好诊金,还有,我手上现在还缺了几味药。”
襄阳侯夫人立马接道:“神医写个单子,我们这就让人去找。”
襄阳侯夫妇与沈流萤说话都带着几分恭敬,只有何辞冷眼看着沈流萤,带着浓浓的探究,越发的好奇帷帽下的到底是张什么面孔。
将药材单子交给襄阳侯,沈流萤就借口还要为何辞检查病情,将她们支走了。
“琼花,你去把门守着。”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沈流萤这位神医与病人何辞了。
“你到底什么目的?”何辞将心中的疑问说出。
沈流萤在帷帽下瞧瞧叹声气,这搁别人身上,哪个不是求着她去看病,怎么到这儿,她反倒还要上赶着求何辞乖乖配合。
罢了罢了,看在他们家还要给十万诊金的份上,安抚安抚病人这也没什么。
只是实情是肯定不能告诉他的,得找个由头圆过去才好,真是为难死了,这不是要她骗人吗?她这么个好姑娘哪里会骗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沈流萤再次叹了口气,然后快速转换了情绪,她一手拍上何辞的肩膀,语气欣慰道:“小伙子,你很不错!”
何辞皱了皱眉,就听见她继续道:“其实前几日我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考验你!我知道你是大理寺少卿,人人夸你刚正不阿,我就是想要试试你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
“只是这样?”
“什么叫只是这样?”沈流萤道:“缉凶查案那是追捕别人,事情没发生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大部分人还都可以保持一派公正,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难有人不先为自己着想的,但小伙子你就不一样了!”
说着沈流萤大力的拍着何辞的肩膀,“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你竟然都不为所动,实在叫老夫佩服!所以老夫决定救你。”
何辞半信半疑:“为什么试探我?我公正与否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流萤义正严辞道:“我不救假公济私见利忘义之徒!”
“我明白了。”何辞终于浅笑道:“那就先谢过神医的救命之恩了。”
“不必谢,都是你自己品行高洁。”沈流萤腹诽着,拿了他家双倍的酬金,一场公平交易,倒真不需要何辞对她多感恩戴德,毕竟她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谢多了她可是会心虚的。
不过不管何辞是不是真的相信,他只要乖乖等着被治病就好,真真假假有本事他就去验证呀。
自己只说了要进卷宗馆,可大理寺上万卷宗,她可没有透露半点。
隔着帷帽轻纱,两个人都在浅笑,只不过一个是自觉天衣无缝所以有恃无恐,另一个则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第72章石桶药浴
何辞的寒毒已经深入体内,且他的身体又有先天之症,想要直接用蛊王给他吸毒是不行的,还得一步步来。
她让襄阳侯找寻的药物里不乏名贵之物,且用量不少,于她个人来说找起来会有些困难,但交给襄阳侯就容易得多了。
不过两日,襄阳侯就已经找好的药材,随她使用。
为何辞治疗的这一天,沈流萤让人定制的一个超大的石桶也做好了。
足足能容得下一个人那样大,送来的时候是由好几个小厮一块儿抬才抬进了何辞的院子。
架在几天前沈流萤就让人在院子里的土坑上,瞧着就是一个简易的灶台。
接着,沈流萤就让人往里头放水,放药材,一副要熬药的模样。
襄阳侯夫人看了,小声和丈夫嘀咕道:“这么大一桶药,辞儿喝得下吗?”
襄阳侯到底是比夫人多些见识,他道:“这应该不是用来喝的。”
趁着石桶里熬药的功夫,沈流萤又在何辞的头上胸口几处插上了银针。
等石桶里的药熬得差不多了,沈流萤让他们撤一撤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正是何辞发病那日放他鼻尖下的那个小黑瓶子。
这里面装的是蛊王蜕下来的蚕衣,沈流萤将它磨成了粉,装在这小黑瓶子里。
她小心翼翼的往石桶里头倒,看到又一点点的粉末掉进了石桶里她就立马收了手。
襄阳侯好奇问道:“神医这是何物?”
沈流萤眼也不眨道:“剧毒之物,不可多放。”
放多了我心疼。
后半句话自然没有当着襄阳侯的面说出来,毕竟收了他十万两银子呢。
只是襄阳侯和其夫人关注的点显然不是这个,她们惊呼道:“剧毒之物?!”
沈流萤忙解释:“我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放心。”
试了试水温也凉得差不多了,沈流萤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何辞道:“自己脱了衣服进去泡着。”
何辞有些窘迫,这在院子里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宽衣解带呢?
沈流萤看出来了,对襄阳侯道:“不然你们二位先回避一下?”
襄阳侯点头,让沈流萤有事尽管吩咐,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他们都走了,沈流萤将院门一关,看着还磨磨蹭蹭的何辞,有些不满道:“水都凉了你动作快些。”
何辞皱眉,看向院子里的沈流萤和琼花,为难道:“神医和这位姑娘是不是也回避一下?”
“我不能走。”沈流萤直接道:“我得盯着你,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对不起你家付出的诊金。”
好吧,她是医者,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年龄几何,但此时何辞就姑且信了他是位老者,这也就忍了,但“这位姑娘呢?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回避一下。”
沈流萤想了想,觉得何辞说的也对,她走不开也就算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个神医,外人都以为她是位老者,与名声上没有什么值得说三道四的。
不过琼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回避一下也是好的。
于是她出声道:“琼花你去院外守着。”
“不行!”琼花拒绝道:“我想留下帮忙。”
她可不能让小姐一个人留下,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孤男寡女,不行不行,这小姐以后的名声更要紧,她不能走!
沈流萤又劝了几次,但琼花执意要留下,沈流萤无法,只能随她去了。
她看向何辞,道:“我确实是有些活需要她留下来帮忙,何大人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又不走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自己厚着点脸皮,随意。
说完这话,沈流萤和琼花背过了身去,用行动证明她们什么也看不见,真的可以当她们不存在。
沈流萤等了一会儿还没听见动静,不由得出声道:“何大人你好了没有?我可要转头了。”
“等等!”
何辞语气里是难得的惊慌,紧接着,一阵入手声传来,沈流萤转过身来就见何辞已经置身于石桶中,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尴尬和窘迫。
“不烫吗?”沈流萤好奇道。
何辞这时才后知后觉起来,这石桶表面上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内里却还是烫得很。
可再烫他也得忍着啊!难不成还能站起身来吗?
他只能咬着牙道:“不烫。”
“不烫?”沈流萤转头吩咐琼花:“拿点柴火来,这药水就要烫的才有效!”
“不、不用了!”何辞连忙制止:“我觉得现在这个温度尚可。”
沈流萤在帷帽下笑得不知道多开心,分明瞧着何辞脸都热红了,像个大头虾似的,还死鸭子嘴硬说不烫。
不过这个温度正好,石头更能保持药水的温度,在这样持续的水温下,应该可以逼出寒毒。
所以水温不能降,她还是吩咐了琼花看着柴火,火焰不必太大,用一点小炭火保持住石桶中的温度就行了。
何辞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汗珠凝结在一起,随着脸部的轮廓一路划过下巴,最后滴进药桶里。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的汗珠像是找到了轨道似的,接二连三的往药桶里滴。
后来越滴越快,眼看着像是连成了一条线,也分不清这些都是汗珠还是蒸汽了。
这时,沈流萤递过去一大杯水,只是水里面明显是加了东西的,呈现深褐色,但味道并不难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何辞接过,一口就灌了下去,他确实是有些口渴了,递还杯子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还喝吗?”沈流萤问道。
何辞点头,有礼道:“劳烦了。”
沈流萤极少碰到这么客气的人,她拿了他家的诊金,为他医治本就是分内之事,这么客气的人沈流萤都不好意思再欺负他了。
若是换成望断峰上那个不要脸的臭男人,指不定已经把自己当成大爷似的使唤她了。
两厢对比下,沈流萤突然看何辞就顺眼了,再给他递水的时候便道:“你若是渴了就叫我,你在这药桶中起码要泡上半个时辰,不喝水是不行的,若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也喊我,不要死撑着。”
何辞点头道谢:“劳烦神医了。”
第73章搜查院子
过了没一会儿,何辞就有些难受起来,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又股寒气透出来,在五脏六腑之中胡乱窜着。
一股浊气向上翻涌,使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那血虽然快速的莫入了药浴中,但何辞还是看见了那明显不正常的黑色血液。
沈流萤见他吐出了黑血,这才上前将何辞身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没有了银针封住穴位,何辞觉得刚刚皱成一团的五脏六腑又都各归其位,忽然轻松了不少。
沈流萤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何辞疑惑道:“今日?难道明日还要如此?”
沈流萤嗤笑一声:“不仅是明日,后日、大后日,如果运气不好一些,怕是要反反复复来上几个月。”
“要这么久?”何辞低声道。
在他的印象里,神医断腿重续也不过是花了十日罢了,他这病竟然要这么久。
沈流萤没好气道:“你这是先天之症加后天寒毒,自然没这么快,我习的是医术,你还真当我是仙人?”
何辞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自己病了这二十载,想要治愈自然也要花些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我要如何才算痊愈?”
“等你什么时候吐着吐着血不再是黑的了,那身体也就差不多好全了。”
话说完,银针也都收拾好了,沈流萤对琼花打了个招呼道:“咱们走吧。”
何辞下意识想要起身相送,又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还泡在药浴里,水花溅起一些何辞又赶紧坐了回去不敢动弹,只得道:“我让小厮送神医出去。”
“不用了。”沈流萤摆摆手,“你还是担忧你自己,快些穿上衣服免得再病了吧。”
说完,沈流萤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这襄阳侯府没趣得很,六年前是这个模样,六年后也一点儿也没变过,自个儿出个府门一点儿都不成问题。
等她们离开了,何辞才一脸若有所思的穿上了衣裳。
沈流萤出了侯府就时不时抚一抚胸口,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只因她怀里揣着襄阳侯给的十万两银票。
有钱的日子可真好啊!有十万两银票揣着她感觉自己腰背都直了几分,只要再这么多赚几笔,以后就算离开了沈家她也能过得很好,没准儿还比现在更滋润呢!
到了医馆,沈流萤想着沈家是个是非地,要是被人知道她突然有了这么多钱,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她大方的将钱全交给了琼花来保管。
琼花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她不敢去接,“这我要是丢了怎么办?”
沈流萤却不甚在意,“不怕,我相信你,再说了,除非来个小偷强盗,不然哪那么容易丢。”
她信任琼花,就像琼花也信任她那样。
最后琼花接过银票,不过她没有沈流萤那见钱眼开的欢喜,只剩浓浓的担忧,生怕这钱会自己长翅膀飞走了。
她用盒子一盒装着一盒,足足套了三个,又加了三把锁,然后小心的安放在自己睡觉的床板子下,这样日夜都能守着,她才能放了心。
沈流萤笑看着她做这些,大概是这些银票来得太容易,而且她的本意本来也不是什么银两钱财,所以倒是算一笔意外之财。
她这时才有了点攒钱的打算,等她查清了许家谋反的事,还有琼花爷爷的死,到时就带着琼花还有大笔的银钱到处逍遥去。
自觉这个主意也不错的沈流萤回到沈府还在想着攒钱的事,结果晚上,她才用了晚膳,就听见院子外头有动静。
本来是让红叶出去瞧瞧,结果还没一会儿,就听见红叶和人吵起来的声音。
沈流萤只好起身,出门去看看这是又来的哪尊大佛。
与红叶吵得正凶的那个老妈子样的人,沈流萤认出来是老夫人院子里的蔡嬷嬷。
她年纪大,资格老,平时又跟着老夫人,沈流萤还真不知道这蔡嬷嬷吵起架来竟然也完全不输给红叶一个年轻丫头。
轻笑一声,沈流萤还是出声道:“这是怎么了?”
蔡嬷嬷见沈流萤来了,白了红叶一眼,连忙到沈流萤跟前来,道:“二小姐,您院子里的丫鬟也该管管了,实在太不像话了!”
“分明是你不讲道理!”红叶见被人夺了先声,她也连忙告状:“是蔡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不由分说就要搜咱们的院子,奴婢这才拦着的!”
“搜院子?”沈流萤看向蔡嬷嬷:“这是为何?”
蔡嬷嬷解释道:“二小姐莫怪,这都是老夫人的吩咐。老夫人屋子里丢了东西,怀疑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偷偷拿走了。”
“所以你就来搜我的院子?”沈流萤面色冷了下来,“这是怀疑我院子里的人咯?”
“不是不是。”蔡嬷嬷忙道:“老夫人可没有针对二小姐,府上各个院子都是要查的,只是咱们先来了二小姐这里罢了。”
“先来我这里?”沈流萤脸色并没有好多少:“我这里最是偏僻,离老夫人的院子也是最远的,你不先查她们近的,却先来我这里,是打定主意我这儿就是个贼窝是不是?”
“这...这不是这个意思,二小姐误会了。”蔡嬷嬷虽然心里存的是这样的我心思,可哪能这么说出来,她支支吾吾的想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她总不能说老夫人特意交代的吧?说来也就二小姐最可疑了,以往老太太从来没有丢过东西,就二小姐重新分了丫鬟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而且,满府上下,瞧来瞧去,也就二小姐没有依靠,手头缺银子那也是正常,谁知道会不会一时迷了心窍,干出偷鸡摸狗的事。
都说柿子捡软的捏,她这不是也就顺理成章先来了这儿吗?
谁能想到这才进院就先碰了一鼻子灰,那红叶拦着不让进,二小姐也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
蔡嬷嬷忽然觉得自己只带了两个小丫鬟实在是带少了人,光红叶就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二小姐虽面上不带凶恶,可那冷冷的眸子瞥过来,蔡嬷嬷忽然担心自己能不能走出这院子。
第74章推脱之词
关键时候,蔡嬷嬷只好又搬出了老夫人,“二小姐不要为难老奴。嬷嬷我也是奉命行事,老夫人那儿还等着我复命呢!”
这回沈流萤还没开口,红叶却道:“嬷嬷少拿老夫人来压人,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小姐,被你搜了院子,传出去外头指不定说什么呢!”
红叶这番话让沈流萤微微侧目,她今儿转了性儿?怎么这么护着自己?
但看见红叶脸上焦急之下藏着一抹的心虚,沈流萤就又有些明了了。
说她偷拿老夫人的东西应该不太可能,只是大概自己手里也不太干净,所以面对搜查她才会这般不愿。
蔡嬷嬷出声道:“老夫人就是怕传出去府里名声不好,这才让我这会儿子来,这事保管烂在咱们自家肚子里,外头传不出一点风声。”
“你怎么知道就严密了?”红叶嚷嚷道:“改明儿你自己多喝了两壶就没个把门的全抖搂了出去又怎么办?”
蔡嬷嬷素日里别的都没什么可指责的,但就一点,她好喝些酒,一喝就得喝个烂醉才肯罢休。
好几次因为喝酒闹出了笑话,要不是她资历老,又是伺候老夫人的,早就被赶了出去。
现在红叶竟然这般不给她面子,将她喝酒的事当众数落出来,蔡嬷嬷的脸色顿时就不太好了,她撇了红叶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自与二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奴大欺主,回头我便禀告了夫人,好好整顿你们!”
“你!”红叶指着蔡嬷嬷,怒道:“你就是看我们家小姐好欺负,我就不信,你到了夫人院子也敢这么说话!”
蔡嬷嬷被红叶呛声几次也不乐意了,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奉了老夫人的令,到哪个院子也是这么说话。谁要不服气就自找老夫人说去,来人。”
红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她招呼人就要往里头走,顿时就急了,和蔡嬷嬷的人推搡起来,“都给我拦着,不许她们进!”
这里是沈流萤的地盘,自然人多势众,蔡嬷嬷想要硬闯那也是不能够的。
气得蔡嬷嬷抬手就打了红叶一巴掌,这可不得了了,红叶哪能吃这个亏,她一把抓住了蔡嬷嬷的头发,本来就没几根头发的髻子一下就散乱了下来,被红叶生生薅下来一小撮来。
蔡嬷嬷疼得龇牙咧嘴,立马叫了人来对付红叶,红叶也不甘示弱,眼看两边人就要在她院子里打起架来,沈流萤虽然想看戏,但也只能先出声制止。
“够了!都停手!”沈流萤冷眼一瞥,“蔡嬷嬷,我还在这儿呢!”
蔡嬷嬷被沈流萤一瞥,就下意识的停了手,她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二小姐比夫人还厉害。
沈流萤板着张脸道:“瞧瞧你们什么样子!强盗贼人没抓到,你们自己人倒先打起自己人来了,我看这府里的规矩还真是奈何不了你们了,都要反了天了!”
蔡嬷嬷低头听训,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可是府邸的老人了,怎么被一个小丫头唬住了,再说了她是老太太的人,今儿来搜屋子的,不是来听训斥的!
她抬起头对沈流萤道:“二小姐这可不怪老奴啊,老奴就是个听命行事的人,您要是有什么不愿意,该去与老夫人说,别拿奴婢撒气啊。”
沈流萤听着她挤兑的话,不怒反笑道:“老夫人那我自然会去说,不仅是老夫人,还有夫人、老爷,他们那儿我都要去说说。”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蔡嬷嬷不解道。
“本来嘛,我未做过这亏心事,让你进去看一眼这也没什么。”
沈流萤悠悠道,红叶听到这儿,就急急张嘴道:“小姐,可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搜咱们院子!今儿搜了院子,明儿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蔡嬷嬷听红叶又要煽风点火,顿时呵斥道:“小姐说话,你个丫鬟插什么嘴!”
沈流萤抬手制止了红叶,继续道:“本来是没什么,但今日老太太丢了东西来搜一回院子,明儿太太丢了东西也来搜一回院子,以后哪个丢了东西都来搜一回,我还要不要安宁了?”
“就是!你们当我们小姐好欺负!”红叶道:“这个也来搜那个也来搜,我们屋子里要是为此丢了东西,你们哪个来担?”
“这...”蔡嬷嬷无言以对,吱唔道:“这搜查一下也是为了二小姐的清白...”
沈流萤直接打断她的话,“既然你们言之凿凿是府里头出了贼,那我就禀明老爷和夫人,要搜咱们就一起搜,阖府上下一个角落也别落下,定叫那内贼无处可逃,这岂不是一劳永逸?”
蔡嬷嬷有些犹豫,好像二小姐说的也有些道理。
沈流萤道:“左右今日我是不能让你搜了我的院子的,你且按我的话会去回禀了老夫人,待父亲亲自下令了,我绝不阻拦。”
蔡嬷嬷想想也是,那红叶带着人跟堵人墙似的,硬闯就多少有些不好看了,毕竟这也是二小姐。
要是搜出是二小姐的人手脚不干净也就罢了,可要是清白的,二小姐告到老爷那,老爷是不会拿老夫人怎么样,可自己就不好说了。
“蔡嬷嬷你可想好了?”沈流萤道:“是各退一步,还是鱼死网破?”
“二小姐说笑了,”蔡嬷嬷谄笑道:“您是主子,您说了不许咱们还怎么敢呀?老奴这就回去回了老夫人。”
说完,她就带着人退出了沈流萤的小院。
红叶站在沈流萤身边,刚刚和蔡嬷嬷打架的时候她也挂了彩,可这会儿她顾不上处理,焦急道:“小姐,要是老爷同意,您还真让人搜咱们院子?”
沈流萤有些无辜道:“老爷都同意了,我不许还有用吗?”
这下红叶的脸色唰一下惨白起来,是啊,要是老爷让搜的,谁敢不许啊?
沈流萤把她的表情都瞧见了眼里,小脸白得这么可怜,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怕被搜出来?
善解人意的沈流萤这时又开口安抚道:“放心吧,父亲哪会轻易同意搜查全府?那不是给人看笑话,我刚刚那就是个推脱之词,打发蔡嬷嬷的。”
第75章府中生窃
另一头,蔡嬷嬷带着人回去给老夫人复命。
黑灯瞎火的,老夫人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猛的一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东西往她这儿来,还以为是什么厉鬼,尖叫一声,险些晕过去。
幸好吴姨娘在她身侧,连忙将人扶住,出声道:“老夫人,我瞧着那好像是蔡嬷嬷。”
老夫人这才缓过劲儿来,吴姨娘帮她顺着气,等蔡嬷嬷到跟前了,老夫人不满道:“你这上哪儿打滚儿去了,弄了这么副模样!”
蔡嬷嬷委委屈屈的告起状来:“老夫人,奴才得了你的吩咐去二小姐院子里,结果她们死活不让奴才进院子。”
“怎么?她们敢和你动手?”老夫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蔡嬷嬷擦了擦眼泪道:“是那红叶,我看她在二小姐院子里简直是只手遮天了,二小姐还没发话呢,她倒先耍上了威风,奴才这头发和脸也都是红叶干的。”
“好大的胆!”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茶盏都被她打翻了。
吴姨娘连忙用帕子去擦拭,试探的开口问道:“好好的怎么去二小姐院子?”
但老夫人没理她,又问蔡嬷嬷道:“你没说是我让你去的?”
“说了!”蔡嬷嬷连忙道:“怎么没说,奴才一到那儿就说了,可红叶那死丫头嚣张得很,说什么谁来也不行!”
老夫人显然也是被气到了,她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问道:“那二丫头呢?她什么反应?也不管管她的丫头?”
蔡嬷嬷张了张嘴,本来想要再添油加醋一翻,但突然想到二小姐那令人胆寒的目光,顿时就歇了那想法,话锋一转道:“二小姐倒没说什么,只是说咱们这样贸贸然搜院子于府里名声不好,让请示了老爷再做决定,我想着到时候阖府上下一齐找,老太太的东西肯定能找到。”
这时,吴姨娘一个失手,刚捡起来茶盏又给她摔在了地上,这回彻底打碎了。
老夫人一下就坐正了身子,她用手狠狠戳了一下吴姨娘的脑袋,心疼道:“这可是定窑的十二花神茶盏!你竟然给我碎了一个!你呀你,没一点儿指望得上你的!”
吴姨娘缩了缩脖子,哆嗦的问道:“搜院子?蔡嬷嬷是去搜院子的?”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搜的又不是你院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她一眼,这畏畏缩缩的模样,白长了一副好容貌,怎么也得不了宠,真是白费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思。
她又看向蔡嬷嬷,语气不太好道:“那个小丫头说了这么一嘴,所以你就回来了?”
蔡嬷嬷眼神飘忽,有些心虚道:“奴才是想着有这事儿也不算小,还是该禀告老爷一声,而且老爷出手,那也快些不是?”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吴姨娘搓揉着手里的帕子,有些紧张道:“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搜二小姐的院子?”
老太太没有说话,她正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蔡嬷嬷接过话头给吴姨娘解释道:“咱们府里好像出了内贼了。”
吴姨娘心头一凛,她故作镇定道:“不会吧?咱们府里怎么会有贼呢?”
“怎么不会?”蔡嬷嬷瞥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她继续道:“老夫人的东西就不见了。”
“啊!”吴姨娘下意识的惊呼出声,蔡嬷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这位姨娘素日里胆子就小得很,听到有贼人出没,被吓到也是正常。
蔡嬷嬷道:“老夫人锁在柜子里的首饰丢了好几件呢!”
吴姨娘试探道:“会不会是掉在哪儿了,或是放哪儿忘记了?”
蔡嬷嬷立刻反驳道:“不可能!那些首饰贵重得很,老夫人很少穿戴的,而且每次戴过后都是由我亲自放回去,上头还上着锁呢!我绝不会记错!”
吴姨娘喃喃道:“所以去二小姐院子是怀疑这是二小姐干的?”
“二小姐本人干的可能倒是不大。”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个主子,应该干不出这么跌份的事儿,蔡嬷嬷自以为是的分析道:“可她那一院子的丫头指不定就有哪个猪油蒙了心,做出手脚不干净的事儿来!我瞧着那个红叶就可疑得很!”
要不是心里藏了鬼,哪会一直堵着不让她进,十有八九就是那小妮子干的!
吴姨娘有些着急的问道:“可要是不是呢?”
“不是?”蔡嬷嬷无所谓道:“不是就不是呗,总能找着那个偷东西的!”
“那...那要是找不到呢?”吴姨娘小心翼翼的问着。
老夫人这时出声了,“找不到就给我接着找!把整个沈家翻过天来也得把我那些东西找出来!”
吴姨娘立刻就闭了嘴不敢说话了,她低着头,心里却揣揣不安。
老夫人冷笑道:“要是给我找到是哪个不长眼的起了黑心眼子,敢来摸我的东西,重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都是轻的!”
“是是是。”蔡嬷嬷应和着:“偷窃主家的贱奴就是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的。”
老夫人用鼻子哼气一声,道:“这府上给陶岫烟管得越发没有规矩了,现在连内贼都有了,二丫头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把这事儿告诉老爷,不能夺了陶岫烟的管家权,也能给她使使绊子!”
蔡嬷嬷立马跟上拍马屁的脚步,竖起大拇指道:“这一石二鸟之计,老夫人高招啊!”
“你少来,真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溜须拍马的,尽会说些好话来哄我。”
老夫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明显已经有了笑容,蔡嬷嬷跟随老夫人多年,对老夫人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赶忙又夸赞道:“哪是哄您呀!别人我不知道,但奴婢的嘴里说的可都是实话,老夫人您聪慧过人,且身体还硬朗,那管家之权合该由您来管的!”
果然,听了这话,老夫人眉眼笑得更开了,目光瞥见一旁站着,呆立得像根木头似的吴姨娘,老夫人满脸的笑意就散了几分。
她嫌弃的戳了戳吴姨娘,“你啊你!要是早点儿把老爷的心拉拢过来,你那女儿又岂会被送走?我告诉你,你不得宠,你那女儿一辈子都别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