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求锤得锤
见杜仲应下了,沈流萤看向何辞,刚想开口何辞就已经道:“在下做这个见证。”
“嗯。”沈流萤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人还是挺上道的。
琼花的腿只要稍一检查就能知道真假,但既然两人打了赌,那为了避嫌沈流萤就不好自己检查了,当然,杜仲也不能动手。
其实找谁来这个事儿,也不算难办。
京城这么多医馆,随便找个来就好,这事就交与何辞来,随机挑选也来得公平。
何辞也是如此想法,正开口想叫衙差去医馆请几位大夫来,人群中就有人举手道:“在下济安堂掌柜贺兴生,不知能不能做这个检查人?”
有人自告奋勇,何辞自然是欢迎的。
周围人也都认识这个贺掌柜,济安堂名声甚好,他来做这个检查,大家也都服气。
沈流萤认识这个掌柜的,一面之缘但对他的印象不错。
没过一会儿,贺掌柜和琼花一起走了出来,他刚刚已经检查过了,这姑娘的我腿曾经确实断过。
上回和主子在屋顶上看得不真切,这回他特意巴巴的跑过来,就想看个仔细。
现下是真的清清楚楚,他激动的对着沈流萤道:“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何辞出声为沈流萤暂时解了围,他道:“贺掌柜,还是先与大家说说结果吧。”
贺掌柜这才放过了追问沈流萤,想到自己刚刚实在是唐突了,轻咳两声恢复平静后对沈流萤道了句:“抱歉,实在是太难以让人相信了,所以在下一时激动。”
沈流萤摇摇头表示无妨,让他和大家说结果吧。
人群里大伙儿都等得着急,这人到底是仙师还是骗子就等着贺掌柜的一句话呢!
有人催促道:“贺掌柜您快说啊!大家伙儿都等着您呢!”
“是啊!这姑娘到底是不是先前那个?”
贺掌柜做了个让大家稍安勿躁的手势,他内心也是一片翻涌,所以他放慢了语速,好让自己能语言通顺,“贺某查过了,这姑娘的右腿处确实有断裂的痕迹,骨头也是最近才长好的。”
“那就真是医仙下凡了!”
“我就说这姑娘明明和十日前一摸一样,哪里要验啊!”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边上人朝那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人翻了个白眼,臊得那人赶紧低了头,往人群后头钻去。
这些人的反应都不算什么,杜仲铁青着脸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看着才叫恐怖。
而沈流萤就喜欢干点火里添油的事儿,她轻蔑的笑道:“杜大夫你可还有话可说?没有的话可就该向我道歉了。”
杜仲铁青的脸顿时又黑了几分,他目光转向贺掌柜,声音透着他的不满,道:“贺大夫可是看仔细了?莫不是趁着不在人前偷偷拿了这骗子什么好处?不然怎会说出这等有违医理的话!”
听了这话,沈流萤都不禁感慨,这铁证在前他还能狡辩,这样的口才当个大夫真是可惜了。
而被质疑的贺掌柜的也是十分不满,当即回怼回去,“我贺某人行医十载,从未做过违背良心之事,杜大夫红口白牙就这样冤枉我,莫非只有顺着你杜大夫的心思才是不违背医理?”
“别的不说,就济安堂施医赠药这点就没有几个医馆比得过,我相信贺掌柜的为人!”
“我也觉得贺掌柜不会说假话!”
杜仲以为围观中多少会有几个与自己应和,却没想到济安堂掌柜的名声这样好,这回可踢了个铁板,反倒自己落了下风。
眼见情况不妙,杜仲连忙道:“我也是太过惊讶,实在无法相信世上真有能让断腿重续的本事,这远远超过了医书医理。”
贺掌柜嘴角轻撇,带着满满的不屑与嘲弄道:“那只能说明你见识浅陋,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医者也不该局限于医书中固步自封,放开眼界虚心求教才是正理。”
被教训了一通的杜仲心里怎会服气,立马反唇道:“杜某也是秉承着医者须严谨的态度,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就多了些怀疑,咱们这行最要的就是小心谨慎,杜某不觉得有错。”
“你!”与人相争这种事贺掌柜并不擅长,他涨红了脸,最后只能道:“贺某说的也尽是真话!”
这时,沈流萤开口道:“杜大夫既然还不信,那就再请几位大夫诊断吧,总是要杜大夫心服口服才好。”
才说完,人群里就又有人举手了,断腿重续啊,这对医者来说可是很有兴趣的事儿,贺掌柜能跑来瞧,其他医馆的大夫怎么就不能过来看看了?
现场就有四五个大夫,这倒省了去找人的麻烦,杜仲也暗憋了口气,他就不信了,这么多人难道能都帮那骗子说话?
只要有一个质疑,那他就能翻盘!
他死死的盯着里面,见到那几位大夫陆续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那大夫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沉思,杜仲又看向别的大夫,结果几位大夫都像是被什么打击过似的,拧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有一位大夫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见到有大夫摇头,杜仲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瞧见没有,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他恨不得用喊的声音对大伙儿道:“几位大夫可是看出了里面的问题,不妨直说!”
杜仲一脸期待的看着这几位大夫,催促道:“几位快说吧,官老爷也在这里,几位不必有后顾之忧,说出真相,自有大人为我们做主!”
那几位大夫这会儿也统统回过神来,只是听着杜仲那不怀好意又迫不及待的声音,他们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杜仲被这一眼瞧得莫名其妙,来不及细想,就听见那几位大夫齐齐对大伙儿道:“这位姑娘确实如贺掌柜所说,断腿重续,世间罕见呐!”
“神医,真是神医啊!”有人惊呼出声,人群一下沸腾起来。
而杜仲忽然觉得遍体生寒,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手脚都没了知觉。
第47章能屈能伸
这怎么可能!说谎说谎!这些人都在说谎!杜仲在心中疯狂的大喊着,但此时也经由不得他再怀疑了。
一连六位大夫众口一致,虽然结果让他难以相信,但是也由不得他了。
看着那些围观之人高呼神医,满脸激动,杜仲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既然木已成舟,这人的神医之名已经无法再被他三言两语撼动,自己今日已经折了面子,不如就大方些认输,也好圆了之前咄咄逼人之事。
想清楚这些,杜仲脸上的阴寒退去,他扯起笑容拱手对沈流萤道:“阁下医术高超真是叫杜某大开眼界,在下心服口服。”
沈流萤挑挑眉,这是立马就换了张脸啊!认错认得倒挺快,就好像刚刚一口一个喊着骗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贺掌柜也出言挪揄道:“杜大夫终于相信了啊,我还以为得将整个京城的大夫都找了来,杜大夫才会勉强认同。”
“贺掌柜说笑了,”杜仲一脸僵硬的维持着笑容,“我刚刚那只不过是不敢相信罢了,这等神乎其神的事情,叫人接受确实是有些难的,我本意并不是冒犯,神医不要怪罪。”
现在都能开口喊她神医了,这位杜大夫真是能屈能伸,他要是继续梗着脖子唱反调,沈流萤倒是有法子让他继续跌面子。
但他这一下以退为进,倒是不好再说他什么了。
不过这家伙虽然难缠,但也算配合了她一把,这神医之名流传的效果比她先前预想的还要好。
看在这事的份上,便暂时不与他计较了。
可沈流萤是放过他了,那几个忙活儿了半天,现在要无功而返的衙差却是不愿意了。
兄弟几个白跑了这一趟,还险些得罪了一位神医,在衙门做事的,最容易见血受伤,这以后他们万一断了腿,还指望着这神医医治呢!
他们看着杜仲那张笑脸愈发的不爽,他现在陪个笑道个歉也就过去了,其余的错都他们担着?
这不是拿他们当刀使吗?
而且这家伙现在竟然还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衙差上前,一手按在杜仲的肩上,使他停住了脚步。
杜仲回头,见是衙差,讨好的笑道:“大人还有何事?”
“何事?”衙差冷笑道:“你报了假案,与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杜仲显然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惊得他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这、这这,这我也是受了蒙骗才会以为神医是骗子,报案、报案那也是想请大人亲验,这报假案我不敢啊,都是无意的。”
衙差皮笑肉不笑道:“受人蒙骗?看来这里面还有内情啊,正好与我们去衙门说个清楚。”
“诶大人!诶、诶大人饶命啊!”杜仲的手被反扭在身后,衙差押着他就要回衙门。
见他一个劲儿的叫嚷着厉害,衙差皱眉道:“让你去衙门说个清楚罢了,你这是还做了什么亏心事,喊得这么心虚。”
杜仲听到这话,像是被谁捅了一下腰窝子,瞬间说不出话来。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清楚,他那些事儿都不禁查,现在只是因为报了假案,大不了挨顿板子,罚些银钱人就出来了。
可要是他以前的事儿被翻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杜仲一下子就变得配合起来,也不哭喊着饶命了,反而客气对衙差道:“这事是杜某的错,和各位走一趟是应该的。不劳烦差大人押送,我自己跟着去就是了。”
见他识相了,衙差也乐得轻松,松了押着他的手,“走吧。”
杜仲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乖乖的在前头走着,没有想要逃跑或是反抗的意思。
衙差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回身对着何辞拱了拱手,道:“大人,我们就先回衙门了。”
何辞点了点头,“慢走。”
话是对着衙差说的,但他的目光却放在了杜仲身上,这个人刚刚是突然心虚了吧,在衙差说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时候。
何辞眯了眯眼睛,他觉得这个杜仲有问题。
同样注意到杜仲异常表现的沈流萤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个人只怕不只是急功近利,怕还有些心术不正。
但衙差和杜仲很快就被围观的人潮淹没,沈流萤垂下眼眸,这还真是意外收获,只是不知道京兆尹衙门能不能查出些许东西。
不过目前这都不是她能考虑的,衙差一走,围观的人热情更甚。
刚刚碍于官差在,大家还含蓄些,虽然还有一个何辞在,但没有身着官服就没有那份压迫之感,他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身体的不适,请沈流萤这位神医为他们医治。
沈流萤身形飞快的后退,一个点地就从地上飞到了院墙上,这才没有出现一代神医被踩踏而亡的悲剧。
但大伙儿见了她这身手,惊愣之余竟然有人跪下大拜,称沈流萤为神仙了!
这可万万受不起啊!
沈流萤连忙开口解释道:“我实乃凡人一个不是什么神仙。”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跪拜的人更多了。
沈流萤默了默,也不解释了,直接将她这医馆的规矩说出:“我这里只医治疑难奇症,或是重病之人,你们快些离开,我要休息了。”
这话一出,倒是很是管用,虽然沈流萤这个规矩立得口气很大,但大伙儿却没有人怀疑。
见围着的人都起身离开了,沈流萤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宣扬的是医术,岂料竟被人们当成仙术,这叫什么事啊!
郁闷间,低头见那位贺掌柜的还未走,看着他欲言又止一副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沈流萤主动到他身边问道:“还有事?”
贺掌柜见自己心思被看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好奇那姑娘的腿是如何好的,用的什么药?”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啊!人家那肯定是不传之秘,自己那么问不是让人家为难吗?
他连忙又打着圆场道:“啊哈哈,我就是随便问问,济安堂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会。”
“等一下。”沈流萤开口叫住了他。
第48章身有隐疾
沈流萤让琼花将屋子里用剩下的黑玉膏拿来,她递给贺掌柜道:“断腿重续的秘密都在这个膏药中,里面用的虽有难得的药材,但以贺掌柜的医术应该也不难知道,这个就送予贺掌柜了。”
贺掌柜大喜,下意识伸手想要接过,却又突然停住,他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这么珍贵的东西哪里是能轻易送出去的?
他缩回手搓了搓,踌躇道:“我与神医萍水相逢,这么珍贵的东西怎好接受,不若神医出个价,贺某看看能不能付得起。”
沈流萤听懂他的意思,出声道:“贺掌柜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这药我赠与你是让你悬壶济世,造福百姓,这个价钱你觉得值多少?”
“自然是无价!”贺掌柜激动道:“是我狭隘了。”
沈流萤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济安堂济世救人,常常为穷苦百姓施医赠药,所以我才将药给你们,希望贺掌柜以后也不要让我失望就好。”
贺掌柜闻言,对这个神医更是敬佩起来,不仅医术高超,更重要的是人品也这般好。
她若是捂着这一秘方,以高价医治,那日进斗金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她愿意无偿献出,显然是不爱那些黄白之物,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还让其出个价,贺掌柜脸上一红。
他恭恭敬敬的对着沈流萤行了一礼,“济安堂定不负阁下期望,我贺某人也在此保证,这膏药用于治病救人,分文不取。”
沈流萤自然信得过他,不然也不会交给他,而边上几个也还未离开的大夫见贺掌柜得了那神药,也是羡慕嫉妒,暗恨自己刚刚怎么不主动些。
贺掌柜捧着那黑玉膏,咧着嘴就走了,几位观望的大夫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在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神医和还算相熟贺掌柜之间选择了后者。
赶忙追着贺掌柜而去,希望也能拿到些神药,挣不挣钱不要紧,重要的是也跟着长个见识。
而据他们所说,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沈流萤此刻用疏离的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何大人可是看够了?”
见被发现,何辞却没有半点儿尴尬,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
何辞对这个神医是有些好奇的,所以才会留在角落一直观察着他。
这个人个子不高,却将自己整个罩在长长的帷帽里,让人看不出身形样貌。
不过何辞算得上仔细,他通过微风吹拂时,被吹动的帷帽轻纱隐约向他勾勒出了一个瘦小的身形。
声音低沉沙哑,结合身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小老头的形象,但何辞却认为不能轻易做下这种想当然的判断。
还有,刚刚他让那个姑娘去屋里拿药时,两人太过默契了,仅仅一个动作,那姑娘就会意。
不让别人进他院子,那姑娘倒是进出随意,这两人说不是一伙儿的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本来何辞以为他大张旗鼓,有真本事在也有刻意设局,猜想这人恐怕是想要借机大肆敛财。
可他转头又将药无偿送给了济安堂的人,求名不求财,这倒是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只要不触及律法,他又何必深究。
何辞颔首以示歉意,抬脚便要离开,沈流萤却又出声将他叫住:“我以为何大人留下是想要让我给你瞧瞧病。”
声音不大,但何辞听得清楚,他脚步顿了顿,静默了两秒后,才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未变,但却未达眼底,“何出此言?”
沈流萤指了指他的身后,有人行来往去,“何大人确定要在这里说?”
何辞眉头不经意间蹙起,他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沈流萤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何辞便走进了那院子里。
院子被沈流萤像济安堂后院那样摆了几个架子,用来晾晒草药。
何辞进门来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轻咳了两声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沈流萤让琼花将门关上,转头就看见何辞已经又走回了门边,她对心里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
故作邀请道:“何大人随我进去喝杯茶水慢慢说吧,屋里头今儿刚用了艾草熏过,干净得很。”
这人是故意的,故意让他进这熏了艾草的屋子!何辞沉默的盯着沈流萤,好像要透过那个帷帽看清这是鬼是仙。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他何辞的秘密就是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他自小闻不得花香,甚至任何稍重些的味道都会引起他的不适,也不可疾跑,这让他无法像别人那样玩闹。
人人都夸他少年持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持重是迫不得已,非他所愿。
但这件事襄阳侯府瞒得极严,只有少数几人知晓,都是信得过的,绝不会外传!
此次他会从大理寺告假回家,也是查案时被行凶现场的血腥味给刺激到了。
若是被朝廷知道,身为大理寺少卿竟然有此隐疾,那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何辞脸上的笑意退去,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流萤反倒轻松随意道:“能为你治病的人。”
“你并未为我诊断,又怎么知道我有什么病症?”他眯了眯眼睛:“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别人告诉吗?”沈流萤轻笑出声,反而问道:“刚刚有个人摔倒在你身边,他本可以不用摔的,你为什么不扶他一把?”
“我没有注意到。”何辞淡淡道。
“呵!”这鬼扯的理由让沈流萤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没有注意到,你是闻见了那人身上的鱼腥味,所以你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来。”
何辞面色微变,想不到自己在注意他的时候也被他所注意着,但他并没有就此认下,而是道:“也许我只是嫌弃那人身上污浊呢?”
“那你现在又为何遮掩口鼻,不敢和我去堂中一坐?”
沈流萤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两人一时都没有再开口,静默了四五秒,何辞才又笑起来,后退半步与沈流萤拉开距离,拱手道:“你若能治好我的病,襄阳侯府必有重谢。”
第49章侯府海棠
何辞自曝其襄阳侯府的身份,是尊重更是一种变相的威胁。
治好了,襄阳侯府有重谢,可要是敢口出狂言欺骗他,那襄阳侯府也不会放过!
沈流萤微微一笑,并不与他计较,毕竟她对待病人都比较宽容,谁让人家有病呢?
不过也不好对人家太敷衍,做做样子总还是要的。
沈流萤拱拱手,不带什么感情的开口道:“哦,原来是襄阳侯府小侯爷,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何辞仿佛突然被噎了一下,虽然他没想着面前这人听到襄阳侯府会谄媚逢迎,但这客气得也太敷衍了些。
看在他要为自己治病的份上,何辞也不纠结于对方的态度了,若真是世外高人,看不起权贵也是正常,先看看他玩的什么花样。
“请问阁下,我这病该怎么治?”
“不急不急。”沈流萤摆摆手道:“你且先回去,三日后我自去襄阳侯府。”
这里的味道对何辞来说实在不太好闻,既然要三日之后,那他便先行告辞了,“那我就在襄阳侯府恭候大驾。”
只是在他转身之际,沈流萤开口提醒他,“你身上的外衣以后都不要熏薄荷了,这对你的病没有好处。”
何辞对这话倒没什么质疑,这衣熏薄荷的法子是他娘最近不知在哪儿找来的偏方,非要试试,他也不好拒绝。
大概是从小到大试的偏方多了,他已经没有什么触动,不用就不用罢,反正也无甚疗效。
走时何辞瞥了眼正帮着翻动草药的琼花,别有深意的目光让琼花警觉,她连忙对着沈流萤鞠躬道谢道:“多谢神医收留,我以后就跟着神医了。”
沈流萤将她扶起,轻生道:“不用演了,聪明人瞒不住的。”
“啊?”琼花抬眼正对上何辞脸上了然的笑意。
何辞没有再停顿,转身离去。
琼花有些着急起来,“小姐他知道我们是一伙的怎么办呀?他会不会去外头说去?”
沈流萤安抚道:“他还有求于我,放心吧。”
说起这个,刚刚借着翻晒药草,琼花也在院子里听了个清楚,她一脸崇拜的看着沈流萤,“小姐你也太厉害了!那个何大人看着健健康康的,没想到竟然有隐疾。”
相比于琼花的兴奋,沈流萤却抿了抿嘴,知道何辞身有隐疾其实并不完全是观察出来的,只是几次留意下让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她曾亲眼见过何辞发病,只因为他偷偷在一株海棠上闻了闻,剧烈的咳嗽,涨红了的脸,好像喘不上来气。
沈流萤当时吓得尖叫起来,也正好引来了人,何辞那时是怎么挨过去的她并不知晓,只是应该没少受罪。
那时候她还小,只以为是花不好,此后都不敢靠近海棠分毫。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也知道何辞是患了病了,而更让她奇怪的是,襄阳侯府从不栽花,那那株致使何辞发病的海棠是从何而来?
那么凑巧的就在何辞身边没人跟着的时候出现了一株能让他丧命的海棠,襄阳侯府不可能如此疏忽。
沈流萤仔细回想着小时候的往事,但收效甚微,无忧无虑的时候哪里会去关心这些。
想不出来就先不想了,会主动给何辞治病,也是想要借助他襄阳侯府这块板更好接触到京城这些权贵世家。
许家当年被说与晋王有书信往来,所以在晋王获罪后许家也被打入天牢。
记忆中阿娘曾经哭求父亲上表陈情,说许家绝不会结党营私,那些信绝不会是外祖父所写。
可最后的结局是许家被定罪流放,那那些作为证据的书信应该还被放在大理寺中保留吧。
何辞是大理寺少卿,今日得他一个恩情,没准他日就会用上。
在草堂收拾了一会儿,沈流萤就又回了沈家。
毕竟红叶可没有巧儿那么好糊弄,先前小小的教训了一下,烫伤了她的手。
沈流萤为表歉意,将这萤光小筑的管事权都给了红叶,还让她管理院子里的月钱用度,她最近可是作威作福得意得很。
不过那些被她使唤的小丫鬟可就不太开心了,本来自己活计就够累的,现在院子里还多了个脾气比小姐还大的祖宗,哪能没有怨言。
而且她听说红叶那丫头现在胆子大得很,就是和阮嬷嬷都敢犟两句嘴。
来她这里告状的都被沈流萤挡下了,红叶只怕是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丫鬟了。
再让她高兴些时日,倒是都不需要她出手,自然有的是人想收拾她。
这会儿红叶正站在她跟前,端茶送水一副殷勤模样,沈流萤抬抬眉,“红叶你是有什么事吗?”
红叶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听她一问立马就开口道:“小姐您脸上的伤我瞧着还是请个大夫来,开些祛疤的药好好涂一涂,肯定是能好的。”
沈流萤轻轻瞥了一眼红叶手上的烫伤痕迹,这是她自己想用了吧?
不过沈流萤也没有拆穿她,一切都由着她做主。
只是红叶也算是提醒了她,脸上这个疤痕也该治一治了。
打发走红叶,沈流萤进入了藏书阁,都被百姓误当成神仙了,这声名怎么也要涨一些了。
果然,藏书阁中又有新的典籍可以触碰了,只是辛苦这么久,沈流萤依旧还停在名不经传上,看来要想能看遍藏书阁中所有的典籍,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一番感慨过后,沈流萤拿起那本新典籍,这次会教会她什么呢?
“毒经?蛊术?”
沈流萤有些惊讶,先前学的是治病救人之法,怎的这回看着是要开始学习害人之术了?
带着疑惑,沈流萤翻开《毒经》,待到她合上之时,饶是见多了药草的她还是忍不住咂舌。
不同于《药典》中那些微毒之物,《毒经》中全是见血封喉的毒草毒虫,看得沈流萤头皮发麻。
这样的毒物一个用不好,就有可能反噬自身,沈流萤看完就将书丢到了一边,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她可不想碰这些东西。
第50章七虫七叶
丢开《毒经》,沈流萤又拿起了另一本,蛊术这东西她听过却没见过,在她浅薄的印象里这是个害人的东西。
害怕又好奇的她最终没忍住还是翻了开来。
诚如她所想,以虫施蛊大多危险霸道,养蛊之术大多也要以养蛊人的心血饲之,是以,若是蛊虫一死,养蛊之人必受反噬。
不过,跳开那些取人性命的蛊虫,沈流萤在书中还看到几个有趣的。
传音蛊,飞虫入耳,秘传心音,不过距离不能太远了,炼制简单,只是蛊虫用过即死。
舌蛊,可以操纵人的口舌,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搭配上傀儡蛊,效果使用更佳。
不过这等蛊虫都有时限,一刻钟后便会失效,不过这已经让沈流萤开了眼界。
书的最后一页掉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罐子,正正好落进沈流萤怀中。
她已经习惯这座藏书阁的不同寻常,也不会去想这罐子是如何藏书里的,看着最后一页上赫然写着“蛊王”两个字。
“难不成手上这个就是?”
既然敢叫蛊王,定然是最最厉害的吧?沈流萤这么一想,手里的白玉罐子就往边上放了点,然后继续看下去。
看完之后,沈流萤嫌弃的眼睛闪闪发亮起来,这东西养好了可是能百毒不侵,百蛊不惧。
白玉罐子又重新被她抱回手里,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沈流萤往里头瞄了瞄,什么也没看到。
“嗯?”
她疑惑的将盖子打开到一半,还是不见其中有物。
“空的?”
盖子被整个打来了,里头哪有什么蛊王,连只虫都没有。
不过,藏书阁既然给了她这个东西,定然是不会用个白玉罐子来诓骗她。
沈流萤仔细在罐内搜寻,终于被她看见罐子里有一个米粒大小的虫卵。
原来给的不是现成的,沈流萤还以为白捡一个便宜。
怎么养虫子她可没经验,只好继续去书中寻找答案。
看到“需以饲蛊者鲜血融其卵壳”,沈流萤撇了撇嘴,就那么个小豆丁,一滴也就差不多了,这血她还流得起。
再看到后面,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书上说刚出生的蛊王需用七虫七叶花喂养,这个东西是什么?
沈流萤觉得熟悉却又不解其意。
“刚刚好像看见过...”
她喃喃着将目光看向因为太狠毒而被她丢在一边的《毒经》,所以这是不看不行了?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用不着毒物的沈流萤自己打了自己的脸,重新打开那本《毒经》,搜寻着七虫七叶花的踪迹。
看到最后,合上书页,沈流萤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原来七虫七叶花并不是特指某一种植物,而是由七种毒虫置于一罐中,让它们互相缠斗七七四十九日,期间每日添加七种毒草用于喂养,能活到最后的那一只就是最毒的七虫七叶花。
七虫七叶花并没有规定使用何种毒虫毒草,不同的毒虫毒草搭配,它的毒性也不尽相同。
沈流萤不禁感叹,以如此毒物喂养的蛊王竟然用来解毒的,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虽然很想马上解封看看这蛊王是个什么模样,但她手里没有七虫七叶花,未免让蛊王一出生就被饿死,她还是不造这孽了。
不过有一说一,她上哪儿去找那些个毒虫毒花的?
这给了还不如不给,平白放这让她眼馋。
沈流萤自我安慰着:“没有就没有,先前不知道这玩意儿的时候不也好好的。”
没有了蛊王,可她还有妙手医术啊,中毒她也能解,多此一举,罢了罢了。
她碎碎念的将白玉罐子以及典籍在架子上摆好,尽管嘴上她已经觉得说服了自己,但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这两眼让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等宝物只可远观她怎能甘心。
沈流萤猛的从床上坐起身,当夜就从沈府后院的院墙上翻了出去。
医术是可以傍身,但多一个宝物,多一份万无一失的保障,她也不想放过。
重活一世,她是越来越不满足了。
西郊望断峰,以山峰高耸著称,山上树木茂盛,身入其间,就算是在白日里,繁茂的枝叶也能隔离出两个世界来。
这样日光不能及之处,必定阴暗潮湿,是毒虫毒草最喜欢生长的地方。
沈流萤就是看中了那里蛇蚁横行,怎么着也能凑几个毒物出来,试试看能不能炼成那个七虫七叶花。
十几里的路好在是学了武功的,不然她这一个晚上都得浪费在路途上。
刚开始上山的路还不算难行,待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进了这大山深处,清冷的月光已经无法为她引路,空气明显比刚刚更湿润了起来。
沈流萤前行几步,脚下的土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腐枝枯叶铺满,人踩在上面,只有轻微的沙沙声。
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这声音反而让人神经紧张,你不知道下一脚踩下,会不会惊醒一只剧毒无比的生物。
四周已经没有了虫鸣声,深山寂寂,这是危险的讯号。
沈流萤不敢大意,每一步她都格外小心,同时,她又要细心观察,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这一切更加艰难。
其实她怀中揣有一只火折子,但在这种环境下生出的毒虫大多畏光,她并不想吓跑它们。
而且还有个原因,这脚底下踩着的可都是容易引火之物,一个不小心葬身火海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宁愿幸苦些,《毒经》她已经印在了脑子里,今儿就当是来探探路碰个运气。
忽然,她听到有细细的沙沙声传来,并不是她移动时发出的,而是一阵连续的且在不断靠近的声音。
沈流萤屏息凝神,慢慢分辨着声音的方位,眼睛适应了完全的黑暗也能在其中看到些影子了。
那个未知的东西正在逼近,顺着声音,她死死的盯着右侧的地面,果然看见枯叶像被什么东西拱起的轻微起伏。
有东西在枯叶之下!
抓着袖口的手攥得死紧,默数它逼近的速度,顷刻间,却已近在眼前!
第51章杀人蜂群
枯叶下猛的跃起一物,尖牙上闪着水润的光,直朝沈流萤飞扑过去。
危险近在眼前,沈流萤反倒出奇的冷静,她一手拉着早就勾住树梢的绳索,一个用力就腾空而起。
而另一只手早就准备好了药粉,凌空的毒物没有了躲避的办法,不偏不倚的沾染了个干净。
那东西摔回在枯叶上,估计是知道这个猎物不好惹,它又想往枯叶下钻。
可它才钻进去半个身子就没了力气,沈流萤看着下头没有动静了,这才跳了下来,将那已经被迷晕的小东西拾了起来。
是一只枯叶蛇,全身颜色与腐枝枯叶极其相似,扁扁的蛇头在静止不动的时候像极了一片枯叶,隐藏其中难以被发现。
毒性猛烈,中毒者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便会身亡。
幸好刚刚提前发现有所准备,不然还真要被它咬了去。
沈流萤将它放进自己的小筐里,这一只毒物就抓得这般凶险,她得想想法子才是。
刚刚这只枯叶蛇是将她当成了猎物,那其他的毒物肯定也对猎物感兴趣。
不过沈流萤可不想再当这个钓毒虫的诱饵。
思索间,想到自己猛扯树梢时似乎惊起了一两只飞鸟。
她抬头往上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沈流萤嘴角勾了勾。
没过一会儿,树林某处,有大片鸟儿飞起,坐在树梢歇息的沈流萤手里拎着刚抓的几只鸟。
这些鸟与那只枯叶蛇一样,都晕了过去,沈流萤还细心的在它们羽毛里也撒上了药粉,然后用匕首割破肚肠,丢去树下。
一连丢了几只,做好记号,沈流萤就在树梢上慢慢等起来。
血腥味会更快的吸引毒虫,等它们大快朵颐后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静静等待了半个时辰,这个时候能吸引到的估计已经动不了了,沈流萤这才起身准备去瞧瞧能收到什么样的货。
事实证明沈流萤没有选错地方,毒蛇毒蝎散落一地,她开心的像捡栗子似的,一个一个把地上那些不能动弹的毒虫收入小筐之中。
她瞥了眼筐里,暗道里面的毒虫应该已经不止七种了,自己运气还挺不错,现在就差七种毒花毒草了。
寻这东西却没有了便捷的法子,只能沈流萤自己慢慢搜寻。
而夜间实在不好分辨,正当她准备先离开,待到白日里再来时,忽然,一阵不同寻常的“嗡嗡”声让她提起来警觉。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而且数量还不小!
声音越来越大,沈流萤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远处一团乌云一样的东西正追着一个人影,而那人影奔逃的方向正是她这边!
意识到这一点,沈流萤哪里还敢再看,立马转身也奔逃了起来。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密林深处除了她竟然还有别人,而且这个人貌似还招惹了很难对付的东西。
该怎么甩掉他们呢?
这天杀的自己招惹了东西为何还要往她这儿来?
沈流萤内心忍不住的腹诽,而那被她咒骂的人影功夫极好,先前还在远处,这会儿竟然与她并行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了一眼,惊讶声同时响起:“是你?”
又是这个带着面具的神秘男人!
又是这个身怀秘密的沈家小姐!
男人见是沈流萤,立马就玩笑道:“沈二小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沈流萤咬咬牙,什么缘?孽缘!每次遇见他都没什么好事!
她冷着声音道:“你是故意的!”
“你说后面那个?”男人摇摇头:“这可就误会我了,我真是无意的。”
信他才有鬼,这人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八成就是想要拉个垫背的一起死!
见沈流萤阴沉着脸不想搭理他,男人才带了几分认真道:“沈小姐可有办法让身后那东西停下?”
沈流萤皱皱眉头,没好气道:“你这么神通广大都没办法,却指望我?”
“这可不好说,毕竟沈小姐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男人脸上带着些可惜的表情,继续道:“若是没有办法,只怕我们今日就要葬身此处了,可怜我家乡的阿珏还在等我归家呢。”
沈流萤嫌弃的撇撇嘴,“装什么可怜,谁和你是‘我们’了?那东西先前追的是你,我和你分开没准儿它就不追我了!”
“别这么无情嘛,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分什么你我啊。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沈流萤袖口中的药粉还剩一些,本来是预备着危险时候防身用的,只是没想到危险来得如此快。
她狠狠瞪了嬉皮笑脸的男人一眼,抓着仅剩的一些药粉,回身就往身后洒去。
这时她才看清,一直追着他们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东西。
那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杀人蜂密密麻麻的堵满了他们身后的路,远远瞧着可不就是一团乌云夹着狂风。
沈流萤的药粉立即生了效力,杀人蜂在空中转了两下就簌簌地往下掉。
“呼~”以为安全了的沈流萤舒了口气,但她马上就又发觉了不对劲。
一小部分杀人蜂掉落后,蜂群的数量依旧庞大,并且因为同伴不知缘由的掉落,让剩下的杀人蜂变得更加狂躁起来。
“小心!”
男人手中利剑舞出一个剑花,将攻击沈流萤的十几只杀人蜂斩落,另一手赶忙拉过她,两人又奋力奔逃起来,而身后的杀人蜂追得更紧了。
“你那什么药粉接着撒啊!”
沈流萤带着几分心烦无奈道:“没了,用光了,刚刚那是最后一把。”
“你都用哪儿去了?”
沈流萤瞥他一眼,反问道:“你那一手剑花使得不错,要不你再使几招把后面的都解决了?”
男人气急败坏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给你断后,好让你逃命是吧?想得美!刚刚好歹我也还算救你一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流萤被喷了一脸唾沫,心想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明明无辜被牵连的是她,现在反倒没了良心,沈流萤觉得自己今晚的运气真是差极了。
第52章黑角蝮蛇
一筹莫展之际,沈流萤忽然发觉前路越发明亮,她抬起头,竟然看到了天上一轮孤月。
这是已经跑出了密林区了?
脚下腐败的枝叶也越来越少,沈流萤心里有了主意,她出声道:“杀人蜂怕火,咱们烧个火把来...”
话还未说完,男人就打断道:“不行!”
“为什么?”沈流萤不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行的?而且我看过了,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只要小心些是不会引起大面积的山火的。”
男人不为所动,依旧是“不行”两个字。
沈流萤气鼓鼓的瞪着男人,他要是不能给她一个不行的合理解释,他就自己留下喂蜂吧!
男人无法,只能像她吐露实情,“这批杀人蜂是有人饲养的。”
沈流萤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她还以为这个人是踩了蜂窝了才会招来杀人蜂追杀,竟没有想到,在这座人烟罕至的山脉中,还有人居住于此!
养一批杀人蜂用来看家护院,这到底是什么人?
而目前他们身后追击的只有杀人蜂群,看来是还未被人发现,毕竟杀人蜂攻击性强,此处又常有野兽出没,那养蜂之人许是还未留意。
但若是山林中出现火光,那不亚于自招身份,看着男人面容严肃的模样,就知道那杀人蜂的主人应该很不好对付。
最有效的办法用不了,沈流萤一时半会儿也再想不出主意,只求在她们体力耗尽之前,那些杀人蜂能先一步离开。
不过她也明白,杀人蜂习性霸道,遇敌后更是不死不休,这种祈愿只能聊作安慰。
忽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地面有一块亮晶晶的地方,她立刻想到那应当是个水潭!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遇水潭啊!
“快!我们往那跑!”沈流萤用手一指,男人虽皱了皱眉,但脚下还是听了沈流萤的话往水潭方向一拐。
男人有些不赞同的声音响起:“你不会觉得在这个地方,水潭会是安全的吧?”
沈流萤不做争辩,她睁大了眼睛,细细的在靠近水潭的这一路上搜寻着,应该会有那个东西才对啊。
终于,在水潭另一侧看见了她要找的东西,她连忙用手一指,“看见那个喇叭一样的花了吗?往那跑!”
两人一入花丛,紧随他们身后的杀人蜂猛的停了下来,在花丛之上徘徊了一阵,然后掉头飞走了。
“呼~”男人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往水潭底下躲呢!”
沈流萤白了他一眼,她看起来难道是个傻的吗?会不知道在这毒蛇猛兽聚集之处,水是最不安全的吗?
这山里没有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这男人舒气得太早了吧!
沈流萤警惕着花丛里的动静,待最后一只杀人蜂也飞走了,她急忙抬脚就要离开此处。
“你急什...”男人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花丛之上一只黑鳞蝮蛇正立起上半个身子,鲜红的蛇信一收一吐,正静静与他对视。
而更恐怖的是,花丛中枝叶摩擦的沙沙声越来越多,一只又一只蝮蛇从花丛里钻出,半立着身子,幽幽的盯着这两个入侵者。
沈流萤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她退回到男人身边,两人后背相抵,与面前的蛇群形成了对峙之势。
“怎么这么多蛇?”
沈流萤手里捏着银针,难得好心给他解释道:“这个花叫蝮蛇花,顾名思义,这些黑角蝮蛇喜欢在此处歇息。”
男人咬了咬牙,“你管这个叫歇息?而不是在这儿做了个窝?”
沈流萤也无奈,“那有什么办法,杀人蜂最讨厌蝮蛇花的味道,我怎么知道这里这么多蝮蛇?还不是你运气太差了。”
男人絮絮道:“刚出了蜂群,又入了蛇窝,你可真会挑地方。”
沈流萤轻抬眼皮:“你行你上啊!”
男人的手已经握在剑柄上,“最后问一句,这蛇不怎么毒吧?”
“死不了。”
这句话音刚落,寒芒一闪,剑锋出鞘,那只高昂与他对视的蝮蛇此刻已经被一分为二。
男人放心道:“那就好,看我大杀四方!”
沈流萤看着这贸然出手的混蛋,默默补上了后半句:“死不了,顶多半身不遂。”
“呵呵。”男人干笑两声,刚刚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大半。
蛇群一个个头伸得更高了,这是它们准备进攻的讯号。
沈流萤两手都捏着银针严阵以待,她冷静的对男人道:“蛇群和蜂群不一样,它们不会紧追不舍,一旦发现猎物比它们更强,它们就会知难而退。”
“明白了,看来只有硬碰硬了。”
此时,一只蝮蛇猛的朝男人咬过去,好在他反应灵敏,横剑一档,蛇头与蛇身就分了家。
而接下来,他们再顾不上说话,那只蝮蛇的攻击像是在蛇群中发送了一个讯号,大批的蝮蛇朝他俩飞身扑来。
男人不断挥舞着手中利剑,空中掉落下来的都是已经分成几截的蛇块,剑身寒芒开始隐隐透出血色。
而沈流萤手不停歇,银针犹如暴雨梨花纷纷而下,蝮蛇被钉住身体扭成一团,有的直接被刺破了蛇胆,瞬间毙命。
“小心!”
一只被男人斩断了头身的蝮蛇,那半截蛇头仿佛带着死前的怨念,竟然没有落下,依旧保持着生前的速度飞向男人。
那大张着的毒牙朝着男人脖颈而去,眼看就要被它咬中。
沈流萤连忙飞出一阵,银针自蛇眼中刺入,带着那蛇头狠狠的扎进了花丛里。
而男人也挥剑,在沈流萤因为飞针救他而露出的右边空隙处,斩落两只企图偷袭的蝮蛇。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有言语,没有商量,下意思的就这么做了。
各自救了对方后,两人也默契的没有向对方道谢,眼神触碰的一瞬,似乎道谢的话都已经不必再宣之于口了。
两个人继续背靠着背,一人若有不察,另一人出手解困,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缓缓涌动。
蛇群也在同伴遍地的尸体中知晓了面前入侵者的强悍,它们停止了攻击,自花丛中来又自花丛中逃走了。
第53章水潭鼍龙
最后一只来不及溜走的黑角蝮蛇即将要葬身男人的剑下,沈流萤连忙道:“留只活的给我。”
男人偏了剑锋,那蝮蛇趁机想要逃走,却被沈流萤一针钉进了身体某处,瞬间就不能动弹,昏死过去。
沈流萤捡起蝮蛇,丢进自己的小筐中,见筐里其他毒虫并没有丢失,她也算放了心。
边上男人好奇的往她筐里瞧了一眼,顿时被吓到,“你抓这么多毒虫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沈流萤没好气道。
危险暂时解除,两人先前并肩作战的默契瞬间烟消云散。
沈流萤没搭理他,此时水潭里有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往水潭边靠近几步,确认了那水潭中心,沐浴在月光下静静盛开的正是难得的独角莲。
此刻正是它盛开之时,淡紫色的花瓣层层舒展,嫩黄的花芯会散发奇异的香味,吸引过路的动物。
奇异的香味下隐藏的是剧毒,靠近的动物会因为失去知觉而葬身水里,最后腐化成为独角莲的养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愁寻不见毒草,转头便碰见了这么一个,真是老天眷顾。
她将右手用衣袖包裹好,只要沾染不到独角莲的花粉,便不会中毒。
沈流萤脚尖轻点,落在了潭中心一块石头上,触手就可以摘到独角莲。
她用一个黑布套子罩住了独角莲的花瓣,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将独角莲整个连根拔起,这样她回去才好接着养活。
正当她把独角莲根茎也包好了,准备回到岸边,脚下的石头却忽然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沈流萤身形摇晃,分明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在往上冒,她暗暗心惊,自己刚刚踩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忽然,那东西将她往上一掀,沈流萤脚下不稳,被掀在半空中,而下面,一个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在等着她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飞身过去,在血口下堪堪将沈流萤救了下来。
而怪物见到嘴的猎物跑了,猛的一跃竟然跃出了水面,布满尖牙的利嘴眼看就要咬到两人双腿。
沈流萤迅速解下身侧的小筐,一个对视,男人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她将小筐抛至半空中,男人用剑鞘为棒,奋力击打,小筐飞速的朝着怪物的嘴里飞去,受到冲击的怪物瞬间落回了水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趁着这个间隙,两人快速的往岸边而去。
谁料那水里的怪物也迅速跟上,他们两才一落地,那怪物也已经紧随其后了。
沈流萤本以为怪物生活在水中,只要他们上了岸,这怪物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他们。
可她竟然亲眼看见那水里的怪物上了岸!
完全露出水面的怪物毫无掩饰的暴露在两人面前。
让沈流萤惊讶的是,那怪物身长竟然有十五尺以上,体型巨大,全身覆盖着鳞片像是穿了一层盔甲,拖着长长的尾巴四肢却很短小,好似都撑不起它庞大的身躯。
在她打量怪物的时候,怪物也睁着它土黄色的眼睛盯着它的猎物。
男人见到怪物脸色凝重,他沉声对沈流萤道:“我曾在一本《奇物志》中见过这种东西,这是鼍(tuó)龙,性情凶猛,很难对付。”
沈流萤轻声道:“我刚刚已经见识过它的凶猛了,你就说说要怎么办吧。”
男人顿了顿,没有做声。
沈流萤觉出不对,她眉头一皱有些激动道:“不是吧你?看书看一半!”
“我先前以为这就是民间传说,哄骗孩子玩的,哪里知道真有这种东西。”男人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看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沈流萤觉的这东西一口就能将她吞入腹中,连嚼也不用嚼的。
“要不我们跑吧!”她提议道。
这东西看着就笨重,在水中它行动或许迅速,但现在上了岸,那四只小短腿怎么看也跑不了多快。
男人正有此意,“那我数三声,咱们一起。三!”
话音刚落,男人就“嗖”的一声往后跑去,这王八蛋竟然抢跑!沈流萤大骂了一句:“不要脸!”也赶忙追上他。
身后传来巨响,大地仿佛都在震颤,所过之处花叶乱飞。
眨眼间,那只鼍龙就已经行动至两人身后,“嘶啦”一声,沈流萤的衣摆被撕裂,布条正挂在那鼍龙的利齿中。
男人回手拉过沈流萤,用更快的速度带着她一起奔逃,却没料到,那只鼍龙猛的转过身体,用那条长长的尾巴朝着他们一个扫荡过来。
强大的气劲让男人在空中翻了跟斗才平稳落地,而不等他们喘息,鼍龙迅速靠近,一张大嘴就要咬掉他们的脑袋。
“铛——”
男人拔剑抵住鼍龙上下两颚,尖牙碰上利剑,谁也不得进分毫。
鼍龙使力想要狠狠咬下这个猎物的手,男人只能奋力抗争,他额头上汗珠直冒,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
沈流萤趁着怪物嘴巴大张,将身上所有的毒药都一股脑儿丢进了它嘴里,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力。
“你那些东西是不是过期了!”男人咬牙道。
沈流萤白他一眼,这怪物生长在这毒林之中,看来早就吃了不少毒物,炼了一副百毒不侵的好身体。
不说她身上带的毒药效力不强,就是先前丢进鼍龙口中那一筐子可都是毒物,这家伙不是也照样吞了下去,一点儿事也没有。
既然毒不死,那就只能动武力了!
沈流萤掏出匕首,朝着鼍龙的脖子一刀下去,任何东西只要斩下它的脑袋,就没有死不了的道理。
但随着“哐”一声,沈流萤手中的匕首被震飞了出去,而鼍龙却毫发无损。
这一下不成又激怒了鼍龙,它又一个横尾朝沈流萤扫过去。
一股飞沙走石之力袭来,沈流萤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受了这一下绝对当场毙命。
只见她右手撑在鼍龙脑袋上,借力一翻身,就到了鼍龙的另一侧,借它的身体躲过它尾巴的攻击。
而鼍龙发觉被戏弄,不再和男人较劲,扭头要朝沈流萤咬去。
男人得以脱身,而沈流萤早有准备!
第54章天蚕护甲
沈流萤朝鼍龙嘴里射出一把银针,正扎在它舌头上,鼍龙吃痛合上嘴,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而他们两慌忙退到一边,与鼍龙拉开距离。
“你没事吧?”沈流萤问道。
男人摇摇头,苦笑道:“暂时没事。”
他瞥了眼沈流萤,本想再调侃两句,却见沈流萤右手虎口处正在滴血,“你受伤了?”
沈流萤随便看了一眼,无所谓道:“刚刚被震裂的,不过我好像知道这东西的弱点了。”
“它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里是我们能下手的机会。一会儿你正面牵制它,我找机会先弄瞎它的眼睛。它来了,小心!”
缓过神来的鼍龙直直冲撞过来,两人左右跳开。
依着刚刚所订的计划,男人持剑吸引鼍龙的注意,又躲过一记尾巴横扫,他翻身到鼍龙背山。
这会儿他才发现鼍龙背上的鳞片并不光滑,反而有许多突起,他坐在上头都不用担心会滑落了。
他用剑在鼍龙背上划了划,带出一串火花,坚硬得无从下手。
而鼍龙对这个胆敢骑在它背上的猎物也是十分火大,它左右摇摆着身体,企图将猎物甩下来。
但男人用手拔着它突起的鳞片,端坐上头,轻松得很。
鼍龙扭着脖子胡乱甩着尾巴,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就在它注意力都在背上时,沈流萤一手银针朝它眼里射去。
“吼——”
鼍龙吃痛的怒吼声在林中响彻,它的左眼有鲜血流出,此时已经睁不开了。坐在它背上的男人也被震得一个趔趄,险些掉下来。
沈流萤正想继续用飞针弄瞎它的右眼,那鼍龙却突然发起狂来,载着男人直往一棵大树而去。
只见它在快到树干时,猛的腾空,沈流萤睁大了眼睛,这东西是想要用背脊去撞树干!
“快跑!危险!”她大声喊着。
“砰——”
烟尘四起,那棵能有三人环抱粗的大树应声断裂,朝另一边倒下去,又激起一阵尘土。
看不清当中的景象,但是,那人若是没有跑掉,被这么一撞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沈流萤紧张的盯着那边,鼍龙的背上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这让她瞬间捏了把汗。
“这呢!”
熟悉的嬉笑声传来,沈流萤抬头循声而望,那个男人坐在另一棵树梢上正和她打招呼。
生死关头还这么不正经!沈流萤松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埋怨了一句。
这时鼍龙也发现那个在它背上的家伙没有被撞死,左眼的疼痛让它绝不会放过这两个猎物。
它怒吼着又朝男人所在的那棵大树撞去,只一下,整个树干就晃动倾斜起来。
看来这棵树也呆不住了,男人纵身一跃,企图跳到另一棵树上去,却在半空中,那只鼍龙一改撞树的姿势,也一个起跳,尖牙朝男人咬去。
幸好他还留有一手,迅速拉紧手中的树藤,树藤另一边缠在那棵即将倒下的大树树梢上,此刻,借这大树倒塌之势,男人被迅速的拉了回去,没入倒塌的树冠中。
一枝树杈刺进了他的左臂,男人将树杈拔出,随手丢在一边,相对于鼍龙的利齿而言,这都可忽略不计。
而鼍龙在男人逃脱后,误将另一根树藤当作是猎物,一口咬了下来。
落地后它也不松口,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咬错了东西。
由于树藤缠绕在树上,与鼍龙无形中形成一股子互相的拉力,使鼍龙误以为这是猎物在挣扎。
紧接着,鼍龙紧咬藤蔓就地翻滚起来,它滚的速度也极快,大尾巴一下一下重重的拍在地上,直到感觉不到猎物与它抗争,这才停了下来,也是在这时,被藤蔓缠住了身子的鼍龙才发觉自己咬错了东西。
沈流萤眼睁睁看着鼍龙自己将自己用树藤缠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似乎是它捕猎的本能,没想到最后却是它自己的必杀技害了自己,真是叫人唏嘘不已。
正犹豫是否要此时上去补一刀,却没想到下一秒缠绕在鼍龙身上的那些藤蔓就全被它挣断了。
好家伙,这可真是力大无穷啊!
看来那些树藤还是不够牢靠,这要是有更坚韧的东西就好了。
瞎了一只眼的鼍龙再次瞄准了目标,朝着男人冲撞过去,只是少了只眼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它的战斗力,一次次发动的攻击也更容易避过了。
沈流萤一下又看到了希望,觉得弄瞎它眼睛的办法可行,她再一次使出偷袭的招数,数根银针飞向鼍龙的右眼。
但这回却并没有如愿,鼍龙吃了上回的亏,没敢再小看这飞来的东西,只见它眼皮一闭,沈流萤的银针就像碰上了铜墙铁壁,纷纷折断掉落下来。
这东西竟然连眼皮都长了鳞片!
弄掉了银针,鼍龙一个大甩尾就朝沈流萤打过去,尽管沈流萤已经倒退几米开外,却还是被巨大的冲力掀了个跟头。
胸口一闷,嘴里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男人飞身过去将她扶起,“没事吧?”
沈流萤摇了摇头将嘴角血迹抹去,现在他们两人都受了伤,再拖下去情况只会对他们更不利。
浓重的鲜血味道让鼍龙越来越兴奋,而受伤的两人都有些疲累了。
这一晚上,先是被杀人蜂紧追,后又遇上黑角蝮蛇,最后连鼍龙这种怪物都遇上了,这实在是不能用运气差来形容了,这根本就是倒霉透顶了!
两人又向面对黑角蝮蛇那样,靠在一起商量对策。
男人从衣服里抽出一根银白的丝线,沈流萤一眼就认出,她惊讶道:“天蚕丝!”
这东西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火烧不着刀砍不断,用这东西一定能困住那鼍龙。
“你有多少天蚕丝?”沈流萤急切问道。
男人拍拍胸脯,有些肉疼道:“不多不多,一件蚕丝衣护甲而已。”
天蚕丝已是难得,这人竟然能用天蚕丝制护甲,真是财大气粗。这人来历果然不简单!
不过沈流萤这会儿发自肺腑的感谢他的财大气粗,他的来历不凡,不然今日恐怕还真没法子脱身了。
第55章惊险脱困
两人很快就将天蚕丝抽了出来,一端绑在石块上,想要丢进鼍龙的嘴里。
但这东西也不傻,平白无故不会去咬石块,尾巴一扫,丢过去的石块就成了粉末。
还是得做个陷阱才能骗过鼍龙。
它先前被沈流萤弄瞎了左边的眼睛,所以行动间对左边的事物反应没那么迅速。
只需要一人为饵,在它左边行动,鼍龙看不真切,才会误咬天蚕丝。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是都想到这个法子,只是让谁去作饵呢?
男人主动开口道:“我去吧!虽然我手臂受了伤,血还没止住,抬也抬不起,但也不好让你一个女子去。”
沈流萤点头,“那你小心。”
男人指了指自己还在冒血的伤口,“不挽留一下吗?”
沈流萤淡淡道:“你身上的血腥味重,更能吸引它。”
男人无言以对,只能去对付鼍龙,沈流萤也没闲着,她要负责接应男人。
只是事情总不按预定的发展,男人在鼍龙左侧与它缠斗许久,可这家伙或用尾巴一扫,或用身体横撞,就是不张嘴。
不张嘴怎么把天蚕丝丢进去?
男人眉头一拧,忽然福至心灵,只见他将剑尖插入泥地,然后用力挑出,带起了四散的泥土。
又一个横扫,将泥土全往鼍龙的鼻子里打过去。
细碎的泥土在鼻子里,使鼍龙有些难受,迫使它不得不张开大嘴,打了个喷嚏。
男人趁机将绑了天蚕丝的石块丢进了它的嘴里,那石块上沾染了男人的鲜血,带着血腥味,加上它左眼瞧不真切,还以为真的咬中了猎物。
果然,下一秒它感觉到了猎物的拉扯挣扎,又就地开始翻滚起来。
沈流萤早将天蚕丝另一头固定到了粗壮的树干上,剩下的就看这只鼍龙怎么作茧自缚了。
待鼍龙发觉出不对劲,它已经被天蚕丝捆得无法动弹,想要用力挣脱开,却发现越挣越紧,直到没了力气,瘫在地上。
沈流萤这回不再犹豫,她上前,一刀刺进鼍龙的右眼,匕首继续深入,直到这家伙完全死去。
这次总算是脱险了,沈流萤扶着有些发麻的手滑坐在鼍龙身边。
她累得直喘气,紧绷的神经这会儿放松下来,叫她一阵头晕目眩,身上各处都是疼痛。
男人也在她身边坐下,帮她将匕首拔了出来,笑道:“下手挺狠呀。”
沈流萤接过匕首,白他一眼,就默默擦拭起匕首上的血迹。
男人兀自道:“潭里的野花不要摘啊!瞧瞧,惹来这么个大怪物,险些死这里头。你那花呢?拿来我看看到底多好看差点赔上小爷的命。”
沈流萤在身侧的兜子里摸了摸,果然,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还有她那一筐子喂了鼍龙的毒虫啊!想想就觉得心疼。
本以为七虫七叶花近在眼前,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落下,那她今晚何苦来哉?
想到这里,沈流萤不由得有些气闷,男人却一改玩笑的语气,认真且笃定道:“我知道你来这是干什么的了。”
沈流萤这才抬头看他一眼,男人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要那些毒虫毒草做什么,但这就是你今晚的目的对不对。”
沈流萤没有辩解,她没好气道:“但我现在要无功而返了。”
“诶~别这么早下定论嘛!”男人正经不过三秒又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就有现成的毒虫毒草。”
沈流萤静静看着他,嘴皮微动道:“杀人蜂的主人家。”
“答对了!”男人不客气的拍打着沈流萤的肩膀,道:“咱们聪明人说话就不绕弯子了!我知道那庄子在哪儿,咱们现在去还能赶在天亮前回京,走着?”
男人起身就去拉沈流萤,但她却没有动,漆黑的眸子慢慢抬起盯着男人,淡淡道:“你的目的呢?”
这个人三两句话就想要忽悠她,说得好像是他好心要带她去找毒虫毒草。
可明明是他自己想要去那个庄子吧!
他已经去过一次,不过被主人饲养的杀人蜂赶了出来,现在他想拉上自己,也应该是那庄子上有他对付不了的东西,这才想拉她下水。
面对沈流萤的质问,这男人本来还想要嬉笑着以自己助人为乐为由糊弄过去,可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男人渐渐收起了他那些不正经的表情。
此刻,男人也静静回望沈流萤,没有了那些多余的表情,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
良久,男人开口道:“我承认我进庄子目的不纯,但那里确实有你想要的东西,何不联手,各取所需。”
沈流萤垂眸思索,男人这话不像是在说谎,再说她也不想白来一趟,雁过还要留毛呢,她可不能空手而归!
既然各有所需,联手也不是不行。
思及此,沈流萤抬手握上了男人的手,浅笑道:“成交。”
山庄在密林深处一处隐蔽的山谷中,若不是有男人带路,沈流萤自己是不会想到这里竟然还能住人。
男人提醒沈流萤道:“那庄子周围似乎有毒雾瘴气围绕,我就是被那个迷了迷,才会被杀人蜂发现。”
“有毒瘴?”沈流萤皱眉道:“那进不去。”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男人连忙将人拉住,“诶诶,我以为你医术如何了得,一个小小毒瘴就拦住你了?”
沈流萤瞥他一眼道:“我现在手边并没有解毒瘴的药,医术再了得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啊。明儿准备好了再来吧。”
“来不及的。”男人沉声道:“他们每天都会在密林中搜寻一遍,看到被天蚕丝缠绕的鼍龙尸体,他们就会知道有人来过,明儿再来就是人去楼空了。”
听了男人的话,沈流萤也蹙起了眉头,暗道这些人可真是警惕,这密林人迹罕至,他们竟然还每日搜寻,这里头住着什么人?
也就是说,他们要么今晚就进入庄子将自己所需的东西拿到手,要么就得回去处理好鼍龙的尸体。
可鼍龙身形巨大,打斗间还压倒了几颗大树,哪里能处理干净?为今之计,就是想法子进庄子了。
第56章毒瘴迷阵
沈流萤一把抓过男人的手给他把起脉来,除了刚受了伤气血有些亏损外,其他并无异样。
她问道:“你进入毒瘴中是什么感受?”
男人回忆道:“起先没有发觉,后来渐渐感觉有些昏沉,像是中了迷药似的,再之后那杀人蜂回来了,要不是身手敏捷,当机立断,拼死逃脱,我这么个绝世好男儿就要葬身于此了。”
无视他后面那些没用的废话,现在看来,围绕那庄子周围的毒瘴并不会直接致死,只要能保持清醒,穿过毒瘴不是问题。
而庄子里头必定不会再有毒瘴,毕竟血肉之躯无法长久生活在毒瘴中。
所以,有毒瘴的距离大概是庄子院墙以外的三丈左右,就在那一圈古树林中,并不算很长。
短时间的保持清醒,她倒是可以通过银针刺穴来达到目的。
她转头确认道:“毒瘴中除了杀人蜂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没了没了,就那一种。”
那进去倒是好办许多,沈流萤将自己对毒瘴的猜测告诉了男人,又道:“进去的时候记得憋气。”
男人做了个了解的手势,两人寻了个位置,就朝毒瘴那边而去。
本来想着毒瘴的范围并没有多大,憋着一口气应该也能闯过去。
结果一入毒瘴中,沈流萤就辩不清方向了,想着不过三丈,朝着一个方向怎么着也能走出去。
却没想到,这段段三丈的距离,却是像隔出了一方小世界似的。
绕来绕去也没能走出毒瘴中,且这里头还到处布下了陷阱,一脚踏空,底下就是泛着冷光的地刺。
冷不丁不知道踩中什么机关,一只冷箭便朝他们飞射过来。
惊险躲过,迎面又来了一群杀人蜂,好在他们实现收集了一些蝮蛇花粉,杀人蜂闻见那个味道,纷纷绕道而走。
原本憋着的一口气早就不够用了,她瞪向男人,这就是他说的除了杀人蜂没有旁的东西?
这毒瘴里明显被布下了迷阵,迷阵中又有许多陷阱,就算能不被杀人蜂咬死,能不误入陷阱,走不出这里,他们也会被活活困死!
她怎么就能信了这个男人的鬼话呢?
男人此时却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沈流萤看不太明白,而此时,毒瘴的效力于她开始昏沉,她连忙给自己扎了一针,疼痛让她清醒。
这时,男人也站起身,身形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但还不忘记用脚将他刚刚地上画的东西擦去,好像怕被谁瞧了什么机密似的。
沈流萤没好气的在他受伤的胳膊上又扎了一针,伤上加伤,痛上加痛,效果也翻倍的好。
男人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又精神了起来。
他对沈流萤龇了龇牙,表示他的不满,沈流萤也充分的向他展示了自己的不满。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男人做了个手势,让沈流萤跟着自己。
只见他走几步抬头数一数几棵古树,然后掐指一算,就又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再抬头数一数算一算。
沈流萤一开始只是看着他作怪,但跟着走了一段后却发现他们好像都避开了陷阱,一次也没踩中过。
这家伙不是在乱走!
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前方高高的院墙,他们这是走出毒瘴了。
她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怎么走出迷阵?”
“这还不简单吗?”男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是个人都能解出来。”
这家伙吹他两句竟然还飘起来了!沈流萤可不惯着他,白他一眼就往院墙边走。
男人刚刚也就开个玩笑,气走了同伴可得不偿失,他连忙追上去,解释道:“这迷阵暗含九九之数,其间所有的变化都是假的,只有那古树的位置是破阵的关键,哎呀,你没学过阵法可能不懂这些,要不改天我送你几本阵法入门?”
沈流萤猛然停住脚步,她看向男人,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道:“不必,我以后自会学会的!”
男人怔了一下,等沈流萤扭过头去他才回了神,暗笑道她一个闺阁里的小姑娘上哪儿去学这破阵杀敌之法?小姑娘还真是好强。
笑着笑着,他忽然又一愣,是啊,她一个羊在深闺的小姑娘,一手的医术一身的武功是谁教的?
不知怎么,男人想着她刚刚那认真的表情,莫名的有种预感,或许这姑娘不仅仅是好强,而是真的能学会。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都没有言语,静默的趴在院墙上,下面院子正好有人经过,这显然不是翻墙入院的好时机,两人只能等着。
院子里经过的几人让沈流萤挑了挑眉,他们身穿的并不是大乾的服饰,身上挂了铃铛和一些银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头发剪短,只留了后面一小撮编成了几根辫子又攥在了一起,露出的手臂等皮肤上可以看到这些人身上都有刺青。
在沈流萤的印象里,大乾子民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不会轻易剪短头发,也不会在身上刺青。
所以这些人应该都不是大乾人!
接下来他们开口说的话就更应证了沈流萤的推断。
那叽里呱啦的话语仿佛谜语似的,猛然间还以为他们在念咒,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现在可以肯定了,这些人绝对不是大乾人!
那他们是西北的土胡人,还是北面的回夷人,或者是南疆?
“是南疆人!”男人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他道:“他们说的是南疆语。”
沈流萤转头惊讶道:“你听得懂?他们说的什么?”
男人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我只是游历过南疆,谁听得懂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切。”沈流萤撇撇嘴,真是浪费感情,她还以为身边这是个深藏不露的语言百晓生呢。
不过,虽然沈流萤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是,对于他们手上端着的东西她还是认得一二的。
白底曼陀罗、蓝头乌草、柳叶桃……
目光在这些东西上一个一个扫过去,最后一个更是分外熟悉,她刚刚还丢失了一棵,那正是独角莲!
第57章身中剧毒
这个男人说的果然不错,这庄子里毒虫毒草遍地,正是她想要的!
沈流萤偷偷跟在这些人身后,准备伺机而动,最好是不惊动这些人的情况下将东西拿到手,他们也才好全身而退。
看着这些人一路行至一处院子,依次进了屋里,沈流萤两人便翻上了屋顶,小心的将瓦片揭开,也算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屋里头原就有个人在,年纪瞧着在五十上下,佝偻着身子,显得十分年迈,穿戴着比那些人更加繁复的银饰,想来地位应该比那些人高,没准儿就是这个庄子的头头呢!
他们用南疆语在交流,沈流萤虽然听不懂,但从他们的动作上判断,应该是这个老人让他们将毒草给他拿过去。
他将毒草拿起来,看也没看就丢进了手边一个大瓮中。
沈流萤好奇的探了探头,虽看不真切,但瓮中有影子在动,应该是活物。
那些侍从带来的毒草尽皆投了下去,沈流萤留意的数了数,正正好是七种毒草。
沈流萤顿时起了心思,难不成这个人实在炼制七虫七叶花?
这岂不是能白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若真是那样,今天这一晚的惊险也不算白费了。
沈流萤盯着下面瓮子的眼睛仿佛能发光,而她身侧的男人左右环顾,明显心思不在这儿。
他最后好像确认了一个方向,凝眸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对沈流萤打了个手势:你先在这儿呆着,我去别的地方看看,万事小心。
沈流萤找着了她想要的东西,哪里还管这个男人要去干什么,她随意的挥挥手,示意男人:走吧走吧。
男人很快就离开了,沈流萤则继续盯着下头,那些送完毒草的侍从已经离开,只有那个老头还站在瓮前,好像在欣赏瓮中的风景一般,脸上还渐渐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看着他勾起的嘴角,沈流萤也跟着激动起来。
这人这么高兴,这是瓮里的东西要成了?
瓮里的东西厮杀得正烈,整个大瓮竟然都晃动起来,持续了整整一刻钟,那大瓮的晃动才算停止了下来。
老头脸上的表情越发兴奋,嘴里还喊了两句什么,然后激动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等他冷静下来,才用盖子重新将大瓮盖好,不过,这老头却一点儿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打算,甚至
靠在一边小憩起来。
这怎么办?他不离开,沈流萤哪有机会?
这老头会炼制七虫七叶花一看就是个用毒高手,用药迷晕这种事对这样的高手应该没什么作用,反而还会暴露自己。
再说了,沈流萤身上的迷药早就用了个干净,只有兜里还装着一点用来驱赶杀人蜂的蝮蛇花粉。
蝮蛇花粉?
沈流萤顿了顿,这庄子上应该不缺毒物吧?那一两条蝮蛇应该也是有的了?
她嘴角噙着抹坏笑,翻下屋顶,不过三五分钟,人又回来了。
趴在屋顶上静静地等着,直到一声南疆语在夜色中呼喊起来,沈流萤抬眼,她刚刚去过的方向果然有黑烟冒出来。
底下的老头被这一声惊呼唤醒,他一睁开眼就朝门外头走去。
成功了!沈流萤在心里暗暗道。
她刚刚找了个没人的空屋子,将蝮蛇花粉撒在了靠窗的烛台上,那烛台放在边缘,只要有蝮蛇轻轻一撞,就会掉落在软榻上。
加上今夜的小南风一吹,火势会很快起来从而被人发现。
这不,这老头可算是离开了。
院子里没人,屋子里也没人,此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沈流萤推开门,直奔那个大瓮,伸手就将盖子打开,却不料里头一只通体碧绿的小蛇“嗖”的一下飞了出来。
大意了!沈流萤心里后悔却已经来不及,因为没有防备,那条小蛇一口就咬上了她的手腕,毒液瞬间注入她的身体。
虽然她反应迅速的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大穴,好减缓毒液的蔓延。
但沈流萤还是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她脸色煞白,头上的冷汗直冒,整个人也失力的软倒在地上。
这毒可真霸道!
这会儿她几乎可以确认,这就是炼制好的七虫七叶花了。
正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个刚刚才离去的老人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看到倒地的沈流萤,脸上并没有惊讶,而是带着轻蔑的笑意。
看到这个笑容沈流萤就明白了,她自以为在算计别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在别人的算计中了。
她这会儿才算真正看清了老人的面容,整张脸上一个鹰钩鼻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阴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额头右上角有一个鲜红的刺青,一眼就让人注意到。
老人此刻手中拿了一根漆黑的看不出材质的粗杖,弯弯曲曲的,杖头上嵌着一颗硕大的黑色珠子。
而此刻,那只咬伤了沈流萤的碧绿小蛇正缠绕在粗杖的最上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老人用南疆语说了一句什么,见沈流萤没有反应,他顿了顿,用大乾的话语说道:“还以为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也敢到我的地盘来!”
这个人大乾话说得很好,一点儿也没有磕巴和口音,若不是先前听过他说南疆语,几乎就要认为这是一个大乾人了。
老人也看见了沈流萤扎在身上的几处银针,冷笑道:“原来还会些医术,可惜你这样一点用也没有,老实交代,你是谁?谁派你来这儿的?”
沈流萤艰难道:“我在家医馆当小徒,听说有人高价收购毒虫毒草,这才来这望断峰碰碰运气,真是无意中闯入,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哈哈哈!”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突然大笑起来,“你还敢撒谎!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的那个同伴呢?让我看看。”
老人拿出一只肥嘟嘟的虫子,虫子身体中有一条红线,此刻,那红线正在缩短,老人冷笑道:“看来你的同伴正往这来呢!两只爬虫,也敢在我的地盘乱走,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58章毒医圣手
老人说完话,拿起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白色骨笛,轻轻的吹起来。
不一会儿,四周就传来了沙沙声,一只只披着漆黑外甲的毒蝎从角落里蜂拥而出。
就连屋顶上也传来了异响,可沈流萤之前在屋顶上趴了那么久竟然一点儿也没发觉。
整个院子都被毒蝎包围,不知死活的入侵者就要接受毒蝎大军的攻击。
而很快,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了打斗声,看来那个男人也已经被守卫发现了。
沈流萤皱了皱眉,暗道今儿还真得死一块儿了!
院门大开,毒蝎被指挥着加入了外面的战斗,沈流萤也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老人并没有阻止。
这些南疆守卫手持的武器是一把弯刀,刀刃泛着不正常的寒光,上面是淬了毒的!
而男人在守卫和毒蝎的双层围攻下,既要躲过利刃,又要避过蝎尾,忙得不敢有一点儿分神。
沈流萤看向老人,他似乎还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仿佛是享受这种猎物被慢慢耗光最后一丝力气,欣赏这种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男人也没想到沈流萤也被抓住了,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被守卫发现,但现在看她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只怕要比他更惨。
现在不说救不救得了她,就是自己想要全身而退也有些困难。
这些毒蝎好像杀不完似的,前仆后继往他这儿送死,而那些守卫则是寻找空隙,趁机补上一刀。
难道要发信号让人来救吗?可那样势必会引起那个人的怀疑,之前所做的难道要功亏一篑吗?
男人有些不甘心,要紧牙关继续坚持着。
而沈流萤在一旁也观察着毒蝎和守卫的弱点,他们互相配合得十分默契,人与蝎之间仿佛有一种不需要言语的交流。
这是什么呢?
沈流萤盯着眼前的蝎和人,瞧了两眼又闭上了眼睛。
既然看不出来,那就换一种感官。
毒蝎是怎么分清守卫和入侵者的呢?是味道吗?
不对,如果是味道,与守卫颤斗这么久的男人身上应该早就沾染了。
除了看的、闻的,还能用什么办法?是什么呢?
“丁零~”
清脆的银铃声瞬间让沈流萤清明起来,她睁开眼,恍然大悟。
她对男人大声道:“是铃铛!他们身上的铃铛。”
话说到这儿,刚刚还作壁上观的老人瞬间掐住了沈流萤的脖子,狞笑道:“小娃娃还有点本事!”
而男人那边得了沈流萤的提示,剑锋一转,直朝着守卫身上的铃铛而去,一下就将东西勾到了手。
剑尖上铃铛轻响,而摆动着尾巴的毒蝎却停住了脚步,不再对着男人攻击,转而朝那个失去铃铛的守卫而去。
守卫的尖叫声响起,老人瞪着手里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捏死的沈流萤,最后手一甩,将人丢了出去,转而他又吹起了骨笛,黑潮般的毒蝎又有序的退去。
男人将沈流萤接住,见她呕出一口黑色的血液,顿时就皱紧了眉头,“你中毒了?”
别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好吗?沈流萤连白他一眼的力气也没有,几乎就要晕倒在他肩上。
但她一直死撑着,此时她不能晕过去,不然能不能再睁眼就未可知了。
“我带你离开!”男人背上沈流萤就要往庄子外跑。
身后一阵疾风袭来,老人阴森的声音响起:“离开?你们走的了吗?”
男人回身用剑架住老人的蛇杖,沈流萤连忙提醒他:“小心那只绿色的小蛇!”
说时迟那时快,蛇杖上那碧绿小蛇已经吐着信子带着毒牙袭来,男人反应极快的放开了手中剑柄,闪身躲过绿蛇的毒牙。
而后脚尖将掉落的利剑往上一踢,利剑就又被男人握在了手里,还反向那绿蛇砍过去。
老人怕自己幸苦养成宝贝受损,连忙将蛇杖收回,左边空隙露出,男人立刻一掌补上。
一个回合,两人各占一边,而老人略在下风。
如果只拼武功的话,沈流萤毫不怀疑是男人更胜一筹,但对面那个是个用毒高手,且阴狠狡诈,简直防不胜防。
能逃走的希望并不大。
况且她身上还有七虫七叶花的毒,她现在已经是在强撑,若是再不解毒,就算逃出去怕也是看不见太阳升起了。
而那老人此时也开口道:“你同伴中的毒天下间无人能解,你又何必再挣扎,乖乖束手就擒,我给你们一个说遗言的机会,让我给谁带话帮你们报仇的,我倒也可以顺手帮个忙。”
男人看向身后的沈流萤,似乎在询问她,实情是否是这样?
沈流萤却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不过是七虫七叶花这样的小毒虫,竟然也敢夸口天下无人能解?你可真是没见过世面!”
老人的眉头第一次蹙起,“小毒虫?你既然知道这是七虫七叶花,那你就该清楚七虫七叶花之毒无药可解!老夫幸苦专研了半辈子,才终于在今日炼成,你个小娃娃好大的口气!”
“这种东西还需要专研半辈子?”沈流萤轻蔑的笑道:“在我师傅那,这都是不入流的小毒虫,根本上不了台面,只有你还真当个宝贝供着!可笑死了!”
蛇杖重重的磕在地上,老人冷着脸道:“哪个是你师傅?教你这样吹牛皮的!”
“哼!”沈流萤趾高气昂道:“我师傅名讳说出来吓死你!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毒医圣手!”
“毒医圣手?”老人轻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回想自己有没有听过此人名讳。
但一番搜寻后并无印象,他冷笑道:“什么毒医圣手,我须邯外号毒老祖,从未听说过医毒届出了这么一号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沈流萤嫌弃道:“你在这破林子里都呆了多久了,还毒老祖呢?我也没听过你的名讳啊!”
须邯转念一想,自己为了躲避那些人,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去行走,曾今跺一跺脚地也要震三震的名号,现在竟然已经无人识得了吗?
哼!不急,他已经炼制出了七虫七叶花,那些人也不再是他的对手,待他重出江湖,毒老祖的名号会比以前更响亮!
第59章蛊王破生
不过,面前这个小娃娃的那个师傅如此厉害,七虫七叶花也不放在眼里,这让须邯很是在意。
加上沈流萤一脸的傲慢,虽然脸色惨白但现在还没有昏死过去,须邯一时也分不清这小丫头说的是真是假。
要是真的,那位毒医圣手一定会成为他出山后的阻碍。
可若是假的,这小丫头就快死了为何要和他说这样的假话?
沈流萤见他游移不定,又开口道:“我刚刚在外面已经留下信号,师傅很快就会来救我,我给你个机会,现在放我们走,我就让师傅不与你计较。”
须邯闻言,横眉怒目,自他成名起就没有人敢这样威胁他,他喝道:“竖子尔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那位毒医师傅有多厉害!”
他一摆手,对着守卫道了一句,守卫便围了上来,男人提剑阻拦,但须邯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衣袖一舞,毒粉便钻进了男人的口鼻中,让他失去了知觉,倒在地上除了眼睛能动,其他的地方都动不了。
沈流萤被轻易抓住,须邯笑道:“小丫头你就在虫室里等你的师傅吧!”
被押下去时,沈流萤脸上依旧没有一点儿害怕,一副你给我等着瞧的嚣张样让须邯有些不放心,他想了想,既然是毒医的徒弟,虫室怎么困得住她?
思绪过后,他看着自己蛇杖上的碧蛇,将它放到了地上,看着它往虫室方向游走。
他倒要看看是她那个什么师傅来得快,还是她们毒发得快!
两人都被丢在虫室里,这里面阴暗潮湿,用眼睛就能看见里面爬来爬去的毒虫,它们见到人来也并不躲藏,反而兴奋的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朝他们而来。
沈流萤也干脆不躲避了,她本来就中了天下奇毒,身体里的毒血只怕比这些毒虫还要厉害百倍。
果然,一只咬了沈流萤一口的毒蜈蚣没一会儿便扭着身子不动了。
连续几只毒虫在咬了沈流萤后反被毒死,剩下的可就聪明了,转而朝动弹不得的男人那边进攻。
沈流萤虽然将他护在身后,但还是难免被一两只毒虫钻了空子,叮了几下。
男人不能言语,也无法躲避,只能用眼神无声的控诉着沈流萤,刚刚明明可以奋力一搏,但这个人非要留下来!
什么毒医圣手?骗人的话倒是张嘴就来!
早知就不敢信她,好歹他得放个信号出去,不然真是死在这儿都无人知晓。
想他荣耀一生,竟然不是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是要死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手段下,他的怨念就愈发的重了。
沈流萤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快要被某人盯出个窟窿来了,但她没工夫解释。
她的身体撑到现在已经到强弩之末,再不赌一把,是真的无药可救了。
身上的匕首已经被收走了,想要用牙咬破手指却发现已经没有那个力气,她只好将之前被震裂开的伤口再狠狠撕开。
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只是已经被毒液浸染成了黑色,沈流萤从藏书阁中将白玉罐子取了出来,将血液滴落在那颗小小的虫卵上。
本以为这只有米粒大小的虫卵会很容易被浸透,但事实上,滴落上面的血液几乎是瞬间就被虫卵吸收,再找不到一丝痕迹。
沈流萤只好继续不断的让血液滴落,那只吸收了血液的虫卵开始慢慢变成红色,仔细看里面,一条细线一样的东西正在蠕动,疯狂的吸收着沈流萤的血液。
大量的失血让本就有些勉强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她忍不住喃喃道:“你不会是想吸干我的血吧?”
但手上的鲜血并没有停止,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七虫七叶花无药可解,只有靠这传说中能解百毒的蛊王来试上一试。
赌一把还有一线生机,她就赌老天爷让她重生定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
忽然,虫卵上破开了一个口子,一只通体血红形似幼蚕的小虫爬了出来。
在它出壳的瞬间,周围虫室中的毒虫四下逃窜开,好像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蛊王现在还是只幼虫,并不比虫卵大多少,它四处张望在寻找食物,可没发现什么让它可心的,只能回头先将自己的卵壳吃了下去。
沈流萤看着那飞速蚕食卵壳的小虫,莫名感觉这小东西吃的好像很委屈似的。
她伸手碰了碰蛊王,这么小小一只真的能对付那七虫七叶花吗?
蛊王感受到她的触碰,也亲昵的在沈流萤手指上蹭了蹭,在沈流萤感叹这小东西还挺粘她,没有白费那么老些血,就突然感觉指尖一疼,那小蛊王正趴在她指尖吸血。
这是还没吃够?
不、不对!
随着小蛊王的吸食,沈流萤反倒觉得身体轻松很多,五脏六腑的疼痛感也在退去,这小东西是在帮她吸毒吗?
是因为她的血液里含有七虫七叶花的毒液所以吸引了这个小东西吗?
但不管怎样,沈流萤感觉自己是又活过来了,小蛊王松口时,指尖的血液也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
这时,门上一阵轻响,是上面一个用来窥视虫室里头情形的小铁片被打开,沈流萤连忙收起白玉罐子,嘴角冷笑,这食物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男人在沈流萤身后什么也瞧不见,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驱赶了毒虫,而她现在转过身来,脸色也不像刚刚那般惨白,就好像刚刚身中剧毒又是她骗人的花样。
铁门上,一条碧绿的小蛇通过小孔爬了进来,那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更显可怖。
虫室中的毒虫本来在沈流萤收起蛊王后又蠢蠢欲动,但碧蛇一来,它们又都缩了脑袋,不敢动弹。
碧蛇吐着信子快速的游走到沈流萤两人的面前,它盯着沈流萤似乎有些疑惑,这个人的身上没有了它的毒液气息。
男人见到碧蛇的那一刻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个老头将他们丢到这儿被万虫叮咬还不够,竟然还把这等毒物送进来,看来沈流萤说的那些大话是真的唬住了他。
只不过他瞧着沈流萤现在那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样子,怎么隐隐觉得现在是那蛇的处境比较危险?
第60章饱餐一顿
那碧绿小蛇十分有灵性,察觉有些不对劲,就谨慎起来,并不贸贸然上前。
它吐着鲜红的信子,用尾巴在地面摩擦出一种沙沙声,虫室中原本躲避起来的毒虫听到这声音,不得不从暗处出来,又将沈流萤两人包围起来。
男人心中称奇,想不到这东西竟然似通了人性般,还会使唤别的为它探路。
他瞥了眼沈流萤,见她半点不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安心瞧起好戏来。
沈流萤将蛊王从藏书阁中拿出,只是这回没有连带着那个白玉罐子,小小一只的蛊王在沈流萤指尖蠕动。
刚刚吸食过沈流萤身体里的毒血,让这小蛊王的身体也像是刚吃饱似的,涨圆了一些,由原本的长米条变成了个小丸子。
她将小蛊王放在地上,那些朝他们包围过去的毒虫顿时就不敢再上前。
任何动物对危险总是有超乎寻常的感知,它们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只好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倒是意外的有几分朝拜之感。
男人身体受限,只有眼珠子能左右动动,那蛊王实在是不起眼,他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些毒虫都是朝着沈流萤叩拜的。
这让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沈流萤,等她给个解释。
但沈流萤一心只盯着那只碧绿小蛇,哪里管得了其他,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脑子里的天马行空已经快要将她妖魔化了。
普通的毒虫都感觉到了危险,作为天下至毒之一的七虫七叶花怎么会没有察觉。
它上半身一个回转,迅速就要往外头逃,但小蛊王怎么会放走这个送上门来的食物。
沈流萤只觉得眼前影子一闪,那只小蛊王就已经像箭一样飞射了出去。
一下就跳上了碧绿小蛇的后背,蛊王半点儿不客气,张嘴就给蛇背上开了一条口子。
疼得那只碧绿小蛇蛇口大张,蛇身扭曲起来。
而边上的毒虫见此情形,顿时做鸟兽哄散,生怕被卷进去。
那蛇知道自己跑已经是来不及了,当下也干脆放弃了逃跑,转而开始攻击。
它先将身子整个密密地盘了起来,逼得蛊王从它背上跳下,这时,一虫一蛇才算是真正对峙起来。
估计是那只蛊王实在是太小了,碧蛇见了它的真面目反倒不那么害怕,主动发起了攻击。
毒牙内蓄满了毒液,碧蛇一张口,毒牙内的毒液就朝那小蛊王射去。
沾到毒液的地面都发出“吱啦——”的腐蚀声,但几乎被毒液整个浸泡的蛊王却半点儿事也没有。
沈流萤仔细看去,不仅没事儿,那小蛊王还对着身上的毒液吃了起来。
就好像那不是见血封喉的毒液,而是什么美味似的。
碧绿小蛇估计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敌人,吐着信子顿了下,才又发起了进攻。
既然毒液没用,它便用蛇头对着蛊王咬过去,蛊王跳开,它就又用蛇尾追击,企图用身量的优势,将蛊王压成肉泥。
只是几次攻击都被小蛊王轻松躲开,而它自己还险些咬到自个儿的尾巴。
几次三番攻击不成,那碧蛇也有些恼怒起来,眼睛里的血红色变得更加浓郁,终于在一个迅猛的攻击下,小蛊虫没能避开,被它一口吞入腹中。
“吃了?!”沈流萤没忍住的惊呼。
那碧蛇也因为干掉一个劲敌而洋洋得意,它的蛇头扬得老高,信子也吐得更快。
但就在下一秒,耀武扬威的碧蛇毫无预兆的痛苦倒地。
蛇身僵直,蛇头也倒在地面上,欢快的信子也吐不起来了,血红的眼睛没一会儿就暗淡无光。
而在碧蛇的身下,一只肥肥胖胖的小虫慢慢爬了出来。
正是被它吞进去的那只小蛊虫。
而此刻,刚刚还那么丁点儿大的小东西忽然就抽了条,竟然有了手指般粗细。
它身上原本的鲜红色也退了不少,现在只能看见背部还带有几分颜色。
沈流萤记得书上说过,当蛊王全身退去红色,便就是它完全长成的时候。
看来一只七虫七叶花还不足以让蛊王完全成长,但蜕变到这个程度也已经很够用了。
只除了那少数几种天生天长的奇毒之外,其余之毒都能应付。
沈流萤走近蛇身,一伸手,蛊王立马就爬回了她手上,估计是真的吃饱了,将自己团成个圈打起瞌睡来。
将这又馋又懒的小东西在掌心放好,另一只手将那死去的蛇身翻过来一瞧,蛇腹中破了个窟窿,却并没有蛇血往窟窿外流淌。
她又细瞧了瞧,发现这只蛇的五脏六腑竟然全都空了,不仅如此,就连一身的骨骼血肉也被吃了个干净,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干瘪的外皮。
沈流萤用手一提,那蛇皮就轻飘飘的在她手中晃动。
胃口这么好,难怪长得这么快!
沈流萤推测,这碧蛇一身的骨肉内脏应该都是迅速的被毒液腐蚀成水,所以她手里这只蛊王才能吃得这么快。
她看着圆滚滚在她手心睡觉,一副纯良无害模样的蛊王,忍不住动手戳了戳,那小东西还顺着她的力道翻了个身,毫无防备的将自个儿的肚皮展露在沈流萤手下。
这幅小可爱的模样,谁能想到它几分钟之前才刚刚蚕食了一只剧毒之蛇呢?
沈流萤正感叹着,这时,她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是男人好不容易才用喉咙的一点儿力气发出来的。
他想着自己要是再不发出点儿动静,就真要被某人给遗忘了。
果然,沈流萤回头,才一副“竟然忘了这儿还有一个”的表情,她有些歉意的对着男人笑了笑。
男人口不能言,只能用眼神无声的控诉自己的不满。
沈流萤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回避男人的目光,伸手去戳手里的蛊王。
刚开始,蛊王还以为沈流萤又是在和它玩闹,等她一连戳了好几下,小东西才懒洋洋的醒了过来。
男人身上的毒并不是什么剧毒,所以当沈流萤把蛊王放到男人手边时,那小东西还有些嫌弃的歪了歪头,等到实在没办法了,才不情不愿的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