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圣职
“老师！！”
“嗯，有趣。”
“本来，小夏的天赋你也知道，只是普通人的话，职业者的力量就是毒药。”
“就算是我，一阶二阶的圣职者战技，对现在的小夏，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大师阶以上的战技，后果你也明白。”
“好啦好啦，你别这副表情，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
“小夏，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在心脏这里，弄了个跟火武似的东西。”
“真是不怕死啊，无论是创造出这门功法的人，还是小夏，在心脏里铸造火武，啧啧啧。”
“不过，如此一来，毕竟是和超凡沾上了一点边，也就有了点可能性，我会使用一个三阶的战技，至于小夏能不能挺过来，无法保证。”
“你先别忙着答应，想清楚，尽管搭上了点超凡的边，但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低极低。”
“而一旦没有挺过来，小夏会变成什么样，你也看到过吧。”
“老师，我明白。”
“我相信他。”
“如果失败，我会亲手结束他的生命。”
“哈哈哈！”
“不愧是我的学生，好，交给我吧！”
周夏感觉自己就像是浸泡于温泉之中。
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着力感。
好像是回到了母亲子宫内，蜷缩起来，无思无想。
他像是被投入深海。
不停下沉。
光亮和存在的实感，离他越来越远。
最开始，周夏还试图反抗。
虽然很混沌，几乎没有思考的能力。
但本能告诉他，不能继续，必须挣扎，不能下沉。
但身体无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也无。
无边的虚弱感笼罩住了他。
这感觉很熟悉，每次使用完鬼神赐福，都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虚弱感持续的时间，分外漫长。
随着他不断下沉，往漆黑的海洋深处，来自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声音全部消失。
无声无光。
直到某一个瞬间，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这大概就是死了吧。
虽然作为一个穿越者，理论上说，他也算是死过了一次。
但上辈子，周夏就是很普通的躺在床上，眼睛一闭一睁，穿越便算是完成。
也没经过地府也没看到轮回盘，或者什么发着光的大鸡蛋灵魂发问：“想明白生命的意义？”
毫无体验感。
仔细算来，这一次，该是他真正地体验死亡。
当然，这些念头周夏本不该有。
没有思想，不曾觉察。
等待他的归宿，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但是，忽然之间，海洋起了波澜。
从最上面的海平面，渐渐波及到了深海黑暗之地。
那是一片纯净的银色光芒。
从黑暗的天穹上洒下。
银光所到之处，海水汹涌澎湃，洪涛怒卷，将这刚刚开始，也似乎要一直持续下去的寂静，瞬间打破。
第一条暗流触到了周夏。
他那无力的身体晃了晃。
却没有动静。
第二条第三条……
渐渐的，周夏被汹涌暗流所席卷，像是一根无力的稻草，随波沉浮。
直到他接触到那自天穹洒下的银光。
荧光像是找到了目标，齐齐收拢，以周夏为圆心形成一个银色的圆柱体，而周夏便如同被什么给托着一样，漂浮于这圆柱体之中。
他那没有表情，甚至没有生气的脸，渐渐变得红润。
眉眼也舒展开，表情放松，睫毛眨动，似乎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
然而，下一秒到来，肩膀肋骨大腿，忽然长出一个个肉瘤。
这些肉瘤恶心丑陋，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膨胀，眨眼间便大过篮球。
同时间，周夏身体的各个地方，都有相同的恶心丑陋且鲜红的肉瘤长了出来。
不光如此，除了肉瘤以外，更多奇怪的东西争先恐后地冒出。
肩胛骨皮开肉绽，灰白色的骨头以诡异的姿态疯狂生长。
右手从手指道肩膀，像是被人用刀划了一个口子，瞬间皮肉翻开。
而在翻开的皮肉之下，立刻一只只密布血丝的眼珠子跳将出来。
这些眼珠满是疯狂与暴虐，一个个不停上下左右没有规律地转动，仿佛每一只眼珠都有自己的精神与思想，或者说疯癫。
仅仅只是过去了三分钟，银色光柱里哪里还有周夏，分明只剩下了一个畸变的肉山怪物。
无数眼睛无数手臂，没有任何规律，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恶心并且恐惧，仿佛来自于深渊的最大恶意。
而这个肉山还在不停增值，不停变大。
畸变的部分越来越多。
由外及里，存在于这里的已经是周夏的灵魂，而银光似乎要把这灵魂完全扭曲，甚至要把这灵魂最深处最本质的那一点灵光也给扭曲，成为真真正正的怪物。
一旦那一点灵光被扭曲，周夏将真正地回天乏术，无论谁来了，都拿他没有办法。
等到那时候，比起异次元里的什么猫妖牛头人，他更有资格被叫上一声怪物。
但这种扭曲还在继续，无比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之停止。
终于，周夏全部的灵魂都已被扭曲。
除了那一点灵光。
光柱里已经不是生物。
而是一团扭曲着蠕动的肉山。
然后，下一步，银光向着那一点灵光侵蚀，要将这个人完完全全地扭曲。
突然间，发生了某种变化。
像是正确的钥匙插进锁眼。
机括按着特定的次序，一一松开。
不停膨胀，还按着某种特定规律不停收缩舒张的肉山，在这一刹那，猛然凝固。
而下一秒，自肉山深处，自周夏的灵魂最本质最核心的地方，那名为灵光的所在，亮起光芒。
首先，也是荧光。
但这是比起自天空洒下的荧光，更加强盛更加恢弘，甚至隐隐然有位格压制的银光。
虽然在亮上不及，但本质明显高出不少，自天上所洒下的荧光，笼罩住周夏的光柱，竟然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被周夏体内的光给彻底破开，如冰雪消融。
而周夏的样子，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恢复。
从少年变成肉山，花了几分钟。
而从肉山变回少年，只用了区区十秒。
周夏仍然闭着眼，却没有继续往海底沉去。
自天穹洒下的荧光还在，但如同见到狮王的幼狮，盘踞在天空之上瑟瑟发抖，也不敢下来。
从体内透出的荧光，托住了周夏，让他漂浮在半空中。
这一次，周夏的表情，终于安适下来。
多上了几分生气，比起死亡，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似乎能感觉到了点什么。
隐约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片无垠的银色光芒。
而在这光芒中，有着什么，沉沉浮浮。
第77章 成长
睫毛微微颤动。
周夏悠悠睁眼。
受到外界的光的刺激，骤然紧闭。
几近虚无的意识渐渐复苏。
隐约间，他记得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似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但随着他意识的渐渐苏醒，有关刚才所见东西的记忆，逐渐消失。
直到周夏适应了光线，外界的画面映入眼帘，有关之前所见所闻的记忆全部不见，就连自己刚才想到过这些的记忆也一并消失。
这是……活下来了吗？
周夏眷恋地看着这个世界。
看着头顶天花板的灯。
看着一只小小的手。
还有这只手里握着的枪。
好眼熟……
周夏脑子转得好慢。
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眼熟。
好像每天都能见到。
嗯，大概是在小雪的房间。
这么想着，周夏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细节。
比如，这把枪是左轮。
比如，这把枪开了保险。
比如，一只清秀的食指扣在扳机上。
还比如，左轮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周夏：……
小雪眨眨眼。
不会是错觉吧。
刚才她明明看到周夏睁眼了。
现在怎么又闭上了。
而且，看样子，貌似还晕着。
她再次眨眨眼。
若无其事地收回左轮。
刚才老师对周夏使用了圣职者战技。
沐浴在银色光芒中的周夏，最开始还很好，看起来很正常，甚至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忽然一下子，周夏就整个人开始了畸变，身上长出了很多肉瘤骨刺之类的东西，像是要变成一个怪物，外形恐怖诡异。，难以名状
不知当时看到这一幕的周雪，心里具体作何想。
李叔只看到，他的这位学生，毫不犹豫地掏出枪，立刻打开保险，对准周夏眉心。
然后，保持着这样的动作，一动不动。
李叔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看着。
周夏还在往怪物的方向畸变。
而周雪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对准周夏眉心，却迟迟不见她开枪。
李叔没有催促，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这是学生自己做出的决定，他是老师，不是保姆。
李叔相信，作为他的学生，杀死一个变成怪物的人，这么点气量还是有的。
哪怕这个人是小雪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周雪的手很稳，非常稳。
她曾经用这双手，杀死过太多的人。
最开始的不适与恶心，都已成了过往。
现在只有稳定和冷静。
三年来，拼命努力的人，不止周夏。
暗地里，她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
这世上，或许真有天才。
但天才不等同于强者。
不努力，天才也只是天才而已，始终无法成为强者。
在这一点上，两兄妹的认知，同样清晰。
周雪静静地看着周夏，她的亲生哥哥，于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无数恶心的肉瘤长出，背后伸展白骨翅膀，一颗颗疯狂的眼珠布满表面，甚至还在肉体上流动。
周雪仍然没有表情。
作为老师的学生，周雪所经历的战斗，不可计数。
类似这样的怪物，她就曾亲手杀过。
那是一个不甘心死亡的富翁，最终选择了三阶圣水。
然后，怪物就这样出现了。
饶是作为觉醒者，那一次与畸变体的战斗，也差点要了周雪的命。
九死一生之下，她终于结束了畸变体的生命。
而当时，老师只是如现在一样，抱着双臂，在旁边默默看着。
她曾经也是一个女孩，喜欢布娃娃和好看的小裙子，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多少都能吃得下，而且绝对不舍得跟任何人分享。
不过，如果哥哥心情真的很糟糕的话，也不是不能分给他吃啦。
嗯，就一颗。
小雪最喜欢妈妈和爸爸了，当然，如果哥哥多笑一笑的话，也不是不能喜欢哥哥啦。
但是，灾难之夜之后，一切都变了。
最喜欢的爸爸和妈妈走了。
哥哥像是变了个人，尽管他开始了笑，但周雪能感觉出来，哥哥心里藏着什么东西，很重很重。
因为她自己的心里，也有同样的东西存在。
或许，是仇恨吧。
于是，她遇到了老师。
当时，老师身后是庞大而恢弘的无尽武装，彰显绝对的实力，那是足以颠覆所有悲剧的力量。
他向着周雪伸出手。
“来，做我的学生。”
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周雪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渐渐用力。
老师曾说，强者的路，注定以鲜血与荣耀扑救，注定了孤独。
或许，真是这样吧。
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时。
周夏身上所有属于怪物的特征，飞快缩回。
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畸变体，恢复成了少年。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周雪睁大眼。
看着哥哥苍白而平静的脸。
刚才那恐怖的畸变体，仿佛只是错觉。
她的手依然很稳。
一颗心却早已乱了。
巨大的喜悦感将之淹没。
虽然从没有当面叫过你哥哥。
虽然一直说你是笨蛋什么的。
虽然感觉你有时候真的很蠢啦。
变强什么的，有我就好了呀！
弱者就该有弱者的觉悟。
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变的足够强。
强到，足够保护你这个笨蛋啊。
所以，你知道么！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还要锻炼！
为什么还要犯险！
这些事，有我就够了！
笨蛋，知不知道，有我就够了啊！
所以，你以为我这三年来，无数次九死一生，一个人在鲜血里打滚，不停的战斗与厮杀。
到底都为了什么啊！
周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握住左轮的手，开始发抖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这世界上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的手重新稳定下来。
下一次，再敢这样，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雪看着昏迷的周夏，下定了决心。
一定，两条腿，全部打断！
而一旁的李叔，微微眯起眼。
刚才那是……
就算他身份尊崇，实力同样高觉，站在联盟巅峰。
此刻竟然也不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但无论如何，显而易见的一点是，周夏这个孩子，肯定有着什么秘密。
看了看自己的学生。
李叔勾起嘴角。
有意思。
第78章 天使
匹诺曹吹着口琴，喑哑难听。
他却自得其乐，闭着眼睛，很是享受。
一曲终了，匹诺曹开心地摇晃双腿，看向面前的白西装。
“来，玩游戏呀！”
充满童趣的声音响起。
此刻的威廉凄惨狼狈，全身布满伤口，鲜血淋漓，完全没了平时的风度。
唯一完好之处，便只有怀中的破烂布偶。
“大人。”
威廉艰难地开口。
匹诺曹开心地晃着腿，一遍遍地重复。
“玩游戏，玩游戏，玩游戏！”
沉默片刻。
威廉露出微笑。
匹诺曹瞬间不动，脑袋咔咔地转了过来，直直地盯着他。
“你笑我！”
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威廉欠了欠身。
他没有解释。
只是开口说道：“我知道那一位的行踪了。”
匹诺曹眨眨眼。
“你是说？”
“嗯，就是他。”
匹诺曹忽然打开肚子，从里面掏出一副铜锣，欢天喜地地敲打起来。
“找到咯！找到咯！找到咯！”
然后他动作一顿。
“哈哈哈。”
“笨蛋菲利克斯，傻瓜菲利克斯！”
“伊甸园都是废物！”
“哈哈哈！”
月色如水，周夏家对面，小吃店。
黑暗中，电视的荧光打在李叔脸上。
两兄妹已然回家，小夏基本脱离了危险，剩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了。
身受重伤，加上强行服用三阶圣水，没有畸变已是万幸，至于具体何时醒来。
李叔眼中有蓦然的神色。
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老板，开门吗？”
门外，有文质彬彬的声音传来，同时还伴随着敲打卷帘门的哐哐声。
李叔挠挠头，脸上浮现憨厚的笑容，如同看到作物丰收的老农。
“开门，当然开门。”
“你等着啊！”
他热情地招呼着。
慢悠悠起身，走到门口，一只手抬起卷帘门，另一只手插在裤兜。
掏出时，赫然握着一把手枪
面前，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眨巴着亮晶晶如同宝石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李叔，像是被被对方突然掏出手枪的举动给惊呆了。
“哦，对不起，拿错了。”
李叔歉意地摇摇头。
随后手枪上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无数金属零件迸射而出，随后又像是乳燕归巢般镶嵌道手枪上，齿轮嵌合的咔嚓声，金属零件的碰撞声，如同一首最是狂野不过的交响乐，咔嚓声不绝于耳，令人热血沸腾。
转瞬间，一挺堪堪有一亮哈雷摩托大小的多管机关枪，以一种夸张道狰狞的姿态，出现在男孩面前。
传承：超格林机枪！
李叔左手向上，抵住卷帘门，右手轻描淡写地提着狰狞的机械巨兽，往前顶到了男孩脑门。
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男孩，声音仍然如同一个慈祥的大叔。
“哎呀呀，小朋友，本店今晚特供子弹套餐，请慢用。”
被机枪顶着脑门，金发男孩也不慌张，稚嫩的声音响起。
“战争阁下，伊甸园向您问好。”
李叔咧开嘴角，黑暗中，霸道而肆意，不可一世，睥睨万人。
扣下扳机，毫不犹豫。
“死吧。”
少年面色苍白，不省人事。
小雪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周夏柔弱的脸。
周夏不知何时能醒，老师与他讲得明白。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或许永远。
小雪不想其他，只是等。
一旁夜之女静立。
李叔拉开卷帘门时，她转头，遥遥望了一眼。
随后，三千青丝披散，轻盈的身体落下，没入周夏身体。
小雪眸光一动。
她看到，周夏紧皱的眉，微微一松。
店门前，格林机枪停止转动。
原本属于金发小男孩的机械零件，齿轮毛发，悉数散落，满地零碎。
“伊甸园……”
李叔轻皱起眉，往对面周夏的房间，投去目光。
这是……
同一轮月下，周夏曾去过的洪云家中，一片黑暗，只有阿秀的房间还亮着灯。
今晚只有他一人在家。
洪云说学校有事，没法回来，托了邻居照顾阿秀的晚饭。
虽然洪云嘴上没说，但阿秀又不是傻子，随便一想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鹰中外面发生超凡战斗，身为鹰中唯一的职业者老师，洪云肯定首当其冲，守在学校。
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这样！
阿秀生气地想。
无论是老爸还是老哥，都觉得自己是职业者就能解决一切了，什么危险都往前冲，为什么就不珍惜一下自己的命呢？
所以说，职业者不能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职业者只能造成悲剧！
忽然，书桌上金属八音盒的齿轮自行动起，顿时吸引了阿秀的目光。
只见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八音盒悬浮而起，停在半空，与阿秀目光平行的高度。
伴随着咔嚓咔嚓声，于银光笼罩中，齿轮弹簧各种机械零件，自八音盒喷泉似飞起。
旋即又一一落下，回到其该在的位置。
只是一个眨眼。
阿秀面前，一双充满科幻感的机械翅膀，延伸而出。
根根羽毛，流转银色华光。
如花苞绽放，银色翅膀缓缓打开，点点银色华光，纷纷扬扬，如梦似幻。
于核心之处，一一方铁盒。
翅膀轻轻扇动，铁盒沉沉浮浮。
阿秀呆呆地看着，没了言语。
铁盒正面，亮起两道橙色狭长光芒，类似双眼。
机械音平淡响起。
“战争之心自检完毕。”
伴随着机械音，类似双眼的光芒，有规律地闪烁。
“人造天使计划启动。”
“虹膜验证通过，面相验证通过。”
“精神频率吻合。”
“二级权限验证通过。”
“您好，很荣幸为您服务。”
“调试员阁下。”
阿秀愣愣地看着。
战争之心……
人造天使计划……
还有，调试员？
这是……
脑子好乱。
安静持续了许久。
“你是谁？”
“战争之心。”
机械音平稳而没有起伏。
阿秀甩甩头，总算恢复镇定。
于是，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什么是，人造天使计划。”
战争之心，两道银光闪烁片刻。
没来由的，阿秀紧张地抓紧衣角。
“权限验证通过。”
“您好，调试员阁下。”
“人造天使，便是区别于现行的职业者，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超凡体系。”
“最高指挥官阁下评价。”
“这是真正属于我们人类的道路。”
第79章 哥特
夕阳西下，燕玲和徐琪琪并肩，往周夏家走去。
听说周夏因病请假，于是，放学后两人前来探望。
燕玲戴着顶鸭舌帽，帽檐丫的很低，衬得双眼格外深邃。
五官轮廓深刻而立体，面颊线条如刀削斧劈，分外凌厉。
徐琪琪还是标志的婴儿肥。
只是，与以前相比，有个地方，发生变化。
多了一个樱花发卡，就别在右边，额头上方一些的位置。
某一天，似乎是马戏团后两天吧。
徐琪琪神神秘秘地拉住燕玲，并且让其蹲下。
燕玲不明所以，奈何婴儿肥撒娇卖萌，只能应了。
于是，三分钟后，燕玲便在自己头上，看到了一个，樱花发卡。
粉粉的，超可爱。
只是，配合上燕玲那张帅气而冷库的脸，莫名喜感。
再后来，历经波折，樱花发卡还是回到了徐琪琪脑袋上。
为此，婴儿肥的脸，更肥了一圈。
琪琪严重怀疑，自己的脸，完全是被燕玲捏肿的！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燕玲表示，樱花发卡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所以，没办法，徐琪琪只能自己戴了。
“明明很可爱的说。”
婴儿肥生气地嘟囔。
此刻，走着走着，徐琪琪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婴儿肥的小脸，顿时烧红了一片。
燕玲揉了揉她的头发。
“吃点东西吧。”
徐琪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其实……没有！”
慌里慌张地试图解释。
燕玲摇了摇头，发现周夏家对面有一家小吃店，虽然门前堆着很多集装箱，但看卷帘门开着，里面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看样子应该还在营业。
“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嘱咐一声，燕玲径直进了小吃店。
穿过堆在一起的集装箱，便看到一个身材壮硕的大叔，正盯着电视里的黄色海绵笑得愉快。
她愣了愣。
有点眼熟。
燕玲皱眉回忆。
好像……是那天街机厅的高手？
燕玲喜欢游戏。
尤其是类似于拳皇的格斗类的游戏。
她每次握着操纵杆，便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游戏里的角色，所有的技能都仿佛融入了骨子里，信手拈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而且并不是因为长年累月的锻炼所形成的肌肉记忆。
当燕玲第一次上手游戏，就有这种感觉。
而每次与人格斗游戏，她都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酣畅淋漓。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也正因如此，燕玲喜欢游戏，喜欢街机厅黑暗的环境中，那一块块闪着荧光的屏幕。
而她自第一次上手至今，竟一次都不曾败过。
所以，她的第一次败北，记忆便格外深刻。
就是眼前的大叔，整整一个下午，自己一局未胜。
在后来的日子里，燕玲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打败对方。
但这位大叔的操作，怎么说呢，燕玲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明明相同的游戏角色，放在大叔手里，就能换发出别样的风采。
如果把在燕玲手底下的角色像是活过来，拥有生命来形容。
那么在这位大叔的操作下，角色已经从一个活人到了职业者的水平。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概是让燕玲一只手，都能完胜的那种。
自那之后，燕玲再也没碰到大叔。
只是，不曾想，这次来看周夏，倒是碰到了。
“你来了。”
燕玲看去，发现大叔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神色亲切，像是，等了很久。
“来，黑米粥。”
燕玲插上吸管，递给徐琪琪。
“谢谢啦！”
徐琪琪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小口小口地吸起了黑米粥。
周夏家楼下已经有了些人。
都是夏大团的成员，听说团长请假，特地跑来探望。
燕玲酷酷的没有说话，徐琪琪发现了两个认识的好友，开心地打招呼，聊了两句。
很快摸清，在场的人都已完成探望。
她们上楼。
有人帮忙指路，很快，两人站在周夏卧室门前。
燕玲屈指，不等敲下，房门已自行开了。
愣了下，低头，是周雪。
周雪微微点头，让开路。
“进来吧。”
周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张脸苍白如纸，燕玲两人进来，也不曾睁眼。
“这是？”
燕玲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生病，不甚严重。
不曾想，周夏竟昏迷，不省人事。
“多久了？”
“一天。”
三个女生在床边围坐。
徐琪琪婴儿肥的小脸，满是担忧。
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燕玲有意询问，试图了解周夏具体情况。
周雪只是沉默，看着周夏的脸，不答话。
“那，什么时候能醒。”
燕玲问道。
周雪眼中有坚定的光。
“很快。”
这里是……
周夏睁开眼，目光迷茫。
四周很黑，还是夜里。
面前有缥缈的雾气，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一片。
他能感觉到狂风扑面，自己的长发和衣衫随之乱舞。
等等，我为什么会有长发。
周夏震惊了。
他下意识就想动手，撩起自己头发看一看。
直到现在，周夏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这副身体。
明明想要动手的指令已经发出，但身体没有任何行动。
这是什么情况？
周夏努力回忆。
失去意识前，他在临三，鬼神赐福巨大的代价，还有夜之女和赶来的小雪。
所以，我是……死了么？
这里是哪里？
地府？
轮回？
疑惑间，身体有了行动。
周夏只能旁观。
他耐下性子，静观其变。
视线下移，做出低头的动作。
这是？
周夏先是疑惑，随后一脸懵逼。
他发现，自己竟然站立于一片悬崖之上。
而面前，则是无边云海。
从未曾见过的奇景。
一时云海如浪涛怒卷，一时间却风平浪静，忽然光芒闪动，却见其中似乎店蛇乱窜，倏忽又是不见。
却见万浪千重，气象雄浑，令人心神为之一夺，在如此自然伟力之前，顿时觉得自己如蜉蝣虫豸般，渺小卑微。
周夏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一方面是因为这奇景。
另一方面则是自己身上这衣服。
太熟悉了。
黑色繁复的哥特式长裙。
等等，这不正是夜之女的衣服吗？
第80章 空虚
周夏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联想到自己观察外界的视角。
隐约间，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浮上周夏脑海。
莫非他成了夜之女。
不给周夏过多思考的时间，这副身体转身，背对着万丈云海，往后倒去。
同时，他也看见了背后的风景。
那是一座恢弘磅礴的城市。
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熟悉的城市。
高悬于云海之上，处于世界的中心，万千职业者的圣地，联盟总部所在。
天空之城。
也就是说，自己是站在天空之城的最边缘。
哦不对，是夜之女，她站在天空之城的最边缘，正在跳崖。
周夏：……
正手足无措间，眼前一黑一亮，便已到了其他地方。
这里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一派繁华都市的夜景。
周夏，也就是夜之女，缓步行走于街头。
不知道为什么，很寻常的风景，周夏却觉得很是新奇，甚至有种面对第一次接触的新鲜事物的欢快感。
不对，这不是自己的感觉。
周夏审视内心，忽然发现，真正为这夜景感到新奇的，是夜之女。
他能一定程度上感受到夜之女的心情。
这大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感同身受。
夜之女背着手，走在路上一蹦一跳，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新奇。
商店前台摆着招财猫，她眨眨眼凑过去，学着对方的动作摆动前臂。
玻璃展柜里有可爱的罗小黑公仔，她久久凝视，双眼一眨不眨，周夏能明显感觉到夜之女内心的渴望，像是周夏上辈子小时候第一次看到四驱车一样。
慢慢的，夜之女伸出手，毫无障碍地穿过玻璃展柜，然后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公仔。
仍然穿了过去。
顿时，她生气地鼓起了嘴，一边快速拍打公仔，一边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周夏心里好笑，觉得夜之女现在这举动就像是个孩子，充满了天真烂漫，非常有趣。
等等，通过玻璃展柜的反光，周夏看到了一个年幼版的夜之女。
个头很小，脸蛋红扑扑，一双眼睛非常灵动像是会说话，整个人充满了生命力与好奇。
周夏愣住了。
看这样子……顶多也就十岁左右。
所以，自己难道是处在夜之女的回忆里吗？
现在自己正在用第一人称视角，观看夜之女的回忆电影。
也就是说，之前在天空之城，可能是很久之前的一段记忆。
而看着玻璃反光中，倒映出的幼小版夜之女身影。
周夏心中渐渐有了疑惑。
印象里，夜之女从来都很冷漠，从不见她有表情变化。
可现在，女孩的新奇娇憨，正如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一模一样。
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周夏的意识，集中在玻璃反光上，那个满脸小孩子气，眼睛里全是天真烂漫的夜之女。
同时间，他也有了猜测。
既然自己正在夜之女的回忆中，那么只要回忆结束，他大概就能回到原来的身体。
周夏安下心。
夜之女像是第一次接触这些，无论面对什么都是很惊奇，像是个好奇宝宝，哪怕趴在墙上睡觉的橘猫，也能好奇地看上半天。
然后她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抓橘猫的胡须。
小嘴巴抿得紧紧的，聚精会神。
最后还是穿过了橘猫的胡须。
而橘猫一动不动，睡得很死。
小小的夜之女噘噘嘴，略微有些不开心。
周夏觉得奇怪。
看夜之女这样子，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之前这几年像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一样。
那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之前都生活在什么地方？
想到那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天空之城。
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联盟总部？
越是看下去，周夏的疑惑就越多。
这一个晚上，周夏以夜之女的视角，游览遍了整座城市。
从路人的聊天内容，以及偶尔瞥见的路牌，周夏知道，这里是魔都。
也是全联盟里，经济发展数一数二的片区。
小孩子体力可真好。
周夏好无语，夜之女这都蹦蹦跳跳一个晚上了，也不见她累。
果然，熊孩子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终于，黑夜将尽，即将破晓。
夜之女心有所感，看往东方天空。
周夏也提起精神来。
从来只在晚上看到夜之女。
他一直很好奇，到了白天，这女孩会怎样？
那么，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通过夜之女的双眼，周夏看到，东方天空，渐起了鱼肚白。
黑夜的概念，逐渐给白天让位。
而周夏，也在同时，感受到了夜之女的心情。
好复杂，像是期待像是雀跃像是欣喜，又有着紧张与忐忑不安，矛盾的最后结果是不知所措。
夜之女一动不动地站着，整座城市渐渐复苏。
在她身边，身穿制服的环卫工人，开始清扫昨晚的落叶。
路灯即将熄灭。
周夏耐心等待，不知后面会有何变化。
冷不丁，周夏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一亮。
他已身处一座高塔尖顶。
入目之中，尽是无边夜色。
狂风卷起长发。
下面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过于夸张的距离，令得下方的喧嚣失真，如同自遥远又遥远的彼岸传来一般，恍如梦中。
周夏不知过去了多久。
刚才眼前一黑一亮，令他失去了夜之女白天的记忆。
只是，周夏怀疑，夜之女真的有白天的记忆么？
他猜测，夜之女也许只能在晚上出现。
对于这个女孩来说，根本没有白天。
时间一天天过去。
寒来暑往，春秋冬夏。
夜之女像是行走于世间的幽灵。
她独自走过城市一座又一座。
见过了酒吧声色犬马的年轻人。
还有深夜趴在垃圾桶与恶狗抢食的流浪者。
在桥洞下蹲在歌手身边听他弹唱心里的姑娘。
也身处金色大厅坐在钢琴上听近距离的肖邦。
夜晚上演了太多的故事。
夜之女只是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默旁观。
她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她只是旁观，从未曾代入，也不理解这些人为何哭为何笑。
因为与己无关，所以不能感同身受。
渐渐地，周夏感觉到，夜之女的心中，慢慢滋生起了一种，名为空虚的情绪。
第81章 日记
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没有人记得自己。
没有人与她对话。
那么，自己真的存在吗？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夜之女在心里喃喃自语。
我是谁？
每次产生疑惑，她都会很认真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般自言自语。
“娜娜莉！”
这应该就是夜之女的名字了。
周夏暗暗念了两遍娜娜莉。
好奇怪。
看长相，是东方人啊，名字怎么像是西方那边的。
不对，这一身哥特长裙，有着娜娜莉这样的名字，反倒比较正常吧。
不知怎的，周夏想到了一部动漫。
那部动漫，怎么说呢，是很中二没错啦。
但主角为了亲人，与全世界为敌。
周夏十分认可。
曾经，灾难之夜前，周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
如果有可能，易地而处，他站在主角的立场，是否具备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
想象归于想象。
而娜娜莉，正是动漫中，主角所保护之人，也是他与全世界为敌的原因所在。
是巧合么？
黑夜的日子，还在继续。
娜娜莉的心态，渐渐变了。
她开始着急。
以前，她会在一座城市呆上许久，看过很多故事，领略特色风景，才会选择去往下个城市。
而慢慢的，娜娜莉花在一座城市上的时间，越来越短。
往往不到数天，她就会去往下一个地方。
很多事情，第一次见，总是新奇。
但如果见的多了，便会觉得大同小异，不过如此。
世人的悲欢，仔细算来，不过这些。
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娜娜莉看过了太多故事，也看过了太多眼睛。
这些眼睛里，似乎都有着相同的情感，娜娜莉往往第一眼看去，便能判断出这些眼睛中蕴含了些什么。
她开始疯狂地转换地点。
有时候一个晚上，刚才她还行走于京都的老街胡同，下一刻已经身处大洋彼岸的梧桐大街。
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
直到那一天。
她停在一家平凡的小屋前。
窗户开着，一位脸色苍白略带病容的女孩，全神贯注地看着院子里一棵梅树。
那一双眼睛，平凡而璀璨。
娜娜莉安静地看着女孩。
很销售，手臂纤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没有血色。
就是这么一个明显病入膏肓的女孩，那一双看着梅花的双眼，分外明亮。
娜娜莉能分辨出，那一双眼里，充满了最纯粹的开心。
她忽然对这个女孩，升起了好奇。
娜娜莉已经见过太多双眼睛。
蕴含不同情感，但同样复杂。
这是她见过，最是清澈的眼神。
向自己一样。
娜娜莉穿过强，来到女孩身边。
发现她正在写日记。
娜娜莉好奇地看了一眼。
“今天外面有风，哥哥不让我出去。”
“中午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感觉很好，比以前有力气了。”
“晚上我整整吃了一碗饭，很厉害的，虽然哥哥不说，但我知道他很开心。”
“院子里的梅花也开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如果这星期都没事，我想去上学。”
女孩收回目光，合上日记本，熄了灯，睡觉去了。
娜娜莉看着日记本封面，上面写着女孩的名字。
“侯思远”
她看着黑暗中，床上进入梦乡的侯思远。
微弱星光下，侯思远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娜娜莉坐在窗台上，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看着侯思远，令得娜娜莉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之后的每一个夜晚，娜娜莉不再往其他地方跑，只是固定来到侯思远的家里。
越来越了解这个女孩。
思远每天晚上睡觉很早。
她似乎身体很不好，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
无论名著如红楼梦，还是通俗如诛仙，思远都读得津津有味，手不释卷。
睡前，她会动笔写下日记，大部分是读书心得，末尾会有一些关于未来的希望。
比如。
“今天感觉很好，我觉得自己可以去上学了。”
“哥哥说过几天，虽然有点难过，但他也是为我着想，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吧。”
“这两天能闻到梅花香，真开心，我想开着窗睡觉，但风会吹进来，为了早点能去上学，只能很可惜地放弃了。”
“睡觉能有花香，该多好。”
一天天看着思远，被这个女孩积极向上的情绪所感染，不知不觉间，娜娜莉的心态也跟着开朗起来。
她笑看着侯思远用梅花书签做好标记，合上书本，开始给自己倒水吃药。
思远的书桌上，左边一堆书本，右边一堆药盒。
“这个三粒。”
“这个一颗就够了。”
“还有护肝片。”
思远准备好今晚要吃的药，苦着小脸看了眼窗外的梅树，双掌合十拜了拜。
“树神树神，快点让我好起来吧，吃药好苦呀！”
然后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捧着药丸，以壮士出征般大无畏的精神，吃完今晚份的药。
“咕咚咕咚咕咚！”
给肚子里灌了好易通水。
“哈！”
思远长出一口气，小鼻子委屈地皱了皱，然后掏出日记本，恶狠狠地开始动笔。
“今天的药也很难吃。”
“外面的糖衣都融化了，里面真的好苦。”
“我要块块好起来，不吃药不打针，每天都能上学。”
这么写着，思远露出开心的笑脸。
周夏真的很想告诉这姑娘。
孩子，没人跟你讲吗，胶囊直接用水送下去就好了呀。
你竟然含在嘴里，融化掉胶囊外面的糖衣！
不苦才怪。
这么想着，周夏止不住地为这个女孩心疼。
因为，除了思远一个人的时候会耍宝，但当她和哥哥相处，完全就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吃饭也很认真地尽量多吃一点。
虽然很想出去玩，但哥哥说了外面风大不准出去，思远就乖乖呆在家里，只是透着窗户往外看。
思远的哥哥叫侯在前，一个人打了五份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工作。
每天两兄妹相处的时间很少，于是，每次能和哥哥在一起，思远都超级开心。
这一切，女孩都一点一滴地用日记记录了下来。
所有的小心情，开心与失落，关于未来的微小而由衷的希望。
第82章 病苦
娜娜莉看着思远的每个夜晚。
她苦着小脸吃药，她徜徉于书中海洋，她执笔认真日记，她于床上皱眉睡去。
思远的愿望，微小而明亮。
一晚，娜娜莉第一眼看到她，思远满脸笑容。
她兴奋地在日记上写道：“哥哥同意我去学校啦！”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只要我这星期都好好地，他就跟老师商量，下星期就去上学。”
“不知道我的位置怎么样了？”
“肯定被小雯弄得乱七八糟。”
写着写着，思远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目睹这一切的周夏，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想，像思远这样的女孩，值得被世界以温柔相待。
之后每一天，数着手指度过。
思远越来越开心，却隐约有些忐忑。
她本来每晚会开上几分钟的窗户，让花香进来，也盯着窗外梅花看。
然而这几天，窗户被她关的严实，完全没有打开的意思。
只是偶尔透过窗户往外看，落在梅花上的目光，带着憧憬。
吃药也格外积极。
都是带着微笑入眠。
只是，周夏发现，思远的脸色，比起之前明显更是苍白上了几分。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周夏安慰着自己，又是仔细端详思远的脸色。
真的，更显几分病态苍白。
不是错觉。
最知道身体情况的，肯定还是思远自己。
她开始担心起来。
每晚对着梅树祈祷的时间更长了。
也更早的上床睡觉。
黑暗中，娜娜莉蹲在床边，近距离看着思远的脸。
不知梦到了什么，思远喃喃说着梦话，眉头紧皱。
周夏心中一疼。
好像。
和小路，好像。
从这个女孩的日记里，周夏能准确地感觉到，思远非常想去上学。
是热爱学习吗？
还是单纯地害怕孤独？
无论如何，周夏都希望，思远能完成自己的愿望。
哪怕只是去学校一天也好。
眼前一黑一亮。
仍然是思远的小房间。
一片漆黑。
为什么没开灯？
周夏注意到床头柜上的卡通闹钟。
八点多，好早，以往这个时候，思远还在看书。
不安的预感爬上心头。
感同身受之下，周夏发现娜娜莉也有相同的担忧。
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蹲在床边。
思远钻在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在外面。
睡着了吗？
周夏看向思远的脸。
眉头皱得好紧。
而且，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没睡着。
周夏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到思远紧紧咬着牙，身体蜷缩在被窝里，双眼紧闭眉头深锁，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这是怎么了？
联想到思远的身体情况。
难道病情发作了吗？
在之前，周夏只知道思远的健康情况堪忧，却不清楚这个女孩具体得了什么病，都有些什么症状。
而现在，是周夏第一次看到思远发病的过程。
只能蜷缩在被窝里，看这样子，一定很痛苦吧。
周夏感觉到了娜娜莉难过的心情。
一夜无话。
眼前一黑一亮。
这个房间却已经空空如也。
床上被子完好。
闹钟显示七点半。
娜娜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
一人也无。
心里空荡荡的。
穿过墙，她去了思远隔壁邻居家。
一家三口围坐饭桌。
似乎最近月考的成绩下来，两父母正在就这件事数落自家儿子。
还穿着校服的男生默默吃饭，样子很倔，父母说的话全当耳边风。
老妈说着说着，就提起了隔壁的侯思远。
“你看看人家小远，成绩多好，跟人家多学学！”
话头一打开，老爸也加入进来。
在他们嘴里，侯思远成了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成绩好，又听话，不捣蛋不瞎玩，也不会通宵上网。
简直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可说着说着，老妈就开始唉声叹气。
“可怜啊……”
话题一转，提起了侯思远的病。
无父无母的，也只有一个哥哥，还生了重病，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侯在前一人肩上。
不容易啊。
听说侯在前一个人打了四份工！
又好像是五份？
两夫妻就侯在前打了几份工吵了几嘴，最终叹了口气。
“听说，上午小远那孩子，又去医院了。”
饭菜也变得没有滋味。
“命苦啊。”
娜娜莉开始在整座城市瞬移。
一个地点接一个地点切换。
像是在找些什么。
很快，周夏感受到娜娜莉的心情。
这女孩要找到思远所在的医院。
她想去看一眼思远。
周夏没搞懂娜娜莉的瞬移究竟都有什么机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只是听人说过，娜娜莉无法准确瞬移过去。
每隔上半个小时左右，她会回一趟，看看思远有没有回来。
就这样，大半个晚上过去。
今晚她的运气特别差。
瞬移了一个晚上，愣是没找到医院。
想一想，这也正常，毕竟现在的瞬移没有准确目的地，完全随机。
除非欧皇附体，否则想要找到医院完全就是熬时间碰概率的事情。
娜娜莉开始着急。
半个小时过去，她回到思远家里。
快天亮了，周夏估计，这应该是今晚最后一次回到思远家里，等一下应该就是第二天的记忆了。
忽然，他精神一震。
灯亮着。
家里有人。
娜娜莉立刻穿梭。
很快找到了侯在前。
这个一脸疲倦的年轻人，正把一个黑色塑料袋，往大医里面揣。
看塑料袋的形状，周夏猜测，里面全是钱。
侯在前关灯锁门，骑上自行车，匆匆往外面赶。
娜娜莉连忙跟上。
周夏暗暗祈祷，希望天亮得慢一点。
起码让他们知道思远在哪家医院接受治疗。
天色由黑转青。
终于，凌晨破晓之前，侯在前的自行车进入医院大门。
“上盘第一人民医院”
只来得及看清这几个字，眼前再次一黑一亮。
思远家中无人。
娜娜莉直接瞬移，到了上盘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开始寻找。
终于，在三楼靠阳台的一间普通病房，他们找到了侯思远。
女孩嘴上盖着氧气罩，面色仍然苍白，睡梦中，眉头轻皱。
娜娜莉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遥遥看着思远。
现在的侯思远，与前两天嫌弃药苦沉浸读书写着日记渴望上学的侯思远，渐渐重合。
这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原来一直承受着这种痛苦。
第83章 遥远
思远在医院住了一星期。
回家的晚上，她看着窗外的梅花，只是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飘落了许多，几分凄凉。
思远掏出日记本。
周夏看到，女孩的上一篇日记。
“好痛。”
“今天很难受。”
“早点睡觉吧。”
“明天早上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去上学了。”
“思远，加油！”
她看着几天前自己的日记，沉默地翻到下一页，拿起笔。
写下日期，写下天气，另起一行，笔尖就顿住了。
周夏不知道思远在想什么。
只是此刻书桌前，刚从医院回来的女孩，身形分外瘦弱。
住过一次医院，思远的生命力更加飘摇，比起之前，像是随时可能熄灭。
细细的手指握着笔，思远终于在日记本上写道。
“梅花开始谢了。”
“哥哥说，我不能去学校。”
“稍微有点难过。”
“但是，哥哥已经很辛苦了。”
“思远，你要加油，块块好起来。”
冬天的气温越来越低。
侯思远每天晚上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看书写点东西，固定时间吃药。
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早。
除夕晚上，侯在前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大多素的，为了思远身体着想，很少油腥。
两兄妹吃的很开心。
结束后，思远想洗碗，侯在前不让她碰水，把她赶回房间。
楼下传来关门声。
思远从窗户往外看，黑色的夜里，侯在前骑着自行车的身影，越来越远。
偶尔天空烟花盛开，一瞬间的光亮，令他能看清侯在前单薄瘦弱的背影。
然后便是融入到无边的夜里。
除夕夜，团圆饭。
佳佳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其乐融融。
而它们两兄妹，一个呆在家里，一个出去打工。
别人欢聚的时刻，上头给出的工钱也多一些，毕竟来的人少，不多给前谁还肯干活。
思远默默吃药，看了会书，然后写日记。
这次她写了很多，洋洋洒洒好几页纸，记录下此刻心情。
周夏看到其中一句话。
“我恨自己这病痛不堪的身体。”
这是思远第一次，无论人前人后，展现出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
那一个“恨”字，看得周夏触目惊心。
思远没看春晚，该道祝福的人还在打工，其他也没谁可以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于是，早早睡觉。
一晃便是春天。
寒意料峭，万物生发。
窗外绿意浓了起来，仿佛被这股生机影响，思远的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她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有一天，思远在日记上写道。
“哥哥同意我去学校啦！”
当晚，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收拾书本文具，活力满满的样子，像是个身体健康的同龄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之后的日子，思远的小房间，渐渐发生了变化。
书本多了，还有一些同学送的小礼物。
思远也开始有了些少女该有的烦恼。
比如写不完的作业和月考。
侯在前一直叮嘱她，学习不要太辛苦，作业写不完就算了，不要太累，身体要紧。
甚至于，他都给思远定了时间，规定她不能写作业超过晚上八点。
思远很听话，一点时间都不浪费，每次都在八点前写完所有作业。
也是很拼了。
她在日记上写道。
“这次月考，我是班里第九名。”
“思远，你要努力啊，下次一定要考到前三。”
“你一定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一整个学期，思远都没有发病，脸色渐渐红润。
期末考试，她拿了全班第二。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我就是第一了！”
思远懊恼地在日记上写道。
但侯在前很开心。
思远的成绩是其次，主要是她一天天好起来的身体，让他这个做哥哥的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父母不在，只有思远一个亲人，也不希望这孩子能有多出息，平平安安就好。
而且，如果能在平安的同时，思远还能开心，就最好了。
看着拿着成绩单回来的思远，妹妹发自内心的笑，侯在前为自家妹妹开心着，同时也暗暗做出决定。
“小远，哥哥明天给你一个奖励。”
思远眨巴眼睛，用力点头。
第二天晚上，小房间里多出了一台电脑。
周夏看着侯在前坐在电脑前，一本正经地给思远介绍鼠标键盘的用法。
买电脑的时候，已经在店里让老板给装了些软件，年轻人本来学习能力就强，思远很快就学会了如何使用电脑。
她操控着鼠标，第一时间点开了文档。
看着充斥全屏幕的空白文档，思远一双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她还不懂快捷键，为了使标题居中，一个一个空格打过去。
“小远，以后你可以用电脑，在网上跟人聊天。”
侯在前的想法很简单，思远除了学校，每天就呆在家里，太过无聊。
给她配上一台电脑，让思远开心一些。
为此，侯在前特地问了好几遍大夫，确定电脑不会对思远的健康造成影响，这才放心。
至于买电脑所用到的钱，思远差不多半年没发病，家庭经济情况好转不少，一台电脑勉强还能负担。
自从学会电脑，侯思远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网络很神奇，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齐聚在一个论坛上，每个帖子都有趣，大家说话又好听，思远超喜欢这里。
不过，病魔缠身使得她学会克制。
思远有着远强于同龄人的自制力。
她规定自己只能上网一个小时。
其他时间，仍然看书，写字。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写在纸上。
思远开了个博客，每天记录心情点滴。
博客叫做：遥远的遥远。
一碗简单的青菜豆腐汤，她写了一篇《一清二白》。
去了趟医院，在博客里记录所见所闻。
最开始关注的人很少。
大多是被思远的文字给吸引过来。
思远没有什么隐藏身份的想法，字里行间也有提起自己的病痛，偶尔几天疾病缠身，也有几篇关于生死的文章。
正因为她的遭遇，曾经好几次与死神擦身而过，使得思远的生死，更有质感。
遥远的遥远的背景图片，是一片灿烂花田，阳光正好，一个纤瘦少女的背影立在中心。
最上面一句话，是这样的。
“世界安好，我在中央。”
第84章 留言
人少的时候，遥远的遥远，就像是一间小小茶馆。
思远是茶馆主人，每天挂出一篇文章，便是今日菜单。
好坏与否，任君品鉴。
每一条留言，思远都认真看过，然后回复。
许多读者猜测，博主应该是南方人，文字婉约，有着南方姑娘的清秀雅致。
每每看到这般评论，思远便会偷笑，不知道这些读者如果知道，这些文章的作者是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会有何种想法。
这段时间，是思远极其快乐的时光。
写出的文字被人认可，有人肯留言肯为之评价，于他而言，便是最大的幸事。
哪怕读者很少，也是由衷开心。
笑容一多，身体上的疼痛反倒减轻了不少。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
渐渐地，更多人转发起思远的文章。
贴吧空间论坛，慢慢多起了一些清秀文字。
慕名而来关注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人留言，针对思远所说的身体疼痛，尖锐指出，这些就是骗人的。
还声称，博主以身体健康为噱头，吸引眼球，博取同情，和路边乞丐有什么差别。
这些留言，思远也一条条看了。
她没有评论，没有争辩。
心里有种无力感悄然而生。
再次刷新，却见有人回复这些留言。
“你的良心呢？”
“我相信能写出这种文字的遥远，不会骗人。”
“你再造谣，报地址啊，我这就买飞机票，有种别跑，单挑。”
看到这里，原本思远紧绷的小脸，噗嗤笑了出来。
最后信誓旦旦说着单挑的网友，太可爱了，思远记住了对方的账号，叫“大白”。
思远继续写她的文字。
关注度一天天疯长。
就博主的身体情况，留言区吵翻了天。
有人认为思远博取同情，有人认同思远的文字。
事实上，思远自己，好几次升起关闭博客的念头。
但每次看到这样的评论，都让她坚持下去。
“喜欢遥远的文字，很阳光。”
“希望遥远坚强！”
“谢谢博主，我本来处在低谷，有了轻生的念头，是你的文字帮助我走了出来。现在我相信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博主也要加油。”
思远很开心。
能帮助到别人，这样她就是一个有用的人了吧。
但评论区的风波愈演愈烈。
甚至于，就连平时不怎么上网的侯在前，都开口劝思远关了博客。
他也有偷偷关注遥远，账号名是“大白”。
原本很听哥哥话的思远，这次开始犹豫。
这么长时间下来，每天写点什么，已经成了她与读者的某种约定。
思远知道，有很多人，每天就等在电脑前，看她文章。
虽然有很多讨厌的人，但这些认同自己文字的读者，思远不想辜负。
但恶意猜测的人越来越多，思远的心情也受到影响。
周夏看着一切，心中无名火起，恨不能顺着网线就把那群网友挨个揍一遍。
直到某一天，周夏惊讶地发现，晚上七点的房间，不见思远。
娜娜莉立刻瞬移，去到医院，一间间病房过去，果然看到了思远。
思远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面色憔悴，眉头紧皱。
一晚上没有醒来。
而此时，遥远的留言区，完全吵翻了天。
博主一天没有更新，太过反常，联想到博主的身体情况，很多读者有了某种不好的猜测。
于是，许多人开始自发为思远祈福，希望她身体健康，无灾无恙。
滑动鼠标滚轮，一排下去，竟整整齐齐都是祈福。
“希望遥远身体健康，无灾无恙。”
但不和谐的声音渐渐起来。
“这里是大型作秀现场吗？”
“博主到底请了多少水军，能不能交个底，我也想涨粉。”
“无聊，大家散了吧。”
这些评论喧嚣尘上，许多思远的读者打抱不平，一场网络骂战眼看就要发生。
正在此时，一位博客认证为著名作家的读者留言。
“遥远的文学悟性极好，她的文字纯而清秀，但内里自有一种让你品味的有质的东西……在这孩童般的肩膀上竟承载着那么沉重的负荷，在这孩童般的心地间竟有对生命如花般陨落的泰然接受，这不由令比她年长得多的我肃然起敬。”
不和谐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因为人们发现，这位留言的作家，竟是一位著作等身的名人，向来以严肃示人。
这种夸奖，还是第一次。
接下来，就像是约好的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认证名人陆续留言。
他们有的是知名作家，有的是名校教授，还有公信力满满的媒体人。
一时间，所有不和谐的声音，偃旗息鼓。
如此多的各界名人为一个小小博主发声站台，让人感到震惊。
接下来，清一色的为遥远祈福，队形整齐。
“希望遥远身体健康，无灾无恙。”
然而，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思远的消息。
不知多少读者，为了这个女孩牵肠挂肚，隔几分钟就刷新一下博客，就为了看到一篇新的文章，哪怕只是简单报个平安也好。
这个夜晚，太多人彻夜难眠。
思远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
守在床边的侯在前第一个发现，连忙冲出去，一边大喊：“护士！大夫！我妹妹醒了！”
不一会，房间里挤满了人。
思远还有点迷糊，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白大褂。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有人问：“你是遥远吗？”
后来她才知道，昨晚没有更新，事情闹得有些大。
她的读者里有能人，竟然真的查到了思远现实身份和所在医院。
而当时，病房里就有一位叫做王帅的媒体人。
当思远看到博客留言区的消息，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
她一边看，一边流泪。
侯在前一直劝她，身体不好，情绪不要太激动。
思远摇摇头，道：“哥哥，我没事的，只是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当晚她用王帅的手机，简单写了点文字，给读者报了平安。
王帅单独和侯在前聊。
他能帮忙宣传思远的事情，开展募捐，筹集治疗费用。
也可以联系联盟内相关专家，尽他最大的努力，争取治好思远。
面对他人的好意，一向只靠自己的侯在前，有着下意识地抵抗。
他犹豫开口，道：“王老师，你可能不知道，小远这病……”
王帅坚定道：“我一直相信，人定胜天。”
侯在前也不是想拒绝，只是计划靠着自己的力量让小远恢复健康，他人的好意也是沉重的负担，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王帅的话以及对方坚定的态度，顿时让他打消了所有顾虑。
相信一次吧。
为了小远……
等思远身体情况好转，王帅立刻安排募捐和治疗事宜。
社会反响很大，许多人都在网上读过思远的文字，再想到这女孩的身体情况，无不感到心痛。
捐款的人很多。
而另一边，联系专家会诊的进度也很喜人。
不久，思远去了上京，接受联盟内顶尖医生的会诊。
她仍然每天更新博客。
留言区里清一色为她祈福。
周夏想，肯定会有一个好结局。
只是，他忽然想到了几年后的娜娜莉。
简直和现在判若两人。
周夏之前还在猜测，娜娜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而现在，娜娜莉的记忆里，占最大篇幅的，正就是思远。
那么，娜娜莉的改变，难道与思远有关？
周夏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
第85章 药剂
就思远病情，联盟相关领域的顶尖专家齐聚京都，，第一时间开展全方面检测，随后拿着报告开始闭门会议。
真的是闭门会议，门外面一群人焦急等待。
侯在前自不必说，还有王帅一群媒体人，以及思远的读者代表。
接受完各种检查的思远，实在太累，已经睡去。
王帅失去了一个媒体人该有的沉稳，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他解开西装，两只手搭在腰上，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盯着地面猛瞧。
助理跑上来，递过一杯水，道:“王老师，您喝一口。”
王帅看也没看，只是摆摆手。
助理很担心，以他对王帅的了解，这位媒体人非常敬业，而且情商很高，像这种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娜娜莉留在病房里，她站在思远身边。
这姑娘在睡梦中仍然皱着眉头。
从最开始，她就是这样，醒着还好，笑嘻嘻很可爱，但一睡着，便会紧皱眉头。
她的博客里，有一篇文章，《我是一个疼痛的孩子》。
在里面，思远在开篇写道：“我是一个生来就疼痛的孩子”。
一直以来，思远很坚强，她知道哥哥已经为了自己的身体，肩膀上扛了很重的担子，已经非常辛苦了。
所以，这姑娘只会在睡梦中，卸下伪装，露出被疼痛摧残的样子。
而平时，尽量不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开朗一点，多笑笑，思远一直如此去做。
她承受了太多同龄人所不该承受的痛楚。
但最为可贵的，是思远仍然对这个世界和生活，心存希望，心怀感激。
这样的人，值得被世界以温柔相待。
周夏由衷地为她祈祷。
闭门会议花了很久的时间。
原定为八个小时，最终一拖再拖，到了第二天傍晚，才算是结束。
一场闭门会议，最后竟然用了将近十六个小时。
东西方面孔的专家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脸色憔悴，双眼血丝密布，饶是医生职业本就是加班狂魔，这一场闭门会议下来，也不亚于连做了好几场大型手术。
于他们而言，精神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他们一出来，围在门口的人群就着急开口，想要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大多数专家都是摆摆手，被小医生拱卫着，匆匆而走。
见到这一幕的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们连忙把目光落在还战在门口，慢慢揉着太阳穴的本院院长身上。
此刻，院长心里一片苦涩。
外面来的医生可以走，他身为院长，还能跑哪去？
他扫视一双双充满期待，又隐约有着忐忑的眼睛。
“情况……我们讨论过了。”
他斟酌着开口，病人已经惊动媒体，还是需要谨慎相待。
但其实，他的这副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就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没有较好的方案……
一双双原本亮着希望的眼睛，渐渐黯下来。
气氛压抑得可怕。
院长张张口，还是勉强道：“”不过，要我建议的话，或许你们可以尝试一下职业者，比如圣水和魔药，都有奇效……
说着说着，他声音就越来越小。
侯在前默默走出人群，一路上所有人都自动给他让路，他到了思远的病房门口，透过玻璃往里面凝望。
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明明只是个不满三十岁的男人，此刻却像是饱经风霜的中年人。
曾经有人在网上提出过一个充满诗意的问题。
“”变老，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还是一瞬间的发生？
听完院长所说，走到病房前，往里面投去目光的侯在前。
就在这一瞬间，老了。
事实上，令一个人真正变老的，并非时间，而是经历。
从青年道暮年，完全不用十年二十年，只要一瞬间，足够了。
王帅用手抹了把脸。
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院长最后那句话没错，圣水或者魔药，说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也丝毫不过分。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
那就是，接受治疗的人，也必须得是职业者。
职业者的道路非常霸道，不假外务，空气中不存在什么灵气或者魔力，所有超凡全来自于殿堂内熊熊燃烧的火种。
也因此，想要承受职业者的力量，除非你也是开辟殿堂点燃火种的职业者，否则一个治疗药剂下去，也不亚于烈性毒药。
当然，最次最次的圣水，只有基础的恢复精神效果，小剂量之下，普通人尚且可以承受。
但是，这种等级的圣水，对于绝症完全无济于事。
除非大师阶以上，否则无用。
但是，大师阶以上的能力，对于普通人而言，一点承受的可能性都没有。
事实上，到现在仍然有很多身患绝症的普通人不死心。
现代的医疗技术无法延长他们的寿命，于是把希望寄托到超凡上。
但至今为止，接受大师阶以上圣水或魔药治疗的普通人，生还几率是……零。
甚至于，本来医生判断还有两年或者三年寿命的普通人，都在服下大师阶药剂后，身体畸变，生命力暴增之下，变成了恶心可怖的怪物。
大师阶以下，于事无补，而大师阶以上，又是药力太强。
难道，要让思远去拼这九死一生，甚至于十死无生的概率吗？
侯在前久久凝望着睡梦中的妹妹。
可万一，服下药剂，思远畸变成了那种怪物……
这孩子本来就已经很痛苦了，就连最后走的时候，都要经历这些吗？
侯在前很清楚地知道，以思远的性格，只要自己开口，无论圣水还是魔药，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不管结果如何。
但，他能这么做吗？
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
消息很快传到网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思远的文章被大量宣传。
还有这个姑娘与病魔抗争的故事。
很多人看完文章，想到思远的遭遇，以及这姑娘阳光开朗的性格，都是不由得暗暗流泪。
许多人呼吁职业者出手治疗思远。
而思远的读者中，有一部分正是职业者。
他们自然为思远的坚强与阳光感动。
但身为职业者，他们比普通人更明白，大师阶以上的药剂意味着什么。
大补即是大毒。
他们直接说明了其中利害关系。
再加上许多权威人士的背书。
人们沉默了。
他们面对了和侯在前一样的选择。
堪称十死无生的概率。
而且还是如此痛苦的死法。
真的……要对这个女孩如此残忍吗？
第86章 时光
网上就这件事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有人就是为了争一个希望。
除了超凡药剂，现代医学技术完全就是束手无策。
而且，最乐观估计，思远剩下的时间也不到两年。
另一边的人更是情绪激烈。
他们直接称呼赞同使用超凡药剂的人为魔鬼，质问他们可还有哪怕一丁点的同情！
之前已经有职业者爆出普通人服用药剂畸变后的样子。
触目惊心。
完全就是一滩烂肉加上粘液，根本看不出个人形。
这是太强的生命力从而导致的后果。
所谓虚不受补，就是如此。
“你们就这么想看到遥远变成这幅样子吗！”
网上吵成了一片。
但这些全被挡在门外。
病房内，是一片温馨的小空间。
思远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安静看书。
侯在前进来，带上门，动作很轻。
他坐到床边，从手里的保温杯里，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来，小远，吃点东西。”
“好。”
思远放下书，小心翼翼地接过碗，捧在掌心。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热，思远凑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哥哥。”
她咋吧咋吧嘴，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我想尝试一下药剂。”
思远用勺子搅着汤水，语气寻常，像是在说“汤真好喝”。
侯在前耳边却仿佛平地一声响雷。
他看着思远，久久无语。
这几天，侯在前一直纠结，面对超凡药剂，到底该如何选择。
没想到，自己还没决定，思远却先开口。
脑子一片混乱。
所有畸变怪物的图片在眼前乱晃。
至今为零的成功率，触目惊心。
侯在前霍的一下站起。
凳子被带着，咣当砸在地上，引得思远惊讶转头，正对上侯在前铁青的面色。
“不行！”
他语气急促，声音很大，像是不这样，自己就没有拒绝的勇气。
“你不知道药剂意味着什么！”
思远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哥哥发这么大的火。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有！”
侯在前急匆匆离开病房。
只留下思远一个人，默默捧着碗，双眼茫然。
网上的争论告一段落。
思远一家人决定，不会使用超凡药剂。
虽然还有很多人抱着不同想法，但他们大多尊重思远这个坚强的女孩，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即将出院，王帅带着水果来看她，坐在床前问到思远今后的打算。
“以后的打算？”
思远眨眨眼，不假思索回答道：“当然是回去上学啊。”
王帅有些意外。
“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王帅提示道：“比如说，周游世界？”
思远莞尔一笑。
“王老师，不瞒您，这次来上京，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以前我都呆在自己那阵子上，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周游世界什么的，嘴上说说很美好啦，但是真的要去，很累的。”
思远吐了吐小舌头，像是想到了舟车劳顿的悲惨生活，有些怕怕。
王帅继续问道：“那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最想要……”
思远倒是很认真地思考。
“我……我想家里的梅树了。”
她转头，目光透过窗户，飘过山河，仿佛落在那个熟悉的小院里。
声音很轻，像是梦呓。
“不知道现在开花了没？”
来的时候很多媒体，离开的时候只有兄妹两人加上一个王帅。
思远说：“我们悄悄走就好，不要麻烦大家。”
到家已是晚上。
王帅开车，老远就放慢了车速。
思远早已在后座睡去，到家后，侯在前不忍心吵醒她，和王帅一起，小心翼翼背起思远，往家里走。
夜风吹在脸上，思远幽幽醒来。
这是？
她眨了眨眼。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
小脑袋转了一圈，意识渐渐清醒，思远这才看清。
哪里是什么萤火虫，分明就是一盏盏红色烛火。
他家周围，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安静而无声地手捧蜡烛，默默看着自己。
往后面看去，道路两旁，竟也有盏盏烛火，一整条路都成了光的河流。
人很多，却无人喧哗，非常安静。
如这般巨大而震撼的安静，让思远一颗心为之触动，喉咙哽咽，鼻子酸涩，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从没有为了自己的并而流过泪。
甚至于，很多年以来，她都经常笑。
这还是思远第一次在人前流泪。
“哥哥，我要下来。”
思远站在地上，看着周围盏盏烛火，一个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温暖。
幸福感如同海洋将她淹没。
思远抽着鼻子，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一边擦，一边笑着说道：“我真没用。”
“我不应该哭的。”
“对不起大家，我真没用。”
无声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
“姐姐加油！”
然后，一个接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遥远加油！”
“博主，你可以的！”
“打败病魔，遥远加油！”
思远鞠躬。
她向着四面八方，每个方向，每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深深鞠躬。
侯在前心疼妹妹，上来想拉住她。
却发现此刻思远力气出奇地大，侯在前怎么都拉不住。
人群中有个大叔喊了一声。
“散了吧，让遥远好好休息。”
“是啊，大家都散了吧。”
人群很快离开。
周夏看着烛火摇曳下思远温暖的脸。
心中滋味难明。
之后的时间，又恢复到了平静的时光。
思远在家里静养了一阵子，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不少。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思远继续上学。
每天侯在前接她上学下学。
朗朗书声，刷刷笔落。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穿着校服，阳光灿烂的日子。
思远总是班里最特别的那一个。
安静读书，成绩优异，自然追求者众多。
她总是拒绝，从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男声的心意。
她像是个无比清醒的旁观者。
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为了一朵花的盛开而欣喜，未了一场大雪的落下而开心。
这是很平静的一年。
王帅偶尔过来看望，与思远聊天，不说什么病情什么身体情况，只是说最近都读了什么书，哪些文字很有味道，关于人生和美的思考。
至于思远的身体情况，私底下已经和侯在前了解得够多了，就不用再跟思远提起。
转眼到了高考。
思远就读的是普通高中，没有觉醒班。
学校里备战高考的气氛很浓烈。
思远的功课也重了起来。
每天还是会抽点时间，更新博客。
第87章 眷恋
每天晚上，娜娜莉准时来到思远家里，默默陪着这个姑娘。
思远认真看书，写着博客，看着窗外梅花出神。
一幕幕画面，都落在了娜娜莉的眼中。
几年来，思远的眼神，竟然和当初娜娜莉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单纯地向往阳光和美好。
漫长的平静时光。
思远没有一次发病。
渐渐地，不光是侯在前，就连周夏，都隐约有了种想法。
难道……思远已经好了？
好几次，侯在前提出，想带着思远去医院体检。
思远都是婉拒。
单纯的不想去。
其实，思远也有在博客中写过。
“我不喜欢医院。”
她去过太多次医院，也见过了太多的悲欢与别离。
很少能在医院见到笑脸。
思远拒绝，侯在前便停止话题。
侯在前小心翼翼地，想把思远身体健康的梦，一直坐下去。
最好做到他们全都老去的那一天。
不忍心戳破。
高考结束。
查成绩的那天，王帅专程推掉一场主持，开车过来。
三个人在电脑前，输入准考证号。
看到成绩，侯在前连连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王帅开心地握拳。
“小远，想要什么礼物，王老师给你买！”
成绩很不错，超了重点县二十多分。
报了离家很近的一所大学，中文系，思远最喜欢的专业。
侯在前提起体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思远像是个普通女孩一样，长大。
只是，直到现在，她仍然没有接受哪怕一个男声的心意。
深夜，周夏看着睡梦中眉头紧皱的思远，一颗心不断下沉。
似乎大家都下意识选择了遗忘。
当年，联盟顶尖专家会诊，给出最权威的结果。
思远剩下的时间，只有两年了。
而现在，一年多悄然流逝。
思远没有去周游世界，没有享受爱情。
她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选择了一个最普通的女孩该有的生活。
看着这个姑娘一如往昔的笑脸。
周夏忽然想，很多你所不在意的事情，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贵如珍宝。
我之砒霜，彼之良药。
不知道多少人从平凡生活逃离，想要改变想要与众不同。
而对于思远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平凡。
眼前一黑一亮。
周夏发现，这次并没有出现在思远的小房间里。
面前云海翻卷，巨大浩瀚，庞大的寂静。
好熟悉的场景……
周夏感觉似曾相识，他努力回想，在记忆的角落，找到了相同的画面。
这里是……天空之城。
娜娜莉又回到了这李。
说起来，周夏发现，娜娜莉很喜欢站在高处。
比如天空之城，比如高塔尖顶。
话说，看了娜娜莉的回忆这么久，周夏都快遗忘了这里只是回忆。
他有点担心，不知道经历了几年回忆，现实中时间过去了多久。
娜娜莉蹲下来，坐在天空之城的边缘，两条腿悬在半空，膝盖往下没入云海之中。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就这样度过了几天，当周夏感觉自己快要看破红尘大彻大悟证得罗汉果味的时候，娜娜莉离开了天空之城。
她再次于世间行走。
出没于人烟稠密，繁花似锦的场所。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周夏能感觉到，娜娜莉的心中非常焦虑。
她在为思远担心。
周夏忽然能理解娜娜莉了。
她记得思远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一段时光，娜娜莉选择了逃避。
她没有勇气眼睁睁看着思远走向死亡。
所以娜娜莉去舞厅去车站去演唱会。
要用这些吵闹，麻痹自己。
就像心痛了独自喝酒，虽然很难过，只要醉了就好，什么都不会想，就能遗忘。
但是，越是热闹，娜娜莉就越是冷静。
她不属于这些。
心中的焦虑与日俱增。
娜娜莉再次回到了天空之城。
她在心中犹豫不决。
她想去找思远，又害怕生离死别。
到现在，周夏已经能猜到结局。
但侥幸仍在，他希望有奇迹，希望令娜娜莉性格大变的不是思远，希望思远能有好结局。
直到眼前再次一黑一亮，他们出现于空无一人的熟悉房间。
为什么会没有人？
思远去哪了？
周夏安慰自己，可能已经开学了，思远去了学校。
然而，当他目光落在日历上，借口被无情打破。
时间还在八月份。
不可能开学。
娜娜莉瞬移，去到上盘第一人民医院。
一个个房间找过去。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站在天台上，黑夜笼罩城市，周夏的心和娜娜莉的心一起，疯狂下沉。
难道思远已经……
不会的！
医生说了两年，时间还没到！
娜娜莉再次瞬移。
他们去到京都的医院。
这次，终于找到了思远。
一个多月不见，这女孩瘦了很多，又穿上了那身病号服，头发很长，看起来已经很久没剪。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上盖着氧气罩，床边心电仪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思远仍然安静，皱褶眉头臣在梦乡，如同过去每一个夜晚。
见到这女孩的刹那，娜娜莉停住脚步，再也无法迈出。
周夏感觉到了娜娜莉，发自内心的巨大悲伤。
有什么东西划过脸颊。
娜娜莉哭了。
思远是在查成绩后一星期发病的。
立刻住院，连夜转到京都。
连续三天三夜的昏迷。
在第四天凌晨四点，终于醒来。
但不到半小时，再次陷入昏迷。
情况急转直下。
医院紧急安排，转入重症监护室。
王帅推掉所有工作，赶来上京。
他四处奔走，筹集钱款，一天要主持十六场募捐。
侯在前第二次和王帅见面的时候，这位媒体人，因为说话过多已经处于暂时失音的状态。
往后的一个月内，思远醒来三次。
竟然奇迹般地从鬼门关走了回来。
就连主治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以当时重症监护室里思远的体征指标，说句不好听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
思远渐渐缓了过来，
尽管大部分时间仍然昏迷不醒。
但总算度过了生命之忧。
也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回到了普通病房。
第88章 走了
娜娜莉见到她的时候，思远已经转危为安。
但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让这个女生形容憔悴，完全就是皮包骨。
无数网友为她祈福。
病房里也摆满了鲜花与水果。
当思远再次醒来，面对着侯在前，虚弱开口道：“我想回家。”
“哥哥，对不起。”
这姑娘努力扯动嘴角，想做出一个笑。
但已经连这点力气都没了。
“我不想……呆在医院。”
“哥哥，对不起。”
“我想回家。”
侯在前握住思远的手，认真而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在医生护士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好，我们回家。”
终于，思远拉扯嘴角，露出了笑。
办理出院手续，侯在前顶了巨大的压力。
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做傻事。
就连王帅也哑着嗓子一遍遍告诉他，不能冲动。
“小远身体刚有好转，你这是在谋杀！”
面对油盐不进的侯在前，王帅气氛地吼。
侯在前说：“我是她哥哥。”
他一意孤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思远发了很简单的博客文章。
“希望大家不要怪哥哥。”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任性。”
“对不起。”
他们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房子。
窗外的梅花，开的很好。
见到梅花，思远便来了精神。
她在床上努力坐起来，往窗外看。
“梅花开了呢。”
她的笑容，一如往昔。
思远努力伸手，但已经没了抬手的力气。
在她看不到的世界里，有一个黑色长裙的女孩，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握住她的手掌，想要帮她起来。
为什么抓不住！
为什么！
无比强烈的情感充斥娜娜莉的心田。
周夏几乎窒息。
没能抬起手，思远有些小小的懊恼。
不过，她很快恢复笑容。
“哥哥，帮我摘点梅花吧。”
侯在前深深地看着她。
思远开心地笑。
眨眨眼，表情无辜。
“哥哥，梅花。”
思远轻轻地重复。
侯在前闭了闭眼。
闭去心碎般的痛。
侯在前道：“好，这就去。”
“谢谢哥哥。”
房门轻轻关上。
思远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声音忽然很轻很轻。
“对不起……”
刚才那精神满满的样子，如同幻觉。
侯在前出门，摘梅花。
周夏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那么明显的回光返照都看不出来吗？
你是脑残吧！
你这个哥哥为什么不去死！
周夏承认，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一方面被娜娜莉强烈的负面情感所影响。
另一方面则是……
思远是真的，真的快死了啊。
女孩努力往窗外看去。
侯在前的身影，出现在梅树下。
她蜷缩在被窝里。
像是还在母亲子宫里的姿态。
思远沉沉地闭上了眼。
娜娜莉试图拉起思远的动作，停住了。
噗通！
噗通！
好安静。
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娜娜莉眨眨眼。
又眨眨眼。
泪水就这样刷的一下汹涌而出。
她穿过墙壁瞬移到楼下。
侯在前怀里已经满是梅花。
娜娜莉想要去拉侯在前的手。
知不知道思远快不行了啊！
你还摘什么梅花！
快点过来！
不能让思远就这么一个人走！
这样的话，她太孤独了！
但是，穿过去了。
娜娜莉没办法碰到侯在前。
无论几次，都从侯在前的手上穿了过去。
娜娜莉抽动鼻子，发出呜咽的声音。
她几次深呼吸。
一巴掌抡圆了甩在侯在前的脸上。
穿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到！
一巴掌，又一巴掌！
一次次穿了过去。
忽然，星光下，娜娜莉看到，侯在前的眼角，泪水流淌而下，闪着星空的光。
侯在前擦了把眼睛，继续摘梅花。
娜娜莉回到思远的小房间。
好安静。
一步步走到床前。
“娜娜莉！”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很大声很大声地开口。
“娜娜莉！”
她走过去，轻轻地想要推一下思远。
想要把这个女孩叫醒，告诉她这里还有一个人，陪她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
你看看我。
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啊。
周夏似乎听到了娜娜莉的心声。
无法言喻的悲哀将他淹没。
娜娜莉想要告诉思远，我在这里，其实你不用上学的，一直有人陪着你。
不知道吧，你看梅花的时候，我在。
你看书的时候，我在。
你写日记的时候，我在。
你第一次使用电脑，我在。
这几年，每一个晚上，我都在。
思远，遥远，小远。
你看看我。
这是周夏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娜娜莉。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谁都无法看见的自己，什么都无法触碰的自己。
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开始讨厌，甚至憎恨。
娜娜莉一次又一次。
她想要抓起思远的手，想要给她拥抱，想要让她听到自己的话。
但一切都于事无补。
思远的呼吸非常微弱，但还在。
可始终无法觉察，同在一片空间，曾经有一个叫做娜娜莉的女孩，陪她一起，度过了无数的夜晚。
她用自己温暖了娜娜莉。
而娜娜莉却无法温暖她。
好难过……
谁能，帮帮我。
求求你，帮帮我。
车水马龙的街，黑暗繁复的长裙，女孩遥望，伸出手来。
那时的话，跨过漫长时间，于此刻回响。
“帮帮我……”
泪水汹涌而下。
周夏泣不成声。
我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才能帮你！
他看到，漆黑的房间，床上少年苍白的脸。
三千青丝披下，女孩纵身扑入怀中。
“哈啊！”
周夏猛烈喘息。
清新的空气进入肺脏。
白皙的手举到面前，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掌握了夜之女的身体。
弥留之际，思远若有所觉。
她勉力睁眼，一条缝隙。
见到床边，一抹黑色华美的裙摆。
下一秒，思远感觉自己被人抱住。
好温柔好温柔的，被抱住。
她听到一个清冽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地说。
“你好，思远。”
“再见了。”
好温柔好温柔的声音。
没有抬头的力气了呢。
思远想着，一定是个同样好温柔好温柔的姐姐吧。
于是有了浅淡的笑。
她也想道别。
和这个初次见面的姐姐。
和窗外摘梅花的哥哥。
和这美好又令人眷恋的世界。
可惜了。
没力气了呢。
于心中微微一叹。
再见了。
大家。
呼吸……渐渐弱了。
几近于无。
然后完全消失。
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
梅花开的很好。
思远走了。
泪水滚圆晶莹，划过脸颊，映出星光梅花房间与女孩熟睡的脸。
嘀嗒。
嘀嗒。
女孩抱着女孩。
好温柔好温柔。
再见了，思远。
愿天国没有病苦。
世界安好，你在中央。
关于田田
这一声招呼，瞬间让周夏想起来了。
事实上，就凭着对方这长相，这种堪比燕玲的帅气程度，周夏本来该第一时间就想起来才对。
好像是叫申屠吧……
连周夏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对方叫什么。
可能跟申屠是职业者有关。
周夏记得，自从铸成剑鞘以来，申屠是唯一一个看穿了他体内剑鞘的人。
光从这一点而言，申屠八成就是个职业者。
而且，本来就听说三七的店长很帅，现在看到申屠，周夏当时就明白了，女生们所说的帅气店长应该就是他。
而周围的一圈女生们，目光在周夏和申屠之间来回流转。
没想到团长竟然认识店长大人！
她们忽然有点自豪。
毕竟自己也是夏大团的成员，那么自己的团长认识店长，四舍五入一下我起码跟店长大人是生死之交吧，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她们开始思考，等会应该怎么过去跟这位店长大人搭话，假装掉了一块板砖吗，会不会太刻意了呢？
“店长店长！”
苏凡一跳一跳，吸引申屠目光。
“他是我拉来的，完全符合条件，你确定一下，我要复活！”
两人确认了一下周夏信息。
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申屠拿出一张表格，苏凡一边问周夏一边填。
“姓名？”
“年龄？”
“身高体重？”
“婚否？”
周夏：……
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喂！
“好啦，你看看！”
申屠扫了眼表格，然后收了起来，眯眼笑着对苏凡道：“可以了，你和这位小哥一起吧，等会你先进去，还能抽一次奖哦。”
“好哒！”
三七奶茶店往里走，有一扇小门，小刘正站在门口维持秩序。
他到现在还觉得恍然梦中。
为什么前几天他们追过的可疑分子竟然是鹰中的新校长？
为什么自己身为光荣的鹰中保安竟然要来一家奶茶店维持秩序？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怪物！
小刘一个激灵。
他看到了什么！
周夏和善的脸庞。
这是……那个可以在纸箱和人类中来回切换的怪物！
小刘顿时一扫懒散和怀疑人生，整个人神采奕奕。
前几天，由于每天都得见到周夏，心理压力实在有点大，诚实的小刘找到保安老王，将他的所有推测和盘托出。
于是，舒服了。
只是，至今他都没忘记老王当时看向自己的目光。
之后老王开始劝解，讲道理举例子，甚至有那么一个刹那，都让小刘动摇了。
直到前几天的超凡战斗。
得知消息，小刘在震惊之余，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一块大石落地。
终于，他确定，不是自己疯了。
很明显嘛，超凡战斗在哪发生不好，偏偏发生在鹰中外面，说是巧合要撇开与周夏的关系，小刘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傻。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无比确定，周夏肯定就是个怪物。
但是，经过保安老王的开导，小刘深刻地意识到，局势非常紧张。
不光老王，就连联盟和守夜人，都有问题。
这一点，小刘非常确信。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解释这群人面对自己的发现全都是那种态度呢？
所以，小刘制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一方面看紧周夏，注意这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争取在这个居心叵测的怪物实施他的邪恶计划之前将之揭穿。
另一方面潜心观察，努力寻找有识之士，找到那些人群中尚未被腐化的人，联合起来，一起打倒周夏。
这一点进展喜人，经过小刘认真而仔细的观察，已经有了一个三人名单。
这三个人经常一起出入，似乎是一个小团体。
他们行事与众不同，而且明显对周夏抱有敌意。
小刘很是满意，决定再观察两天，就跟这三个人尝试接触一下。
至于现在，平心而论，看到周夏的刹那，小刘是很紧张的。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什么都没有。
对了他都忘记自己已经不是联盟的超级战士了。
昨晚的梦里小刘化身超级战士，穿梭于战场之间，将敌人一一打倒，最后手持沙漠之鹰，与人类的最终敌人周夏展开了命运的对决。
然后就醒了。
今天一整天全在回味这个梦。
导致他还保持着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习惯。
小刘深呼吸。
不行，现在必须冷静。
他清楚地知道敌我力量相差悬殊，不能轻举妄动。
“我去了！”
苏凡对着周夏挥手。
“兄长大人再见！”
周夏跟着挥手。
“再见。”
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苏凡连忙转身，抱住周雪，一顿猛吸。
周夏默默退后两步远离。
这是突然觉醒什么奇怪的属性了吗？
小雪先是懵逼，然后狼牙锤就高高举起。
苏凡仿佛没有察觉。
她开心地抱着小雪，似乎想要跳一跳。
但她自己是跳起来了，小雪如同泰山般纹丝不动。
没办法，不说小雪体重，狼牙锤的重量就摆在这里，苏凡能抱着小雪还跳得动才怪。
“吸到欧气啦，我这次一定可以！”
苏凡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小门之内。
“唷，小哥。”
周夏看向申屠。
“要不要打个赌呀？”
申屠笑眯眯地看着周夏。
很奇怪，明明这个帅气几乎有些妖艳的男人总是在笑，但周夏一点都没有觉得对方温柔或者亲近，反而从申屠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如同面对狮虎的紧张感。
这个男人很危险。
周夏下意识地想要保持与申屠的距离。
“打赌？”
申屠点头。
“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吧。”
“她似乎有很想要的东西。”
申屠眯着眼，周夏却总觉得对方是在盯着自己。
“怎么样，要不要打个赌，我赌她一定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夏感觉莫名其妙。
“不好意思。”
周夏摇头拒绝。
“唷，小哥，别这么果断嘛。”
申屠轻轻一笑。
“听听看堵住怎么样？”
“如果我赢了，从此以后你跟着我。”
周夏目光警惕起来。
他感觉，面前似乎有一头狮子亮出了獠牙。
申屠继续说道：“可如果我输了呢……”
申屠想了想。
忽然翘起嘴角，从吧台后面探出上半身，对着周夏耳朵小声开口。
如果我输了，就帮你杀个人哦。“”
周夏愣住。
申屠看向周夏的眼睛，眨了眨左眼。
“随便谁都可以。”
第89章 脑子
“燕玲，你说，周夏什么时候能醒呢？”
“很快。”
“哼。”
徐琪琪用两只手托住小脸，因为苦恼，脸更肥了。
距离她们探望，已经过去了三天。
周夏两兄妹，仍然请假。
周雪每天守在床前，也没来上学。
徐琪琪好担心。
“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她碎碎念着，希望路过的神明大人，能完成她的小小心愿。
燕玲同样微蹙眉头。
周夏的事，她也很是在意。
很快。
一定很快能醒。
手指无意识地摆弄一把钥匙。
银色的，没有任何花纹，普通寻常的钥匙。
觉醒班，男更衣室。
三人围坐斗地主。
梁邱盯着手机，嘴角笑意癫狂。
他就一张牌了。
哈哈哈，没想到啊，自己也能有今天。
再次看向对面。
你游子明今天十七张牌要能秒我，你要是能秒我！
我梁邱，当！场！就！把！这！手机给吃了！
霉运伴随梁邱，从小到大。
今天，胜了这把，就是他人生新的开始！
笑容逐渐扭曲。
“王炸，四个尖，飞机。”
游子明道。
“学长，我又赢了。”
“哦。”
“再开一局么？”
“不了，缓缓。”
“好。”
游子明瞥了一眼。
梁邱学长有些奇怪呢。
嗯，每次斗地主，都这样，基操基操。
想着，他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周夏学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一边的陈开灿，也跟着叹了口气。
梁邱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
微微皱眉。
“算起来，有四天了吧。”
“嗯，周雪学姐也是，请了四天假了。”
“你们谁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么？”
其余人摇头。
梁邱斟酌开口。
“周雪有她的考虑，毕竟是亲兄妹，相信她有分寸。”
“也是。”
“等会，我们再去看看吧。”
“带点水果。”
“好。”
教学楼，某间教室。
马伟听着周围同学的议论。
脸上有担忧的神色。
掏出手机，按动键盘。
编辑完信息后，点击发送。
等待片刻，没有回应。
他转头，望向窗外。
团长……
眼中有莫名的光。
房间很是安静。
周雪于床边静坐，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除了必要的进食与个人卫生问题，四天来，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呆在这里。
夜已深了。
黑暗笼罩这个房间。
下午，又有许多同学过来探望。
燕玲徐琪琪，觉醒班众人，夏大团成员。
最开始，周雪还有些许惊讶。
不曾想，笨蛋老哥人员这么好。
几天下来，也习惯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呢？
小雪想着。
于她看不见的世界里。
一身黑暗繁复长裙的娜娜莉，自少年体内而出。
看了眼周雪，娜娜莉于床边站定。
下一秒，周雪眸光一凝。
是错觉么？
她好像看到，周夏的睫毛，眨了眨。
紧接着，更加剧烈地颤动。
直到睁开双眼。
适应了光线，房内景象，映入眼帘。
第一时间，周夏看到了，娜娜莉。
女孩站在床边，扑闪着黑白分明的眼，与他相望。
除此之外，很安静，没有其他。
周夏冲着娜娜莉笑了下。
努力看了一圈周围。
没有。
眼中有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
“叮！”
系统提示音。
这是……
走廊，小雪以背贴着房门，竖耳倾听。
周夏似乎坐起来了。
大概会口渴吧。
真是没办法，给他倒杯水好了。
她冷着脸，蹑手蹑脚，走远了。
路过洗手间，若有所思，转了进去，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
好像有点黑眼圈。
皮肤也有点僵硬。
小雪的脸鼓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被发现。
她想着，找出化妆包，修修补补。
三年执行任务，一手以假乱真的化妆术，自然信手拈来。
“娜娜莉。”
房间内无人。
周夏尝试朝女孩伸出手。
“虽然不是初次见面了。”
“但，总之，还是重新认识一下吧。”
周夏说着。
“你好，娜娜莉。”
女孩歪了歪头，大眼睛眨啊眨。
周夏嘴角挂上恶趣味的笑。
“我是，鲁鲁修。”
只是周夏心血来潮的一句话。
却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
一瞬间，娜娜莉勾了嘴角，弯了眉梢。
少女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
“鲁鲁修。”
清清冷冷的嗓音。
周夏一愣。
这是……说话了。
认识娜娜莉到现在。
除了记忆里的“娜娜莉”自称外。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女孩说话。
出神间，就见女孩张开双臂，乳燕归巢般，扑进他的怀中。
熟悉的香气钻入鼻孔。
女孩黑而长的头发划过脸颊，痒痒的，心脏跳得好奇怪。
温香软玉入怀来。
耳边有小猫般，慵懒清冷的声音。
女孩再次开口。
“鲁鲁修……”
终于回过神来。
嘴角有了由衷的笑。
周夏轻轻地呼吸，满是幽冷的香。
娜娜莉紧紧抱着他。
周夏两只手放在女孩背上。
房门开了。
娜娜莉猛地起身，动作好大，周夏本来身体就还虚弱，这一下直接躺倒在床，四仰八叉。
死一般的寂静后。
周夏僵硬转头，看到门口端着水杯，面若寒霜的小雪。
“唷，晚上好呀，小雪。”
“砰！”
房门被好大力地关上。
周夏：……
他挠着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尴尬笑声。
飞快看了眼娜娜莉，撞上对方目光，立马心虚地移开。
两人脸上，同时升起可疑洪云。
周夏努力做着心理建设。
站在小雪的角度，看不见娜娜莉，只能看到我做出拥抱空气的动作。
所以，并没有被抓到，只不过被小雪认为是变态而已。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什么嘛，只是变态而已，还好还好。
想到娜娜莉同样红了脸。
周夏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对方。
组织好措辞，整理好表情。
他微笑着转头，对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开口：“那个……”
周夏眨眨眼。
不……不见了。
等等，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后。
周夏再次僵硬转头。
看到门口，表情超级嫌弃的小雪。
所以，刚才自己对着空气说话，又被看到了？
周夏：……
不行，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控制表情，尽量温和，不能傻笑。
“那个，小雪……”
“砰！”
周夏睁大眼。
喂，回来啊，听我解释啊！
周雪小脸紧绷，超级严肃。
摸出手机，一阵噼噼啪啪打字。
“老师，我歌他似乎，脑子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