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江道:“听太白兄的口气,似乎早已对回朝复位死心了?”
李白道:“说完全死心,那倒也未必,只是老子清楚,回朝复位就好比登天摘月,不切实际。当年若是在西域立国,哪怕只是一座小小的城池也好,好歹也是一点基业,偏偏那时薛千钧就是不肯放弃『大唐』这个名号,坚持不肯另立他国名号,弄到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又能埋怨谁呢?”
上官鸿江听完李白的身世,叹了一口气,想到李寒桂为了这样的家族秘密,时常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愈发觉得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帮助她。
翌日清晨,上官鸿江一如往常早起练武,正当上官鸿江把三十六式鲲鹏剑法练完,只听见李白拍手叫道:“好、好,上官氏的剑法果然不同凡响,上官盛阳号称当世第一剑狂,实非侥幸。”
上官鸿江收剑谦逊道:“太白兄过誉了,剑法一道,小弟不过初窥门道罢了。”
李白笑道:“老子这个人最为直白,从不夸赞旁人,若非上官老弟你真才实学,老子才不屑评论你的剑法高下哩。老子看你昨日与那小贼交手,便知老弟你已得上官盛阳的真传,只是有些地方老子愈瞧愈奇怪,浑不像你家的剑法。”
李白一边自树上折了一根长约四尺的树枝充作长剑,比画起来,一边说道:“像这招和这招之间的转折,不着痕迹,更非上官氏使剑的要领,难道上官盛阳人到中年,还能在祖传剑法中掺入什么新意不成?”
上官鸿江笑道:“那不是我爹教我的,我是另有师承。”
上官鸿江连剑带鞘比划瀑流剑法,加上流水势心法,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招式绵密,招与招之间竟看不出明确的分界,环环相扣,不着痕迹。
李白一见这套剑法便道:“是了、是了,这剑招剑意确实与上官氏的剑法截然不同,看这剑招……这剑招我瞧过的,是哪家哪派的剑招来着……?糟糕,怎地想不起来,当真老了,什么事都记不住了……”
上官鸿江道:“这是灵川派的瀑流剑法。”
李白拍掌道:“是了、是了,便是灵川派的剑法,可这灵川派不是十多年前就给人灭了吗?还有传人幸存吗?”
上官鸿江道:“是,那人叫作逍遥子,五年前到瞿阳帮寻仇,虽被我父亲打败,但却把我掳走,想自我身上找到打败我爹的方法,说是我若不能打赢他便不让我下山,还得拜他为师。我不愿让他得逞,便暗中偷学灵川派的剑法,想用灵川派的剑法打败他,他知道后竟也不在意,便让我跟他的两个徒弟一起学剑,因此我学会了灵川派的剑法、剑意。”
李白道:“上官氏的剑法加上灵川派的剑意,确实有刚柔并济的成效,但我昨日见老弟你与那小贼交手,仍是有些不足之处。”
李白持树枝刺出,正是昨日上官鸿江使的一招“凤翔于天”,直指上官鸿江咽喉,招未使足,竟侧步转身,挥树枝横扫上官鸿江胁下,却是一招“一江如带”,连使数招,都是没将剑招使足,有些招式甚至只用了一、两个动作,但串连得及其自然,不仅不显侷促,反而让人防不胜防,比之杨锐所创制的阴风刀法更加刁钻、更加恢弘,却没有阴风刀法的狡狯阴险。
上官鸿江见了若有所思,李白道:“看出区别了吗?”
上官鸿江道:“剑招没有使足,有些只撷取了几个动作,并且串连的极其巧妙,更在我见过的所有剑法之上。”
李白道:“这是我学剑二十余年悟得的剑意:『不足而胜有余,取精而非求全』,并就此创制一套剑法,名曰『太白剑法』。”
李白演示起太白剑法,奇怪的是这套剑法并非一招一式累积起来的,而是单个单个的剑势、步法及动作,藉由数个不同的剑势、步法及动作组成剑招,既而串连成整套剑法。
上官鸿江初窥此种剑意,彷彿看见另一种境界,李白演示已毕,问道:“这套剑法我从未与人解说过,上官老弟觉得如何?”
上官鸿江道:“剑意我明白了,但这套剑法用来十分费神,在实战中真的能够运用自如吗?”
李白道:“我们来过过招便知道。”李白持树枝向上官鸿江挥去,上官鸿江一时之间还没能将自家的剑招拆解成单个单个的剑势、步法及动作,只能先用上“不足而胜有余,取精而非求全”的剑意,果然觉得使剑更加灵活了。
两人足足过招了两个时辰,上官鸿江已经渐渐能够把上官氏及灵川派的剑法加以拆解重组,不知不觉之间剑法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到了中午,两人上马离开山洞,上官鸿江道:“太白兄要到何处去?”
李白不答,反问道:“上官老弟要到哪儿去呢?”
上官鸿江道:“昨日寒妹跟纯儿都要我去帮对方,我一气之下才跑去喝酒,这会儿想想还挺担心她们两人的……”
李白道:“你用不着担心那野丫头,她能干得很……不,应该说做这些事都是她自己决定的,不论是好是坏,她必须自己承担后果。”
上官鸿江道:“太白兄好严格呀,真的是亲哥哥吗?”
李白笑道:“就是亲哥哥才会这么想,老子尊重那野丫头的做法,但她也必须承担这些行为的后果。”
上官鸿江道:“也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
李白道:“老子眼下寓居于徂来山,此次前来长安本打算求个一官半职,不料无功而返,老子打算回山东去了,上官老弟呢?”
上官鸿江道:“我本该回凤州去的,但回去之后又得忙分舵的事,我觉得有些烦躁,能跟太白兄同去山东一游吗?”
李白笑道:“老子那儿尽是一群酒鬼,聚在一起就是喝酒发酒疯,有什么好玩的?”
上官鸿江道:“若是喝醉能够忘怀这些人间俗事,我倒是挺想喝醉的。”
李白道:“那好,山东那儿尽是些文弱书生,我要找人过过招也找不到对象,上官老弟要来,正好给我做个对手。”
两人于是转而向东,上官鸿江在一处市集上替李白买了匹马,李白便毫不客气骑了上去,上官鸿江心想:“哪天太白兄又没钱了,这匹马又会被太白兄拿去换酒喝了。”
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缓缓东行,过了月余才到陕州,虽然年关将近,但两人兴致不减,行经黄河壶口瀑布,李白望着汹涌的江水喃喃道:“江水奔腾,日夜东流,悠悠神州,何处才是吾辈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