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潦倒汉子伸手掏了掏怀中,似乎发现酒钱不够付了,抬头望向窗外,叹了口气,愣愣发呆,彷彿在考虑究竟是要死赖着不走还是要就此结帐回家。
没过多久,那潦倒汉子低下视线,突然盯着上官鸿江的雨虹剑直看,上官鸿江心想:“这人想偷我的剑吗?这雨虹剑看上去并不像什么贵重的宝剑,这潦倒汉子想偷剑换酒喝吗?”
但没过多久,这潦倒汉子便又趴在桌上,喃喃道:“名气大就了不起呀?老子写诗也是一把手,怎不见哪个龟儿子来奉承我?”
上官鸿江心想:“不过是个潦倒诗人罢了,为何偏偏盯着雨虹剑瞧?”心中有些好奇,决定前去一探究竟,便提了那瓶喝了一半的酒和雨虹剑走到那潦倒汉子的桌边坐下。
那潦倒汉子劈头就问道:“你这剑是谁送你的?”
上官鸿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剑是别人送我的?”
那潦倒汉子道:“我依稀认得这剑是我送给我妹妹的及笄之礼,我妹妹爱不释手,一向视同性命。前些日子却没再见她使那把剑,我问她缘由,她说她送人了,是以有此一问。”
上官鸿江道:“这剑确实是一位姑娘送给我的,莫非你是她哥哥?”
那潦倒汉子道:“那野丫头受你照顾了,老子姓李名白,草字太白。”
上官鸿江道:“在下瞿阳帮上官鸿江。”
李白道:“你是瞿阳帮姓上官的?上官盛阳跟你是啥关系?”
上官鸿江道:“上官盛阳乃是家父。”
李白拍掌道:“怪不得、怪不得,老子还想这野丫头什么时候勾搭上瞿阳帮了,这次回来后成日央求我老子去游说上官盛阳,原来便是看上你这小白脸!”
上官鸿江笑道:“李兄过奖,来,请喝酒。”
上官鸿江把半瓶酒递给李白,李白老实不客气便接了过去,也不倒在酒杯中,就着瓶口咕噜咕噜地喝,一口气把半瓶酒给喝干了。
李白抹了抹嘴角道:“好酒,小子你挺知趣的!好样的!再给哥哥打几瓶酒来!”
上官鸿江这才知道李白酒瘾极大,连忙叫来店小二道:“开一大罈上等汾酒来,算在我帐上!”
不久后店小二抱了一大罈酒送上桌,李白笑逐颜开道:“好兄弟,出手当真豪爽,来,做哥哥的先敬你一杯!”
李白揭开罈盖,用杯子捞了一杯酒,举杯要敬上官鸿江,上官鸿江亦捞了半杯酒道:“小子量浅,陪饮半杯,李兄但喝无妨。”
上官鸿江把半杯酒喝下肚,只觉那酒自嘴里烧到肚中,咽喉、食道热辣辣的,十分难受。
原来陈年汾酒属于烈酒,与一般所喝酒水不同,酒性更烈,上官鸿江不惯喝酒,一口喝下半杯烈酒,只觉胃中犹如一团火焰在燃烧,全身发烫,浑不觉得外头风雪寒冷。
李白道:“叫我李兄,未免太过生疏,我在家族同辈中排行十二,叫我李十二便了。”
上官鸿江仍未自酒气中缓过来,李白也不等上官鸿江答话,自斟自酌,连喝三杯,原来李白近日阮囊羞涩,已有许久不曾喝到这种上等汾酒,自然赞不绝口,大呼畅快。
上官鸿江好不容易才从那半杯烈酒中缓过来,摇摇手道:“我与寒妹平辈相称,还叫你『李十二』,未免不敬,刚才听王之涣他们互称表字,也倒亲近,不若我叫你太白兄吧。”
李白道:“那也成,上官老弟可取了表字?”
上官鸿江道:“说来惭愧,小弟志不在科举功名,至今未曾取过表字。”
李白笑道:“上官老弟何须在意什么科举功名?你老子那个偌大的瞿阳帮等着让你去当帮主哩,你还去考什么劳什子科举?”
上官鸿江惭愧道:“别说什么瞿阳帮了,我连个小小的凤州分舵都管不好了,还说什么帮主?”
李白道:“上官老弟年纪尚轻,欠缺磨练,能力不足,也是有的;但虚怀若谷,知足不辱,这等心性却是经营不来的,假以时日,上官老弟必能成器,这点我老李是不会看错人的。”
上官鸿江摇摇手道:“太白兄太过抬举,小子承受不起。”
上官鸿江自酒罈中捞起半杯酒,举杯敬道:“太白兄,我敬你一杯!”两人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上官鸿江道:“寒妹眼下就在左近,太白兄没钱喝酒,怎不去找她?”
李白道:“找她做什么?她又不会给我买酒喝!那野丫头成天就想着祖宗的训示,一年到头东奔西跑,嘿嘿,可又干出了什么事业来吗?不就是送钱去给旁人吃香喝辣罢了!”
上官鸿江道:“寒妹一再说跟贵府的事扯上关系,肯定没好事,还说是什么杀官造……”
上官鸿江尚未说完,李白连忙打断道:“噤声,此处并非说话之地,别提那档子事。”
上官鸿江见李白谈话随意,这才提起此事,没想到李白眼露精光,彷彿一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迫得上官鸿江住口不说。
李白见上官鸿江不再说起此事,又恢复那个潦倒醉汉的样子,连喝了两杯酒,唱道:“结发未识事,所交尽豪雄。却秦不受赏,救赵宁为功?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当朝揖高义,举世钦英风。”李白音色雄浑,与刚才歌伎唱诗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上官鸿江拍掌道:“好诗、好诗。太白兄以此诗自况,再贴切不过了。”
李白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击剑任侠,那是年轻人的特权,到了老子这年纪,也只能口头上说说了,唉……”
上官鸿江道:“太白兄看来仍年轻的很,何出此言?”
李白道:“老大不小啦,总归比老弟你大个十来岁吧,不年轻啦!”
正说着,风雪中又有两个汉子走入旗亭之中,上官鸿江背向门口,没看见那两人,李白打量着这两人道:“啧啧,这两个人可是十足的凶神恶煞,看来店主人要吃大亏了!”
上官鸿江不以为意,没有回头看,只是问道:“怎么?进来了什么豺狼虎豹吗?”
李白道:“手提凶器,目露凶光,口出凶言,如此三凶之人,绝非善类,上官老弟,你想留着看好戏吗?”
上官鸿江道:“也没什么好戏可看的,大不了出手教训一番,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李白道:“好气魄!上官老弟英雄出少年,老子钦佩,只可惜老子的剑拿去换酒喝了,眼下没什么称手兵刃。”
上官鸿江道:“太白兄先拿令妹的剑去用无妨,我空手也能收拾几个混混流氓。”